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垂泪 guanyinchuilei(2/2)
方多病饶有兴致地看着关河梦,李莲花规规矩矩地喝茶,目不斜视。梁宋轻咳一声,他早知康惠荷倾心关河梦,关河梦却似乎对苏小慵较为特别,为避免关河梦尴尬,他向杨垂虹道:“杨兄远道而来,不知带了什么贺礼?”杨垂虹本是翩翩公子,也不小气,当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如折扇大小的木盒:“这是兄弟的贺礼。”康惠荷好奇:“这是什么?”方多病也好奇得很,这木盒长约一尺,宽约两寸:“这里面是什么?筷子?”杨垂虹一笑打开木盒,只见木盒中光华闪烁,却是一支奇短奇窄的匕首,精钢匕首必是寒光闪烁,这匕首却焕发着一种奇异的粉红光泽,煞是好看。方多病看了一阵,突道:“小桃红!”杨垂虹点头,赞道:“方公子果然好眼光,这正是五十六年前‘天丝舞蝶’桃夫人的那支‘小桃红’!”龙赋婕颇为惊讶:“听说此匕斩金断玉,锋锐非常,更为可贵的是此匕所在之处,神兵之杀气可令蚊虫绝迹,猛兽避走,是防身神物。你从何处得来?”杨垂虹颇有自得之色:“‘小桃红’是兄弟偶然从当铺见得,重金买下。肖大侠于我有救命之恩,此匕赠与乔姑娘再合适不过。”
众人纷纷点头,当下相互询问贺礼。龙赋婕带的是一支凤钗,明珠为坠黄金镂就,十分昂贵,最珍贵之处是短短三寸来长的钗身上细细刻有陆游“钗头凤”那一阙词六十个字,字字清晰,笔法流畅,确是一件名品。几人啧啧称奇,心下却不免觉得新婚之际,这钗上刻这首词未免不吉,但此钗乃是古物,倒也难以苛求。康惠荷的贺礼是一盒胭脂,那胭脂颜色娇艳明媚,却是西域奇花所制,常用能够驻颜,又能当作金疮药使用,涂在创口之上颇有奇效。梁宋带来一副字画,乃是当代书法名家所写之“郎才女貌”四字。关河梦和苏小慵未带贺礼,方多病的贺礼却庸俗得多,乃是白银万两,以及葡萄美酒二十坛、各色绫罗绸缎十匹、异种花卉一百品。这些贺礼由方而优方老爷子率众带来,方多病将代表方氏于十五那日交与肖紫衿。
但若是说方多病庸俗,李莲花便是小气了,他的贺礼……是一盒喜糖。方多病目瞪口呆,半晌道:“要不这异种花卉一百品便算你送的如何?”其他几人看着那盒喜糖,心下或是鄙夷,或是诧异,李莲花却是不肯,硬要送与肖紫衿夫妇一盒喜糖,众人都是皱起眉头,暗道这人不识时务,肖紫衿和乔婉娩是何等人物,你送去一盒不值一吊钱的糖果,岂不是当面给人难堪?李莲花拍了拍他那盒喜糖,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当作宝贝一般,方多病心里悻悻然:原来这就是李莲花的“大礼”?不过这李小花是只铁公鸡,小气得很,花五个铜板买盒糖果,的确也是个“大礼”了。
<h2>
【二】 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h2>
十五当日,天色清明爽朗,傍晚一缕紫霞斜抹天空,瑰丽动人。
扁州小青峰,野霞小筑宾客迎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门口高悬红色灯笼,庭院内张灯结彩,酒席列了数十桌,挤满了整个庭院,桌上各色酒菜,鸡鸭鱼肉,水果鲜蔬,冷盘凉拌,都已上齐。入座的宾客已有五成,大多满带笑容,彼此拱手,&ldquo;久仰久仰&rdquo;、&ldquo;恭喜恭喜&rdquo;之声不绝于耳。
乔婉娩对镜梳妆,铜镜颜色昏黄光华黯淡,她缓缓描眉、点唇。镜中人依然如当年那般颜色,即使绘上浓妆亦不见增艳多少,只是容颜依旧,人事已非&hellip;&hellip;嫁给肖紫衿&hellip;&hellip;十年之前,纵然是最荒诞离奇的梦,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肖紫衿。
爱紫衿么?她问过自己很多次,十年前、八年前、六年前、四年前&hellip;&hellip;一直到昨日深夜,爱紫衿么?昨夜梦见过他为她流的血,做过的事,却从未见他为她流的泪,醒过来以后静静地回想&mdash;&mdash;真的,她只见过紫衿为自己流过的血,从未见他为自己流过泪,这个男人,一直拼命做着她的撑天之柱,其他的&hellip;&hellip;从来不说,也不让她看见。
他和相夷不一样。爱相夷么?爱的,一直都爱&hellip;&hellip;相夷很任性,高强的武功、出群的智慧、辉煌的功业,让他目空一切。他喜欢命令人,很会命令人&hellip;&hellip;奇怪的是大家都觉得很服气,从来不讨厌&hellip;&hellip;她也是一直被他命令着、安排着,去哪里、做什么事、在哪里等他&hellip;&hellip;一直一直,听着相夷的指挥,信着他、等着他,一直等到永远等不到&hellip;&hellip;但紫衿不同,紫衿永远不会指挥她必须做些什么&hellip;&hellip;
只要她开口,他可以为她去死&hellip;&hellip;
乔婉娩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微笑未免见了几分凄凉之色,她自不会要紫衿为她去死,她绝不会要任何人去死,她痛恨所有抛弃一切可以轻易去死的人&hellip;&hellip;爱紫衿么?爱的,花费了十年光阴,有今日的婚礼,她真的十分欢喜。
外边宾客进场,入席的时候都送上贺礼,她也是习武之人,听见了外面的声息。礼物大都十分名贵,乔婉娩绘好妆容,微微一笑,紫衿虽然这几年深自收敛,但想必心里十分高兴,他本来喜欢排场。
&ldquo;乔姐姐?&rdquo;门外有人敲门,&ldquo;我是小慵。&rdquo;乔婉娩道:&ldquo;进来吧。&rdquo;苏小慵推门而入,&ldquo;啊&rdquo;了一声:&ldquo;乔姐姐今日果然比平时更美。&rdquo;乔婉娩&ldquo;扑哧&rdquo;一笑:&ldquo;小丫头虚伪得很。&rdquo;苏小慵叫了起来:&ldquo;乔姐姐本来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我哪里虚伪了?&rdquo;乔婉娩微微一笑:&ldquo;有名不假,美人未必。这般&lsquo;有名&rsquo;,不知是幸、还是不幸。&rdquo;苏小慵拾起桌上的梳子轻轻为她梳紧发髻:&ldquo;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rdquo;乔婉娩闭起眼睛,而后睁开微笑:&ldquo;你没见过&lsquo;虞美人&rsquo;角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儿。&rdquo;苏小慵嘴巴一扁:&ldquo;我干嘛要看妖女?听说这女人手下帮徒乱七八糟,奸淫掳掠做什么事的都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rdquo;乔婉娩有些好笑,正要说话,花轿却已到了门口,苏小慵为她戴上凤冠,理好衣裳,扶她入轿。
大红花轿在众轿夫的要喝声中缓缓前行,走向中庭,喜筵就设在中庭,喜堂就在中庭之后的大堂。自乔婉娩闺房到大堂,不过穿过一条回廊,数百步路程。喜乐吹奏,客人已纷纷到席,一时间声息稍静,只听那欢快热闹的乐曲似响自四面八方,花轿吱呀之声隐约可闻,宾客在稍静之后哄然议论,欢笑声、吆喝声、敲击声和开嗓歌唱声混合在一起,热闹已极。乔婉娩坐在轿中,突地觉得害羞起来,红晕了双颊,偷眼往花轿帘子缝隙看一眼,遥遥却见肖紫衿伟岸的背影站在喜堂之中。她从未见他着过红衣,猛然看见,竟觉得有些好笑,情不自禁地嘴角含笑,心头竟有些跳,就似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见了可心的人儿一般。
众多宾客也都在酒宴边坐了许久,等着花轿已等了许久,见花轿自回廊中转出,不少人都是目不转睛看着那花轿,只盼在轿上盯出两个洞来瞧瞧新娘子究竟是如何美貌,令两个江湖奇男子为她颠倒?苏小慵一路跟着花轿,轿边跟随的有丫鬟、媒婆和轿夫,路没走多远,轿边又跟了不少年轻莽撞的江湖少年,她忙着阻拦众人靠近花轿,以免冲撞花轿,正忙碌之间,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
&ldquo;诶?&rdquo;她回身一笑,&ldquo;是你,怎么?有事么?&rdquo;那人点头,对她招了招手。苏小慵略有迟疑,但见花轿也已走到门口,这人的脾气她也知道,不是真有要事,此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绝不会上前招呼,便点了点头,跟着那人往客房走去。花轿边人头攒动,却也没多少人留意到苏小慵离去,人人只盼在乔婉娩出轿之时看她一眼。
喜乐之声吹奏,前头手持蓑青之人已经扫过了喜堂的门槛,乔婉娩并无兄弟,因而也无舅爷轿在前,更无媒人,所以迎亲队中也没有媒婆轿,前头拖青之人过后,新娘轿子就直接到了门口,吉时一到,新郎就可出迎,牵新娘入内拜堂。乔婉娩的大红花轿在外一停,宾客中轰然起哄,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吆喝。肖紫衿回身一望,嘴边也隐约见了笑意。
方多病坐在喜筵正席,他身边便是方氏当家老爷子方而优,在自家老爷面前,方多病规规矩矩,谨言慎行。与他同席的是关河梦、以及&ldquo;佛彼白石&rdquo;中三人,&ldquo;四虎银枪&rdquo;三人,四顾门尚存的友人都前来道贺,&ldquo;佛彼白石&rdquo;中云彼丘没有到座,说是百川院不能无人留守,加之他有病在身,因此不能前来。李莲花坐在第七席中,他本要说明他就是江湖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吉祥纹莲花楼楼主,但转念想到方而优正等着要看何晓凤的准夫婿,不免有些胆寒,还是不说为妙。坐在他左边的是&ldquo;思皮大侠&rdquo;房克虎,右边是&ldquo;雪花仙子&rdquo;柳寒梅。满桌皆是&ldquo;久仰久仰&rdquo;之声,半晌之后,李莲花终于忍不住悄悄问身边的&ldquo;雪花仙子&rdquo;那位&ldquo;思皮大侠&rdquo;究竟是何方神圣?柳寒梅嫣然一笑,在他耳边悄声道:&ldquo;&lsquo;思皮&rsquo;那是南蛮荒芜之地的一个小地方&hellip;&hellip;方圆不过二十来里&hellip;&hellip;&rdquo;李莲花&ldquo;啊&rdquo;了一声,十分敬仰地看着房克虎:&ldquo;二十来里也大得很了。&rdquo;柳寒梅顿时流露出轻蔑之色:&ldquo;那也算大侠?&rdquo;李莲花唯唯诺诺,过不多时又低声问房克虎:&ldquo;咳咳&hellip;&hellip;柳仙子又是&hellip;&hellip;何处的高人?&rdquo;房克虎哈哈大笑:&ldquo;她是黄河五环刀门下的女弟子,什么&lsquo;雪花仙子&rsquo;我根本没听说过,不会是今日前来临时自封的吧?&rdquo;柳寒梅&ldquo;砰&rdquo;的一声拍桌而起,柳眉倒竖,大怒道:&ldquo;你说什么?你妄为江湖中人,居然不知我&lsquo;雪花仙子&rsquo;乃是近年来江湖有数的人物?&rdquo;李莲花大吃一惊,连连拱手:&ldquo;两位声名远扬,在座各位都是久仰了,息怒息怒,请坐请坐。&rdquo;柳寒梅余怒未消,重重坐下,突地斜眼看李莲花:&ldquo;你姓谁名谁,报上名号。&rdquo;李莲花一怔:&ldquo;这个&hellip;&hellip;这个&hellip;&hellip;在下姓李&hellip;&hellip;&rdquo;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柳寒梅斜眼看到他手里抱着一个红色的喜糖盒子,为之愕然:&ldquo;这是&mdash;&mdash;你的贺礼?&rdquo;李莲花颔首。柳寒梅&ldquo;嘿&rdquo;了一声,起身坐往别席,竟是觉得和他同席十分屈辱。柳寒梅离席,第七桌有不少人纷纷离开,只余下三两人仍旧坐着,看似也都是来白吃白喝的江湖混混,却有一人姗姗而来,坐在了第七桌上,却是龙赋婕。她对李莲花微微一笑,似是对离开之人十分不屑。
方多病坐在正席,吊眼看着第七席的变故,肚里大笑。却听一名长须老者卓然而起,扬声道:&ldquo;吉时已到&mdash;&mdash;&rdquo;喜筵一阵喧哗,人人回头,只见肖紫衿一身红袍,胸挂红花,缓步走向停在门口的红轿。喧哗声渐渐平息,肖紫衿轻轻牵起轿前的红绸,轿帘晃动,一人头戴红盖头自轿中慢慢下来,红衣鲜艳,佳人窈窕,肖紫衿牵动红绸,红衣新娘缓步前行,突然之间,喜筵中宾客情不自禁发出一阵欢呼,肖紫衿微微一震,他是何等人物,却在牵起红绸的刹那,微微颤抖。
李莲花手持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肖紫衿。宾客满堂,肖紫衿全心全意只在乔婉娩一人身上,牵着新娘子走过喜筵,登上喜堂。那长须老者原来是肖紫衿叔父,只听他运气振声道:&ldquo;一拜天地&mdash;&mdash;&rdquo;肖紫衿和乔婉娩携手对门口同拜天地,那老者又喊:&ldquo;二拜高堂&mdash;&mdash;&rdquo;两人回身对老者徐徐拜下。&ldquo;夫妻对拜&mdash;&mdash;&rdquo;两人转过身,彼此深深拜下,携手而起。酒宴的宾客有些喊叫起来:&ldquo;恭喜肖大侠和乔姑娘喜结良缘&mdash;&mdash;&rdquo;&ldquo;恭喜肖大侠喜得佳人。&rdquo;&ldquo;多福多寿!&rdquo;&ldquo;早生贵子&mdash;&mdash;&rdquo;顿时一片哄笑,肖紫衿终是笑了,牵着新娘步入洞房。
李莲花手中的喜糖尚未送出,微微一笑之后,他将喜糖放置在靠近第七桌旁的收礼盘中。旁人所送的礼物大都名贵,这一盒喜糖倒是十分显眼。送出喜糖之后,他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蔬菜,吃了下去。同桌之人均觉诧异,这位食客未免毫无礼数。过不多时,正席开始动筷,大家纷纷劝酒,场面热闹异常。李莲花却只吃了那一筷子蔬菜,便自停筷,他左右无人,过了一会儿微笑,举杯低唱:&ldquo;一杯相属,此夕何夕&hellip;&hellip;&rdquo;却有一人走到他身侧,悠悠吟道:&ldquo;西江碧,江亭夜燕天涯客。天涯客,一杯相属,此夕何夕。烛残花懒歌声急,秦关汉苑无消息。无消息,戍楼吹角,故人难得。&rdquo;李莲花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猛地看见来人红衣乌发,容颜娇艳妩媚,发髻一支芙蓉金钗,十分华丽灿烂,竟比新娘还要明艳,却是何晓凤。
同桌之人都认得这位&ldquo;武林第三美人&rdquo;,见她突然来到,不免十分稀奇。靠近第七席的宾客纷纷回头,均在好奇这位&ldquo;武林第三美人&rdquo;究竟所为何事?只见她笑吟吟地看着李莲花,在他身边柳寒梅的空位坐下:&ldquo;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dquo;李莲花道:&ldquo;别来无恙,何姑娘好。&rdquo;何晓凤媚眼在李莲花脸上瞟来瞟去:&ldquo;李楼主何等身份,怎能坐在次席?这肖大侠也太不讲道理,你到我那里坐,来。&rdquo;李莲花温言道:&ldquo;我坐这里就很好。&rdquo;何晓凤嫣然一笑:&ldquo;那么我坐在这里陪你。&rdquo;同桌几人顿时心里悻悻这位&ldquo;李楼主&rdquo;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得江湖中身价最高之佳人的青睐,这位佳人年纪虽然大了那么一点,难伺候了那么一点,却也是千娇百媚&hellip;&hellip;
正在这时,正席起了一阵喧哗,肖紫衿换了身衣裳,出来陪酒。正席上纪汉佛、白江鹑和石水一起站起,举杯敬酒。肖紫衿一杯酒一饮而尽,白江鹑笑道:&ldquo;肖兄弟多年夙愿,终是得偿,恭喜恭喜。&rdquo;石水却冷冷地道:&ldquo;门主若在,三门主万万娶不到乔姑娘。&rdquo;纪汉佛喝了一声,石水阴阴闭嘴,纪汉佛对肖紫衿道:&ldquo;恭喜、恭喜。&rdquo;肖紫衿不以为忤,突地长长吐出一口气:&ldquo;我其实&hellip;&hellip;很庆幸他已经死了。&rdquo;饮下第二杯酒,他眼中隐有泪光,缓缓地道:&ldquo;你们可以恨我。&rdquo;纪汉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地道:&ldquo;不会。&rdquo;王忠、何璋和刘如京三人也自站起,连道恭喜,肖紫衿连饮七杯酒,面不改色。方多病和方而优也站起敬酒,方多病从未见过这位&ldquo;肖大侠&rdquo;,这时对他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只见他面貌英俊,气度沉稳,身材高大挺拔,的确是自有威仪,和江湖宵小之辈如李莲花之流大大不同。
肖紫衿敬完首席,一桌桌轮番敬酒,他内力深厚,又出身名门世家,酒量甚豪,连饮十数桌,脸上毫无酒意。很快他走向何晓凤这一桌,身侧有人替他倒酒,他举杯走向第七席首座,突然一怔,&ldquo;砰&rdquo;的一声,那一杯酒水失手跌落,在地上打得粉碎。
喜筵中顿时寂静无声,人人心里惊异,自李相夷和笛飞声死后,肖紫衿的武功纵使称不上江湖第一,也是&ldquo;第一&rdquo;之一,他手上劲道何等稳健,就算在手上抓住数百斤重物也不在话下,这小小酒杯竟而会失手跌落,实在是万分古怪。只见肖紫衿盯着第七席中的一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突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rdquo;那人微微一笑,举杯站了起来,&ldquo;在下李莲花,恭喜肖大侠和乔姑娘喜结连理,祝两位白头到老,不离不弃。&rdquo;肖紫衿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ldquo;你&mdash;&mdash;&rdquo;李莲花先行举杯一饮而尽,肖紫衿却呆了好一会儿,才从桌上取了另一只新杯,倒酒饮下,只听李莲花温和地道:&ldquo;你要待自己好些。&rdquo;肖紫衿僵硬了好一会儿,竟点了点头。李莲花举杯饮下第二杯酒,再次道:&ldquo;恭喜。&rdquo;肖紫衿又点了点头,仍道:&ldquo;你、你&hellip;&hellip;&rdquo;李莲花亮了亮杯底:&ldquo;李莲花。&rdquo;肖紫衿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都道肖大侠醉了,才见他自行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ldquo;砰&rdquo;的一声掷杯于地,大步转身离去。
他居然没再向第七席的其他人敬酒。
何晓凤吃惊地看着肖紫衿大步走过,瞠目结舌地看着李莲花:&ldquo;你&hellip;&hellip;真是个怪人。&rdquo;李莲花愕然:&ldquo;我怎么奇怪了?&rdquo;何晓凤指着肖紫衿,再指着李莲花:&ldquo;你们&hellip;&hellip;你们&hellip;&hellip;很奇怪。&rdquo;李莲花奇道:&ldquo;他娶老婆我来道喜,有什么不对?&rdquo;何晓凤呆了半响:&ldquo;他没给我敬酒。&rdquo;李莲花更奇道:&ldquo;他不是见了你失手打碎酒杯么?&rdquo;何晓凤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ldquo;他是见了我打碎酒杯?我怎么觉得他是见了你&hellip;&hellip;&rdquo;李莲花叹了口气:&ldquo;他自是见了你,一时失神,打碎酒杯。&rdquo;何晓凤将信将疑,心下却有丝窃喜:&ldquo;真的?&rdquo;李莲花正色道:&ldquo;当然是真的,他不是见了你失魂落魄,难道是见了我失魂落魄?&rdquo;何晓凤想了想,颜若春花地嫣然一笑:&ldquo;这倒也是&hellip;&hellip;&rdquo;
喜筵中不少人议论纷纷,好奇地看着李莲花,正席中关河梦却既未站起敬酒,也不看李莲花,甚是心不在焉。方多病已留意了他许久,忍不住问道:&ldquo;关兄可有心事?&rdquo;关河梦一怔,眉头紧蹙:&ldquo;我在想义妹不知何处去了?&rdquo;方多病东张西望,也有些奇怪,果然苏小慵踪影不见,她和乔婉娩交情非浅,不该不坐正席,怎会不在?&ldquo;自从去给乔姑娘梳妆,她至今未归。&rdquo;关河梦沉声道。方多病本想干笑一声,但老爷子坐在身边,只得&ldquo;温文尔雅&rdquo;地微微一笑:&ldquo;莫非她一直陪着乔姑娘?&rdquo;心下却道:莫非她陪新娘陪到洞房里去了?关河梦摇头:&ldquo;绝不可能。&rdquo;他目光在喜筵中搜索良久,缓缓地道:&ldquo;她失踪了。&rdquo;方多病道:&ldquo;这里是野霞小筑,&lsquo;紫袍宣天&rsquo;的住所,有谁敢在这里生事?苏姑娘想必是走散了,不会出事的,你放心。&rdquo;关河梦脸上微现冷笑,慢慢地说:&ldquo;我只怕就因为这里是肖大侠的居所,所以才有人敢在这里生事,因为今日此处毫不设防&hellip;&hellip;&rdquo;方多病见了他的冷笑,头皮有些发炸,勉强笑笑:&ldquo;关兄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想不至如此&hellip;&hellip;&rdquo;
此时肖紫衿已敬酒敬了一圈,喜筵也用过了大半,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惊叫一声:&ldquo;你是什么人&hellip;&hellip;啊&mdash;&mdash;&rdquo;庭院中众人一怔,只见一件事物横空飞来,姿势怪异地平平落地,却是野霞小筑门前的仆役。那仆役爬将起来,东张西望,尤自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竟连惊骇都不觉得。喜筵中高手众多,相顾骇然:要将一人掷入院中不难,难得是将人低低抛起,平平坠地,既不尘土飞扬,亦不鼻青脸肿,更不必说被抛之人居然还来不及觉得惊骇,人就已经进来了,那是什么样的武功?肖紫衿此时至少已经饮下数坛美酒,微有醉意,却仍是反应敏捷,刹那间已拦在了庭院拱门之前:&ldquo;来者何人?&rdquo;
喜筵中有心与来人一较高低的都已纷纷站起,只见站在庭院拱门之前的是一位青衣男子,年貌来看不过三十左右,容颜俊雅,手上托着一个木盒,冷淡淡站在门口,脸上既无祝贺之色,亦无挑衅之相。
众人目光一齐看着来人,此人容貌陌生,绝非近年来江湖中常见人物。正席上几人却都是浑身一震,脸色大变,同声叫道:&ldquo;笛飞声!&rdquo;刹那之间几人纷纷拦在肖紫衿身前,心里均想:不管这魔头因何未死,今日拼得性命不要,也要保肖紫衿和乔婉娩周全。
喜筵中刹那间寂静如死,人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位传说已死了十年的金鸾盟盟主,笛飞声&ldquo;悲风白杨&rdquo;心法为武林中第一等刚猛内力,若是此人真是笛飞声,今日喜筵众人坐得如此密集,他一掌之威,便足以立毙场内数位宾客。这位煞星怎会未死?十年之中他又究竟去了何处?今日来到野霞小筑又所为何事?众人噤若寒蝉,心下一片冰凉,若是他来向肖紫衿寻仇,要大开杀戒,我等今日却是冤死了。
笛飞声淡淡站在门前,眼见众人神情紧张,他却不看在眼内,环顾庭院之内,宾客皆悉胆寒,不知他想要如何?肖紫衿张口欲言,纪汉佛挡在他身前,低声道:&ldquo;乔姑娘尚在房内。&rdquo;一言提醒,肖紫衿本来心里怒极,不知笛飞声未死,又不知他前来所为何事,乘着酒意便要拔剑。纪汉佛提及乔婉娩,他心头一惊,满腔义愤顿时凉了。纪汉佛拦在众人之前,沉声问道:&ldquo;笛飞声?&rdquo;笛飞声手中木盒一抛,&ldquo;啪啦&rdquo;一声那木盒跌在纪汉佛身前,但闻他淡淡地道:&ldquo;十年不见,别来无恙?&rdquo;
纪汉佛不知他心里做的什么打算,也淡淡地答:&ldquo;别来无恙,不知笛盟主前来,所为何事?&rdquo;笛飞声却不理他,上下打量了肖紫衿一阵:&ldquo;听说这几年来,你武功大进,江湖中白道黑道,无不默认你是如今武林第一高手?&rdquo;众人一听便知来者不善,纪汉佛沉声道:&ldquo;武林第一高手云云,乃是江湖朋友过誉,江湖中藏龙卧虎,哪有人真敢自认第一高手?&rdquo;笛飞声&ldquo;嘿&rdquo;了一声,眼光只看着肖紫衿。肖紫衿却不能在众多宾客面前做缩头乌龟,双眉一振,朗声道:&ldquo;肖某绝非武林第一高手,但如笛盟主要仰仗武功,扰我婚宴,莫怪肖某不自量力&hellip;&hellip;&rdquo;笛飞声打断他的话,淡淡地道:&ldquo;今日你如能接我一掌,这盒中之物便算我赠与你成婚的贺礼。&rdquo;肖紫衿一怔,喜筵中众人大奇,这笛飞声竟不是来报金鸾盟全军覆没之仇,而似乎是来比武的,这地上木盒之中不知放置着什么事物,人人好奇得很。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