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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通往世界尽头的航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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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ea way to the end of the world

<blockquote>

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一直痛恨自己没有胆量跟父亲一起死在那个雨夜里。</blockquote>

<blockquote>

那样的死亡很好,一点都不孤独。</blockquote>

北纬72°,格陵兰海。

漆黑的夜幕下,赤红色的大船冲开了碎冰,后面留下20米宽蓝黑色水道。

这里已经是北极圈内了,而且正值严冬,海面虽然没有完全封冻,但浮冰遍布整个海面,也只有这种的怪兽级破冰船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向着北极点突进。

yamal号,全世界最大的破冰船,隶属于俄罗斯,两台重水式核反应炉给它提供了几乎无尽的动力,坚厚的装甲舰艏能够轻易地撞碎6米级别的冰山。全世界的破冰船中,除了少数不能公开身份的军用怪物,就只有这艘船曾经航行到北极点。

泰坦尼克号的悲剧绝对不会发生在yamal号的身上,冰山是什么?撞过去不就行了?yamal号的船员一直都是如此思考问题的,这导致他们退役后通常不会被其他极地游轮公司雇佣……这帮人开着普通游轮也很可能兴之所至地冲着冰山撞过去。

“hello,hello,这里是yamal号,我们正航行在北纬72°线上,请问附近有亲爱的小伙伴能够聊聊天嘛?我期待你是个有幽默感的美国人,哈!上次遇到一个家在慕尼黑的德国佬,说的笑话真是冷极了,我上岸之后一个星期才反应过来,忽然间就笑到酒吧的桌肚里去啦,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中年的俄罗斯籍船长就瓶喝着伏特加酒,冲无线电系统嚷嚷,好像是晚间广播节目的主持人。

无线电保持着绝对的静默,甚至连杂音都极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这个季节敢在北冰洋里公然航行的船,全世界可能就十条,此刻其他的船要么缩在军港里,要么散布在北冰洋的其他角落,而最先进的长波无线电也就能呼叫几百公里。

换而言之,他们航行在几乎无人能抵达的绝地里,总跑这样航线的船员,稍不留心就会害上抑郁症,而船上治这病最好的药就是酒。

船长也不过是喝了点酒碰碰运气,要是碰巧能够呼叫到其他极地船舶,通常大家会稍微改变航行并行上一小段,顺便用无线电聊个一两个小时。

“唉!今晚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啦!”船长叹了口气,“那我去赌场试试手气,大副先生,这艘船就暂时交给你啦!”

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完全没意识到那位被托付了任务的大副一身酒气,已经趴在舵轮上睡了足足半小时了。

船上的赌场金碧辉煌,阵阵暖风中裹着威士忌和高级香水的浓郁气息,身高超过180cm还蹬着高跟鞋的白俄罗斯籍女孩充当发牌员,能说各国语言的侍者殷勤地建议客人们体验他们丰富的藏酒和来自古巴的手卷雪茄。巨额财富生生地在这片生命的绝地制造出一个小拉斯维加斯来。

yamal号最初是计划用作科考船的,承担了前苏联向着北极进发的战略目标,但苏联解体后,这个战略目标也随之泡汤了,巨额修建的船总不能闲着,就投入民用,改造成豪华赌船,终年在北冰洋上巡航。

北冰洋是公海,公海是不禁赌的,顺便还能欣赏极地风光,所以即便船票价值不菲,这趟“圣诞之旅”的船票也是销售一空。这条船上下共有十一层,六层都改造成豪华船舱,此刻这些船舱里满满当当地住着1200名游客,外加差不多1000人的船员和服务人员,这条船可以说是一座浮在北冰洋上的小型城市。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从左侧的舷窗往外看去,你们会看到一座高度超过25米的中型冰山,了解冰山的人想必都知道,冰山只有1/10的体积会浮出水面,水下部分占9/10。这也就意味着整座冰山的高度差不多是250米,其中超过两百米都在海面以下。”导航员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那座冰山是一块巨型冰原的遗体,32年前它从北极冰盖上脱落,始终在附近海域漂浮着,夏季时它会更加靠北,冬季则会接近北极圈边缘。船员们都亲昵地把它叫作‘玛丽女孩’,但如诸位所看到的,经过32年的融化,曾经巨大的‘玛丽女孩’就只剩下那座250高的冰山了。今年可能是玛丽女孩最后一次陪伴我们的冰海之旅,再见,玛丽女孩,我们会想念你的。”

墙壁一般的冰崖贴着船身滑过,呈现出一种美得炫目的幽蓝色,白色的水鸟们站在“玛丽女孩”的顶部,呆呆地看着这艘红色的庞然大物从身边驶过,就此远隔天涯。

可没有几个游客真的去看“玛丽女孩”最后一面,性感的白俄罗斯女郎、火热的赌局和醇酒把他们的目光牢牢地吸在了赌桌上。

船长的酒醒了点儿,踱步到舷窗边,往外眺望,幽幽地吐出一口烟。

“像是送别旧朋友?”身边响起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但是低沉,有着冰山般冷硬的质感。

船长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一头黑发,一张线条极其清晰的脸,手中拎一个考究的皮箱,肩上挂着黑色的长形袋子。应该是个中国人,可口音却是标准的美式英语。船长已经在舷窗边站了五分钟,却没觉察到这个年轻人何时靠近自己的。

“可不是么?总在这么寂寞的海域航行,我们给每座标志性的冰山都起个女孩的名字,在我们心里,玛丽就像个白色的女孩,永远在这片海域等着我们,我们看到她,不用看经纬仪也知道自己航行在哪个海域。”船长感喟地说,“怎么称呼您?”

“楚,楚子航。”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么?楚先生。”

“我想见见船长。”

“那您可算找对人了!”船长笑着正了正自己的船长帽,“在下萨沙·雷巴尔科,正是这艘yamal号的船长,随时准备着为您服务!”

“不,我要见的不是你,我要见的是真正的船长。”楚子航淡淡地说。

船长愣住了,瞳孔里跳闪过一缕锐光,但转瞬即逝。

“一艘船上怎么会有两位船长呢?”他耸耸肩,“只有我身体不适不能履行船长职责的时候,才会由大副接替我,可您也看到了,我壮实得像头牛!”

“你的真名并不是萨沙·雷巴尔科,而是亚历山大·雷巴尔科。你曾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少校,2001年退役后受雇于那位真正的船长,你的驾船技术其实非常糟糕,这艘船通常都是由大副帮你管理的,但你精通射击、徒手格斗、能熟练使用几乎所有军事装备,负责这艘船的安保。你曾经结过一次婚,现在离异,父母住在圣彼得堡,有个16岁的妹妹……”楚子航的语气平稳得就像这艘大船,可船长的心跳曲线却陡峭曲折得好像外面的冰山——如果这里确实有台心跳仪器能把他的心跳变化显示出来的话。

他下意识地膝盖微弯身体前倾,手缩进袖子里,这是试图抓住藏在里面的匕首,但他摸了个空。

这是一种“身体记忆”,就像用刀用得很纯熟的人,即使只是随随便便提着刀站在那里都会流露出强烈的锋芒。亚历山大·雷巴尔科少校,他当年穿着阿尔法部队的作战服时,袖子里可随时都插着一柄匕首。

他已经十几年没用过亚历山大这个名字了,为了跟过去断绝关系,他可是煞费苦心,先是换了住址换了电话,跟所有老朋友都不再联系,然后雇黑客侵入阿尔法部队的服务器,删除了自己的档案,还做了微小的面部整形……从此阿尔法精英亚历山大·雷巴尔科少校就像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取而代之的是资深船长萨沙·雷巴尔科。

如今那些被他亲手掩埋的过去都在年轻人寒冷而平淡的讲述中被彻底地还原了,好像对方是他的背后灵,亲眼看过了他的所有人生。

“任何人,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总会留下无数的印记,不是能轻易修改的。”楚子航最后说,“卡塞尔学院只要对谁有兴趣,总能把他查明白的。”

周围川流不息的人就像流水,萨沙和楚子航对峙,就像流水中的两块礁石。

长久的沉默之后,萨沙绷紧如弓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他再度审视楚子航,“卡塞尔学院?”

他们当然不会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武,那种进攻姿态只是萨沙的应激反应。

楚子航翻开自己的西装领口,给萨沙看那枚别在领口内侧的银色盾徽,盾徽上是一株枝叶繁茂的巨树,一半极其繁茂,一半彻底枯萎。

“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你们的徽记,”萨沙摇摇头。

“我想船长也许会认识这个徽记,我是说真正的船长。”

“你想怎么样?”

“就想见见船长,我知道这条船上有个隐藏的规矩,赌客中赌得最大的人有资格上去见船长。”楚子航掂了掂手中的皮箱,“我来之前学院准备好了资金。”

萨沙瞥了一眼那只坚固的皮箱,箱子倒是没错,豪赌客都喜欢拎这样的皮箱,装满了能装200万美元现钞。200万美元不能算很多,有些赌客有手下人帮拎钱箱,带着十几个钱箱出出入入,不过只是跟船长见个面的话,200万也凑合了。

“好吧,”萨沙耸了耸肩,“带你去见船长没问题,但我先得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

“船长并不太喜欢见外人,他如果见到了外人而又不喜欢那家伙的话,是会把他洗脑的。洗脑那种事,你知道的,洗不好就会显得有点傻。”萨沙说,“我可不想你那么倒霉。”

萨沙键入密码,写着“通往轮机舱、非特许者禁止入内”的门开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扇粗糙、沉重还带着些许锈斑的铁门后竟然是一架精美绝伦的电梯,白色大理石覆盖了地面和四壁,格纹拼花中点缀着祖母绿宝石,一盏辉煌的水晶吊灯悬挂在电梯中央,照亮了墙上那幅雷诺阿的真迹。

yamal号号称七星级赌船,外面的赌场大厅不可谓不豪华,可任何东西都怕对比,跟这架电梯比起来,金碧辉煌的大厅就像个大杂院儿。

“这是船长喜欢的风格。”萨沙说。

楚子航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电梯缓缓地上升,停下的时候已经抵达了顶层,第11层。

yamal号一共有11层船舱,其中五层在甲板以下,六层在甲板以上,越往上的舱位卖得越贵,但顶层的舱位是没有出售的,游轮公司对此的解释是那一层里装满了通讯设备。随着电梯门打开,这一层的真面目暴露在楚子航的面前,首先冲入视野的是各种各样的色彩,地面是酒红色、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壁上铺的不是壁纸而是孔雀尾羽,斑斓的绿色透着一股迷幻气息,吊灯所用的人造水晶中掺入了金粉,把灯光的色调调得接近于阳光,两侧墙壁上挂的画从伦勃朗到提香到鲁本斯到梵高,一连串光耀画坛的名字。

一个真正懂得绘画艺术的人到这里,会惊讶地发现那些都是真迹,而资深的艺术品交易商如果来到这里会更加惊讶,因为其中好几幅画根据记载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在二战期间,大量的艺术品遭到破坏或者失踪,其中的一部分如今就安然地悬挂在yamal号顶层的走廊里。

唯一能和那位名画争辉的就是那些女孩了,清一色的白俄罗斯少女,玳瑁色的眼睛,淡金色的长发在头顶梳成高高的马尾辫,红色超短裙,裙边镶着毛茸茸的白边,过膝盖的白色高跟皮靴。

赌场大厅中的发牌员也都是来自“美女之国”白俄罗斯的性感少女,但跟第11层的这些女孩相比就黯然失色了。

女孩们沿着走廊排成两排,在楚子航和萨沙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同声欢呼,“merry chrismas!”然后其中最漂亮的那两个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挽住楚子航的胳膊,顺手把他肩上的长形布袋拿走了。

拿到长形袋子的女孩悄悄地对萨沙使了个眼色,从袋子的重量和手感可以确定里面是武器,当然不能有人带着武器去见那位船长。

楚子航没有反抗,反而略微有些出神,看到那些女孩的衣着他才意识到今天是12月24号,今夜就是平安夜。游客们是特为来北极圈过圣诞节而搭乘yamal号的,传说圣诞老人就住在北极。只有他例外,他来这里是要完成一个任务,因此他没有圣诞节的概念,对他来说,这一天跟任何一天没有区别。

女孩们簇拥着楚子航穿过走廊,正前方的蓝色雕花大门已经敞开,白色和海蓝色相间的优雅小厅里摆着一张宽大的赌桌,旁边书架上堆满了赌具。而这个赌局的主人,那位身穿白色船长服的老人正坐在赌桌后面,佝偻着背。

门在楚子航的身后关闭,女孩们和萨沙都没有跟进来,小厅里就只有楚子航和老船长,隔着一张赌桌对视。

楚子航环视这间小厅,跟电梯和走廊一样,这里同样符合这位神秘船长的审美,极致的奢华中透出些许艺术气息。无论是赌桌旁那台镀金的空气钟还是黄铜的六分仪,每一件装饰品都有年代感,站在这间小厅里有种时间倒流半个世纪的感觉,船长自己的年代感更重,他瘦得都快没有人形了,因为脊椎过于弯曲,几乎是趴在了赌桌上,全身皮肤松弛,眼皮耷拉下来几乎要把整个眼睛盖住,可那道细细的眼缝里透出的眼神还是灵活的,他死死地盯着楚子航看,像是饿极了的人见到了鲜美肥腻的西班牙火腿,又像是老色鬼看到了漂亮姑娘。

“你们果真是存在的!你们果真是存在的!”他忽然尖叫起来。

楚子航摘下那枚“半朽世界树”的盾徽放在了赌桌上,“看来我猜对了,你是知道我们的。”

“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对么?你是从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来的!”老船长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似乎是想试试楚子航的手感,那双鸟爪般扭曲的手上戴着三枚贵重的宝石戒指,分明是猫眼、黄钻和一颗名贵至极的鸽血红宝石。

“是的,我是执行部临时专员,楚子航。”楚子航在赌桌前坐下,“如果我们的情报没错的话,你的真名是文森特·冯·路德维希,德裔阿根廷人。虽然你的名字从未在福布斯富豪榜上出现,但你实际上是阿根廷最富的几个人之一。没有人知道你是从哪里赚来的钱,你的财富就像基督山伯爵的财富那样。本世纪初,是你向俄罗斯当局租用了yamal号,从此你一直都生活在这艘船的11层,除了少数赌客,没有人见过你。你才是这艘船真正的船长。”

“不愧是卡塞尔学院,完全正确。”老船长文森特咧嘴笑着,像只牙齿快要掉光的老猴子,“我也听过你们很多的事,我知道你是卡塞尔学院新一代混血种中最强的三个半人之一!你是‘永燃的瞳术师’楚子航!”

“永燃的瞳术师?”楚子航倒是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诨号。

“对!就是你!我知道只要你摘下隐形眼镜,你的黄金瞳就是永不熄灭的!你和‘跋扈的贵公子’恺撒、‘炎之龙斩者’芬格尔齐名!还有一个‘神眷之樱花’路明非,虽然有些差距,但也是你们中的佼佼者!”文森特大声说着,自我感觉对卡塞尔学院了如指掌。

楚子航觉得有那么几秒钟自己的大脑处在当机的状态,有种自己的故事被某同人本作家写成小说印成本子卖得满世界都是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回到了对外物基本不关心的固有状态,别人的世界观扭曲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让这个老疯子觉得卡塞尔学院是个充斥着“永燃的瞳术师”、“跋扈的贵公子”、“炎之龙斩者”和“神眷之樱花”的脑残地方好了,反正它有时确实也蛮脑残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楚子航问。

文森特高深莫测地摇头,“你来这里是赌钱还是问问题?问问题的话你应该去楼下,那里有很多侍者,他们站在那里就是等着回答问题的。“

楚子航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这里的规矩,那让我们从赌博开始好了。”他把带来的皮箱放在了赌桌上。

“哎呀呀!这个钱箱可是很不小啊!”文森特怪笑着,“能装200万美元吧?卡塞尔学院真像传说的那样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学院啊!不过我这张赌桌呢,下注的下限可是十万美元!你的200万美元可玩不了多久啊。”

但楚子航从皮箱里拿出的并不是钞票,而是厚厚的一叠纸。

他把那些纸整理了一遍,每十张一叠,一共十叠沿着赌桌的边缘摆开,“学院给我准备的不是现金,是银行本票,每张100万美元,一共100张,一亿美元。这些本票可以在苏黎世的德尔塔银行直接兑换现金,你自己不下船,但可以派手下去。”

“100万一局么?”文森特的脸色微微有些变。

“不,十张一局。”楚子航淡淡地说。

“1000万一局?”文森特的脸异常地红润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怒,“卡塞尔学院对自己的财力那么有信心?”

“不,不是学院的意思,是我想赌得快点。学院的意思是每局100万美元,所以才按照100万一局开的本票,还提醒我要小心使用。”

“哈哈哈哈!你想赌得快点?想不到‘永燃的瞳术师’是那么有赌性的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文森特咳嗽着大笑。

“也不是,如果快点结束的话,我今晚还能按时睡觉。”楚子航把第一个1000万向前推出,“听说船长最擅长的赌法是21点,那我们就玩21点吧。”

位于六层的赌场大厅里,舒缓的背景音乐、筹码撞击的声音、调酒师摇晃冰块的声音、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成一片,喝了点酒的客人开始有了点醉意,赌性渐起的客人开始下大赌注,今晚的好时光刚刚开始……

忽然间,所有赌桌上都亮起了红灯,这意味着所有赌桌都被暂时地封了起来。作为豪华赌场的标准配置,每张赌桌背后都有一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面是这张赌桌上一直以来的胜负,而现在所有屏幕上显示的都是同一个画面,那是一场21点的赌局,旁边标注着此时此刻双方所下的赌注,“$10,000,000”,1000万美元。

大厅中一片死寂,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在那个数零都要数半天的大数面前,所有人都懵了。除了少数老赌客,就只有侍者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有人端着托盘的手哆嗦起来,托盘里的水晶器皿们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天呐!一拖一百!有人带着一百张赌桌一起玩!”一个老赌客惊呼出声,然后大厅里像是炸了锅似的。

懂的人开始侃侃而谈,不懂的人则想方设法地挤到那几个懂行的人身边去听,听懂的人惊呼之后再给那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人讲解,这个传奇般的赌局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在拉斯维加斯、在澳门、在蒙特卡罗,都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即使在那些超级赌城,这也是要上报纸头条的大新闻。yamal号在赌船中算得上超豪华,但体量跟那些超级赌城比起来,连1%都不到,很难相信这种大事件会在船上发生。

即使在那些赌博合法化的国家里,每张赌桌上的金额也都是有限的,超过即为非法。但总有某些神秘的阿拉伯富商之类的人,只有赌到上千万美元的巨额才觉得刺激,为了应付这类客人,赌场就发明了“拖”多少桌的方法来绕开法律对于金额上限的规定。他们把整间赌场封起来,把赌资分散到每张赌桌上去计算,这样从每张赌桌的输赢来看,并未超过上限,但如果“拖”了一百桌的话,总数其实是乘以100。

此时此刻,那个神秘的赌客相当于占据了yamal号上的所有赌桌,在跟庄家对赌,或者说,那个人在跟这条船对赌!

所有人都面红耳热心跳加速,大家围在最大的几块屏幕前,心惊胆战地旁观着那场不知发生在哪里的血战。

赌局的画面是模拟出来的,他们只能知道双方的胜负,却无法知道那个挑战整条赌船的人是谁。赌局还是无声的,几千万美元从庄家流向玩家,再从玩家流向庄家,就只是发牌、补牌、亮牌这几下子而已,有种虚拟游戏般的感觉,但yamal号这种级别的赌船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那巨额的输赢就在这条船上的某处真实地发生着,这么想来就觉得更加虚幻。

茫茫的北冰洋上,万籁俱寂,灯火通明的船无声地航过,仿佛空中楼阁,偶尔爆发出尖叫和欢呼,惊动了在浮冰上小睡的北极熊,巨大的白鲸也浮出水面,向着漆黑的夜空喷出暗蓝色的水雾。

1亿6000万美元!赌注最后滚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玩家开始输了几千万美元,后来又赢回了几千万美元,略占优势,但在最后这局1亿6000万美元的豪赌里,这个优势并不算大。如果庄家输了,可能连这艘yamal号都归玩家所有了,如果玩家输了,他也许得考虑跳海了。

局面对玩家不利,庄家的明牌是一张a而玩家的明牌是一张很尴尬的3,这种情况下玩家的胜算只是庄家的一半都不到。

游客们自己就是玩家,当然是略偏心于玩家的,每个人都为玩家心惊胆战,少数胆小的女游客蜷缩在男伴的怀里,微微地颤抖,真不敢想像那个亲手攥着牌的玩家该是何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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