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七章 一个奏章(1/2)
龙鹰收《实录》入怀,心里感触。
宫廷和西京的生活,正逐步同化符太。当然,不可能将他彻底改造,但至少使他肯去接触以往绝不沾手的事物。
秦淮楼的感染力强大无匹,只要有点感觉,都愿意一尝从都会的繁嚣、宫廷的斗争恶战抽脱出来,忘掉一切地体会温柔乡的滋味。像拥有纪梦般才女的秦淮楼,自有其高尚雅乐的一面,故能令*人墨客趋之若鹜,度过不平凡的晚夜。
由此方向观之,李显夜夜笙歌的宫廷宴会,与青楼文化殊途同归,然而过犹不及,若嗜之成癖,可令人倾家荡产;发生在一国之君身上,则国势倾颓。而这已成帝皇必入的歧途,不论即位时如何奋发有为,最后仍是那个收场。
只好玩乐的君主,亲小人,远贤臣,必然事也。
符太详细叙述在秦淮楼内的情况,显示他在动笔时,仍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书之于《实录》,作回想和抒发。
他很想读下去,看大少拿甚么好东西来招待符太,却恨马蹄声自远而近,然出奇地不闻车轮磨地的声音。
龙鹰的「范轻舟」没有官职,不能自由出入宫禁,故此每趟入宫均须接送。如来的是高力士的人,驾的例该为马车,听不到车轮声,令他奇怪。
十多骑驰入花落小筑的外院门,领头的赫然是刚荣登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的杨清仁。
龙鹰怎样猜,仍猜不到来的是他。
两人并骑而驰,约束声音说话。
宇文朔返宫,碰着高力士和杨清仁密斟,后者晓得须派人去接「范轻舟」,自动请缨,将此任务接过去。
以老杨现时的贵人事忙,且为新贵,当然是有紧要事找「范轻舟」商量。
杨清仁叹道:「唉!很头痛。」
龙鹰讶道:「人事上有阻滞吗?」
杨清仁当足龙鹰的「范轻舟」为伙伴战友,吐苦水道:「没阻滞方稀奇,但早在预料之中,令我烦恼的是其他事。」
龙鹰问故。
杨清仁道:「你有听马秦客这个人?」
龙鹰道:「第一次听。」
杨清仁道:「此人乃娘娘两个男宠之一,另一人叫杨均。马秦客精医术,杨均为烹饪高手,都极得娘娘恩宠。」
龙鹰听得头皮发麻,失声道:「这么快有男宠,且不止一个?」
杨清仁哂道:「娘娘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正值虎狼之年,一个怎够?」
龙鹰道:「可是男宠之外,尚有奸夫。」
杨清仁道:「两人如何混入后宫接触娘娘,自是有人穿针引线,然人人语焉不详,或因避忌,故此我们这般的外人难悉其况。可以猜到的,是不出武三思、宗楚客二人,又或两人共谋,将马秦客、杨均安置到娘娘身边,分担他们的辛劳。」
这方面,龙鹰比杨清仁知其脉络,道:「依我看,此事发生在武三思和宗楚客交恶之前,人是宗楚客提供,其余由武三思安排。难怪武三思遇害前,与韦后渐行渐远。」
又问道:「究竟是甚么事?」
他早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得不问,看杨清仁晓得多少。
杨清仁道:「于王太医赴北疆期间,娘娘安排两人到麟德殿伺候皇上,一人照顾皇上身体,另一负责飮食,颇得皇上欢心,成为宠臣,平时可出入宫禁,至今仍然如此。」
龙鹰心忖有关此二人的事,问高力士可一清二楚。
杨清仁问道:「范兄担心的,是否和我担心的相同?」
两人偕随从的十二个右羽林军驰出兴庆宫,左转往朱雀大门走。
龙鹰叹道:「此事如河间王遇上人事重新布局的阻滞般,尽在意料之内,外人难有办法。」
马秦客和杨均任何一个位置,要发动混毒的下半部,莫不易如反掌,除非李显肯驱逐两人,否则无从防备,但亦为打草惊蛇。
宗楚客的老谋深算,令人咋舌。
由此可见捧杨清仁上大统领之位,其可发挥的作用,亦非事前想象得到。
杨清仁叹道:「确有想过,但仍未想过可随时发生。」
杨清仁担心的不是李显的生死,而是他有否足够的时间,坐稳大统领之位。
杨清仁坐入现时的位置,当想过和「范轻舟」等连手,尽量延长李显在位的日子,骤然发觉韦宗集团在这方面早有布局,唯一办法是来找「范轻舟」商量,看有否应付之策。大明宫内的事,不到他去管,靠的是像王庭经、宇文朔、宇文破这群可贴身伺候李显的心腹亲信。在杨清仁眼里,「范轻舟」现在这般的去见李显,正为良机。
直接触发的,是「范轻舟」向无瑕揭破田上渊大明尊教的身份,令杨清仁一方联想到混毒之技,可杀人于无影无形,引起他们的危机感。
杨清仁道:「眼前便有个危机。」
龙鹰亦感头痛。
李显的命运是注定了的,可是若过早发生,他们多方面的计划恐将胎死腹中。例如吐蕃的和亲,不知如何向横空牧野交代。
幸而,李显的死期,可以调校,关键在今晚的和头酒。
问道:「何事?」
杨清仁道:「有个地方上芝麻绿豆的小官,许州参军燕钦融上书,列数娘娘、安乐、武延秀、宗楚客等人的罪状,昨天送到皇上手内,掀起大风波。」
龙鹰奇道:「这么的一个奏章,竟不被截着?」
说话时,通过朱雀大门,进入皇城。
天上忽落下毛毛细雨,将皇城、宫城,笼罩在氤氲水气里。杨清仁道:「是机缘巧合,或命中注定,这段日子,皇族一方与韦宗集团相持不下,形成漏洞空隙,情况紊乱。兼之燕钦融在奏章上耍点小手段,混在普通民事奏章里,经手的又是有心放行的魏元忠,因而可入皇上之手。」
龙鹰没兴趣弄清楚细节,道:「这样的奏章,说的是事实又如何,最后还须李显点头,对吗?」
杨清仁道:「范兄知其一,不知其一。简单的说,是这两句话,适用于皇上,皇上等于盖玺签押的傀儡,压根儿不晓得批核过甚么,又或不经思索的批出去,以为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到忽然有人将韦后、安乐等的所作所为详细罗列,以李显的愚蒙也吃不消,加上政变一事,如火上添油,令李显认识到,如此下去,可败尽大唐的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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