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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老谋深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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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一声,那个铜鹤从他怀中跌到地上,方才将闷香吹入房中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他。

铜鹤已经没有光彩,想必已用过了不少日子。

一个惯用闷香的人对于他所用的闷香的效力,一定很清楚。

应该昏倒的人竟然没有昏倒,已经够他惊讶的了。

其他的六个人亦怔住在当场。

老大更不由摸摸自己的脖子。

方才他还抱怨自己不够快,现在却不能不替自己庆幸。

第一个抱起血奴的如果是他,那一掌就一定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虽然逃过那一劫,一颗心并没有放下。

他担心血奴将那条母老虎叫回来。

血奴没有叫,翻身跳起来,一脚将那只铜鹤踢出窗外,冷冷地瞪着他们,道:“用这些闷香就想将我弄倒?”

六杀手没有作声。

血奴接着问道:“是谁叫你们来的?武三爷?”

六杀手不禁又一怔。

他们实在不能肯定这是血奴瞎猜,还是血奴早就已知道。

他们都蒙着黑巾,一双眼睛却外露。

血奴虽然看不到他们面上的表情,却可看到他们眼里的神色,冷笑道:“武三爷就耐不住,要采取行动,也不该找我。”

六杀手仍不作声。

血奴冷笑着接道:“即使他认为我亦是非对付不可,也该派几个像样的角色,好像你们这样的要借助闷香的几个小毛贼,他叫你们到来,岂非等于叫你们送死?”她摇摇头,又道,“我本来不喜欢杀人,也不想杀你们,可惜,我现在的心情很恶劣,你们偏偏又对我用上了我平生最憎恶的一种手段。”

这番话说完,她的架势已摆开,左手猫爪一样曲着,右手却勾起了食中两指。

六杀手最少有五个盯紧了血奴,老大的目光却在游移,从五个兄弟面上掠过,才落到血奴的面上。

目光一落,他的人也扑出。

其他五个杀手亦同时发动。

目光原来就是种暗号。

六个人都没有用刀,张开六对手分从六个方向扑上,都是同时扑到。

那一瞥之间,六个人显然已有了默契。

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合作,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配合行动。

血奴只有一个人,一对手。

她的手中也没有兵器,一个人,一对手,是不是能够同时应付六个人,六对手?

如果是小毛贼,那一定可以应付得来。

这六个人却不是小毛贼。

血奴终于亦看出他们并不是小毛贼,她看出的时候,六杀手已经到了。

六对手虽然没有十二种动作,也已不止六种。

血奴一声娇喝,一脚踢翻一个杀手,左肘反撞在一个杀手的胸膛上,右手勾起两指毒蛇般插向老大的眼珠。

“哧”的一声,老大蒙面的黑巾在指尖下迸裂,血从裂口中飞出,血奴两指的指甲上亦有血。

好在老大眼快,左手捉住了血奴的右臂,右手同时去点血奴的穴道。

几乎同时,血奴的左手亦已给另一个杀手捉住,她的右脚亦给一个杀手抱起。

她的脚踢得并不高,本不易于抓着,可是那个杀手却一心对付她的脚来的。

给她踢翻的那个杀手目的反而是在抱住她的腰。

现在就算不抱住她的腰都已不要紧。

她已有一只手一只脚落在别人的手上,剩下的左脚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种情形下,她当然想叫救命。

只可惜她的口已同时给后面扑上的一个杀手掩住。

老大的右手紧接点到,一连最少点了她七八处穴道。

她整个人立时软了。

老大旋即一声轻叱:“放手!”

三个杀手万般无奈地将手放开,血奴却没有倒下,老大已整个将她抱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两个杀手这下子亦已挣扎爬起身,一个掩着小腹,一个不停地揉着胸膛。

血奴那一肘和那一脚的力道倒也不小。

第一个倒下去的杀手却到现在都还没有爬起来。

除非他变作僵尸,否则他永远都不会起来的了。

咽喉本来就是致命的地方,血奴那一掌已将他的咽喉切断。

老大一瞟活着的五个兄弟,又吩咐:“老三将老七的尸体背起来。”

一个魁梧的汉子应声上前,抱起地上的尸体。

老大再一声:“走!”第一个奔向房门。

其他的五个飞快跟上。

他们来的五个飞快跟上。

他们来的时候是兄弟七个人,去的时候只有六个。

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悲哀的神色。

少了一个人,多分一份钱,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血奴居然没有昏迷过去,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眼中并没有惊慌之色,只是满眼的无可奈何。

她的眼光落在那边墙下的棺材上。

棺材盖仍在地上,棺材里并没有人,僵尸亦未回窝。

在她完全没有需要王风从棺材里跳出来之际,王风偏偏就从棺材里跳出来,到她需要王风从棺材里跳出来之时,王风却偏偏又不知所踪。

天下间多的岂非就是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

长夜将尽未尽。

天更暗。

黎明之前的片刻,也就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候。

六杀手扛着两个人原路出了鹦鹉楼,又走在街上。

天地间一片死寂,一场暴雨,秋虫都似已被打走。

风仍急,风声更萧瑟。

六杀手的脚步声在风声之中几乎不觉。

他们显然都是这一行之中的老手。

整个地方只有这一条长街。

这时候长街上当然是没有人行,他们仍小心。

街上也没有灯光,一点都没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笼罩着整条长街。

六杀手亦感到了这种阴森,脚步不觉已加快。

也就在这时,他们突然间听到了一下笑声。

这笑声竟是从天上飘下来的。

轻淡的笑声,在这种环境之下听来,却非独清楚,而且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六杀手不由都打了一个寒噤,一齐抬头望去。

他们才将头抬起,一个人就从他们头上的瓦面直挺挺地掉下来。

惨白的衣衫,披散的头发,这到底是人还是僵尸?

血奴的眼仍睁大,一听见笑声,她的眼中便有了笑意。

她居然熟悉这个笑声。

六杀手却没有留意血奴的眼睛,看到一个人这样子从瓦面掉下,立时又一怔,不约而同地左右散开。

白衣人却没有跌到底,人还在半空,四肢已霍霍展开,双手却只是借力,双脚闪电般踢出。

“砰砰”的两声,两个杀手已给他踢飞,他的人凌空一个翻滚,就落在老大身前,两个拳头同时亦到了老大面上。

拳未到,拳风已扑鼻。

单就拳风已几乎令人窒息,两个拳头有多重可想而知。

老大当然不肯让这样的两个拳头打在自己的面上,他的反应总算够敏捷,一偏脸,再退后一步,居然就给他躲开了这两拳。

白衣人却不止这两拳,腕一挫,又两拳击出,底下还飞起一脚。

老大手抱着血奴,身子欠灵活,再来这两拳一脚实在难以躲闪,与他同时退开的两个兄弟已给白衣人踢飞,还有的三个兄弟尚在另一边发呆。

他只有自己想办法。

其实也没有办法可想的了。

他大喝一声,猛将血奴的身子送出,自己却借力向后退开。

借着血奴这一挡,白衣人的拳脚即使再快,也再接不上去。

至于血奴挨了那两拳一脚有什么后果,他却不管了。

那两拳一脚,可能就会要去了血奴的一条命。

血奴一死,武三爷一定会追回那一千两黄金。

可是与那比较起来,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那两拳一脚竟然没有将血奴的一条性命打掉。

白衣人的拳脚看来很重,可是老大一退开,就变得轻了。他踢出的脚变成踩在地上,两个拳头也变成两只爪子,将血奴一抓,抱入了怀中,然后他的人就飞起,飞回瓦面上。

老大的佩刀这刹那已在手,那边的三个杀手亦已拔出了佩刀,就连给踢飞的两个杀手也已从地上爬起来,拔刀出鞘。

他们虽然没有立即跳上瓦面,六个人十二只眼睛都已抬高。

白衣人只是飞上瓦面,并没有飞走。

他们不单看到人,而且还听到笑声。那竟是血奴的笑声。

白衣人已坐在瓦面上,血奴躺在他怀中,一双手正在轻理云鬓。

这短短的片刻,白衣人竟已解开了她的穴道。

六杀手眼都大了。

血奴的眼睛却在眨动,笑问道:“你这个人简直就神出鬼没。”

白衣人“哦”了一声。

血奴笑接道:“在鹦鹉楼那儿你从棺中跳出,现在却是从天上掉下。”

白衣人只是笑笑。

这个白衣人不是王风又是谁?

血奴那话入耳,六杀手不由都记起武三爷曾经提过在血奴的身旁本来就有一个敢拼命的小子。

这莫非就是那个小子?

五杀手握刀的手立时一紧。

为了一千两黄金,他们同样敢拼命。

他们只等老大的一声令下。

老大却闭着嘴巴,他没有望那五个兄弟,也没有望王风。

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转向鹦鹉楼的那边。

那边长街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小姑娘。

穿红衣的小姑娘,眼睛星一样明亮。

小姑娘离开他们最多一丈,正盯着他们。

她忽然笑了起来。

温温柔柔的笑声,在现在听来,也变得阴阴森森。

听到了笑声,其他的五个杀手不约而同亦转头望去,看见是那个小姑娘,他们的眼瞳当场收缩。

那个敢拼命的小子身手已经够厉害的了,再加上这条母老虎,他们实在怀疑是否能够应付得来。

也就在此刻,长街旁边的一间屋子的窗里突然亮起了灯光。

灯光摇曳,也并不怎样强烈,可是在这黑暗的时刻,黑暗的环境,已显得非常触目。

六杀手的眼睛不由都往灯光那边一瞥。

他们的目光才转过去,本来在空里摇曳的灯光便已照到了长街之上。

屋子的门已打开,一个人掌着灯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苍白的头发,伛偻的腰背,这个人就像是只虾米。

他却并不叫虾米,而是叫蛔虫。

老蛔虫。

灯光已照亮了屋前面的招牌。

漆黑的招牌,鲜红的五个字——“太平杂货铺”。

这个地方,也就只有太平杂货铺一条老蛔虫。

据讲他就像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不管人家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他左手掌着灯,右手却提着一个袋子,好像日前他拿来装白粉给王风的那种袋子。

他那张满布皱纹的脸庞,灯光下看来更疲倦,更苍老,眼睛里仍是带着一种恶作剧的笑意,却不看那六个杀手,只是望着瓦面上的王风,忽然举起了右手的袋子,大声道:“你还要不要买刷墙的白粉?”

灯光照不上瓦面,王风与他站着的地方最少有五六丈距离,他居然看得到那么远。

王风也觉得奇怪,他摸摸鼻子,才应道:“那面墙我已经刷完了。”

老蛔虫道:“你买白粉好像并不是只用来刷墙的?”

王风说道:“我现在也不想毒瞎别人的眼睛。”

老蛔虫摇摇头,不再理会王风,转顾那个小姑娘,道:“那边的小姑娘,这袋白粉卖给你怎样?”

小姑娘立即摇头。

老蛔虫不死心,又道:“平时这样的一袋白粉我卖九钱五分,现在开门第一宗生意,我只收九钱。”

小姑娘又摇头,道:“如果是胭脂水粉,我还会考虑,刷墙的白粉我实在用不着。”

老蛔虫道:“刷墙的白粉不一定要用来刷墙,譬如瓦面上我那位客人,就是用来弄瞎别人的眼睛。”

小姑娘道:“要弄瞎别人的眼睛我早已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

老蛔虫道:“哦?”

小姑娘道:“就是这一种。”

这句话出口,她纤巧的身子就燕子般飞起,飞落在一个杀手的面前。

这个杀手正是七杀手的老三。

老三的肩上扛着老七的尸体,右手仍空得出来,手中已有刀。

他一声暴喝,一刀“怒劈华山”,迎头砍过去。

刀未到,小姑娘的身子已又飞起来。

刀从小姑娘的脚下砍过,小姑娘的身子却凌空翻到老三的身后。

老三只觉得眼前一花,旋即一痛。

难言的刺痛,针一样直刺入他的眼深处,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双眼都已闭紧,眼缝中血丝奔流。

他左手掩眼,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霍地猛转过身子,刀同时亦转过去,一出手就是八刀。

身子这一下猛转,老七的尸体亦从他的肩头掉下,他的第一刀也竟就砍在老七的尸体之上。

其他的七刀亦砍了上去。

他的眼已瞎,鼻子却仍很灵敏,一嗅到血腥,刀更狂,八刀之后又八刀,老七的尸体落到地上之际,几乎已变成肉酱。

小姑娘一刀都没有沾上,她的身子翻到老三背后又再一翻,斜刺里飞回原处。

她的面上仍带着娇憨的笑容,眼神却森冷如冰,一只右手斜斜地举着,红红的衣袖已褪到她肘下,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

她的拇指食指夹着一支闪亮的长针。

绣花针!

针尖上有血,莫非她就是用这支绣花针刺瞎了老三的眼睛?

这办法的确更简单。

她又笑。

温柔的笑声似已变得恶毒。

五个杀手看在眼中,听在耳内,又是惊,又是怒,两个赶紧冲了上去,捉住了老三的双手。

老三在七个兄弟之中算最魁梧的一个,也可以算是力气最大的一个,那两个杀手竭尽全力,还费上番力,才令他将刀停下。

他的面上已遍是鲜血,仍是一脸凶狠的神色,灯光照上去,更觉得可怕。

灯光本来还很远,还照不到他那边,五个杀手本来没有在意,突然在意,回头望去,才发觉老蛔虫距离他们已不足一丈。

他们一回头,老蛔虫就停下了脚步。

灯光却并未稳定。

老蛔虫掌灯的左手不住在颤动,在他这只手之上,即使铜灯也难得稳定。

老年人的手大都如此。

老蛔虫的年纪也实在不小的了。

六个杀手只剩五对眼睛,这五对眼睛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老蛔虫。

他们忽然觉得,这条老蛔虫有些不寻常。

无论怎样看来,这条老蛔虫也只是一个糟老头子,但一个糟老头子脚步又怎会这么轻?

老蛔虫仍不理会他们,他的目光正凝在红衣小姑娘手上的绣花针之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就不相信你那支绣花针比我这袋白粉还好用?”“用”字出口,他的人就冲向老大,“用”字还未说完,他的人已在老大面前。

好快的身手。

老大早已在小心,一把刀早已在准备侍候他。

好像老大这种老江湖,经验已不少的了。

一个做老大的人,反应亦大都比较敏锐。

老蛔虫的来势虽突然,虽迅速,可是一冲到老大面前,老大的刀已兜面向他劈落。

这一刀比起老蛔虫的行动似乎更突然,更迅速。

老蛔虫好像给吓呆了。

眼看着,这一刀就要将他的面劈开,谁知道“噗”的一声,刀竟是劈在那袋白粉之上。

刹那之间,他已将那袋白粉挡在面前。

整个布袋几乎开了两边,白粉飞散,附近一带立时就像是陷入漫天迷雾之中。

灯光于是也变得朦胧。

老大却连灯光都已看不到。

其实他什么都已看不到了。

一种强烈的恐惧刹那袭上了他的心头,他怪叫一声,手中刀“唰唰唰”地一连几十刀,护住了浑身上下。

白粉随刀风激荡之下愈发迷蒙。

六个杀手几乎都被眯住了眼睛,手中刀纷纷砍出。

本已给绣花针刺瞎了眼睛的老三本来不受影响,可是,耳听利刃破空之声乱响,惊呼怒斥之声此起彼落,手中刀不由亦砍了出去。

六刀齐动,白粉飞散得更开。

灯虽仍亮着,灯光已凄迷。

凄迷的灯光鬼火般在白雾中跳跃,老蛔虫左手掌灯,一个身子鬼魂似的在白雾中飘飞。

“嗖”的一声,他手中那已变成两边的布袋脱手飞出,掷在一个杀手的面门,袋中所剩的白粉亦同时打在那个杀手的面上。

那个杀手的眼睛已紧闭,嘴巴亦已抿实,鼻孔却没有塞上。

白粉箭一样打进他的鼻孔。

他一声闷嘶,猛从迷蒙的白雾中冲出,一冲两丈,仆倒街头。

几乎同时又有两个杀手冲出白雾,冲出就倒下,倒下就不再起来。

他们的身上都不见有伤痕,一个头颅却有些异样。

这两个杀手一倒下,白雾中灯光一闪再闪,“咔咔”的两声,两条淡淡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老大凄厉的叫声旋即在迷蒙白雾中暴响,撕裂黑黝寂静的长空——

“老匹夫,你好毒!”

老大颀长的身子同时箭也似的射入半空,姿势不大自然,好像不是他自己跃起来,而是给人踢上去的。

好毒,那到底踢在他什么地方?

迷蒙的灯光亦飞起。

老大的身子还未穿出白雾,灯光已在他头上,灯光下鸟爪般的一只怪手暴长,握住了他的脖子。

“咔”的一声,老大的头侧过了一旁,身子重又坠入雾里。

他的刀却闪电也似的破雾飞出。

灯竿子“唰”地在刀光中断飞,灯凌空滴溜溜一转,斜刺里落下,旋又被一只手接住了。

这再被接住,灯光就凝结了。

王风的目光亦凝结了。

他盯着那不再跳跃的灯光,眼瞳中一抹惊异之色。

这八九天下来,本来已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惊异的了。

可是现在这个人的武功,这个人的杀人方法,实在不寻常。

血奴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的胆子莫非比王风还大?

白粉潇潇地落下,灯光已渐变明亮。

这场雾终于消散。

老蛔虫整个人亦清晰可见。

他左手托着那断去了竿子的灯笼,右手已藏在袖中,浑身上下都洒满了白粉。

他的面容仍是那样的疲倦,眼睛还是带着那种恶作剧的笑意。

这笑意看在王风眼内,却是阴森恐怖的感觉。

他望着王风,忽问道:“这两种方法哪一种比较好?”

王风冷笑道:“两种都不好。”

这话出口,他的身旁就多了一个人。

穿红衣的小姑娘只一跃,人便已燕子一样落在王风身旁的瓦面之上。

王风霍地转头瞪着她,道:“你今年有多大了?”

小姑娘眼波流转,娇笑道:“你说呢?”

王风说道:“我看,你最多也不超过十五岁。”

小姑娘只笑不答。

王风沉声道:“十五岁的女孩子就这样害人,再多过几年,还得了?”

小姑娘眨眨眼道:“就算再过多十五年,我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王风冷哼一声,道:“你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小姑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喜欢也不成。”

王风瞪着她,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懂得那样害人?”

小姑娘道:“十五年之前。”

十五年之前这位小姑娘又是多少岁?

王风怔住在那里。

他怀中的血奴这下子忽然亦叹了一口气,道:“你看她最多不过十五岁,看我最多又多少?”

王风低头望一眼,道:“二十一。”

血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岁。”

王风又一怔,伸手托起血奴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道:“你的脑袋好像还没有问题。”

血奴道:“本来就没有。”

王风道:“我最初见你之时,不错,你半边身子像是个初生的婴儿,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只有一岁。”他笑笑又道,“如果你只有一岁,我岂非最多不过五六岁?”

血奴瞟一眼那个红衣小姑娘,说道:“如果我不是只有一岁,她又怎会最多也不过十五岁。”

王风诧声道:“你说她今年已有三十五岁了?”

血奴道:“好像还不止。”

王风的眼睛不由得又转回小姑娘那边,他的眼瞪得好大。

这一次他已看得很仔细,可是无论他怎样看,那位小姑娘也不过十四五。

他只有摇头。

血奴看着他,忍不住叫道:“为什么你不将她的脸撕下来再看?”

王风吃惊地望着血奴,似乎以为血奴又着了魔,但马上他又像想起了什么,目光再回到小姑娘那边。

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却有一个大姑娘站在那边瓦面之上。

那个大姑娘年纪实在已够大,无论怎样看也已有三十四五的了。

她穿着小姑娘那套一样的红衣裳,身材也就像小姑娘一样。

小姑娘的头赫然抓在她的手中。

短短的头颅,一根头发都没有,眼是黑黑的两个洞,没有眼白,也没有眼珠。

风吹上去,那张脸竟会摆动起来。

这样的一张脸,又是何等的诧异?何等的恐怖?

王风却没有表现丝毫惊讶,他看出那只是一张人皮面具,他也已明白血奴的话。

那张面具本来戴在大姑娘的面上,戴上了那张面具,三十四五的大姑娘就变成不过十四五的小姑娘。

大概就因为血奴的话,大姑娘不等王风动手,自行将那张人皮面具撕下来。

她的面上仍带笑,这笑虽已不天真,却说不出的妩媚。

王风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道:“那张人皮面具并不比你这张脸好看,为什么你要戴着它?”

大姑娘笑道:“因为我不戴着它,很容易就给人认出来。”

王风道:“很多人认识你?”

大姑娘笑道:“也不很多,只不过十万左右。”

王风忍不住向她问道:“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大姑娘道:“我姓韦,排第七,别人都叫我韦七娘。”

王风动容道:“神针韦七娘?”

大姑娘道:“神针这两个字也是别人加上去的。”

王风道:“据讲你的刺绣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是钱塘顾小妹。”韦七娘叹一口气道,“那一年我跟她在针上比功夫,各自绣了一幅百花图,绣到第八十种花我就已经服了她。”

王风道:“绣瞎子的本领,难道她也胜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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