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吐气扬眉雷掌疾 惊才绝艳雪莲馨(2/2)
两人正要厮拚,余鱼同突然跃出,说道:“四哥,小弟已经出家,这笛子用不着了,让顾大哥带去吧。”文泰来见他这么说,倒也不便再代他出头,哼了一声,让开了两步。顾金标收起虎叉,跃出殿外。
滕一雷心想:“这姓文的好横,你武功虽好,难道我们就惧怕于你?不如显上一手,也好教你知道厉害。”这时三人已走到外殿,见韦护手执降魔宝杵,站在正中,神像前点着油灯,四大金刚坐在两旁。滕一雷跃上神座,运起功力,把每个神像都摇晃了一会,喝道:“走吧!”
文泰来和余鱼同听得殿外格格声响,奔出来看,猛见五个神像似乎活了一般,一一扑将下来。这时回身已然不及,文泰来暗叫:“不好!”抓住余鱼同左臂,使开“瞬息千里”轻身功夫,跃出山门。脚未落地,已听得殿里蓬蓬蓬几声巨响,烟雾瀰漫,尘土飞扬,几尊神像跌得粉碎。四大金刚又大又重,跌下来声势十分猛恶。文泰来大怒,拔步追出。余鱼同道:“四哥,今晚杀了四人,已经够啦!”文泰来一怔停步,问道:“你怎么做了和尚?”
滕一雷弄倒神像,却也怕文泰来赶来寻衅,和顾金标等疾向山下奔去。顾金标忽觉后腰一动,伸手一摸,金笛已然不见,大骇之下,“咦”的一声惊呼。滕一雷等停步询问。顾金标又惊又怒,骂道:“操他奶奶雄,这姓文的像鬼一样,把金笛偷去啦。”四人明明瞧见文泰来和余鱼同从殿里奔出,相距甚远,怎么转眼之间便能赶上来抢回金笛,身法之快,令人不寒而栗。哈合台道:“老二,别骂啦,要是他不拿金笛,给你背上一掌,你还有命吗?”顾金标心想文泰来确是手下留情,也就不言语了。
四人商量着到回部去找霍青桐,给辽东三魔报仇。韩文冲一定不肯同去,三人不便勉强,到了孟津就此分手。韩文冲回到洛阳隐居,闭门弹琵琶,再不出山,终于得享天年。
余鱼同听文泰来问他出家原因,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哥,我对你不住,你肯原谅我吗?”文泰来道:“咱们是好兄弟,别说你没甚么对我不起,就是有,那也是无心之过,我怎会介意?”余鱼同道:“这不是无心之故,乃是有意的忘恩负义。”文泰来微微一笑,道:“你舍命救我,非止一次,若说对我无义,有谁能信?”月光下见他身披袈裟,面目毁伤,又怎是昔日那个英俊少年,不由得一阵心酸,说道:“十四弟,咱们是生死骨肉的交情。便有天大的难事,四哥也一力为你担当,为何如此心灰意懒?”
余鱼同自从父母被害,流落江湖,以往红花会众兄弟间虽然交情都好,但从没人如此真如亲哥哥般对他说话,不觉动情,但转念一想,我既已出家,一切情丝俗缘都要斩断,于是硬起心肠,冷冷的道:“四哥,你请回去吧。以后咱们不一定有再见之日。我叫空色,你别再叫我十四弟啦。”说罢突然转身进寺。
文泰来呆了半晌,看他神情,知道再劝也是无用,虽然掌毙强敌,得报深仇,然见余鱼同如此,甚是郁郁,不由得长叹一声,悄回孟津。
余鱼同回入寺中,只见满殿佛像碎片,四具尸体横卧就地。他跪在残破的佛像之前,深切忏悔,忽听得轻轻的当啷一响,抬起头来,自己那枝金笛竟便在面前闪闪生光。他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李沅芷站在身后。这时她穿了女装,灯光下越显妩媚,只是满脸幽怨。余鱼同合十打了一躬,并不作声。李沅芷见他如此忍心,欲言又止,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下掩面哭了出来。
文泰来回到客店,骆冰已穿好衣服,带了兵刃,正要出外寻他,见他回来,心中大喜,怪道:“怎么悄悄一个人出去,也不叫人家一声。”文泰来道:“谁叫你睡得这样沉?哪一天让人绑了去,怕还睡得不知道呢。”骆冰笑道:“那最好,也好让你尝尝着急的滋味。”见丈夫神色凄然,忙问:“怎么啦?”文泰来道:“我见到了十四弟,他做了和尚。”骆冰一怔。文泰来道:“咱们见总舵主去。”叫醒了陈家洛、徐天宏等人,述说经过,章进第一个忍不住,跳起身来。众人忙奔宝相寺而去。
到得寺中,只见空荡荡的已无一人,想是寺僧见众人恶斗凶杀,吓得逃走了还没敢回来。骆冰见佛像前供桌上压着一张字条,取在手中,众人围拢来看,见字条上写道:
“总舵主暨各位哥哥英鉴:小弟罪孽深重,出家忏悔,以了尘缘,望各位努力大事,以成不世功业,小弟日夕在佛前为此祷告。小弟现出外募化,重修佛像金身,或数月之后,方能归也。关东三魔已首途回部,寻翠羽黄衫去矣,务请设法拦阻为要。 小弟鱼同顿首再拜”
众人看了都很伤感,骆冰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滋味。章进怒道:“出甚么屁家?咱们把这庙放火烧了,瞧他还做不做成和尚?”说着拿了烛台,就要去放火,骆冰连忙喝止。
徐天宏道:“我看十四弟凡心未断,未必能做一辈子和尚。”文泰来忙问:“何以见得?”徐天宏道:“第一、他还挂念咱们的大事。第二、他要募化重修佛像,但他素来心高气傲,不屑求人,要他募化,哪能成功?我瞧他势必仍用老法子,要去劫盗为富不仁的大户。”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起来。陈家洛笑道:“哪还像甚么和尚?”徐天宏道:“他连翠羽黄衫都还放心不下,只怕做和尚很难。这字条上署的是他本名,不写和尚法名。看来他对自己的和尚身份也不怎么在乎。”众人听他一说,都觉有理,也就宽怀。
文泰来道:“这关东三魔武功很强,不知那翠羽黄衫能敌得住吗?”徐天宏道:“我们曾见霍青桐姑娘和六魔阎世章相斗,霍姑娘稍胜他一筹。不过若非总舵主出手相救,只怕也已遭了他的毒手。”文泰来道:“那不成,这大魔滕一雷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十分厉害。”徐天宏道:“那么咱们赶快动身去回部,路上把三魔截住。等咱们办完正事,再回来劝十四弟吧。”众人都说不错。
众人回到孟津,天已发白,便到酒楼去吃面喝酒。
徐天宏道:“三魔既已动身,咱们最好有人骑四嫂的白马赶过头去。眼下回部军情紧迫,木卓伦老英雄他们正忙于应付,别让翠羽黄衫冷不防的给三魔打个措手不及。”陈家洛心想此言甚是,皱眉不语。
章进道:“那我先去吧,你们随后来。”徐天宏道:“你性子急,别途中惹事,误了大事。”章进道:“我不惹事就是。”骆冰明白徐天宏的意思,说道:“你不懂回语,途中好生不便,目下到处有战事,别让回人们起了误会。”座中只有陈家洛和心砚两人在回疆住过十年之久,精通回语,骆冰这句话明明是要他们去了。陈家洛仍是不语。心砚道:“少爷,那么我先走吧。”徐天宏道:“总舵主,我瞧你还是先走最妥。你懂回语,功夫又好,关东三魔和你没朝过相,就是狭路相逢,动手不动手都不打紧。你赶到之后,要是兆惠仍不停手,你还可以帮他们出些主意。”陈家洛沉吟半晌,说道:“好吧!”吃过面后,谢了上官毅山,和众人作别,跨上骆冰的白马,向西驰去。
陈家洛得知关东三魔要去找霍青桐报仇,甚是关切,翠羽黄衫的背影在大漠尘沙中逐渐隐没的情景,当即袭上心头,但想到那姓李少年和她亲密异常的模样,以及陆菲青所说他徒儿与她两相爱悦的言语,又觉自己未免自作多情,徒寻烦恼,然而要将心头的思念置之度外,却又不能。
那白马脚程好快,只觉耳旁风生,山岗树木如飞般在身旁掠过。到得午间,已奔出二百多里,自必早把关东三魔远远抛在后面。打过尖后,纵马又驰,心想今日奔跑一日,关东三魔永远别想再赶得上,晚间在客店中歇宿时,已全然放心。
不一日已到肃州,登上嘉峪关头,倚楼纵目,只见长城环抱,控扼大荒,蜿蜒如线,俯视城方如斗,心中颇为感慨,出得关来,也照例取石向城投掷。关外风沙险恶,旅途艰危,相传出关时取石投城,便可生还关内。行不数里,但见烟尘滚滚,日色昏黄,只听得骆驼背上有人唱道:“一过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边是戈壁,后面是沙滩。”歌声苍凉,远播四野。
一路晓行夜宿,过玉门、安西后,沙漠由浅黄逐渐变为深黄,再由深黄渐转灰黑,便近戈壁边缘了。这一带更无人烟,一望无垠,广漠无际,那白马到了用武之地,精神振奋,发力奔跑,不久远处出现了一抹岗峦。
转眼之间,石壁越来越近,一字排开,直伸出去,山石间云雾瀰漫,似乎其中别有天地,再奔近时,忽觉峭壁中间露出一条缝来,白马沿山道直奔了进去,那便是甘肃和回疆之间的交通孔道星星峡。
峡内两旁石壁峨然笔立,有如用刀削成,抬头望天,只觉天色又蓝又亮,宛如潜在海底仰望一般。峡内岩石全系深黑,乌光发亮。道路弯来弯去,曲折异常。这时已入冬季,峡内初有积雪,黑白相映,蔚为奇观,心想:“这峡内形势如此险峻,真是用兵佳地。”
过了星星峡,在一所小屋中借宿一晚。次日又行,两旁仍是绵亘的黑色山岗。奔驰了几个时辰,已到大戈壁上。戈壁平坦如镜,和沙漠上的沙丘起伏全然不同,凝眸远眺,只觉天地相接,万籁无声,宇宙间似乎唯有他一人一骑。他虽武艺高强,身当此境,不禁也生栗栗之感,顿觉大千无限,一己渺小异常。
到哈密城后,心想军情紧急,对外来旅客盘查必严,于是绕过城市,径到城西的二堡。次日起来,寻思一过二堡向西,就要打听霍青桐的所在了,自己是汉人,只怕回人疑心自己是奸细,如何取得他们信任,倒要费一番周折,还是换了回人装束较好,于是在二堡买了回人戴的绣花小帽、皮靴和条纹衣衫,到旷野中换了,把原来衣服埋在沙中。临溪一照,宛然是个回族少年,自觉有趣,不禁失笑。
但一路之上,竟没遇到一个回人。沿途回人聚居的村落市集都已烧成白地,自是兆惠大军干的好事,所有回人必定都已逃入沙漠腹地。不由得着急起来,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漠之上,却到哪里去找霍青桐?心想如沿大路寻访,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人,于是折而向南,尽往偏僻山地中乱走。回疆本就荒凉,不循大路,更是难遇人烟,向南走了三天,干粮吃完,幸好不久便打死了一只黄羊。
又走了两日,途中见到几个牧人,一问之下,却都是哈萨克族人。他们只知满清大军来了之后,回部大队人众都往西退走,却不知退往何处。
彷徨无计,只得纵马向西,信蹄所之,不加控驭,每天奔驰三四百里。如此走了四日,眼见皆是黄沙,天色蒙暗,不知尽头。
这日天气忽然热了起来,大漠之中气候变化剧烈,往往一日之内数历寒暑。本来水囊中的水都结了薄冰,这时却越走越热,烈日当空,人马身上都是汗水,他想找个阴凉所在休息,四顾茫茫,尽是沙丘,只得驰到一个大沙丘的背日处,打开水袋喝了三口,也让白马喝了三口,虽然奇渴难当,却不敢多喝,只怕附近找不到水源,喝完了水那可是死路一条。
人马休息了一个时辰,上马又行。正走得昏昏沉沉、人困马乏之时,忽然白马仰起头来,向天空嗅了几嗅,振鬣长嘶,转过身来,向南奔驰,陈家洛知道此马颇具灵性,便也由它。奔不多时,沙丘间忽然出现了稀稀落落的铁草,再奔一阵,地下青草渐多。陈家洛知道前面必有水源,心中大喜。那白马这时精神大振,四蹄如飞。不一会,已听得淙淙水声。
转眼之间,面前出现一条小溪,白马奔到溪边,陈家洛跳下马来,见水清见底,抚摸马背,笑道:“多亏你找到这条小溪,咱们一起喝吧!”俯身溪边,掬了一口水喝下,只觉一阵清凉,直透心肺。那水甘美之中还带有微微香气,想必出自一处绝佳的泉水。溪水中无数小块碎冰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音,叮叮咚咚,宛如仙乐。那马喝了几口水后,长嘶一声,跳跃了数下,也是说不出的欢喜。
陈家洛饮足溪水,心旷神怡,胸襟爽朗,回顾身上满是沙尘,于是卷起裤脚,踏入水中,把头脸手脚洗了个干净,再把马牵过,给它洗刷一遍。然后在两只皮袋中装满了水。冰块闪耀之中,忽见夹杂有花瓣飘流,溪水芳香,当是上游有花之故,心想:“沿溪上溯,或许遇得到人,能问到霍青桐的行踪。”于是骑上了马,沿溪水向上游行去。
渐行溪流渐大。沙漠中的河流大都上游水大,到下游时水流逐渐被沙漠吸干,终于消失。他久住回疆,也不以为奇,但见溪旁树木也渐渐多了。纵马急驰了一阵,溪水转弯绕过一块高地,忽然眼前一片银瀑,水声轰轰不绝,匹练有如自天而降,飞珠溅玉,顿成奇观。
在这荒凉的大漠之中突然见此美景,不觉身神俱爽,好奇心起,想看看瀑布之上更有甚么景色,牵马从西面绕道而上。转了几个弯,从一排参天青松中穿了出去,登时惊得呆了。
眼前一片大湖,湖的南端又是一条大瀑布,水花四溅,日光映照,现出一条彩虹,湖周花树参差,杂花红白相间,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之中,奇丽莫名。远处是大片青草平原,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与天相接,草地上几百只白羊在奔跑吃草。草原西端一座高山参天而起,耸入云霄,从山腰起全是皑皑白雪,山腰以下却生满苍翠树木。
他一时口呆目瞪,心摇神驰。只听树上小鸟鸣啾,湖中冰块撞击,与瀑布声交织成一片乐音。呆望湖面,忽见湖水中微微起了一点漪涟,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从湖中伸了上来,接着一个湿淋淋的头从水中钻出,一转头,看见了他,一声惊叫,又钻入水中。
就在这一刹那,陈家洛已看清楚是个明艳绝伦的少女,心中一惊:“难道真有山精水怪不成?”摸出三粒围棋子扣在手中。
只见湖面一条水线向东伸去,忽喇一声,那少女的头在花树丛中钻了起来,青翠的树木空隙之间,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散在湖面,一双像天上星星那么亮的眼睛凝望过来。这时他哪里还当她是妖精,心想凡人必无如此之美,不是水神,便是天仙了,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么?”
说的是回语,陈家洛虽然听见,却似乎不懂,怔怔的没作声,一时缥渺恍惚,如梦如醉。那声音又道:“你走开,让我穿衣服!”陈家洛脸上一阵发烧,疾忙转身,窜入林中。
他坐在地下,心中突突发跳,暗想:“难道这只是个寻常的回人少女?她裸着身子在湖中洗澡,我居然看见了还不避开,咳,真是不该。”他十分不好意思,就想马上逃开,但想好容易见到了人,怎不问问她霍青桐的信息,一时委决不下。忽然湖那边传来了娇柔清亮的歌声:
“过路的大哥你回来,
为甚么逃得快?口不开?
人家洗澡你来偷看,
我问你哟,
这样的大胆该不该?”
歌声轻快活泼,想见唱歌的人颊边含有笑意。
陈家洛听她歌中含意嘲弄多于责怪,于是慢慢走回湖边,缓缓抬头,只见湖边红花树下,坐着一个全身白衣如雪的少女,长发垂肩,正拿着一把梳子慢慢梳理。她赤了双脚,脸上发上都是水珠。陈家洛一见她的脸,一颗心又是怦怦而跳,暗想:“天下哪有这般美女?”只见她舒雅自在的坐在湖边,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白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他平时潇洒自如,这时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向他嫣然一笑,招手要他走近。陈家洛用回语说道:“在下路过此地,天热口渴,忽然遇到这条清凉的溪水,找到了这里。不料无意冲撞了姑娘,实是无心之过,还请原谅。”说着行了一礼。那少女见他说得斯文,又是一笑,唱了起来:
“过路的大哥哪里来?
你过了多少沙漠多少山?
你是大草原上牧牛羊?
还是赶了驼马做买卖?”
陈家洛知道回人喜爱唱歌,平时说话对答,常以歌唱代替,出日成韵,风致天然,自己虽在大漠多年,但每日勤练武功,却没学到这项本事。他不知这少女的来历,不愿把自己的事据实以告,说道:“我从东边来,原是在关内赶骆驼做生意的,现今有件要事,要找一个人,要向姑娘打听。”
那少女见他不会唱歌,微微一笑,也就不唱了,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陈家洛道:“我叫阿密特。”那是回人最常用的男人名字。那少女笑道:“好吧,那么我叫爱西翰。”那也是回人女子中最多用的名字,有如汉人的芬芳贞淑之类。
那少女又道:“你要找谁?”陈家洛道:“我要找木卓伦老英雄。”那少女微微一怔,说道:“你识得他么?找他有甚么事?”陈家洛道:“我识得他。我还识得他的儿子霍阿伊和女儿霍青桐。”
那少女道:“你在哪里见过他们?”陈家洛道:“他们到中原去夺还圣经,我刚巧遇着。”那少女道:“这就是了,你坐下吧,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她赤着双脚,奔进树丛中,不一会拿来一个碧绿的哈密瓜,一大碗马乳酒,递给了他。陈家洛谢了,先喝一口马乳酒,甚觉甘美。那少女又递给他一把小银刀,剖开瓜来,瓜肉如黄色缎子一般,咬了一口,香甜爽脆,汁液胜蜜。
那少女问道:“你找木卓伦老爷子有甚么事?”陈家洛听她语气,对木卓伦很是尊敬,问道:“木卓伦老英雄是姑娘一族的么?”那少女点点头。陈家洛道:“他们在夺还圣经时杀了几名镖师,现今镖师的朋友要来报仇。我得知讯息,赶来报信,好教他们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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