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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刀 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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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的竹叶青确是好酒,颜色看来已令人舒畅,就仿佛是情人的舌头。

这白衣丽人正伸出小巧的舌头,直舔着嘴唇。

段玉赶紧低下了头喝,喝完了这杯酒,他才想到这一下子,已将第一、第四、第五、第七这四条戒律全都犯了。

要命的是,这艘画舫不知何时竟已荡入湖心,他要走都已来不及。

何况她现在已将他当作朋友,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已告诉了他:“我姓花,叫夜来。”

花夜来。

好美的姓,好美的名字。

好美的月色,好美的春光,好美的酒。

所有的一切事,仿佛都美极了,段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将自己放松一天。

每个人都应该偶尔将自己放松一下子的,你说是不是?

何况他今天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谁能说救人是坏事?谁能说喝杯酒是坏事?

段玉立刻原谅了自己。

原谅自己岂非总比原谅别人容易?

所以段玉不醉也醉了。

04

明月。

西湖的月夜,月下的西湖,画舫已泊在杨柳岸边。

人呢?

人在沉醉,人在沉睡。

段玉只知道自己被带下了画舫,被带入一间充满了花香的屋子里,躺在一张比花香更香的床上,却分不出是梦是醒?

旁边仿佛还有个人,人也比花香。

是不是夜来香?他分不清,也不愿分得太清。

管它是梦也好,是醒也好,就这样一份蒙蒙眬眬,飘飘荡荡的滋味,人生又有几回能够领略得到。

夜很静,夜凉如水。

风吹着窗户,窗上浮动着细碎的花影。

旁边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段公子,段玉,玉郎。”

段玉没有回答,他不愿回答,不愿清醒。

但他却能感觉到身旁有人在转侧,然后就有一只带着甜香的手伸过来,像是在试探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均匀。

手在他脸上轻轻晃了几下,人就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比花更美的人。

长长的腿,细细的腰,乌云般的头发披散在双肩,皮肤光滑得就像是缎子。

连月亮都在窗外偷窥,何况人?

段玉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线,忍不住从心里发出了赞赏之意。

幸好他没有将这赞美说出口来,因为他忽然发现花夜来竟悄悄地提起了他的衣裳,用最轻巧的手法,将他衣袋中的荷包拎了出来。

然后她就悄悄地走到窗口,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是不是夜来香?

她迟疑着,居然将第二盆花从花盆里提了起来,带着泥土一起提了起来。

然后她就用最快的动作,将段玉的荷包塞入花盆里,再将花摆进去,将泥土轻轻地拍平。

现在谁也看不出这盆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她轻轻吐出了口气,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她笑得真甜,简直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只可惜段玉这时已不能欣赏。

他已闭起了眼睛,鼻子里甚至发出了一种轻微均匀的鼾声,正是喝醉了的人发出的那种鼾声。

花夜来站在床头,满意地看着他,悄悄地爬上床,用一双光滑柔软的手臂将他抱住。

现在她似乎已希望他醒过来了。

段玉当然没有醒。

她轻轻叹了口气,忽忽低低哼起了一首歌曲,唱的仿佛是:

“哎呀,可怜的小伙子,

他为什么要贪睡呢?”

她低低地哼着,呼吸愈来愈重,压在段玉身上的手臂也仿佛愈来愈重。

她睡着了,带着满心得意和欢喜睡着了。

风吹着窗户,窗上浮动着细碎的花影。

段玉慢慢地翻了个身,轻唤道:“花姑娘,花夜来。”

没有回应。

她的呼吸沉重而均匀,她毕竟也喝了不少竹叶青。

段玉又等了很久,才悄悄地爬起来,拿起了他的衣裳,悄悄地走到窗口。

窗纸已有些发白了。

段玉提起了那盆花,也用最快的手法,将花盆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他的衣服里。

然后他再将花摆进去,将土拍平。

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但转身看到她时,心里又不禁有些歉意。

这善良的少年人,从不愿令别人失望的,何况是这么样一个美丽的女人。

他悄悄地走过床前,顺便提起了他那双精致的小牛皮靴子。

床上的人儿忽然翻了个身,呢喃着道:“你起来干什么?”

段玉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柔声道:“我要早点走,一早我还要赶路。”

床上的人点点头,眼睛还是张不开,含含糊糊地说道:“回来时莫要忘记再来看我。”

段玉道:“当然。”

其实他当然也知道,明天她一定就已不会在这地方了。

床上的人满足地叹了口气,很快就又睡着。

她当然想不到这迷迷糊糊的少年人会发觉她的秘密,现在只希望他快走。

花盆下面实在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若没有恰巧看见,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东西不见了时,也没法子说是她拿的。

捉贼要捉赃,这道理他也懂的,当然只有吃定这哑巴亏了。

何况这种事根本就没法子说出去的。

唉,女人,看来男人对女人的确要当心些。

天已经快亮了,淡淡的月还挂在树梢,朦胧的星却已躲入青灰色的穹苍后。

青石板的小路上,结着冷冷的露珠。

段玉赤着脚,穿过院子,冷冷的露水从他脚底一直冷到头顶。

他忽然变得很清醒,简直从来也没有这么样清醒过。

墙并不高,墙头也种着花草。

花香在清冷的晓风里沁入心里。

段玉掠了出去,在墙角穿起了他的靴子,再把从花盆里倒出来的东西放回衣袋里,抬起头,长长呼吸着这带着花香的晨风。

他忽然发现这西子名湖在凌晨看来竟比黄昏时更美。

他沿着湖岸的道路慢慢地走着,领略着这新鲜的湖光山色。

他一点也不急,就算再走三天三夜才能走到他昨天投宿的客栈也没关系。

那狡猾而美丽的女人醒来后,发现那花盆又变成空的时候,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段玉忍不住笑了,心里虽然难免多多少少有些歉意,但那种秘密的、罪恶的欢喜却远比歉意更浓得多。

他忍不住伸手入怀,将那些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拿出来欣赏一遍。

他怔住。

荷包里除了他父亲给他的银票,他母亲给他的金叶子和那一柄碧玉刀外,居然又多了两样东西。

一串比龙眼还大的明珠,一块晶莹的玉牌。

这样的珍珠找一颗也许还不难,但集成这样一串同样大小的,就很难得了。

玉牌也是色泽丰润,毫无瑕疵。

段玉当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两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两样东西是哪里来的?

段玉很快就想通了,花夜来一定早已将她那花盆当作她秘密的宝库。

在他之前,想必已有人上过她同样的当。

段玉又笑了,他实在觉得很有趣。

他当然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但是用这法子来给那贪心而美丽的女人一点小小的惩罚,也并不能算是问心有愧。何况,现在他就算想将这些东西拿去还给她,也找不着她那秘密的香巢了。

事实上,他也不想再去惹这麻烦。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她的,要还也不能还给她呀。”

段玉叹了口气,最后终于得到了这结论。

于是他就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放回他自己的衣袋里。

他对自己处理这件事的冷静和沉着觉得很满意,非常满意,简直满意极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也应该得到奖励。

天色又亮了些。

一声“欸乃”,柳荫深处忽然有艘小艇荡了出来。

撑船的船家年纪并不太大,赤足穿着草鞋,头上戴着顶大笠帽,远远就向段玉招呼着道:“相公是不是要渡湖?”

段玉又发现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他正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回去,刚想找条船来渡湖,渡船就来了。

“你知道石家客栈在哪边?”

当然知道。西湖的船家,又有谁不知道石家客栈的。

于是段玉就跳上了船,笑道:“你渡我过去,我给你十两银子。”

他自己觉得很快乐时,总是喜欢让别人也分享一点他的快乐。

快乐本是件很奇怪的东西,绝不会因为你分给了别人而减少。

有时你分给别人的愈多,自己得到的也愈多。

谁知这船家非但一点也没有欢喜感激之意,反而翻起了白眼,瞪着他道:“你莫非是强盗?”

段玉笑了,道:“你看我像是个强盗?”

船家冷冷道:“若不是强盗,怎么会渡一次湖就给十两银子?”

段玉道:“你嫌多?”

船家道:“本来嫌多的,现在却嫌少了。”

段玉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船家道:“你的银子既然来得容易,要坐我的船,就得多给些。”

段玉眨了眨眼,道:“你要多少?”

船家道:“你身上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段玉又笑了,道:“原来我不是强盗,你才是强盗。”

船家道:“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迟了。”

他长篙只点了几点,船已到了湖心,两膀少说也有三五百斤的力气。

段玉看着他,道:“这真是条贼船?”

船家冷冷道:“哼。”

段玉道:“听说贼船上若要杀人时,通常有两种法子。”

船家道:“你知道的事倒真不少。”

段玉道:“却不知你是想请我吃板刀面呢,还是要把我包馄饨?”

船家道:“那就得看你的银子是不是给得痛快了。”

段玉道:“善财难舍,要拿银子给人,怎么能痛快得起来。”

船家冷笑道:“那么看来我只好先请你下去洗个澡。”

段玉道:“不用客气,我刚洗过。”

船家不等他的话说完,已忽然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水里。

接着,这一条小船就在湖心打起转来,转得很快。

段玉居然还是一点也不着急,喃喃道:“只打转还没关系,翻了才糟糕。”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小船果然已翻了身。

谁知段玉还没有掉下去。

船要翻的时候,他的人已凌空跃起,等船底翻了天,他就轻飘飘地落在船底上,喃喃道:“翻身还没关系,沉了才真糟糕。”

突听“咚”的一响,船底已破了个大洞,小船立刻开始慢慢地往下沉。

段玉还是没有掉下去。

撑船的竹篙,漂在水面上,他突然掠过去,脚尖在竹篙上轻轻一点,竹篙就跟着向前滑出。

他的人已借着这足尖一点之力,换了一口气,再次跃起,等竹篙滑出三丈,他又掠过去用脚尖一点。

换过三次气后,他居然已又轻飘飘地落在岸上,喃喃道:“看来船沉了也不太糟糕,只不过真有点可惜而已。”

只听“哗啦啦”一声水响,那船家已从水里冒出头来,用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他。

段玉背负着双手,微笑道:“现在水还很冷,洗澡当心要着凉。”

船家又瞪了他半天,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好轻功。”

段玉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船家沉下了脸,冷冷道:“只可惜你空有这样的一表人才,偏偏不学好。”

段玉失声笑说道:“是你不学好,还是我不学好?”

船家却长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我本来还想保全你,指点你一条明路的,现在看来你已只有死路一条了。”

段玉也叹了口气,道:“先要请我吃板刀面,又要请我下湖洗澡,这也算是指点我的明路?”

船家冷笑一声,一低头,又扎入了水里。

段玉突又唤道:“等一等。”

船家慢慢地从水里露出头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段玉笑了笑,道:“我忘了谢谢你。”

船家皱眉道:“谢谢我?”

段玉微笑道:“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一样还是要谢谢你。”

他的微笑纯真而坦诚,用这种笑容对人,永远都不会吃亏的。

船家看着他,过了很久,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死了的确有点可惜。”

段玉笑道:“我也不想死。”

船家沉吟着,道:“你现在若赶到凤林寺去,找一位姓顾的道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段玉苦笑道:“我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快要死了呢?”

船家道:“你难道已经忘了你自己都做过什么事?”

段玉皱了皱眉,道:“我做了什么事?”

船家沉着脸,道:“你得罪了个不能得罪,也不该得罪的人。”

段玉想了想,恍然道:“你说的是那四个大和尚?”

船家仿佛已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多了,一翻身,就没入水里。

段玉道:“凤林寺又在什么地方呢?你不告诉我,叫我到哪里找去?”

他说话的声音虽大,只可惜湖面上早已没了那船家的影子,连小船的影子都已看不见了。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是不是我的运气已渐渐变坏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忽然发现柳荫深处,正有双大眼睛在瞪着他。

那大眼睛的小姑娘居然又出现了,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浅紫色的长衫,腰畔的丝条上却多了柄装潢很考究的长剑。

段玉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忘记了一样东西——他的刀。

他只记得昨天在画舫上开始喝酒的时候,那柄刀还在桌上的。

之后他就忘了,不但忘了那柄刀,几乎连自己的人都忘了。

这柄刀也叫作碧玉刀,本是段老爷子少年时闯荡江湖的成名武器,据说还是段夫人未嫁时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直到段玉十八岁时,段老爷子才将这柄刀传给他。

段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父亲那板着脸教训他的样子。

大眼睛的小姑娘看见他转过头来,也板起了脸,冷笑道:“连凤林寺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出来走什么江湖?”

段玉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凤林寺在哪里?”

小姑娘往外面看了看,道:“你在跟谁说话?”

段玉笑道:“这里难道还有别的人么?”

小姑娘板着脸,冷冷道:“你既然知道男女有别,还找我说话干甚?”

原来她还一直将昨天那笔账记在心里。

女人家心眼总是小些,男子汉大丈夫,总该让着她们一点。

段玉赔笑道:“姑娘若知道凤林寺在哪里,又何妨指点我一条明路?”

小姑娘瞪大眼睛,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我凭什么要指点你的明路?”

段玉道:“在下段玉,姑娘贵姓?”

小姑娘道:“既然男女有别,连酒都不能喝,又怎么能互通名姓?”

看来这位小姑娘不但气量褊狭,而且还难缠得很。

段公子可也不是受惯别人的气的人,只要有凤林寺这么个地方,还怕打听不出来?

他笑了笑,向这难缠的小姑娘抱了抱拳,道:“我惹不起你,总躲得起你吧。”

谁知这小姑娘却又唤道:“你回来,我们话还没有说完。”

段玉只好转回来,苦笑道:“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

小姑娘冷笑道:“我问你,你既然不能跟我同桌喝酒,为什么就能到别人船上去喝酒?而且一喝就是一夜,难道她就不是女人,难道你们就不是男女有别?”

原来她心里真正不舒服的是这件事。

段玉不说话了,这种事反正就是解释不清的,不解释有时反而是最好的解释,何况,他又何必来跟这不讲理的小姑娘解释。

小姑娘却还是不肯放松,大声道:“你怎么不开腔了,自己知道理亏是不是?”

段玉只有苦笑。

小姑娘瞪着他,竟忽又嫣然一笑,道:“自己知道理亏的人,倒还有药可救,你跟我来吧。”

段玉怔了怔,道:“你肯带我到凤林寺去?”

小姑娘咬着嘴唇,道:“不带你到凤林寺去,难道带你去死?”

“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千万不可。”

段玉只有在心里叹气,看来他现在又不得不跟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打交道了。

他只希望这个比那个稍微好一点。

起了风,柳絮在空中飞舞,就像是初雪。

这小姑娘分开柳枝,慢慢地在前面走,她穿着虽是男人打扮,腰肢却还是在轻轻扭动。

是不是故意扭给段玉看的?好证明她已不是个小姑娘,已是个成熟的女人?

段玉想不看都不行,事实上,这小姑娘纤腰一扭,柔若柳枝,虽然稚气未脱却另有一种醉人的风韵。

男人的眼睛,岂非本就是为了看这种女人而长出来的?

段玉正是少年,段玉才十九。

小姑娘仿佛也知道有人在后面看着她,忽然回眸一笑,道:“我姓华,叫华华凤。”

华华凤,这名字也美得很。

段玉笑了,觉得对自己总算有了个交代,现在她至少已不能算是完全陌生的女人了。

他至少已知道她的名字。

05

凤林寺就在岳王坟旁的杏花村左邻,是西湖的八大丛林之一。

寺中的香火一向很盛,尤其是在春秋佳日,游湖的人就算不信佛,也会到庙里来上几炷香的。

凤林寺是和尚寺。那个船家为什么要叫段玉来找一个姓顾的道人呢?

华华凤眼珠转动着,道:“那船家叫你来找一个姓顾的道人?”

段玉道:“嗯。”

华华凤道:“你没有听错?”

段玉苦笑道:“我耳朵还没有毛病。”

华华凤道:“可是据我所知,凤林寺中连一个道士都没有,只有和尚。”

段玉皱眉道:“昨天我打下水的那四个和尚,莫非就是凤林寺的?”

华华凤道:“不对,凤林寺的方丈,好像是法华南寺的传人,那四个和尚使的都是少林拳。”

段玉笑道:“看不出你倒也是行家。”

华华凤冷笑道:“难道只许男人打架,就不许女人练武?”

段玉道:“我没有这意思。”

华华凤道:“你是不是也跟别的男人一样,总认为女人要什么都不懂才好?”

段玉道:“我也没有这意思。”

华华凤道:“你是什么意思?”

段玉道:“我只不过说你的眼力很好,是个行家,这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华华凤道:“这句话虽然没有说错,可是你说话的口气却不对。”

段玉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华华凤道:“哦?”

段玉苦笑道:“你好像很喜欢找人的麻烦,很喜欢找人吵架。”

华华凤道:“谁说我喜欢找别人吵架,我只喜欢找你。”

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段玉看着她的甜笑,心里忽然也觉得甜甜的,这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喜欢找你的麻烦,跟你吵架,你本应觉得很丧气才对。奇怪的是,有时你反而偏偏会觉得很欢喜。

女人总是要说男人是天生的贱骨头,大概也就因为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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