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苏醒之卷(2/2)
黑暗中有个人轻轻“咦”了一声,道:“好狠的少年。”
苏我伏鹰左手一抖,掌心已冒出一团黑气。他将这团黑气凝在掌心,慢慢道:“朋友是何方高人?”
那人轻轻一笑,道:“不必多问,阁下的命已被买下了。”
苏我伏鹰哼了一声,道:“左道小术,还买不了我的命。”他左手忽地一翻,那团黑气已落在地上。这是他的貘杀术,本就无声无息,加上是在夜里,当真可杀人于无形。
貘杀术循声沿地面而行,去势极速。刚行去三丈,忽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一下顿住了。
是那人!苏我伏鹰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貘杀术固然无声无色,但那人本领不凡,苏我伏鹰原也没打算用此术一举成功。他只想借貘杀术来探明那人的方位,真正的杀手还是那两个发切丸。
他一感到貘杀术受阻,右手已然疾挥,喝道:“中!”一点黑影脱手而出,向那边射去。
发切丸切金断玉,何况上面也附有貘杀术,只消擦破那人一点油皮,那人这条性命便已握在自己手中了。但发切丸掷出,却不曾听到有人应声倒地,只听得那人“嗤”地一笑,道:“中臣先生说阁下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果然是实。”
黑暗中,有个人踏上了两步。
黑夜里看三丈外的地方虽是一片混沌,但多少总有些光,离得近了还是可以看到。那人原本距苏我伏鹰三丈以外,此时走近了丈许,苏我伏鹰已能看清那人的轮廓。
那人个子也不高,却似有种无形的压力。即使相隔两丈,苏我伏鹰仍然感觉得到那人身上发出的这股力道,被迫得几乎要后退。他咬了咬牙,让自己站直了些。
篝火本已只剩了些余烬了,那人一走近,火苗忽然又蹿了起来。借这火光,虽看不清那人面目,却终于可以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黑衣。
看到那人的衣着,苏我伏鹰忽然叫道:“暗行堂!”他虽落于下风,却一直凛然不惧,可这三个字叫出却已带了些惧意。
那人本来还待向前,忽然站住了,道:“你居然也知道暗行堂?你是何人?”那人的声音里也已有些诧异。
苏我伏鹰哼了一声,道:“百济暗行堂,我怎会不知。”
那人道:“不可能。大唐知道暗行堂的,不会超过五个人。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的口气极是自负,苏我伏鹰冷笑道:“暗行堂的名字,大唐知道的是不多,只是在飞鸟京怕有一半人都知道。”
那人怔了怔,道:“你是倭国人?”
苏我伏鹰冷笑道:“暗行堂的人未必就能横行天下。”他一直感到那人身上发散出来的这股压力,身上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此时却觉得轻了许多。显然是那人听得自己是倭国人,一时分心所致。
苏我伏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那人话音刚落,苏我伏鹰不退反进,又向前踏出一步,喝道:“杀!”从他右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疾射而出。
即使是暗行堂的人,一般要杀!苏我伏鹰的眼里像燃起了两团火苗。
发切丸发出,不啻强弓硬弩。即使力道不及,也仅仅是稍有不及而已。在两丈多的距离之内,可以说是无不中之理,更何况那人行迹已露。虽然在得意楼里那人曾经用异术挡住了发切丸,但苏我伏鹰也不相信一天之内会有两人有这个本事。虽然暗行堂与他苏我氏一族也颇有渊源,但在苏我伏鹰看来,暗行堂虽然厉害,但暗行十三星和那些唯唯诺诺,自己一句话就可命令他们切腹的家臣没什么不同,被杀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人对自己颇有兴趣,他对那人却没什么兴趣。
死吧。他想着。
他已准备看到那人翻身倒地的样子了,突然只觉前额又是一疼,似乎有一道闪电劈头打下,将他的前脑都劈成了两半。他一个踉跄,耳边才听到一个雷鸣般的声音:“破!”
虎咆流!
苏我伏鹰直到此时才真正地惊骇恐惧。他做梦也没想到那黑衣人居然也会虎咆流。
百济虎咆流,是他的貘食术的克星。而且,暗行堂也与虎咆流势不两立,暗行堂那种封人五官的五体封灵秘术同样被虎咆流克制,据说当初暗行十三星大举出动,将虎咆流灭门,有人说虎咆流已经失传了。
可是,眼前这个瘦小的黑衣人居然就会虎咆流。
他决不是暗行十三星中的一个!
黑暗中,那人又“咦”了一声,道:“好个了得的倭奴,受了我一记虎咆,居然还能不倒。”
苏我伏鹰眼前望出去已是模糊一片,似乎还带了些红色。他知道那是受虎咆流一喝之威,眼球里的小血管破裂之故。他虽然不曾倒下,却已只是勉强站着,斗志全消。空中飞过几缕发丝,那是发切丸被那个人的虎咆喝散后的残余。苏我伏鹰大口喘息着,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又走上前一步。冷笑道:“到了此时,还想报仇么?”
那人个头还不如苏我伏鹰高,但此时苏我伏鹰看去,却觉得那人伟岸之极,简直像是个巨人。他心知那是自己受了虎咆流一击,神智渐渐散乱之像,咬牙道:“眼下我不如你,但三年之后,定然再来向阁下请教。”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低声笑了笑,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奈何,在下并非君子。”
这人居然丝毫不受言语之激!苏我伏鹰心已绝望。虽然他还有最后一手,但那只能两败俱伤,他还有将负心子带回东瀛给兄长之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出。可是眼前这黑衣人显然是要将自己斩尽杀绝,只怕不得不用了。
他并不畏死,想的只是自己的职责。负心子本有两枚,干系到苏我氏一族的兴衰。其中一枚向来由历代皇子执掌,另一枚就在苏我氏家族中传承,苏我伏鹰的祖父名叫苏我马子,本是倭国权臣。推古天皇时,圣德太子当政,与苏我马子不睦,苏我马子被迫隐忍二十年。等圣德太子身故后,苏我马子方才得势,他对圣德太子实是恨之入骨。四年后,苏我马子过世,苏我伏鹰的父亲苏我虾夷继位。又过了两年,推古天皇也去世了,去世前有传位于圣德太子之子山背大兄之意,这自然是苏我虾夷不想看到的。可是让苏我虾夷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叔叔苏我摩利势却竭力支持山背大兄,而从苏我马子死时,官位由虾夷继承,那枚负心子却传给了摩利势。苏我虾夷心知苏我摩利势与山背大兄联手,自己这一支迟早会遭灭门之祸,便全力打击摩利势,迫得摩利势东躲西藏。若不是苏我虾夷想迫乃叔交出那负心子,早将他满门斩杀了。只是苏我虾夷迫得太紧,以至于摩利势居然趁唐使来时将负心子交给了唐使通事,使得苏我虾夷这些年劳而无功。
苏我伏鹰向来不喜携带随从。此时入唐,带苏我道纯前来,那也是兄长的意思。让他发现苏我道纯暗通镰足一方后,马上就下了杀手,将苏我道纯灭口。只是到此时,他不禁有些后悔。如果现在有个靠得住的随从,纵然自己被迫与那黑衣人两败俱伤,这随从还可将负心子带回去。只是现在陷入了两难之境,不出最后一手便要死在那黑衣人手上,出了最后一手一般带不回负心子。
大概觉得胜券在握,黑衣人又上前一步,道:“人固有一死,阁下认命吧。”
苏我伏鹰眼中神光一闪,喝道:“苏我伏鹰之命,不由他人执掌!”
黑衣人一怔,道:“苏我?”
此时苏我伏鹰的右手猛地往自己头顶一拍,从他掌心已吐出一团黑气,尽入顶心。
所谓貘食术与貘杀术,乃是驱使影貘,窥测他人心思或者杀人之术,两者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留有余地,另一种却是以杀人为目的。
貘杀术杀人无形,但也可以以此控制人的身体。那一次在无漏寺里苏我伏鹰对苏我道纯下了貘杀术,随即苏我道纯便被裴行俭那一伙金吾卫救走,纵然求医问药,仍是回天乏力。
只是貘杀术另有妙用。假如对自己施用,这身体便如外物一般,可以暂时由自己控制,功力无形中增长一倍。只是这种手段无异于饮鸩止渴,纵能伤人,自己先是死路一条了。
这种手法,有点像是中原邪派心法中的天魔解体大法,原本就是走投无路时拼死反击所用。而苏我伏鹰此时,便已到了走投无路之地。
苏我伏鹰天分过人,影貘修习有成。如果那黑衣人不是身怀克制貘食术的虎咆流的话,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此时苏我伏鹰被逼到了绝地,他性子又偏激之极,终于不顾一切,对自己用了貘杀术。
影貘入体,苏我伏鹰先前所中的五体封灵秘术已被解开,趁那黑衣人一怔之时,苏我伏鹰双手一扬,从他双掌掌心同时伸出两道尺许长的黑烟,喝道:“中!”
他自知已无生还之理,出手再不留情。
“苏我”两字,让黑衣人也不由大感踌躇。
与中臣镰足商谈合作之事时,他并不知道中臣镰足要自己杀的乃是苏我氏一族之人。
他与中臣镰足合作,所希望的自然是能够借来倭国之兵。只是中臣镰足虽是倭国显臣,但眼下并非什么炙手可热的人物。相反,苏我氏在倭国权倾一时,当真可称得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于他来说,也许与这苏我伏鹰联手,杀了中臣镰足更为合算。
现钟不打,何苦铸钟来打。这种心思,谁都会有吧。中臣镰足一定也担心自己知道了内情,会弃己而去,所以有意不告诉自己对方的真实姓名。
因此,虽然苏我伏鹰已如鱼肉在俎,黑衣人却缓了一下手。只是没想到这片刻的迟缓,换来的却是苏我伏鹰意料之外的反击。
苏我伏鹰已中了他的五体封灵秘术。虽然五官未能尽封,但眼耳鼻都已经打了个折扣,此时的苏我伏鹰便如一个七老八十之人一般行动迟缓。只是更让他意外的是,苏我伏鹰突然间尽复旧观,甚至比未受封时更强。
倭国秘术,果然也不可小觑!他想着。到了这时候,纵然他想弃中臣镰足,转而与这苏我氏子弟合作也已来不及了。
现在他最为赞叹的,不是眼前这个苏我伏鹰出人意料的坚忍强悍,而是中臣镰足的算计。
中臣镰足显然已经算定了苏我伏鹰的性子,算定了等自己知晓对方的真实姓名时,已经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这样想来,与中臣镰足联手同样是上上之策吧,只是时间要长一些,而且要加倍小心……
他的一怔忡,大概只不过一弹指。可就是这一弹指间,苏我伏鹰的反击已然到来。
苏我伏鹰掌中的黑烟几如有形有质,便似两柄尺许长的短剑。而苏我伏鹰方才举步维艰,此时步法却突然间快如闪电,黑衣人的头刚抬起,苏我伏鹰已到了他身前。
黑烟只是黑烟,但此时却真如剑一般,那两道黑烟一上一下,一取面门,一取前心,黑衣人哪里还闪得过,这两道黑烟同时刺了进去。
黑烟甫一刺入,苏我伏鹰已觉不对。这招影剑双杀已是超出了他的极限,他原本就准备拼死一搏,与这黑衣人同归于尽。影剑无形无质,本来也是无坚不摧,但他的双掌向前推到黑衣人胸前时,却觉双掌竟然并没有碰到实体,眼前竟是空空一片。
这黑衣人竟是个幻象!
苏我伏鹰以最后的力量反击,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这最后的反击居然也已落空。此时纵然再想搏命,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呆呆地站着,叹了口气道:“阁下到底是谁?伏鹰想要死个明白。”
苏我伏鹰自恃本领高强,但在这黑衣人面前,却连一丝胜机都不曾抓到。与斗法落败相比,这种突然间知道有人远比自己高明的失落感更是痛苦。
黑暗中,却不见那黑衣人回话。苏我伏鹰的反击也让这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倭国秘术,果然有其高明之处。
黑衣人闪身在边上一棵树后,默默地想着。他已不敢再有托大,方才若不是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脱身,只怕自己要死在苏我伏鹰的拼死一击中了。
夜长梦多,还是杀了他。
其实此时苏我伏鹰已是油枯灯烬,再无还手之力。但他刚才这影剑双杀实在太过凶险,便是这黑衣人也不敢再行冒险。黑衣人将右手往怀中一探,摸出了一根雪白的牙筷。
这牙筷长约五寸,一头削出尖锋,便如一根钢刺一般。他伸手往左臂上肘弯处向手腕一划。等牙筷划到左腕时,他左手一翻,一把从右手里抓过牙筷,右臂却已顺势伸直,筷子又从右臂手腕向肘弯划了一道。
牙筷虽尖,但那黑衣人用力甚轻,筷尖在他的衣袖上划过,布料上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只是他的筷子到处,苏我伏鹰却觉双臂突然一阵剧痛,像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划过,他的双臂肘弯到手腕处几乎间时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把两个袖子都染得红了。只是他已精疲力竭,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是低低呻吟了一声,道:“你杀了我吧。”
如果现在还能自杀,苏我伏鹰一定会自杀的。这两道伤口极深,他双臂已然废了,那黑衣人到此时才相信苏我伏鹰的确已无还手之力。他慢慢从树后踱出,道:“苏我公子,受人之托,取君之命,还请公子海涵。”
他的厌胜术虽能伤人,但要取人性命还力有未逮,要杀苏我伏鹰,只能近前动手。苏我伏鹰双臂已废,两脚也沉重得根本迈不开,他只是勉力站着。看着这黑衣人走近,他居然还淡淡一笑,道:“技不如人,命该如此。”
黑衣人双指拈着牙筷刺向苏我伏鹰的咽喉。这人衣着形相都诡秘怪诞,但这拈筷的姿势却潇洒之极,极是不类。苏我伏鹰心道:“这人到底是谁?”虽然要死在这黑衣人手上,但除了这人会暗行堂与虎咆流的本领以外,全都一无所知。
他闭上了眼。
牙筷尖已到苏我伏鹰的咽喉处。正在将触未触之际,忽然有一阵微风掠过。
灞河岸边,又是岁暮天寒,起风自然毫不奇怪。只是这阵风来得突然,黑衣人的眼不自觉地眯了一下。
上下眼皮刚碰上,眼前一花的瞬间,他突然觉得不对。
有人欺近!
黑衣人身经百战,好几次甚至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又是精通暗行堂五体封灵秘术的高手,自己的五官更是敏锐之极,几乎浑身上下都是眼睛,单凭这风声,便能感觉到来者的身形。他的牙筷忽地一折,在空中斜斜一掠,已封住了此人的来势。
然而牙筷却只是在空中虚划了一道而已,什么都没有碰到,甚至,连站在那里的苏我伏鹰都不见了。
这黑衣人也不由一愕。
风火轮咒!
这身法分明是风火轮咒!
武功中,轻功身法是一大宗,各门各派都有独到之处,有些此道高手的身法更是惊世骇俗,恍如鬼魅。但武功毕竟是武功。任何一种武功,都有其极限,不可能无限制地快下去。
但法术中的神行法则不同。
神行法并不是人本身的跑动,而是以法术来驱使人行动。只是法术有高下之分,而受法之人也同样有强弱之别。若是受法之人原本甚弱,跑得快了,人的身体都要被扯得四分五裂。
此道高手,得名最著者,当数东汉汝南费长房。
晋代葛洪《神仙传》中,“壶公”条有云:“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放之复舒如旧也。”说的就是费长房的神行法。费长房的神行法已让人觉得能够缩地。地当然不能缩,只不过费长房来去倏忽,宛如将千里之地缩至目前。
而后来费长房之死,也是他将神行法修至极致,结果身体无法承受,被罡风扯碎。时人以为那是因为费长房驱使鬼物,因为失去符文,遭到鬼物报仇,将他撕碎。
轻功练得越高,对己身就越有好处,而神行法练得越强,自己反倒更危险。正因为这个道理,因此术门中人对神行法几乎都聊备一格,并不刻意修习。久而久之,会神行术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便是这黑衣人也不会。
只是他知道,当今神行法中最高明者,便是极玄子一脉的风火轮咒。
风火轮咒之快,如驭风火。而神行术中,形在声先的,也唯有风火轮咒才做得到。
在听到声音之前,身形便已先到。这等神速,当真匪夷所思。也唯有风火轮咒,才能闪过他的牙筷,抢在他动手之前将苏我伏鹰救走。
在蒙面的黑布后面,黑衣人淡淡地一笑,道:“明崇俨公子,别来无恙否。”
极玄子的行踪早已下落不明,不可能出现在长安外的这个荒林里的。现在还能使出风火轮咒的,就只有极玄子的嫡传弟子明崇俨一人了。
风火轮兄虽然神妙无方,却也不能持久。如此快速奔跑,便是施术者身体承受得住,也受不了那等摩擦所生的高热。明崇俨即使救了苏我伏鹰,也一定不会走远。
明崇俨无声地喘息着。
他的武功虽然也相当不错,但还是远远比不上裴行俭。当初他对裴行俭用了这风火轮咒,裴行俭还能在张三郎的追逐中逃了好长一段,他却只跑了十余丈便觉周身酸痛。再跑下去,浑身都要像一个坏了的傀儡一般散架了。
他在一棵大树后放下苏我伏鹰,正要歇息一下,耳中忽地传来那黑衣人的声音。
在麻胡的住处,他多长了个心眼,已布下了踏影咒。原本是想看看以后会不会还有人再到这里来,没想到在麻胡宅中遇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轻薄的衣衫,隐隐透出冶艳的肉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依稀所见的这个人影是真的,却也觉得此人定然与自己那失去了的记忆有关。因此他追踪此人,一直到了灞河岸边。
只是,那人并不是个有着冶艳肉体的女子,却是个身材矮小的黑衣男子。
就是这个人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么?明崇俨仿佛看到了解开那个谜团的一把钥匙就在眼前。他的法术已经大为不弱,那黑衣人的心思又全在苏我伏鹰身上,居然一直未能发现他窥视在侧。只是那黑衣人的本领却让明崇俨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叫苏我伏鹰的倭人已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可是这黑衣人本领之高,似乎已可与张三郎并驾齐驱。而他所见的张三郎本领更偏向武功一道,单论法术,只怕这黑衣人是他所见过的最强者。
恐怕,连师傅都不如他。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在麻胡宅中放过了自己?
虽然见到了解开谜团的钥匙,但这谜团似乎越来越大,已成为一片不可捉摸的浓雾。
要让那黑衣人自己打破这谜团,当然是不可能的。唯一有望解开的,只怕就是这个叫苏我伏鹰的倭人了吧。在那黑衣人施展出明崇俨闻所未闻的异术时,苏我伏鹰分明是知道这些异术的底细的。明崇俨还记得,苏我伏鹰说过的两个字。
百济。
高句丽,新罗,百济。这三个遥远的小国,当初与高仲舒在会昌寺吹牛时也听他说起过。
从前朝开始,这三国中势力最大的高句丽,就一直是中原天子的眼中钉。强悍的高句丽骑兵从辽东奔涌而来,屡为边患。前朝文帝、炀帝先后四度发兵远征高句丽,结果都无功而返。
此后,中原新朝建立,而高句丽王也由婴阳王高元换成了荣留王高建武。高建武表面上颇为恭顺,太上皇曾封其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建武也遣世子入长安朝贡,一时间似乎亲密起来。但高仲舒说,高建武心怀叵测,从夫余城到东海修建了一条长城,“今上迟早会第五次征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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