第三十八回何用参禅坚定力但凭慧剑斩心魔(1/2)
刘芒道:“你不是跟独孤宇夫妇来的么?”心里想道:“你肯跟三叔前来,当然是以为我在夏侯二叔的军中,是来找我的了。”但这话他却希望从褚葆龄口中自己说出来。
不料褚葆龄却摇了摇头,说道:“不错,我是跟独孤宇夫妇来的,但初时我却并没有想到要来找你,直到刚才相会,我还是不打算见你的。但既然见着了,那也很好。”
刘芒大失所望,说道:“原来你一直都是对我心有芥蒂的么?可是,你、你刚才又说早已知道我与龙姑娘合不来,照理你不该对我有这么深的误会。”
褚葆龄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你猜想的全都错了。”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把这两个月来,我心里所想的全都对你说了吧。初时我是想成全你和龙姑娘的,但后来一想,你们性情不投,此时实难勉强。”刘芒插口道:“对啊,那不是早已应该误会冰消了?”
褚葆龄道:“不错,但我还不是因为你而来的。你别着急,你让我慢慢说吧。”
褚葆龄歇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对你是慢慢消除了误会,但我知道你对我却是心怀芥蒂。老实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与小承子有未断的情意?我的爷爷是希望我和他成婚的。”
刘芒面上一红,说道:“我初时的确是认为你和他比和我更为适合。你们是世交,他、他的人品武功也都比我好。不过后来我和展兄成了知交,我们坦开了胸襟倾谈,我才知道我这想法错了。”
褚葆龄道:“难怪你有这个想法,我有一个时候,也因为你对我的态度不好,特地和小承子表示亲热。我和他根本是情如姐弟,他对我好,甚至我也怀疑他对我有未断的情意的。但后来才知道这全是姐弟之情。”
刘芒低声说道:“我明白。”
褚葆龄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心有芥蒂,而我也曾有过成全你和龙姑娘的想法,所以有个时期,我的心情实在非常混乱。我不瞒你,我跟独孤宇走,是因为他给我治病,而我又推不掉他的盛情。但我并不想见你,因此我曾想过在半路悄悄溜走,独自回转盘龙谷,伴我爷爷的坟墓,打算再也不问世事,也不与别人往来,孤孤单单的只与我爷爷作伴,过此一生。”
刘芒“啊呀”一声,说道:“你怎的有这样悲伤的想法?但后来又是怎样改变的呢?”
褚葆龄说道:“那是因为独孤宇告诉我,当时他已接到消息,知道夏侯英这一支义军是要到师陀来的了。”
刘芒问道:“独孤三叔和你说了些什么?”
褚葆龄道:“独孤宇对我说,中原豪杰正在纷纷赴援师陀,他又说不管刘芒是不是在夏侯英的军中,咱们也该到师陀去与夏侯英相会,助他一臂之力。要知回纥不但是师陀的敌人,也是咱们大唐的仇敌。
“回纥的虎狼之师,数十年来,曾不断的蹂躏中华的土地,杀害咱们的百姓,如今在咱们的国土之上,也还有回纥的驻军。赴援师陀,是为咱们的百姓报仇,也是为咱们的国家打击强敌。其实,不必他说,一路上我也曾目击耳闻许多回纥的暴行。不过独孤宇把咱们必须赴援师陀的道理,说得最为清楚,最为彻底罢了。”
刘芒道:“哦,原来你是因此改变了心意,是为了要抗击回纥的侵略而来的。”
褚葆龄道:“那一晚,我想了整整一夜。自己也觉得很惭愧。我是不是在儿女私情上想得太多了?难道我只能伴着我的死去的爷爷,就把活着的老百姓的苦难都不管了?我觉得我过去心上有个‘魔鬼’,这‘魔鬼’就是把个人的事情看得太重,种种烦恼,由此而引起,摆不开,甩不掉。欲除烦恼,必须把这心中的魔鬼杀掉。”
刘芒说道:“你这番话说得真好,不瞒你说,我的心中也是有着这个魔鬼的。现在只是把这魔鬼稍稍刺了一下,还没有把它杀掉。”
褚葆龄道:“我的爷爷少年时候杀人太多,晚年爱读佛经,我也曾偶然翻翻。佛经上有所谓‘心魔’之说,欲除‘心魔’,必须‘慧剑’。这就要看咱们有没有这样的智慧,把慧剑磨得锋利,除掉咱们的心魔了。”
刘芒道:“好,让咱们今后互相劝勉吧。”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褚葆龄轻声说道:“你不会怪我,我并非因你而来吗?我到了师陀,所想的就是怎样帮忙师陀的老百姓打退敌人了。至于见得着你,见不着你,在我的心中都无所谓,也并没有怎样想过。”
刘芒道:“我怎会怪你呢?我听了你的话,心里只有惭愧。我还不如你的智慧,不瞒你说,自从我知道你跟着独孤三叔一同来的,我就禁不住平添了许多心事,希望你来,又不知你会不会理我。心魔未除,无端端的引起许多烦恼。”
褚葆龄笑道:“你比过去也改变许多了。刚才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不就是先为师陀的老百姓着想吗?假如你开口就和我谈儿女私情,说不定我会大为失望,也许真的不理你的。”刘芒吐吐舌头,笑道:“幸亏我说得对了。”
褚葆龄道:“咱们相识了几年,今晚才算是毫无隔膜的真正相识了。嗯,现在我倒想问你一点私事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跟独孤宇夫妻来的?”
刘芒说道:“我正想告诉你,展伯承和铁凝也早到来了,他们是在宇文虹霓的这路义军之中。我和展兄弟相处了几个月,无话不谈。看来他与铁凝将来会成为一对情侣的,但他们这一对却又与咱们以往不同,据展兄弟说,他们从没有谈过一个‘情’字,也没有闹过别扭。这次他们来参加义军,也是大家共同决定,一说起来,毫无犹疑的。他们的年纪比咱们轻,到底是年轻的一辈强!”
褚葆龄大为欢喜,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之间的芥蒂也早已消了。从今之后,咱们四个人是可以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啦。”
他们倾谈心事,彼此心意相通,说也奇怪,在盘龙谷的时候,他们海誓山盟,但两人中间总似有一层幔幕隔着。今晚他们很少谈到私情,但感情却已是融成一片,两人之间是再也没有什么相隔了。
褚葆龄忽道:“咱们别只顾说话,忘了职守。你瞧,山谷里出现了一彪军马!”原来他们倾谈心事,不知不觉之间,东方已白。山下的景物,豁然显露,远处的一条山谷,从高处望下去,人小如蚁,但也可以看得出是大队的兵马正在进入这条山谷。
刘芒吹响号角报讯,幸亏报讯得早,木里得以从容准备,当下命令各营士兵,选好有利的阵地,埋伏山头。待判明敌势,再决定出击还是防御。另外由独孤宇夫妻与刘、褚二人,带领一队骑兵,在要隘之处巡逻,相机出击,试探敌人的虚实。
不多一会,回纥先锋已到,是巴大维率领的三千骑兵。原来拓拔雄得到泰洛的报告,亦已知道山上有敌方队伍,但却不知道敌人的虚实,巴大维所担当的任务正是和独孤宇一样,来试探虚实的。
巴大维自恃是回纥第一武士,虽然在天狼山之战,他被段克邪稍稍折了一点锐气,但他也知道段克邪是中原第一高手空空儿的师弟,他与段克邪打成平手,心里想道:“我即使输给空空儿,那也不足为辱。天下能有几个空空儿?”正因为巴大维“目中无人”的故态依然未改,因此他根本就不把山上的“草寇”放在心上,拓拔雄叫他来试探虚实,他却带了三千骑兵,便来冲营劫寨。
独孤宇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山上的石头也似冰雹般的飞下去。这次与天狼山之战相比,恰好是形势倒转过来。师陀这边是以逸待劳,居高临下,据险制敌。一轮乱箭飞石,把巴大维这队骑兵打得人仰马翻。
巴大维大怒,一马当先,便来抢关。抡刀挥剑,冲开箭石,前哨士兵,挡他不住,竟然给他占了山头。
独孤宇夫妻快马冲出,巴大维喝道:“师陀与你们大唐有何相干?你们汉人专门喜欢到这里来多事!好,你们既然要多管闲事,我就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独孤宇喝道:“师陀有何犯及你回纥之处,你们却要来侵占它的国土,欺凌它的百姓?”
两骑相向,看看就要碰上。独孤宇忽地一声长啸,从马背上飞身掠起,抢上巴大维的坐骑,挥舞折扇,点他项后的“大椎穴”。
独孤宇最擅长的是点穴,但他所使的折扇不宜于马上交锋,故此他飞身抢上敌人的坐骑,看似冒险,其实却是用己之长,攻敌之短。
巴大维心头一凛:“这人的胆量倒是不小!”但他心中只是佩服独孤宇的胆量而已,并非佩服他的武功。
不过独孤宇的身手之矫捷,却也令得巴大维不敢太过轻敌,他是个武学大行家,听得背后微风飒然,不用回头,已知独孤宇是点他那个穴道,立即反手便是一刀。
此时独孤宇刚刚落在巴大维的马上,一匹马乘了两个人,各以绝招攻敌,当真是比近身肉搏还更凶险!
巴大维喝声:“下去!”反手刀使得精妙之极,不但护着后项,而且刀头的锯齿反勾独孤宇的琵琶骨。独孤宇也不禁吃了一惊:“这厮的武功,竟似比泰洛还高几分。”
但马背上近身肉搏,独孤宇的短兵器却并不吃亏。当下扇一指,搭上了巴大维刀头的锯齿,把巴大维的力道卸了一半。巴大维这一刀未能把独孤宇打落马背,这才知道独孤宇的武功在自己估计之上。
不过,巴大维的内功造诣还是要胜独孤宇一筹,一刀未能将他打落,迅即在马上回头,左手的青钢剑也刺过来。
眼看独孤宇难以抵挡,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吕鸿秋的三颗小铜铃连翩飞至,分打巴大维的三处要害穴道。
巴大维大吃一惊,“汉人中怎的有这许多打穴高手!”青钢剑顾不得去刺独孤宇,连忙使了一个“横扫六合”的招式,把吕鸿秋的三颗小铜铃全部打落。却不料吕鸿秋的第四颗、第五颗小铜铃连接打来,几乎是同时到达,这两颗小铜铃不是打人而是打马,把巴大维那匹骏马的两个眼睛打瞎了。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宇也立即飞身跳下马背,在他跳下的那一刹那,折扇一张,在马腹上划开了道伤口。
巴大维那匹坐骑受了重创,疼痛难当,一声长啸,忽地跃起一丈多高,把巴大维抛了出去。巴大维也真个了得,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居然平平稳稳地落下地来,没有受伤。可是他那匹坐骑已是一命呜呼了。
独孤宇笑道:“有胆的你再上来。”巴大维怒道:“有胆的你下来,咱们步战!”独孤宇笑道:“我是要下来的,但却不能听你的命令。你既不敢上来,我就让石头来招呼你吧!”把手一挥,山头上的义军把乱石滚下,轰轰隆隆之声震得山鸣谷应。
巴大维的手下见主帅抢关失败,士气早已消了几分,此时又被乱石打得人仰马翻,哪里还敢恋战?不待巴大维下令,便即乱哄哄的四面散开,争着逃下山去。
巴大维气得暴跳如雷,论武功他是在独孤宇之上,可是他如今失了坐骑,对方是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他处在不利的形势之下,却怎敢单独一人冲上前去?而且即使让他冲上,他也没有把握胜得过独孤宇夫妻。因此尽管他不肯服输,暴怒过后,也只好垂头丧气的下山了。
吕鸿秋笑道:“咱们可以追下去了!”追至半山,只见山下旌旗招展,回纥的中军已经来到。拓拔雄在斗大的帅字旗下,跨着战马,亲自出来观察敌情,两旁武士围护,保护着他,自是不在话下。
拓拔雄看了一会,哈哈笑道:“这只是一股草寇,不足为患。”泰洛说道:“那么咱们是趁势消灭了这股草寇呢,还是不必理会他们,径赴师陀京都?”
拓拔雄有个脾气,喜欢装作礼贤下士的模样,反问泰洛道:“依你之见如何?”泰洛道:“本来是癣疥之患,但若不把他们消灭,只怕有后顾之忧。”要知泰洛昨晚偷袭失利,吃了大亏,恨不得把独孤宇与木里等人杀掉,把这股义军消灭,才得称心。
拓拔雄沉吟道:“我已经遣巴将军去试探虚实了,说不定他已攻占了山头呢。且待巴将军的探子回报吧。”话犹未了,只见三五成群的几十个骑兵,满身尘土,甲胄不全,马鞍失落,人马都带着伤痕,十分狼狈地逃跑回来。正是跟随巴大维去抢关的那队骑兵。
拓拔雄吃了一惊,说道:“怎么,你们吃了败仗了?巴将军呢?”回纥的骑兵道:“我们忙着逃命,敌人厉害得很,已顾不得巴将军了。”拓拔雄又惊又怒,拔刀斩了两个骑兵,喝道:“临阵不顾主帅,先自潜逃,该杀!”
泰洛劝道:“巴将军武功盖世,想不至于有事的。众寡不敌,地势不利,偶尔打了败仗,也是兵家常事。请元帅息怒。”泰洛给巴大维说情,其实也是替自己遮羞。巴大维武功远胜于他,尚且失败,那么他昨晚偷袭失利,也就不足为耻了。
拓拔雄正要派人去接巴大维,泰洛忽道:“喏,那不是巴将军回来了?咦,山上还有一彪人马追下来呢。”原来巴大维失了坐骑,又是最后才走,故而此时才到。
泰洛抬眼一望,认得带兵追下来的是独孤宇夫妻,便即向拓拔雄请令,说道:“这对夫妻是来给宇文虹霓助阵的汉军首领,他们人数不多,让我带几千骑兵上去,包管可以把他们消灭。”
泰洛在这里打着如意算盘,要想吃掉独孤宇这队兵马,独孤宇夫妻却也在那边商量如何打击回纥大军的士气。
他们追至半山,已经看见拓拔雄打着帅字大旗,在山前观察形势。独孤宇道:“回纥大军已到,咱们可不能追下去了。按照昨晚与木里将军商定的计划行事吧。”吕鸿秋笑道:“咱们是不必冒险攻击,但也得叫这鞑子元帅知道咱们的一点厉害。”
吕鸿秋轻骑疾进,将到山下,倏的把马勒住,摘了两颗铜铃,把手一扬,铃声叮当,便向拓拔雄飞去。拓拔雄看见一个美貌女子追下山来,不觉有点诧异,笑道:“这个雌儿倒是大胆得很,但也长得好标致呀。要是将她捉了,献给王叔,倒是一件绝好的礼物。”话犹未了,只听得一连串的叮当之声,吕鸿秋那两颗小铜铃已经打了到来。
拓拔雄笑道:“这是什么玩意?”泰洛识得厉害,连忙跳起身来接了一颗铜铃,但另一颗铜铃他却接不着,直飞到了拓拔雄的身前,才给一个武士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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