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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怜香玉独斗天孤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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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内这个石室恰是两丈长阔,高达丈半,整个石室都是雪白反光的平滑玉石,是以甚是光亮。床几桌椅一应俱全,都是白色的玉石所制,雕有名式精巧图案花纹,美观之极。

何仲容摇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原来石床上一个目陷额突的老人,企膝而坐,但背脊却倚在墙上。

石门开阖时声音甚响,但这个枯瘦得异常的老人;却毫不动弹。他心想这个老人不是死了,则必是睡着,看了半晌,走入室内,轻轻唤道:“老丈请醒醒。”

那老人越看越可怕,面色灰败如死,何仲容上前轻抚一下,触手冰冷,心头一震,知道这老人果然已死。看他死的如此孤独,如果自己不是无意间人此洞,找出这个秘室。或许再过数百年,他的尸骸也无人发觉。

这时才看见那个老人,一手掩着胸口,手掌中露出一块薄薄的白玉牌。生似这块玉牌,乃是他最心爱之物,故此濒死之际,犹自抱在胸前。老人床边的石几上,放着一个玉如意,色作微红。何仲容感叹一声,觉得死在这里,倒也不错,随手拿起那枚玉如意,突然一惊。

原来那枚颜色红润的玉如意,一人掌中,只觉一阵暖热,由掌心传人心中,甚是舒服。他怎知此是流沙谷死亡岭特产火玉,虽在绝寒之地,佩有此玉,便不畏寒冷。

何仲容随手放在囊中,好奇之心忽起,想道:“这枚玉如意这么奇怪,那位老人手中白玉牌,想必也有奇异惊人之处。”遂伸手轻轻取过来,只见一面雪白莹洁,玉质绝佳。翻过那面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定睛而瞧。

那白玉牌的另一面,赫然是一幅人像,画笔精妙绝伦,刻工也细致无比。将那个女人半身像画得栩栩如生,眉目含情,几乎可以呼之而出。

这个女人清丽绝俗,秀发如云,披垂双肩,倍添一种娇媚之态。漆黑的眼珠和樱唇,都上了颜色,鲜艳之极。独惜双睛过露,眼神外吐,不是寿相。

何仲容看了又看,但心中并无一丝亵念。他之所以不肯释手,原来是在心中将这个画中玉人,来跟金凤儿成玉真两位一时绝色作比较。何仲容为人正派,虽然对金凤儿和成玉真有所偏爱,但仍能客观地细细比较。但觉这三位绝艳仙妹,各有所长,实在不能评出高下。

他看看那靠在壁上死去的老人,浮起一阵悯然之感,想道:“这位老人真是多情种子,直到濒危之际,仍然将这面刻绘着他心爱的人的玉牌,贴在心上,却不知这位画中人,是他的什么人?”

他又看了一眼,忽然又看到在那美丽的人像下面,刻着好些奇小的字迹。定神看时,那些字是“彩云归山,已无出岫之期,昊天不仁,遗我此哀,心死成灰,是曰天孤。翟寒识。”

何仲容看了似懂非懂,揣摩一会儿,有一点儿他敢肯定的,便是这个绘刻此玉的人,姓翟名寒。

其实这几句并不深奥,所谓彩云归山,便是喻指佳人已死,有如彩云一般,回到深山去,再没有出岫的日子。苍天残酷不仁,遗留给他以这种无法排遣的悲哀。于是,他的心已像她的身体一般死去,并且化为灰烬。自今而后,他便自称为天孤。也即是如今武林中人因他年老而称为天孤实翟寒。

何仲容读书太少,只知这些话十分悲惨,便叹一口气,忽生奇想道:“翟老丈啊,你当年活着之时,虽然遇到这么悲惨的事,但你仍然比我幸福,因为你可以有所惦念哀痛,同时也曾有过一段美妙难忘的时光。但我呢,却一无所有。”

他开始陷人哀愁之中,回想起自己年来的生活及遭遇,是那么空洞乏味,不禁感到十分空虚。

这块玉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携走,于是他轻轻放回老人只有枯骨的手掌中。

退出石室,心中感慨仍在,随手关住石门,照原来样子闩紧。那八角石花盆的事香,使得他恶心欲呕,头脑晕眩,忙退了出洞。

他茫茫然顺脚而走,忽听有人叫道。“何仲容!”

叫声甚是娇细。似是女子口音、何仲容为之一震,不知是谁认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四面一望,不见人影,暗想除了成玉真之外,便只有女罗刹郁雅知他没死。这个呼唤他的人,莫非就是郁雅么?听她叫声如此微弱,可能是被毒虫恶蛇之类咬伤了。这么一想,登时焦急起来,一面四顾,一面叫道:“可是郁姑娘么?”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道:“不是,我姓金,你可记得?”这个娇软的声音,仿佛从一堆石头里透出来,何件容听她自报姓金,大喜不已,循声跃过去,不觉失笑。原来那一堆石头堆叠甚高,把一个石洞的出口堵住了大半。从外面看来,怎样也看不出这里有个石洞。

洞内三尺之远,一位姑娘婷婷而立,但满身以至头发,都有细沙沾染。这位姑娘正是他冒险越过流沙谷的找寻对象金凤儿姑娘。

何仲容冲进去,喜道:“老天,果然让我找到你。”

她没有做声,呆呆看着他。何仲穿诧道:“金姑娘,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出去?你身上的沙哪里来的?”

金凤儿低下头,道:“你是来找寻女罗刹郁雅么?”何仲容睁大双眼,呆了一下,心中想道:“她这般情景言语,难道真个对我有情,故此刚才我叫错,因而不悦?”这个思想他一向不敢让它涌上心头,就是怕自己自作多情,将来闹出笑容。此所以不论成玉真或金凤儿,无论对他如何好法,他也不敢作此想。

现在情势又不相同,何仲容奋勇鼓起胆子,问道:“假如我是特地来找郁雅姑娘,你仍然会跟我离开此处吧?”。

金凤儿突然抬头,双目凝也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仲容立刻不会回答,呐呐道:“我……我没有什么意思。”这时他的心中,极是后悔自己的试探,意来这番没趣。

她举起左手,只见一条极细的金线,缚住玉婉,另一头却通向石壁上。她苦笑一下,道:“我怎能出洞去呢?”何仲容眉头一皱道:“这条金线扯不断么?”说着,伸手捏住那道金线,运力抖扯一下,那条金线纹丝不动。她又道:“你刚才走过洞口,我认得你的背影,若是你正面对我,恐怕反而认不出来呢。”她妩媚地笑起来,颊上两个酒涡,任何男人看了都得怦然心动。

何仲容透口气,心中的不安渐已消??,细细看那条金线,敢情不是线,而是极幼细精巧的金链,一头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头从洞壁穿人去,不知绕了多大的弯,才从另一边出来,复又扣好。何仲容哼一声,取出宝刀,先剁剁那条金链,地上的石头被刀刃剁得粉碎,但那条金链依然分毫无损。他立刻转向石壁进攻,谁知这道石壁,竟是千载岩骨,坚硬无比,宝刀叮叮当当地凿了十余刀,不过攻入半尺。但有一桩异处,便是那块岩石竟然会向内移动,假如再砍凿下去,那块石头可能滑入深处,使得金凤儿贴在石壁上,那时节有力难使。

金凤儿轻轻叹道:“何仲容你不必徒费气力啦!”何仲容闻言住手,她又道:“我们还未谈过话,分别了五年,你一定有许多事可以告诉我。”

何仲容摇摇头,道:“我自从离开姑娘,一直在镖行中混饭吃,这段日子,想起就要恶心,金姑娘你呢?”

她露出两个酒涡,轻轻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反问。忽又问道:“你在成家堡初见我时,可认得我?”

何仲容坦白地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姑娘,故此现在虽然长大了,但一眼便认出来。不过不知那时姑娘可记得五年前之事,故此不敢上前和你说话。

他由衷地道:“想不到姑娘你一位千金小姐,尚记得我这个流浪人,后来又承蒙你在水牢解开我的穴道,赠以钢锉。此所以我一听郁雅姑娘说及你失陷于此地,便冒死而来。我因曾经传出死讯,除了在水牢中碰上成姑娘和后来碰上郁姑娘,她们知我尚活之外。别无他人,是以早先一听你的叫声,便以为是她们两位之一。”

金凤儿欢然道:“你果真为了我冒险到此地?”他诚恳的点头,随即又叹口气,道:“但这个难题,如何解决呢?哎,难道岭上有人居住,是那人将你囚系此地么?”

金凤儿扬一扬手上的金链,道:“若不是有人,难道我自己缚住自己?敢请你还不知隐居此岭有个天孤叟翟寒?他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武功之高,连我爹爹那一批人都不敢说赢得他。”

“天孤叟翟寒?”他脑中闪过那面玉牌下面刻着的字,微感迷糊,然后又评道:“这个计谋毒辣,只看壁上那块绊住金链的石头,设计之巧,可以知道这个人的是足智多谋。”

金凤儿微笑道:“你着急什么,人始终不免一死,早点儿死了,也无所谓。有你这样对我,再得到我爹来见上一面,我死也无憾。”何仲容听了,心中又凄凉又兴奋,正在细味她话中那句“有你这样对我”的意思,只听金凤儿又道:“你可以多留一会儿,陪陪我么?”他毫不考虑,昂然道:“当然可以。”

四目交投,忽然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片刻之后,她慢慢垂下眼光,面上浮起美丽的笑容,使人觉得既可爱,又异常可怜。好些细砂从她头发上没下,何仲容走近她身边,举手轻轻替她排掉发上的细沙。他的动作非常自然,根本已完全忘掉世俗上一切拘谨。

金凤儿嘤然一声,倚贴在他身上。一刹间,这两个年轻的幻想丰富的男女,齐齐拥抱住对方。

何仲容自觉已换了一个人,他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能让金凤儿死在此洞。雄心豪情,陡然汹涌上心头,突然松手退开一步,坚决地道:“我去找那天孤受用寒;要他亲自来解开这条金链。”

金凤儿还未及说话,何仲容已转身疾奔出洞。这时何仲容毫不犹疑,疾奔上山巅,他准备奔上岭巅,打量好此岭形势,这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还未奔到山巅,忽听旁边有人冷哼一声,这一下哼声,直钻入耳中,宛如有魂之物,可见那人内力之精纯

何仲容立时止步,方一回首,只见一处岩石之后,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看得出这位老人面上的神情,孤寂无比,一种担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令人见面却步。

何仲容道:“老丈可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天孤叟翟寒?”他的话首先捧他一句,竟使得天孤叟翟寒一时发作不出,只冷冷点头。

何仲容喜道:“在下正怕此岭地方甚大,无处找寻老前辈。”

天孤叟翟寒冷涩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派的?来找老夫作甚?”

连三个问题.言语却简洁异常。何仲容忙道:“在下何仲容,此生并无师承,如今胆敢来谒见老前辈,实是求情而来。那边的一个石洞中,老前辈扣禁着一位金凤儿姑娘,与在下有点儿渊源。”

说到这里、天孤叟翟寒已现不耐之色,冷冷道:“心死成灰,是日天孤……”刚刚说了这两句,何仲容双目一瞪,忖道:“他这两句话,可不正是那方玉牌上刻着的么?这样看来,这位老人才是正式的天孤叟翟寒哩!”当下正想告诉他关于石洞秘室的经历。那天孤叟翟寒容色变得大大不善,冷冷续道:“老夫隐居此岭数十寒暑,凡是出人我禁区者,有死无生。”

何仲容大大不服,心想他这种口吻,比之开山立寨的盗匪更加凶横,冲口驳道:“为什么你有这种权力?”天孤叟翟寒微觉一怔,这句平凡的反驳,居然令他为难了一下。原来大凡人类,俱会有这种心理,便是碰上了普通人,都据理力争,但如明知对方不可理喻,则除了动之以情之外,不会用道理驳洁。天孤叟翟寒出了名的孤僻不近人情,是以擅人此岭的人,一旦面对着他,都不会问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干。如今骤然被何仲容一问,他回心一想,果然没有可答之言。是以不由得为之一怔。何仲容察言观色,立刻又强调地道:“除非此岭是你买了下来,在流沙谷四周立下告示牌,不许任何人进人,才可以斥责擅闯的人。但也不至于要处死啊!”

天孤叟翟寒一来无言可对,二来他多年来未曾说话,口舌生硬,心中急时,便说不上来。只见他面色一沉,眼露凶光,生涩地道:“老夫就是不准任何人擅闯,违者处死。”说罢呼的一掌,迎面拍到。

何仲容暗运真力,出掌相迎,啪的一响,两人对了一掌。这一掌彼此都货真价实,尽出全力。何仲容接是接住,但身影摇晃一下,一终于退了一步。天孤叟翟寒见他年纪轻轻,功力却高明至此,微噫一声。倏然又远足全力,一掌拍去。何仲容这回不肯硬架,一招“急流鼓棹”,先抵住了对方掌力,然后错腕扣脉,掌心更暗藏力量,俟机外吐。这一招原是武当派绝招,变化精微之极。

天孤叟翟寒一看而知这一招内蕴变化,收回肉掌,双拍齐飞,夹拂而至。袖尚未到。已有一股腥风扑鼻。何仲容心中一动,疾闪开去,锵的一声,掣出宝刀。

那阴森凶骛的老人冷笑道:“成家堡的蓝电刀能奈我何片语声中两道宽袖,宛如双龙出海,飘舞封拆。何仲容使出少林无敌神刀,如雷霆万钧,猛攻勇砍,霎时已斗了十二招。

天孤叟翟寒大喝一声,乘他刀法至此而尽,手法微挫之时,呼一声左袖卷住他的蓝电刀,右手拍拂到他面门之前半尺之处。何仲容虽然明知对方衣袖拂不到面门,但仍然尽力往后一仰,倒蹿出去。老人噫一声,屹立原处,鸷视着他。

何仲容冷笑道:“你袖中一定有古怪,但暗箭伤人,算得什么本领?”天孤叟翟寒嘿然有顷,才问道:“老夫一向以一双铁袖一对肉掌,便足以纵横湖海。最近才练成袖里乾坤,内中藏有一对具有灵性的飞蛇。老夫虽曾以这一对飞蛇,噬毙了五六个江湖人,但因知者已死,外间终无人能知,你是如何知老夫袖中有物?”要知他说这一番话,并非无话找活,只要何仲容说出原因,他便可以在毒死何仲容之后,设法补救。

何仲容何尝有什么慧眼,只因早先对方双袖一拂时,腥风扑鼻。他曾被那毒丐江邛以诡异手法,种毒体内。这印象深刻无比,是以一嗅闻着腥风,便直觉地留意对方双袖之内可能有古怪。最后这一招,对方明明可以拂上身来,却不这么办,仅仅拂向他面门半尺远。这一来灵机一动,赶快退开,并且开声喝问。谁知果然喝穿内中玄虚。但这种一波三折的道理,如何说得明白,索性故作玄虚,道:“这有什么可以惊怪的,明眼人一看而知。”

天孤叟翟寒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怒哼一声,纵起半空,直扑下来。这一瞬间,双袖招数选连变化,教人无法捉摸。何仲容朗声大喝,举刀来封,不知不觉又使出十八路无敌神刀。天孤叟翟寒无隙可乘,却仍然抢攻不已。转眼间已使完第十二招,天孤叟霍寒左袖拂处,又卷住蓝电刀,右袖已送人何件容胸前。这一次何仲容已无法倒退,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只见对方铁袖到了胸前半尺之处,便自停止前进,但袖内射出一股白线,已袭到胸口皮肉。何仲容明知大难难逃,反而定睛而看,只见那道白线,竟是一条身板幼细,头作三角形的白鳞小蛇,长度却不清楚。那条鲜红的蛇信,已沾上衣服。

天孤叟翟寒左袖一拂,何仲容手中蓝电刀飞上半空。但他却感觉不到蛇牙咬噬,定一定神,只见那条白蛇笔直对着他胸口,蛇信吞吐不休,却没有咬下。正看之时,手臂一紧,右肘曲池穴已被对方五指扣住。

天孤叟翟寒掌中捏住敌人性命,却不即取,冷冷笑道。“无知小辈,这就是老夫不准任何人擅闯禁地的理由,你能反抗么?”何仲容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看我颜色变了没有?你尽管发令教毒蛇咬我,何仲容要是皱一下眉头,算不了好汉。”

天孤叟翟寒听了反而眉头一皱,道:“小辈你在老夫面前叫字号充人物,可找错了对象。”何仲容面不改色,道:“那么你为何不取我性命?”

他阴鸷地注视着他,慢慢道:“你可是天生就不怕死?”

何仲容道:“我向来不作违心之论,本来我也怕死,但有些情形之下,却不会怕死。”

“哦,果真是那妞儿的力量。”他果然放松了手,收回那条白色的飞蛇,继续道:“你明知老夫不会放过她,故此也求一死,可是这样?”

何仲容见他没有杀死自己,倒觉得不悦,冷冷道:“也许是这样。”

老人眼中阴鸷之色渐收,换上茫然迷惘之情,最后叹一口气,道:“你去吧,老夫不杀你了。”

何仲容大大一愣,情势转得太快,使他有点儿迷惑,当下问道:“老丈真是放我走?”

天孤叟翟寒点点头,道:“是的,而且赶快,趁老夫心意未改,即速离开此地。”

何仲容问道:“那么金风儿姑娘呢?老支可肯放她离山?以后我保证她绝不再来侵扰老丈清静。”

天孤叟翟寒生性孤僻,最厌恨有人罗嗦,双目大睁,怒道:“再多说几句老夫连你也不放过。”

何仲容想起身中毒丐江邛的剧毒,明日便得自杀,迟早不过一日光景,是以夷然不惧,大声道:“老丈不放过我可以,请放走她吧。”

天孤叟翟寒不耐多言,道:“你可别后梅。”

何仲容抗声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决不后侮。”

“很好,你伸出手来。”他说,一面探手入长衫内摸出一支银针,尖端乌黑。何仲容如言伸出左手,老人捋住他的手掌,一针刺在他脉门处,然后松手,将针收回袋中。

“你已中了老夫我神针,只有十二个时辰之命,如今老夫去替你放开那妞儿,但你不得对任何人泄露老夫袖中秘密。”

何仲容干脆的点点头,便跟老人飞奔下山,暗自苦笑想道:“反正多加些毒素在体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唉,我这一生,就像一场噩梦。”

不久已到了金凤儿藏身的洞中,她一见何仲容果然把著名孤僻凶毒的天孤叟翟寒也弄了来,劳心惊讶不置。心想这何仲容本领之大,不可思议。高兴起来,双颊上迷人的酒涡一直浮现不收。何仲容看得有点儿发呆,暗叹自己缘悭福薄,这位天生丽质的姑娘,分明已对自己有心,却无福消受。

天孤叟翟寒用一根头发,不知如何一弄,将金链解开。金凤儿向他道谢一声,他却不瞅不睬。金凤儿扑到何仲容身边,挽住他一只胳臂,低声问道:“他怎肯放我呢?”

何仲容微笑道:“将来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先回去吧。”她讶然道:“你不走么?为什么呢?你不走,我也留下。”

天孤叟翟寒收起金链,粗暴地道。“小妞儿你趁早走,他已为你换口性命,你该感到满足。”

金凤儿聪明绝顶,闻言已知不妙,尖叫道:“不,不,你骗我的。”天孤叟翟寒自顾自走出洞去,毫不理睬于她。她转眼望着何仲容,哀求地道:“你别答应他,我们一齐回去。”

何仲容摇摇头,道:“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但是……噢,你别这样,我的性命算得什么呢!”金凤儿咬唇道:“不行,我去找老家伙算帐。”转身便想奔出洞去。何仲容吃一惊,只因他知道天孤叟翟寒不但功力奇高,而且袖中飞蛇防不胜防,赶快猿臂一伸,拦腰把她扭住,急急道:“姑娘你万万不可鲁莽。”

金凤儿心慌意乱,嘤然一声,倒在他的怀中,俏眼中已流下泪珠。何仲容心灵大震,这一刹那间,他已确切地知道自己在这位艳妹心中的份量。突然一阵冲动,低头吻在她两片樱唇上。

在这热情如火,两情融洽的顷刻间,何仲容已忘掉自己生命短促的烦值,而光是这么顷刻的温存,他觉得已补偿了一生的不幸。再也没有别的遗憾。

金凤儿搂住他的头颅,梦幻地道:“仲容哥哥,我老是记挂着你,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你见我因我的囡囡掉在田中而急得哭了,那种怜惜我的眼色。那么冷的天气,你居然肯涉水替我拾回来。后来我一直在想,你必定是个非常侠义的人。五年来,我盼不到你回到我们堡中,学那六手未识的无敌神刀,我更加仰慕你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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