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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神经》初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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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雨歇。阳光满地的后院中,梅三思一把拉住正待回房歇息的柳鹤亭哈哈一笑,道:“柳兄弟,你洞房花烛夜已经度过,就算死了,也不冤枉了。”

柳鹤亭苦笑一下,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才好!

只听梅三思含笑接口又道:“今天我已可将那《天武神经》的故事告诉你,你可要听么?”柳鹤亭不禁又暗中为之苦笑一下,只觉此人的确天真得紧。此时此刻,除了他之外,世上只怕再无一人会拉着一个在如此情况下度过洞房之夜的新郎说话!

但这童心未泯的大汉,却使柳鹤亭体会出人性的纯真和善良,于是他微一颔首,含笑应允。

初升的阳光,洒满昨夜饱受风雨的枝叶,也洒满了地上的落花。他们在一株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只听梅三思道:“这本《天武神经》,此刻虽然已是武林中最最不成秘密的秘密,但在数十年前——”语声突地一顿。

柳鹤亭一心等着他的下文,不禁转目望去,只见他竟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落花出起神来,目光如痴如醉,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显然想得极为出神。柳鹤亭不忍惊动一个平日不甚思索的人之思索,含笑而坐。

良久良久,只听梅三思长叹一声道:“你看阳光多么公平,照着你,照着我,照着高大的树木,也照着地上的落花,既不分贵贱贫富,也不计较利害得失,若是人们也能和阳光一样公正,我想世上一定会太平得多了!”

柳鹤亭目光凝注着向阳群木,仔细体味着他这两句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话中含义,含蕴着“平等”“博爱”等至高至上的思想,若非他这样简单的人,谁也不会对这种简单的问题深思,因为大多数人不知道,许多至高至深的道理,却都是含蕴在一些极其简单的思想中的。

风吹木叶,叶动影移,梅三思唏嘘半晌,展颜笑道:“方才我说到哪里了……噢,那《天武神经》今日虽已不成秘密,但在数十年前,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本劳什子丧却性命。”

他语声停顿了半晌,似乎在整顿脑海中的思绪,然后方自接口道:“柳兄弟,你可知道,每隔若干年,便总会有一本‘真经’‘神经’之类的武学秘笈出现,在这些秘笈出现之前,江湖中人一定将之说得活龙活现,以为谁要是得到了那本真经,便可以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

他仰天大笑数声,接口又道:“于是武林中人,便不惜拼却性命,舍生忘死地去抢夺这些‘武学秘笈’,甚至有许多朋友、兄弟、夫妇,都会因此而翻脸成仇,但到最后得到那些‘武学秘笈’的人,是否能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却只有天知道了!只是过了一些年,这些‘武学秘笈’,又会不知去向,无影无踪。”

这鲁莽的大汉,此刻言语之中,虽带有极多讽世讥俗的意味,但其实他却绝非故意要对世人讥嘲,他只是在顺理成章,真真实实地叙说事情的真相,却往往会尖锐地刺入人类心中的弱点。

柳鹤亭微微一笑。

梅三思接着道:“那本《天武神经》,出世之时,自然也引起了江湖中的一阵骚动,甚至连武当、少林、昆仑一些比较保守的门派中的掌门人,也为之惊动,一起赶到祁连山去,搜寻它的下落!”

柳鹤亭忍不住截口问道:“这本《神经》要在祁连山出世的消息,又是如何透露的呢?”

梅三思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先是有山东武林大豪,以腿法称雄于天下的李青云的三个儿子,在无意之中,得到一张《藏经图》,图上写着无论是谁,得到此图,再按图索骥,寻得那本《天武神经》,练成经上的武功,便可无敌于天下。兄弟三人得到这《藏经图》之后,自然是高兴已极,他们却不知道,这《藏经图》竟变成了他们的催命符!”语声微顿,又自长长叹息一声,道,“世上有许多太过精明的人,其实都是糊涂虫!”

柳鹤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他这句话实在又击中了人类的弱点。”口中却道:“常言道‘糊涂是福’,也正是兄台此刻说话的意思。”

梅三思拊掌大笑说道:“糊涂是福,哈哈,这句话当真说得妙极,想那兄弟三人,若不是太过精明,又怎会身遭那样的惨祸?”

说到“惨祸”两字,他笑声不禁为之一顿,目光一阵黯然,微喟说道:“那兄弟三人本不是一母所生,老大李会军与老二李异军,对继母所生的老三李胜军,平日就非常妒忌怀恨,得了那《藏经图》后,就将老三用大石头堵死在冰雪严寒的祁连山巅一个山窟里,他兄弟两人,竟想将他们的同父弟兄活活冻死!”

柳鹤亭剑眉微剔。

只听梅三思又道:“那老三李胜军在山窟里饿了几天,已经饿得有气无力,连石隙里结成的冰雪,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那时他心里对害他的哥哥,自然是痛恨到了万分,这一股愤恨之心,就变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求生力量,使得他在那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还能不死。”

柳鹤亭忍不住插口说道:“后来他可曾从那里逃生?”

梅三思缓缓点了点头,道:“那一年最是寒冷,满山冰雪的祁连山巅,竟发生了极为少见的雪崩。李胜军被困的那处山窟,被他用身畔所带的匕首掏去冰雪泥土,已变得十分松软,再加以恰巧遇着雪崩,山石间竟裂开一裂隙!”

柳鹤亭暗中透了口气,梅三思接道:“于是李胜军就从裂隙爬了出来,因饥饿日久,体力自更不支,好在他年轻力壮,再怀着一股复仇的怒火,挣扎着滚下半山,半山间已有了山居的猎户,他饱餐了一顿,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那猎户又整治了一些酒菜,来给他吃喝,那时他若赶紧下山,也可无事。哪知这小子饱暖思淫欲,见得那猎户的妻子年轻貌美,竟以点穴功夫将她制住,乘乱将她奸污了!”

柳鹤亭本来一直对这老三李胜军甚是同情,听到这里,胸中不禁义愤填膺,口中怒骂了一声:“早知他是如此忘恩负义的卑鄙淫徒,还不如早些死了好些。”

梅三思频频以拳击掌,双目瞪得滚圆,显见心中亦是满怀怒火,咬牙切齿地接口又自说道:“他奸了人家的妻子之后,竟还想将人家夫妻两人一齐杀死灭口,于是他便守在那猎户的家里,等那猎户打猎归来。”

柳鹤亭心中微微一动,回首望去,只见林木深处,一个红衫丽人,踏着昨夜风雨劫后的满地落花,轻盈而婀娜地走了过来。朝阳映着她嫣红的娇靥,翠木衬着她窈窕的体态,她,正是此后将永远陪伴他的陶纯纯。

她,初卸素服,乍着罗衫。

她,本似清丽绝俗的百合,此时却有如艳冠群芳的牡丹,又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蓓蕾,此时终于盛开!

柳鹤亭心中,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因为此刻她对他说来,本该十分熟悉,偏又那么陌生,直到此刻为止,柳鹤亭才深深体会到,衣衫的不同,对于女孩子会有多么重大的改变。

只听她轻轻一声娇笑,徐徐道:“只怕不用等到日后,他就会遭到恶报了!”

柳鹤亭问道:“你怎么知道?”

梅三思诧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两句话不但字句一样,而且在同一刹那间发出,但语气的含意,却是大不相同,柳鹤亭是怀疑的询问,梅三思却是惊诧的答复。

陶纯纯面带微笑,伸出素手,轻轻搭在一干垂下的枝叶上,轻轻地道:“你让他说下去,然后我再告诉你。”

她这句话,只是单独对柳鹤亭的答复。

她那一双明亮的秋波,也在深深对着柳鹤亭凝视。

梅三思左右看了两眼,突地笑道:“我在对你们说话,你们的眼睛怎么不望着我?”

柳鹤亭、陶纯纯相对一笑,红生双颊。

梅三思哈哈笑道:“那李老三等了许久,直到天黑,猎户还不回来,忍不住将那妇人的穴道解开,令她为自己整治食物,又令她坐在自己身上陪酒,那妇人不敢反抗,只得随他调笑,只是眼睛也不愿望着他罢了。”

柳鹤亭、陶纯纯一齐板着面孔,却又终于忍不住,绽开一丝欢颜的笑容。

哪知梅三思幽了人家一默之后,笑声竟突地一顿,伸手一捋虬髯,沉声道:“哪知就在此刻,那猎户突然地回来了,李胜军虽然自恃身份,从未将这猎户放在心上,但到底做贼心虚,还是不免吃了一惊,一把将那妇人推开,那妇人满心羞愧悲苦,大哭着跑到她丈夫身侧。”

柳鹤亭伸出铁拳,在自己膝盖之上,重重击了一拳,恨声道:“我若是那猎户,便是丧却性命,也要和那淫贼拼上一拼!”

陶纯纯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梅三思长叹道:“我若是那猎户,只怕当时就要过去在那淫贼的喉咙上咬两口,但——柳兄弟,你可知道当时那猎户是怎么做的?”

柳鹤亭摇了摇头,陶纯纯秋波一转,梅三思叹道:“他竟也将自己的妻子推开,而且怒骂道,‘叫你好生待客,你这般哭哭啼啼地干什么,还不赶快过去陪酒!’一面怒骂,一面还在他妻子面上,‘啪啪’打了两掌……”梅三思冷哼数声,愤然住口。

柳鹤亭剑眉微轩,心中为之暗叹一声,对那猎户既是怜悯,却又不禁恼怒于他的无耻。

陶纯纯鼻中“嗤”的一声冷嘲,冷笑着道:“大丈夫生而不能保护妻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柳鹤亭缓缓叹道:“我真不知道,为何有些人将生死之事,看得那般严重。”

梅三思目中一阵黯然,口中凄然低诵了两声:“蓉儿,蓉儿……”突地转口接道,“在当时那等情况之下,那猎户的妻子是又惊、又怒、又悲、又苦,就连本待立时下手的李胜军也不禁大为惊愕,那猎户反而若无其事地哈哈笑着解释自己迟归的原因,原来他是想在冰雪中寻捕几只耐寒的野兽,来为那恶客李胜军做新鲜的下酒之物!”

柳鹤亭长叹一声,缓缓道:“待客如此,那猎户倒可算个慷慨的男子,只是……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想说的话,而只是用一声半带怜悯半带轻蔑的叹息代替了结束。

只听陶纯纯、梅三思同时冷哼一声,梅三思道:“那李胜军若是稍有人性,见到这种情况,心里也该自知羞惭才对。哪知他生性本恶,在那山窟中的一段日子,更使他心理失了常态,他竟当着那猎户说出奸污那妇人的事,为的只是想激怒那猎户,再下手将之杀死!”

柳鹤亭手掌一阵紧握,陶纯纯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光彩,她似乎对世事早已了解得太过,是以她此刻的目光之中,竟带着一些对生活的厌倦和对人类的厌恶之意,口中轻轻问道:“那猎户说了些什么?”

梅三思“嘿嘿”冷笑了两声,击掌道:“那猎户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着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像小的这样的粗人,能交到阁下这样的朋友才是难得已极。’说着又跑到后面去取了一樽酒,替李胜军满满斟了一杯,又大笑着道,‘阁下千祈不要在意,容小的再敬一杯。’”梅三思顿了一顿,接道,“那李胜军虽然心狠手辣,但遇着这种人却再无法下手,那猎户又叫他的妻子过来劝酒,那妇人果然擦干了泪,强颜欢笑地走了过来——”

陶纯纯一手轻轻抚着鬓边如云的青丝,缓缓道:“于是李胜军就将这杯酒喝了?”

梅三思点了点头,应声道:“不错,那李胜军便将这杯酒吃了。”

陶纯纯冷笑一声,道:“他喝了这杯酒下去,只怕便已离死期不远!”

梅三思浓眉一扬,从青石上跳了起来,十分惊诧地脱口喊道:“你又怎会知道?你怎地什么事都知道?”

陶纯纯轻轻一笑,道:“我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那猎户本来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被仇家逼得无处容身,是以才躲到祁连山来!”

梅三思面上的神色更是吃惊,接口道:“你难道早已知道了这个故事么?但是……但是《天武神经》江湖中人知道的虽多,这故事知道的人却少呀!”

柳鹤亭目光转处,不禁向陶纯纯投以询问的一瞥。

只听陶纯纯含笑说道:“这故事我从未听人说过,但是我方才在那边听了你的那番话,却早已可以猜出来了!”

她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试想严冬之际的祁连山,满山冰封,哪里会有什么野兽?即使有些狼狐之类,但在那种险峻的山地中,又岂是普通猎户能够捕捉得到的?再退一步来说,即使有普通猎户住在那里,生活定必十分穷困,又怎会有酒菜来招待客人?又怎会放心让自己的妻子和个陌生客独处在荒山之中,而自己跑去打猎?又怎会见了自己的妻子受人污辱,而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她一面缓缓而言,柳鹤亭、梅三思一面不住颔首。

说到这里,她稍微歇了一下,便又接口道:“我由这些可疑之点推测,便断定此人必定是个避仇的大盗,酒菜来源,自然不成问题。他那妻子也定必是他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二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情感,再加以他自家亦是阴险奸狡之徒,见了这等情况,唯恐自己不是李胜军的敌手,是以再用言语将之稳住。若换了普通人,总有一些血性,在那种情况下,纵是卑鄙懦弱到了极点的懦夫,也是无法忍受的!”

柳鹤亭暗叹一声,只觉自己娇妻的智慧,的确有着过人之处,但她表面看来,却偏偏又是那么天真,那么单纯,就生像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纯情少女。

他又想起她在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对猫狗之类小动物的残忍,行事、言语之间的矛盾,和那一分可以将什么事都隐藏在心底的深沉……

刹那之间,他对他新婚的娇妻,竟突地生出一种畏惧之心,但是他却又那样深爱着她,是以他心念转处,立刻便又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又不禁暗中嘲笑自己!

“柳鹤亭呀柳鹤亭,你怎会生出如此可笑的想法?难道你对你自己新婚妻子的聪明才智,也会有嫉妒之心么?”

梅三思扬眉睁目,满面俱是惊奇钦服之色,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指面上隐泛笑容的柳鹤亭道:“柳兄弟,你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竟能娶到这样的新娘子,分析事理,竟比人家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还要清楚。那猎户果然是个山居避仇的江洋大盗,叫作‘双首狐’胡居,狐有双首,此人的凶狡奸猾,自然可想而知,那李胜军一杯酒喝将下肚,果然便大叫一声,当场晕倒!”

柳鹤亭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想不到江湖之中,竟有这般厉害的迷魂之药!”

陶纯纯秋波一转,含笑不语,梅三思接道:“等到那李胜军醒来的时候,他已被人用巨索绑在地上,只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然后他睁开眼睛,那猎户正满面狞笑地望着他,手里拿着一柄解腕屠刀,刀光一闪,自他肩头肉厚之处,剐下一片肉来。那妇人立刻拿碗盐水,泼了上去,只痛得李胜军有如受了伤的野狗一样大嚎起来!”

陶纯纯微微一笑,手掩樱唇,含笑说道:“你当时可曾在当场亲眼看见么?”

梅三思愣了一愣,摇头道:“没有!”语声一顿笑道,“那时我还不知在哪里呢!”

陶纯纯娇笑着道:“我看你说得真比人家亲眼看见的还要详细!”

梅三思又自呆了一呆,半晌后方自会意过来,原来她是在报复自己方才说她的那句话,于是柳鹤亭便又发现了她性格中的一个弱点,那便是:睚眦必报!

只听梅三思大笑数声,突又叹息数声,方自接口道:“一刀下去,还不怎的,三刀下去之后,李胜军不禁又晕了过去,那猎户却仍不肯放过他,再拿冷水将他泼醒。那李胜军纵是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要哀声求告起来,那猎户‘双首狐’胡居却狞笑着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杀死你的!’李胜军心里方自一定,胡居却又接着道,‘我要等到剐你三百六十刀之后再杀你,每天十刀,你也至少可以再活几十天。’李胜军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只觉这句话比方才那两盆冷水还要寒冷!”

柳鹤亭剑眉微皱,叹息一声,缓缓道:“那李胜军固是可杀,但这‘双首狐’胡居也未免做得太过火了些!”侧目一转,陶纯纯嘴角,却仍满含微笑!

她微笑着缓缓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李胜军只怕要将那《天武神经》以及《藏经图》的秘密说出,来为自己赎罪。”

梅三思双掌一拍,脱口赞道:“又被你猜对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第四刀还未剐下去,那李胜军果然便哀声道,‘你若饶我一命,我便告诉你一个最大的秘密,让你成为天下武林中的第一把高手。’那猎户‘双首狐’听了,自然心动,便答应了。李胜军便叫他发个重誓,不杀自己,那‘双首狐’胡居便跪在门口,指天发誓道,‘李胜军将那秘密说出后,我若再杀了他,永堕九轮,万世不得超生。’李胜军见他发下了这般重誓,便将那《藏经图》的秘密说出来了!”

柳鹤亭剑眉微轩,不禁再为人类的贪生怕死叹息。

只见梅三思浓眉一扬,朗声接口道:“哪知他将这秘密说出后,那‘双首狐’胡居竟将他手足一齐捆住,嘴里塞上棉花,抛在满山冰雪的野地里,并在他耳畔冷笑道,‘我说不杀死你,就不杀死你!’但其实还不是和亲手杀死他一样!”

柳鹤亭望了陶纯纯一眼,两人相对默然,梅三思接口又道:“李胜军被抛在山地上,只听得‘双首狐’胡居得意的笑声,愈去愈远,放眼一望,四下俱是冰雪,连个鸟兽的影子都没有,哪里还会有人烟?他自知必死,只求速死,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即使想快些死都不能够。”

柳鹤亭目光一垂,暗暗忖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当真是世上最凄惨之事。”

只听梅三思长叹又道:“就那样躺在雪地上,他一躺又躺了一天,那时他已被冻得全身麻木,几乎连知觉都没有了,距离死亡,实在相去仅有一线。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他竟遇上了救星,将他抬下山去,救转过来,送了回家。只是他一连经过这些日子折磨,身上又有刀伤,他纵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回到家后,便自一病不起,而他两个哥哥,却早已在他没有回家之前,便按着《藏经图》上的记载,出去寻经去了!”

他稍微歇息半晌,方自接口说道:“他躺在病榻上,想到他的两个哥哥不久便会得经,练成武功,扬名天下,而他自己却不久便要死去,他愈想愈觉气恼,便愈想愈觉不是滋味,在病榻上偷偷写了数十封内容一样的密札,派了个心腹家人,一一快马送出。这些密札的内容,自然是《藏经图》的秘密,而他却将这些密札,发到每一个他所记得的武林高人手里!”

此刻日色渐升渐高,映得梅三思颔下的虬髯,闪闪发着玄铁般的光彩,他停也不停地接口道:“他命令那心腹家丁将这些信全都发出去后,自己只觉心事已了,没有过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说至此处,不由长叹一声,一脚将地上的一粒石子,踢得远远飞了开去,“噗”地落入昨夜秋雨的一片积水中,溅起四下水珠!

梅三思望着这些在日光下变幻着彩光的细小水珠,呆呆地出了半天神,又自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他固是安安稳稳地死在家里,但是他的那一批书信,却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接到这批书信的,除了少林、武当、昆仑、点苍、峨嵋、华山、长白,这武林中的七大门派外,其余也都是当时江湖上顶尖儿的一流高手,接到这些书信的人,心里自然不免半信半疑,但练武之人只要听得武林中有这种至高至上的秘笈出现,即使半信半疑却仍要去试上一试!”

“噗”地,又是一粒石子入水,又是一阵水珠溅起,梅三思双掌一拍,浓眉微轩,朗声接道:“于是不出十天,那祁连山中已聚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高手。这些武林高手彼此见到面后,暗中都对所谓的真经,加强了信心,但表面上,却谁也不肯说出来,就仿佛大家全是到此地来游山玩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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