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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自大成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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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三百人群相斗殴,都是穿一色衣服,使一般兵刃,谁友谁敌,倒也不易分辨。本来四支和长门斗,三支和四支斗,二支和五支斗,到得后来,本支师兄弟间素有嫌隙的,乘着这个机会,或明攻,或暗袭,也都厮杀起来,局面混乱已极。

忽听得砰嘭一声响,两扇厅门脱钮飞出,一人朗声说道:“侠客岛赏善罚恶使者,前来拜见雪山派掌门人!”语音清朗,竟将数百人大呼酣战之声也压了下去。

众人都大吃一惊,有人便即罢手停斗,跃在一旁。渐渐罢斗之人愈来愈多,过不片刻,人人都退向墙边,目光齐望厅门,大厅中除了伤者的呻吟之外,更无别般声息。又过片刻,连身受重伤之人也都住口止唤,瞧向厅门。

厅门口并肩站着二人,一胖一瘦。石破天见是张三、李四到了,险些儿尖声呼叫,但随即想起自己假扮石中玉,不能在此刻表露身分。

张三笑嘻嘻地道:“难怪雪山派武功驰名天下,为别派所不及。原来贵派同门习练武功之时,竟然是真砍真杀。如此认真,嘿嘿,难得,难得!佩服,佩服!”

那姓廖的名叫廖自砺,踏上一步,说道:“尊驾二位便是侠客岛的赏善罚恶使者么?”

张三道:“正是。不知哪位是雪山派掌门人?我们奉侠客岛岛主之命,手持铜牌前来,邀请贵派掌门人赴敝岛相叙,喝一碗腊八粥。”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两块铜牌,转头向李四道:“听说雪山派掌门人是威德先生白老爷子,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像啊。”李四摇头道:“我瞧着也不像。”

廖自砺道:“姓白的早已经死了,新的掌门人……”他一言未毕,封万里接口骂道:“放屁!威德先生并没死,不过……”廖自砺怒道:“你对师叔说话,是这等模样么?”封万里道:“你这种人,也配做师叔!”

廖自砺长剑直指,便向他刺去。封万里举剑挡开,退了一步。廖自砺杀得红了双眼,仗剑直上。一名长门弟子上前招架。跟着成自学、齐自勉、梁自进纷纷挥剑,又杀成一团。

雪山派这场大变,关涉重大,成、齐、廖、梁四个师兄弟互相牵制,互相嫉妒,长门处境虽甚不利,实力却也殊不可侮,因此虽有赏善罚恶使者在场,但本支面临生死存亡的大关头,各人竟不放松半步,均盼先在内争中占了上风,再来处理铜牌邀宴之事。

张三笑道:“各位专心研习剑法,发扬武学,原是大大的美事,但来日方长,却也不争这片刻。雪山派掌门人到底是哪一位?”说着缓步上前,双手伸出,乱抓乱拿,只听得呛啷啷响声不绝,七八柄长剑都已投在地下。成、齐、廖、梁四人以及封万里与几名二代弟子手中的长剑,不知如何竟都给他夺下,抛掷在地。各人只感到胳臂一震,兵刃便已离手。

这一来,厅上众人无不骇然失色,才知来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各人登时忘却了内争,记起武林中所盛传赏善罚恶使者所到之处、整个门派尽遭屠灭的种种故事,不自禁的都觉全身毛管竖立,好些人更牙齿相击,身子发抖。

先前各人均想凌霄城偏处西域,极少与中土武林人士往还,这邀宴铜牌未见得会送上雪山派来;而善恶二使的武功只是得诸传闻,多半言过其实,未必真有这等厉害;再则雪山派有掌门人威德先生白自在大树遮荫,便有天大的祸事,也自有他挺身抵挡,因此于这件事谁也没有在意。岂知突然之间,预想不会来的人终究来了,所显示的武功只有比传闻的更高,而遮荫的大树又偏偏给自己砍倒了。过去三十年中,所有前赴侠客岛的掌门人,没一人能活着回来,此时谁做了雪山派掌门人,便等如是自杀一般。

还在片刻之前,五支互争雄长,均盼由本支首脑出任掌门。五支由勾心斗角的暗斗,进而为挥剑砍杀的明争,蓦地里情势急转直下,封、成、齐、廖、梁五人一怔之间,不约而同的伸手指出,说道:“是他!他是掌门人!”

霎时之间,大厅中寂静无声。

僵持片刻,廖自砌道:“三师哥年纪最大,顺理成章,自当接任本派掌门。”齐自勉道:“年纪大有甚么用?廖师弟武功既高,门下又是人才济济,这次行事,以你出力最多。要是廖师弟不做掌门,就算旁人做了,这位子也决计坐不稳。”梁自进冷冷的道:“本门掌门人本来是大师兄,大师兄不做,当然是二师兄做,那有甚么可争的?”成自学道:“咱四人中论到足智多谋,还推五师弟。我赞成由五师弟来担当大任。须知今日之事,乃是斗智不斗力。”廖自砺道:“掌门人本来是长门一支,齐师哥既然不肯做,那么由长门中的封师侄接任,大伙儿也无异言,至少我姓廖的大表赞成。”封万里道:“刚才有人大声叱喝,要将长门一支的弟子尽数杀了,不知是谁放的狗屁?”廖自砺双眉陡竖,待要怒骂,但转念一想,强自忍耐,说道:“事到临头,临阵退缩,未免也太无耻。”

五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推举别人出任掌门。

张三笑吟吟的听着,不发一言。李四却耐不住了,喝道:“到底哪一个是掌门人?你们这般的吵下去,再吵十天半月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可不能多等。”

梁自进道:“成师哥,你快答应吧,别要惹出祸事来,都是你一个人连累了大家。”成自学怒道:“为甚么是我牵累了大家,却不是你?”五人又是吵嚷不休。

张三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在此。你们五位以武功决胜败,谁的功夫最强,谁便是雪山派掌门。”五人面面相觑,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均不接嘴。

张三又道:“适才我二人进来之时,你们五位正在动手厮杀,猜想一来是研讨武功,二来是凭强弱定掌门。我二人进来得快了,打断了列位的雅兴。这样罢,你们接着打下去,不到一个时辰,胜败必分。否则的话,我这个兄弟性子最急,一个时辰中办不完这件事,他只怕要将雪山派尽数诛灭了。那时谁也做不成掌门,反而不美。一、二、三!这就动手罢!”

刷的一声,廖自砺第一个拔出剑来。

张三忽道:“站在窗外偷瞧的,想必也都是雪山派的人了,一起都请进来罢!既是凭武功强弱以定掌门,那就不分辈份大小,人人都可出手。”袍袖向后拂出,砰的一声响,两扇长窗为他袖风所激,直飞了出去。

史婆婆道:“进去罢!”左手拉着阿绣,右手拉着石破天,三人并肩走进厅去。

厅上众人一见,无不变色。成、齐、廖、梁四人各执兵刃,将史婆婆等三人围住了。史婆婆只是嘿嘿冷笑,并不作声。封万里却上前躬身行礼,颤声道:“参……参……参见师……师……娘!”

石破天心中一惊:“怎么我师父是他的师娘?”史婆婆双眼向天,浑不理睬。

张三笑道:“很好,很好!这位冒充长乐帮主的小朋友,却回到雪山派来啦!二弟,你瞧这家伙跟咱们三弟可真有多像!”李四点头道:“就是有点儿油腔滑调,贼头狗脑!哪里有漂亮妞儿,他就往哪里钻。”

石破天心道:“大哥、二哥也当我是石中玉。我只要不说话,他们便认我不出。”

张三说道:“原来这位婆婆是白老夫人,多有失敬。你的师弟们看上了白老爷子的掌门之位,正在较量武功,争夺大位,好罢!大伙儿这便开始!”

史婆婆满脸鄙夷之色,携着石破天和阿绣两人,昂首而前。成自学等四人不敢阻拦,眼睁睁瞧着她往太师椅中一坐。

李四喝道:“你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成自学道:“不错!”举剑向梁自进刺去。梁自进挥剑挡开,脚下踉跄,站立不定,说道:“成师哥剑底留情,小弟不是你对手!”这边廖自砺和齐自勉也作对儿斗了起来。

四人只拆得十余招,旁观的人无不暗暗摇头,但见四人剑招中漏洞百出,发招不是全无准头,便是有气没力,哪有半点雪山派第一代名手的风范?便是只学过一两年剑法的少年,只怕也比他们强上几分。显而易见,这四人此刻不是“争胜”,而是在“争败”,人人不肯做雪山派掌门,只是事出无奈,勉强出手,只盼输在对方剑下。

可是既然人同此心,那就谁也不易落败。梁自进身子一斜,向成自学的剑尖撞将过去。成自学叫声:“啊哟!”左膝突然软倒,剑尖拄向地下。廖自砺挺剑刺向齐自勉,但见对方不闪不避,呆若木鸡,这一剑便要刺入他的肩头,忙回剑转身,将背心要害卖给对方。

张三哈哈大笑,说道:“老二,咱二人足迹遍天下,这般精采的比武,今日却是破题儿第一遭得见,当真是大开眼界。难怪雪山派武功独步当世,果然是与众不同。”

史婆婆厉声喝道:“万里,你把掌门人和长门弟子都关在哪里?快去放出来!”

封万里颤声道:“是……是廖师叔关的,弟子确实不知。”史婆婆道:“你知道也好,不知也好,不快去放了出来,我立时便将你毙了!”封万里道:“是,是,弟子这就立刻去找。”说着转身便欲出厅。

张三笑道:“且慢!阁下也是雪山掌门的继承人,岂可贸然出去?你!你!你!你!”连指四名雪山弟子,说道:“你们四人,去把监禁着的众人都带到这里来,少了一个,你们的脑袋便像这样。”右手一探,向厅中木柱抓去,柱子上登时出现一个大洞,只见他手指缝中木屑纷纷而落。

那四名雪山弟子不由自主的都打了个寒战,只见张三的目光射向自己脑袋,右手五指抖动,像是要向自己头上抓一把似的,当即喏喏连声,走出厅去。

这时成、齐、廖、梁四人兀自在你一剑、我一剑的假斗不休。四人听了张三的讥嘲,都已不敢在招数上故露破绽,因此内劲固然惟恐不弱,姿式却是只怕不狠,厉声吆喝之余,再辅以咬牙切齿,横眉怒目,他四人先前真是性命相拚,神情也没这般凶神恶煞般狰狞可怖。只见剑去如风,招招落空,掌来似电,轻软胜绵。

史婆婆越看越恼,喝道:“这些鬼把式,也算是雪山派的武功吗?凌霄城的脸面可给你们丢得干干净净了。”转头向石破天道:“徒儿,拿了这把刀去,将他们每一个的手臂都砍一条下来。”

石破天在张三、李四面前不敢开口说话,只得接过单刀,向成自学一指,挥刀砍去。

成自学听得史婆婆叫人砍自己的臂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眼见他单刀砍到,忙挥剑挡开,这一剑守中含攻,凝重狠辣,不知不觉显出了雪山剑法的真功夫来。

张三喝采道:“这一剑才像个样子。”

石破天心念一动:“大哥二哥知道我内力不错,倘若我凭内力取胜,他们便认出我是狗杂种了。我既冒充石中玉,便只有使雪山剑法。”当下挥刀斜刺,使一招雪山剑法的“暗香疏影”。成自学见他招数平平,心下不再忌惮,运剑封住了要害,数招之后,引得他一刀刺向自己左腿,假装封挡不及,“啊哟”一声,刀尖已在他腿上划了一道口子。成自学投剑于地,凄然叹道:“英雄出在少年,老头子是不中用的了。”

梁自进挥剑向石破天肩头削下,喝道:“你这小子无法无天,连师叔祖也敢伤害!”他对石破天所使剑法自是了然于胸,数招之间,便引得他以一招“黄沙莽莽”在自己左臂轻轻掠过,登时跌出三步,左膝跪地,大叫:“不得了,不得了,这条手臂险些给这小子砍下来了。”跟着齐自勉和廖自砺双战石破天,各使巧招,让他刀锋在自己身上划破一些皮肉,双双认输退下。一个连连摇头,黯然神伤;一个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史婆婆厉声道:“你们输给了这孩儿,那是甘心奉他为掌门了?”

成、齐、廖、梁四人一般心思:“奉他为掌门,只不过是送他上侠客岛去做替死鬼,有何不可?”成自学道:“两位使者先生定下规矩,要我们各凭武功争夺掌门。我艺不如人,以大事小,那也是无法可想。”齐、廖、梁三人随声附和。

史婆婆道:“你们服是不服?”四人齐声道:“口服心服,更无异言。”心中却想:“待这两个恶人走后。凌霄城中还不是我们的天下?谅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鬼有何作为?”史婆婆道:“那么怎不参拜新任雪山派掌门?”想到金乌派开山大弟子居然做了雪山派掌门人,心中乐不可支,一时却没想到,此举不免要令这位金乌派大弟子兼雪山派掌门人小命不保。

忽然厅外有人厉声喝道:“谁是新任雪山派掌门?”正是白万剑的声音,跟着铁链呛啷声响,走进数十人来。这些人手足都锁在镣铐之中,白万剑当先,其后是耿万钟、柯万钧、王万仞、呼延万善、闻万夫、汪万翼、花万紫等一干新自中原归来的长门弟子。

白万剑一见史婆婆,叫道:“妈,你回来了!”声音中充满惊喜之情。

石破天先前听封万里叫史婆婆为师娘,已隐约料到她是白自在的夫人,此刻听白万剑呼她为娘,自是更无疑惑,只是好生奇怪:“我师父既是雪山派掌门人的夫人,为甚么要另创金乌派,又口口声声说金乌派武功是雪山派的克星?”

阿绣奔到白万剑身前,叫道:“爹爹!”

史婆婆既是白万剑的母亲,阿绣自是白万剑的女儿了,可是她这一声“爹爹”,还是让石破天大吃了一惊。

白万剑大喜,颤声道:“阿绣,你……你……没死?”

史婆婆冷冷的道:“她自然没死!难道都像你这般脓包鼻涕虫?亏你还有脸叫我一声妈!我生了你这混蛋,恨不得一头撞死了干净!老子给人家关了起来,自己身上叮叮当当的戴上这一大堆废铜烂铁,臭美啦,是不是?甚么‘气寒西北’?你是‘气死西北’!他妈的甚么雪山派,戴上手铐脚镣,是雪山派甚么高明武功啊?老的是混蛋,小的也是混蛋,他妈的师弟、徒弟、徒子、徒孙,一古脑儿都是混蛋,乘早给我改名作混蛋派是正经!”

白万剑等她骂了一阵,才道:“妈,孩儿和众师弟并非武功不敌,为人所擒,乃是这些反贼暗使奸计。他……”手指廖自砺,气愤愤的道:“这家伙扮作了爹爹,在被窝中暗藏机关,孩儿这才失手……”史婆婆怒斥:“你这小混蛋更加不成话了,认错了旁人,倒也罢了,连自己爹爹也都认错,还算是人么?”

石破天心想:“认错爹爹,也不算希奇。石庄主、石夫人就认错我是他们的儿子,连带我也认错了爹爹。唉,不知我的爹爹到底是谁。”

白万剑自幼给母亲打骂惯了,此刻给她当众大骂,虽感羞愧,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记挂着父亲的安危,问道:“妈,爹爹可平安么?”史婆婆怒道:“老混蛋是活是死,你小混蛋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老混蛋活在世上丢人现眼,让师弟和徒弟们给关了起来,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好!”白万剑听了,知道父亲只是给本门叛徒监禁了,性命却是无碍,心中登时大慰,道:“谢天谢地,爹爹平安!”

史婆婆骂道:“平安个屁!”她口中怒骂,心中却也着实关怀,向成自学等道:“你们把大师兄关在哪里?怎么还不放他出来?”成自学道:“大师兄脾气大得紧,谁也不敢走近一步,一近身他便要杀人。”史婆婆脸上掠过一丝喜色,道:“好,好,好!这老混蛋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骄傲狂妄,不可一世,让他多受些折磨,也是应得之报。”

李四听她怒骂不休,于是插口道:“到底哪一个是混蛋派的掌门人?”

史婆婆霍地站起,踏上两步,戟指喝道:“‘混蛋派’三字,岂是你这个混蛋说得的?我自骂我老公、儿子,你是甚么东西,胆敢出言辱我雪山派?你武功高强,不妨一掌把老身打死了,要在我面前骂人,却是不能!”

旁人听到她如此对李四疾言厉色的喝骂,无不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均知李四若是一怒出手,史婆婆万无幸理。石破天晃身挡于史婆婆之前,倘若李四出手伤他,便代为挡架。白万剑苦于手足失却自由,只暗暗叫苦。哪知李四只笑一笑,说道:“好罢!是我失言,这里谢过,请白老夫人谢罪!那么雪山派的掌门人到底是哪一位?”

史婆婆向石破天一指,说道:“这少年已打败了成、齐、廖、梁四个叛徒,他们奉他为雪山派掌门,有哪一个不服?”

白万剑大声道:“孩儿不服,要和他比划!”

史婆婆道:“好,把各人的铐镣开了!”

成、齐、廖、梁四人面面相觑,均想:“若将长门弟子放了出来,这群大虫再也不可复制。咱们犯上作乱的四支,那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但眼前情势,若是不放,却又不成。”

廖自砺转头向白万剑道:“你是我手下败将,我都服了,你又凭甚么不服?”白万剑怒道:“你这犯上作乱的逆贼,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暗使卑鄙行径,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话?说甚么是你手下败将?”

原来白自在的师父早死,成、齐、廖、梁四人的武功大半系由白自在所授。白自在和四个师弟名虽同门,实系师徒。雪山派武功以招数变幻见长,内力修为却无独到之秘。白自在早年以机缘巧合,服食雪山上异蛇的蛇胆蛇血,得以内力大增,雄浑内力再加上精微招数,数十年来独步西域。他传授师弟和弟子之时,并未藏私,但他这内功却由天授,非关人力,因此众师弟的武功始终和他差着一大截。白自在逞强好胜,于巧服异物、大增内力之事始终秘而不宣,以示自己功夫之强,并非得自运气。

四个师弟心中却不免存了怨怼之意,以为师父临终之时遗命大师兄传授,大师兄却有私心,将本门祖艺藏起一大半。再加白万剑武功甚强,骎骎然有凌驾四个师叔之势,成、齐、廖、梁四人更感不满。只是白威德积威之下,谁都不敢有半句抱怨的言语。此番长门弟子中的菁英尽数离山,而白自在突然心智失常,倒行逆施,凌霄城中人人朝不保夕。众师弟既为势所逼,又见有机可乘,这才发难。

便在此时,长门众弟子回山。廖自砺躲在白自在床上,逼迫白自在的侍妾将白万剑诱入房中探病,出其不意的将他擒住。自中原归来的一众长门弟子首脑就逮,余人或遭计擒,或被力服,尽数陷入牢笼。此刻白万剑见到廖自砺,当真是恨得牙痒痒地。

廖自砺道:“你若不是我手下败将,怎地手铐会戴上你的双腕?我可既没用暗器,又没使迷药!”

李四喝道:“这半天争执不清,快将他手上铐镣开了,两个人好好斗一场。”

廖自砺兀自犹豫,李四左手一探,夹手夺过他手下长剑,当当当当四声,白万剑的手铐足镣一齐断绝,却是被他在霎时之间挥剑斩断。这副铐镣以精钢铸成,廖自砺的长剑虽是利器,却非削铁如泥的宝剑,被他运以浑厚内力一斫即断,直如摧枯拉朽一般。铐镣连着铁链落地,白万剑手足上却连血痕也没多上一条,众人情不自禁的大声喝采。几名谄佞之徒为了讨好李四,这个“好”字还叫得加倍漫长响亮。

白万剑向来自负,极少服人,这时也忍不住说道:“佩服,佩服!”长门弟子之中早有人送剑过来。白万剑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跟着提足踢了他一个筋斗,骂道:“叛徒!”既为长门弟子,留在凌霄城中而安然无恙,自然是参与叛师逆谋了。

阿绣叫了声:“爹!”倒持佩剑,送了过去。

白万剑微微一笑,说道:“乖女儿!”他迭遭横逆,只有见到母亲和女儿健在,才是十分喜慰之事。他一转过头来,脸上慈和之色立时换作了憎恨,目光中如欲喷出火来,向廖自砺喝道:“你这本门叛徒,再也非我长辈,接招罢!”刷的一剑,刺了过去。

李四倒转长剑,轻轻挡过了白万剑这一剑,将剑柄塞入廖自砺手中。

二人这一展开剑招,却是性命相扑的真斗,各展平生绝艺,与适才成、齐、廖、梁的儿戏大不相同。雪山派第一代人物中,除白自在外,以廖自砺武功最高,他知白万剑亟欲杀了自己,此刻出招哪里还有半分怠忽,一柄长剑使开来矫矢灵动,招招狠辣。白万剑急于复仇雪耻,有些沉不住气,贪于进攻,拆了三十余招后,一剑直刺,力道用得老了,被廖自砺斜身闪过,还了一剑,嗤的一声,削下他一片衣袖。

阿绣“啊”的一声惊呼。史婆婆骂道:“小混蛋,和老子一模一样,老混蛋教出来的儿子,本来就没多大用处。”

白万剑心中一急,剑招更见散乱。廖自砺暗暗欢喜,狞笑道:“我早就说你是我手下败将,难道还有假的?”他这句话,本想扰乱对方心神,由此取胜,不料弄巧成拙,白万剑此次中原之行连遭挫折,令他增加了三分狠劲,听得这讥讽之言,并不发怒,反而深自收敛,连取了七招守势。这七招一守,登时将战局拉平,白万剑剑招走上了绵密稳健的路子。

廖自砺绕着他身子急转,口中嘲骂不停,剑光闪烁中,白万剑一声长啸,刷刷刷连展三剑,第四剑青光闪处,擦的一声响,廖自砺左腿齐膝而断,大声惨呼,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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