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八图合一(2/2)
陆渐想了想,说道:“农户家里大都自留谷米,我们不妨提高价码,高价买入。”谷缜道:“我起初也这么想,仔细一想,又发觉大大的不妥。倘若我高价买粮,正好中了对方的奸计。那时不但东南危急,闹得不好,便要天下大乱。”
他见陆渐神色迷惑,便道:“你认为那些人为什么收购粮食?”陆渐不假思索,张口就答:“囤积居奇,提高粮价!”
“不对。”谷缜摆了摆手,“他们的目的,是要祸乱朱氏天下,覆灭大明江山。”
他见陆渐神色惊疑,转身取出一幅地图,“你看,湖广熟,天下足,东南各省,亦是天下粮仓,自古便有太仓美誉。而今苏、浙、闽、赣、两粤、安徽,遭受倭寇盗贼肆虐,连年不收,天下粮仓荡然无存。如此一来,只好从湖广调粮,但湖广的余粮已被收尽,对方还不知足,仍以高价收购农户自留的粮食。我要收粮,就要跟对方竞价,看谁出价更高。我刚脱牢狱之灾,眼下所能支使的,唯有扬州盐商、徽州茶商、桐城的绸缎商以及走私海货的商人。先不说这些人未必都肯出力,即便出力,对方只需不断抬高价码,任我手上有多少银钱,也会转眼耗尽。”
陆渐听得心乱如麻,焦急道:“那也没法子。老百姓的命总比银子要紧。”
“我肯倾尽财力,那也未必济事。”谷缜苦笑一下,“对方买通江西盗贼,联合倭寇余党,固守水陆要津,买到湖广的粮食,也无法运入东南。然而对方与我这一番竞价,势必令湖广粮价高涨,农户一见有利可图,必定争相卖粮,卖到后来,却忘了银子虽好,终归是不能吃的。一待粮食卖光,饥荒自会悄然而至。这个道理不止于湖广,徽州、山东、四川以及其他各省,均可由此类推。说来说去,对方就是要借东南诸省这场大饥荒做引子,将天下的粮食搜刮一空,闹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没有饭吃。”
陆渐只觉两难,皱眉说道:“这么说,不买粮,苦了东南的百姓,买了粮,却要苦了天下的百姓。谁?是谁想出这样的法子?”
谷缜冷冷一笑:“这法子以虚引实,以无转有,我想来想去,天下间只有一个人想得出、做得到!”
“万归藏!”陆渐冲口而出。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过了良久,陆渐轻声问道:“谷缜,你不是他的传人么?这件事他没给你说?”
谷缜摇头道:“万归藏何许人物,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知道我会经商,但决不会做出不义之事,故而索性将我绕开,远召西财神进入中原。”
“西财神?”陆渐听得傻眼。
谷缜笑道:“这件事我不曾与你说过。老头子手下的财神不止一个,昆仑山以东由我做主,昆仑山以西另有其人。若我所料不差,如今四处收购粮食的,必是西财神那婆娘无疑。”
“奇怪。”陆渐皱起眉头:“万归藏扰乱天下,为的是什么?”谷缜笑道:“起初我也不大明白,如今大约猜到一点儿。试想一想,他已有了天下无敌的武功、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
陆渐想了片刻,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他得不到的只有一样!”谷缜微微一笑,“那就是举世无双的权势。”
“权势?”陆渐失声叫道,“他想做皇帝?”
谷缜苦笑点头:“老头子一代强人,只因受制天劫,无奈隐忍至今。但若无所事事,真比杀了他还要难过。若能安坐不动,扰乱天下,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如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若是天下饥荒,势必流民蜂起、动乱连绵。等到天下大乱、万民无主的时候,有道是‘民以食为天’,万归藏手握无数粮食,便有了主宰天下的利器。到那时,他想让谁当皇帝,就让谁当皇帝,自己不用露面,也大可找个傀儡操纵。说起来,他一旦入主天下,东岛西城又算什么?武功再高,也不过数百人之敌,又怎么敌得过百万大军?更何况,他脱劫成功,单打独斗,除了我死掉的老爹,再也没有第二个对手。”
陆渐一想到自己误救万归藏,就觉悔恨交加,他气愣了半晌,怒道:“他说什么无亲、无私、无情、无亲、无情也还罢了,说到无私,真是自吹自擂!”
谷缜笑道,“老头子文韬武略,多谋善贾,比起嘉靖老儿,才干强了何止百倍?他做皇帝,未必不是天下百姓的福荫。如此看来,说他无私为民,也算不差,就是这夺天下的法子卑劣了一点儿。但试想一想,自古改朝换代,除了黄袍加身的宋太祖,哪一个不是流血千里、伏尸百万?由乱而治,由战而和,本来就是天道,老百姓喜欢太平安逸,若不是对时事绝望至极,谁又愿意改朝换代呢?”
“谷缜!”陆渐越听越不是滋味,“你怎么尽帮万归藏说话?!”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只是欣赏他的手法!”谷缜兴致盎然,“我是老头子教出来的,他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一点儿。论武功,我老爹和他差不多,论到计谋深长、经营四方,他连老头子一个零头也比不上。你别忘了,他的弟子不止我一个,沈舟虚算一个,还有西财神那婆娘,我三人的性情全然不同,老头子却能因材施教,兼容并包,委实不负‘归藏’之名。”
陆渐听得头大:“不管怎么说,若让万归藏得逞,不知要死多少百姓。”谷缜瞧他一眼,忽而笑道:“我说了老头子那么多厉害,你仍然不怕?”
“怕什么?”陆渐大声说,“我一定要阻止此事。”谷缜低头想了想,长长吐一口气,拍手笑道:“也罢,陪你玩一回,看看这一回,胜不胜得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两只眼睛却闪闪发亮,一扫这两日的颓气,变回了一贯的超然自信。陆渐深知这位老弟的性情,谷缜视人生为游戏,以冒险为乐事,如果无事挑战,不免消沉无聊,事情越难越险,他反而精神焕发、斗志百倍。
沉思一下,陆渐问道:“谷缜,你有什么打算?”谷缜笑道:“什么打算也没有,唯有见招拆招。只不过……”他顿了一顿,“我们也不是全无机会。”
陆渐问:“什么机会?”谷缜取出财神指环,笑着说道:“财神分为东西,戒指只有一枚。谁得到了这枚戒指,谁就是老头子的正牌传人。西财神五年前输给了我,心中耿耿于怀,这次东来,必要找回场子。无欲则刚,但有欲求,我就有克制她的法子。至于老头子,紫禁城一战,他受了重伤,如今一定闭关养伤,如果抢在他出关之前制住西财神,或许可以化解这一场大劫。只不过,这闭关的时间可长可短,我们要想胜出,还得看看天意。”
这时鱼传送来午饭,谷缜住口不言,鱼传走了,他才低声说:“鱼传、鸿书都是老头子的人,想必老头子闭关养伤,出山的消息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面。”
用完饭,陆渐忽道:“谷缜,你还是去见见妈吧……咳,她当年离开你,也有不得已的地方。”
谷缜沉默不答,移目看向窗外,摇头说:“算了吧!”陆渐急道:“你不是说过吗,活人不能被死人拖累,今日不能被昨日拖累。你原谅得了我这仇人之子,就不能宽宥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好家伙!”谷缜瞅着陆渐冷笑,“你什么时候做了商清影的说客?”陆渐道:“我看得出来,你不肯原谅妈,只因你对她感情太深,一旦她舍你而去,你就无法容忍。”谷缜抗声道:“胡说八道。”陆渐道:“那么当年,你为何不顾一切,要来中土寻她?”
谷缜一时语塞,陆渐所说,字字刺中他的心病。多年以来,他对商清影爱恨交织,爱之深,恨之切,每次张口骂她,快意之余,又何尝不痛切心扉?这矛盾心境挥之不去,可是每到梦里,又常常见得到她的影子。
谷缜心头一乱,起身走了几步,掉头望着陆渐,流露出一丝无奈:“说不过你,我走一趟吧。”
话一出口,陆渐就知他心结得解,心中真有不胜之喜。
二人并肩出门,穿过几道曲廊,忽听女子嬉笑,转过月门,只见谷萍儿穿梭花间,正拿一面白绢团扇,扑打一只花纹奇丽的大蝴蝶。人面花光,蝶翼掩映,更显得花间的女子娇媚动人。
谷萍儿见了谷缜,纵身投入他怀,娇声道:“昨晚我做了噩梦。”谷缜笑道:“梦见什么?”谷萍儿道:“梦见妈妈和爹爹,他们都在风穴边站着,我叫他们,他们却对我笑,我走上前去,他们忽就不见了。”
谷缜沉默一下,柔声道:“萍儿,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了她,可要好好地听话。”谷萍儿道:“萍儿听话,听她的,也听你的。”谷缜点头道:“好萍儿,这辈子哥哥对不起你,若有来世,今生欠你的,我都还给你。”谷萍儿定定望着他,谷缜自觉失态,拉住她手,出了府邸,叫来一辆马车,赶往得一山庄。
弃马下车,燕未归正在庄前张罗,见了三人,目定口呆。陆渐问:“夫人呢?”燕未归道:“在灵堂。”陆渐说:“谷缜,你先去庄后,我请她来见你。”
谷缜笑道:“沈瘸子活着的时候我没怕过他,如今死了,我还怕什么?诸葛亮吊过周瑜,我没有孔明的气度,倒也见贤思齐。”洒然入庄,来到灵堂。
商清影乍见谷缜,原本坐着,不由惊起,母子俩隔了一座灵堂遥望,飒飒微风掠地扫过,卷起纸花败叶,聚而复散,散而复聚,一如飘零人生,无常身世。
谷缜撩起长袍,漫步入内。商清影随他走近,微微颤抖起来。谷缜走到近前,握住她手,但觉入手冰凉,满是津津汗水。
商清影浑身一软,柔肠百转,多年的委屈化作泪水,忍不住紧抱谷缜,放声大哭。
谷缜抱着母亲,沉默良久,但见商清影哭个不停,才笑道:“妈,你几十岁了,怎的还像个孩子?”
商清影闻言羞惭,止了泪叹道:“缜儿,你不怪我了?”谷缜还没回答,陆渐抢先说道:“他心里早就不怪了,只是嘴里老不服软。”谷缜白他一眼,骂道:“就你多话!”
商清影一日间失去了两个丈夫,却又接连得回了朝思暮想的爱子,一失一得,均是不可思议。再见这一对儿子,人品俊秀,和睦友爱,自觉悠悠上苍,待自己真是不薄,不由得闭眼默祷,暗自感激神佛。
谷缜知她心意,住口微笑,直待她祈祷完了,才说:“妈,我这次前来,有一事相托。”他拉过谷萍儿,“这是萍儿,白姨的女儿,她幼年时你也见过。前几日在天柱山遭逢变故,心智尽丧,本当由我照看,但我近日要办一件大事,不知是否有命回来,我将她托付给您,请您代我好好照看。”
陆渐恍然大悟,谷缜此来,一是认母,二是托付后事。他与万归藏作对,未来生死难料,故而未雨绸缪,为谷萍儿预备归宿。
商清影本想母子相认,自当长相厮守,可听谷缜的意思,又要去办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再看陆渐神情,似也卷入其中。她历经离别生死,心中尽管苦涩,可也不愿拂逆儿子们的心意。她叹一口气,抱过谷萍儿嘘寒问暖,但见她言语混乱荒唐,心中好不惋惜。谷萍儿与她投缘,一扫顽皮,流露依恋神气,说道:“阿姨,你真像我妈。”
商清影不觉苦笑,白湘瑶半是因她而死,她心怀愧疚,对谷萍儿更加不同。
坐谈时许,燕未归入报:“地母娘娘、太奴先生前来祭奠!”陆渐一惊起身,商清影也匆忙迎出,只见温黛夫妇姗姗走来,姚晴、仙碧尾随其后。陆渐一见姚晴,登时乱了方寸,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可见她神气冷淡,又不知从何说起。
温黛冲陆渐点头一笑,又拉商清影寒暄,两人早年曾有一面之缘,那时商清影刚回沈家不久,此次再见,却已是沈舟虚的未亡人了。
进了灵堂,西城众人望见谷缜,无不惊讶。祭奠完毕,陆渐将众人引入内堂,谷缜也跟上来。仙碧忍不住道:“谷缜,令尊……”谷缜默默点头。
“谷神死了!”仙太奴发出一声浩叹。
“不周山崩,天地倾斜。谷神通这一死,放眼天下,谁还能做万归藏的敌手?”温黛也叹一口气,神色不胜怅然。
“地母娘娘安好!”谷缜笑着说道,“你这样忌惮万归藏,莫非与他有仇?”
温黛苦笑一下,说道:“思禽祖师坐化之前,曾与八部盟誓:‘西城之主由八部公选,十年一换,若违此誓,八部可共击之’。是以历代城主,大多品行高洁,深得人心,至于武功,倒是其次。可到了万归藏这儿,他自恃武力,杀害了公选的城主左梦尘,逼迫八部之主就范。这武力夺权的先例一开,各部的奸邪也纷纷动了心思,不惜伤天害理,修炼某些禁术。好比水部修炼‘水魂之阵’,被人察觉,告到万归藏那儿,依照前代规矩,惩戒首恶即可,谁想万归藏为了立威,不问青红好歹,把水部残杀殆尽。如此一来,其他六部人人自危,只因畏惧‘周流六虚功’,不敢当真如何。
“只不过,大家嘴里不说,心里却都明白,‘周流六虚功’纵然厉害,却有一个极大的祸胎。当年思禽祖师之所以将‘周流六虚功’一分为八,并非不愿,而是不能。因为这门武功十分古怪,“周流八劲”相生相克,驾驭得当,八劲相生,周流无穷,驾驭不当,八劲相互克制,势必祸害自身。八劲的修炼法门大多公开,任何弟子均可修炼,两百年来,多有弟子试图合并八劲,可只要练成两种以上的内劲,立马就会遭受反噬。要么水火相煎,要么风雷互击,要么天地反覆,结果全都凄惨无比。万归藏之前,只有一位燕然祖师炼成‘山、泽、水、风’四劲,但在修炼‘周流电劲’之时,不慎引来天雷、化为飞灰。”
众人听得惊讶,谷缜忍不住问道:“思禽祖师没有留下驾驭八劲的心法吗?”温黛道:“留了。”谷缜更是奇怪:“留了也没人炼成?”温黛叹道:“这心法留跟没留一样,因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字儿。”谷缜奇道:“什么字?”温黛长吐一口气,说道:“谐!”
“有不谐者吾击之!”陆渐冲口而出。
“对!”温黛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正是这个‘谐’字!自古以来,不知多少西城高手对着这个‘谐’字想破了脑袋,结果大多一无所获。也不知万归藏用什么法子,勘破‘谐’字奥妙,炼成了‘周流八劲’。做城主之初,他手段狠辣,通身却有一种从容自如、无懈可击的气势,叫人痛恨之余,又生敬畏。但随他杀人越多,性情也越发古怪,忽而从容温和,忽而残暴不仁,春温秋肃,判若两人。最叫人恐惧的还是他的野心。起初,他召集部众,打的是‘灭掉东岛’的旗号,打败东岛之后,他并不因此满足,下令火部大造火器,又以兵法约束各部,还说:‘大明天下是思禽祖师让给朱元璋的,天道无常,姓朱的坐了这么多年,也当让给别的人坐一坐了。’又说;‘东岛是家恨,思禽祖师和洪武帝的恩怨却是国仇,祖师含恨而终,我们这些后辈弟子,岂能无所作为?’”
“好家伙!”谷缜轻轻一拍手,“老头子真想当皇帝!”
“老头子是谁?”温黛忍不住问道。
谷缜一笑,说道:“一言难尽,地母还请接着说!”
温黛点头道:“万归藏这么一说,大家无不惊慌,但看水部下场,谁又胆敢出头?可就在那一年,生出一个变故,鱼和尚向万归藏下了战书,邀他去天柱山一决。万归藏尽管胜出,可是回山以后,开始不太对劲,会议时经常神色苦恼、浑身抽搐。当时除了沈舟虚,六部首脑均在,大家瞧在眼里、均不做声,就我心直,问了一句,不想万归藏暴怒起来,将我赶出了掷枕堂。没过多久,他大合部众,誓师东征,说要一举灭绝东岛余孽。可是刚刚说完这句,忽就倒在地上,双手抱头,癫痫病似的发作起来。六部之主见他犯了天劫,不约而同,一齐使出了平生绝技。万归藏来不及抵挡,就被打了个粉身碎骨……”
“咦!”陆渐惊叫道,“这样他还活着?”姚晴冷哼一声,白了陆渐一眼,脸上露出鄙夷神气。
温黛也苦笑道:“陆道友此言差矣!现今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万归藏的计谋。他早已算到天劫将至,又知道西城各部貌似臣服,内怀忌恨。等到天劫当真发作,他上天入地也难逃活命。故而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险中取胜的法子。
“他在天劫未发之前,将一具和自己形貌相仿、衣衫相同的尸首埋在脚下,假装天劫发作,诱使各部高手围攻。他那时神通仍在,趁着水火齐至、飞砂走石的当儿,巧用手段,将各部神通引到了那具尸首上,自己却趁着混乱,土遁逃走,从此隐居深山,安心应付天劫。
“各部看到衣衫碎片、血肉残骸,都以为这个大祸害死在自己手里,欢喜之余,全没细想其中的玄机。也因为这个缘故,万归藏借口监视东岛,不让沈师弟参与聚会,沈师弟是他的心腹,人又聪明厉害,一旦知道万归藏天劫将发,一定千方百计防范我们。这么一来,万归藏想‘死’也不容易了。但因这一破绽,激起了山、泽二主的疑心,二位师弟与万归藏一起长大,深谙他的性情,只觉他死得太过容易,不合此人平素的作为,他们一旦起疑,就满天下设法查证……”说到这儿,想到二人功败垂成,不由露出一丝怅恨。
陆渐又被勾起悔恨,长叹道:“全怪我放他出来。”温黛叹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万归藏待人好时无所不至,你看到他温和的样子,十有八九把他当成了好人。”她说到这儿,想到前途难料,心中不胜黯然,仙太奴握住她手,轻声说道:“是祸躲不过,操心也是无用。你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够了,万归藏要算旧帐,咱们将命给他。”
这话十分泄气,姚晴听得气闷,她一心收集画像,本想练成神通,称雄西城。如今万归藏一出,哪儿还轮得到她耍威风?
忽听谷缜笑道:“大家先别犯愁,万归藏是厉害,但也并非无法可破。”众人齐声道:“你有什么法子?”谷缜道:“万归藏算不算天下无敌?”温黛道:“那还用说?”谷缜道:“万归藏天下无敌,有一样东西,也是天下无敌。”温黛一愣,迟疑道:“你说‘八图合一’?”谷缜笑道:“不错,以无敌对无敌,或许小有胜算!”他目光一转,含笑盯着姚晴。姚晴只觉不妙,啐道:“臭狐狸,你打什么鬼主意?”谷缜拱手笑道:“姚大美人,还望不吝赐教七部画像的秘语!”
姚晴的脸色白了又红,死死盯着谷缜,恨不得使针线缝住他的嘴巴。谷缜不知死活,嬉皮笑脸地说:“祖师八图,你得了七幅,加上天部秘语,就可八图合一。”姚晴冷冷道:“天部秘语我可没有!”
谷缜笑道:“这个不劳你关心!”向陆渐一摊手,“玉簪给我!”陆渐递上白玉簪,谷缜接过一拧,玉簪一分为二,里面竟是中空,谷缜抖出一个小纸卷儿,笑道:“看见了吗?天部根本没有画像,这一条秘语,就藏在玉簪里面!”
姚晴悔恨交加,她先入为主,只想画像是长大卷轴,必与图书放在一处,故而沈舟虚死后,她潜入得一山庄,将书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画像。她压根儿料想不到,沈舟虚早已破解了秘语,从画中裁下,变大为小,藏在了中空的白玉簪里,临死之前又传给了陆渐。早知道,她只管向陆渐去讨,料这傻小子也不敢不给。结果棋差一招,又让这臭狐狸抢了先机。
她脸色苍白,气闷万分,谷缜却笑着催促:“姚大美人,就等你了!”姚晴怒道:“等什么?你以一换七,想得倒美!”谷缜笑道:“话不能这样说,好比钓鱼,你说是鱼大呢,还是鱼饵大?鱼饵小虽小,却能钓大鲸!”
“呸!”姚晴啐了一口,“捧着你的鱼饵发臭去吧!”谷缜哦了一声,笑道:“你不愿八图合一?也罢,这张纸我撕了。”纸卷儿一揉,作势就要撕毁。
西城众人齐叫不可,温黛怒视姚晴:“晴丫头,别淘气,八图秘语是思禽祖师的遗物,不可毁在我们手里。”
姚晴翘起嘴巴,恨得牙痒,心想自己为了七条秘语忍辱负重,出生入死,事到临头,却被谷缜不劳而获。偏偏八图缺一不可,没有天部秘语,势必前功尽弃。她死盯了谷缜一眼,悻悻道:“好,你先写天部的秘语!”
谷缜笑道:“好啊,你写一条,我写一字,大家都不吃亏!”姚晴怒道:“胡说,秘语分明不止七个字!”谷缜故作为难道:“那怎么办?我撕掉一个字怎么样?”作势又要撕扯纸卷,姚晴气急败坏,只好说:“算了,我先写六条,最后一条,咱们一起写!”
温黛冷眼旁观,心里好不惊奇,姚晴狡猾多智,倔强了得,所有弟子中间,数她不好管束,谁知遇上谷缜,处处受制于人,一点儿风浪也掀不起来。她一转眼,忽见仙碧缩在一边偷笑,不由瞪了她一眼,仙碧忙又收起笑容,故作正经。
谷缜寻来纸笔,姚晴书写秘语,边写边想:“我将其中的字写错一个两个,臭狐狸合并八图,也瞧不出什么秘密,那时我却知道了天部秘语,往后……”心念至此,忽听谷缜笑道:“大美人,别写错了,八图之秘一天不破,你一天也瞧不到天部秘语。”姚晴心下一沉,喝道:“臭狐狸,你想反悔?”
谷缜道:“你老实,我也老实,你不老实……”他住口笑笑,姚晴知他言外之意,只得断了邪念,老实写下六条秘语,最后一条,两人相距甚远,各自写出,对于屋内之人,两人信得过的只有陆渐,于是八条秘语,全在陆渐手里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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