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 第四章 贪狼·苏晋安(1/2)
一个月后,帝都天启。
大胤圣王七年,为了对抗潜入天启并和辰月展开全面对抗的天罗山堂,辰月内部原本的武装力量——缇卫,随着辰月自身的膨胀,被扩充到史无前例的规模。一共七个卫所,达到了接近二千的人数。
而其中,有一个卫所的名声在天启街头巷尾最为响亮——缇卫第七卫。他们曾经为了寻找一群逆党,几近屠灭过宣威坊里的息氏一族。那一夜,交叠着的尸体流的血漫过了天启的青石板街道,整个息族大院变成了森罗地狱。从此以后七卫的名字就和那朵晋北蛇尾菊一起,成为了很多人的噩梦。
缇卫的七卫长,苏晋安,现在正端坐在马车上。他的头发随随便便地披散下来,头上没有戴冠。他的脸很平常,乍一看去就像天启大街上随手一抓一把的市井小民。不过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轻袍,黑袍领口用银线精致地勾了一朵晋北最常见的蛇尾菊,只是花朵边缘多了一些狰狞的刺,像毒蛇的牙。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左手握着一根乌金色的紫杉木长烟斗,烟雾在车内缭绕,他的双眼被淡淡的烟所遮蔽,像蒙上了一层纱。
阳光透过卷起的车帘照了进来,让他觉得心情很不错。今天是他三十五岁的寿辰,天启五大富商之一的朱五公子,亲自驾车前来邀请他去府上一叙。虽然他坚持自乘马车时候朱五公子脸上多少流露出了一些失望之色,他也并不在意。作为现今天启最炙手可热的几个人之一,苏晋安需要在意的人已经不多。
或许有一些,他们如蜘蛛一样藏身在黑暗,却又无处不在。
舒夜正坐在叶家楼的二楼吃面。
他面前那半碗阳春面因为搁的时间太长,已经不再冒着热气,所以他愈发懒得动一动筷子。
太阳已经挂在了叶家楼的偏东顶,临近正午的阳光晃得他有些刺目,他往里缩了缩身子,修长的手指无意地在象牙筷上缓缓移动着,手背上那道伤疤从袍袖里露出一角,他整了整衣袖,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那条街。
他看见荆六离正大大咧咧地坐在街道正中的邀月楼里。邀月楼虽然名字风雅,去的却大部分是一些街边劳作的苦力和小作坊的家主。曾经风光的邀月楼是在年前开张的,因为和官道离得偏远,再加上请的几个大厨徒有虚名,才开业没几个月就被那些高官和富贾们所遗弃,最终落得一个濒临倒闭的局面。幸好掌柜的顾家老三头脑活络,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转头就开始做一些价廉的家常菜供应周边日益增多的苦力和小作坊,不几周竟起死回生,成为周遭小有名气的平价菜馆。坊内的苦力都乐得拿上几枚铜锱到这个桌凳门面算得上不错的地方,稍稍奢侈一下。虽然邀月楼的门庭早已因为人手上的欠缺破落得不成样子,但是对于那些终日在灰尘和汗水中搏命的苦力们来说,这里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荆六离是一身苦力打扮,脖子上披着一条已经有些发黄的白毛巾,敞开的破布袍里露出古铜色宽厚的胸膛,上边斑驳着各式各样的伤痕。他正在大碗大碗地喝酒,不时用那块毛巾擦拭一下满头的汗水。舒夜知道他的左手其实紧紧地扣着一枚三寸长钉,当苏晋安的马车车轮碾过第四十七块青砖的时候,这根三寸长的长钉将会打在拉车的马臀上。
邀月楼的正门还保持着初建之时的豪气和规模,宽阔的白玉石阶因为久未打理早已破落不堪,和门口两只缺耳石麒麟相映成趣。宽敞的飞檐现在成了街道上乞丐们的最爱,正午的阳光下,这里是最美好的小憩之地。三米见方的地方,挤了六七个人,顾家掌柜在最初曾经轰过几次,但是一转眼那些满身污垢的乞丐们又迅速地占领回自己的地盘。当年濒临破产的顾家没有多余的人力专门照顾这些赖鬼们,也就索性不管不问起来。倒是后来接手的顾老三发现这些乞丐其实腰包里颇有些钱财,常使人过来贩卖些劣酒旧菜,反倒多了一项生钱的营生。
今天这块“福地”里依旧挤了六七个人,都是一身污垢,头发杂乱地披散着,这些在大街上游荡跪坐了半日的乞丐们,都挤在这里躲避正午的阳光。
舒夜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边二,他整个人蜷在石麒麟的一角,头发像腌过的咸鱼一般油腻可怖,身边是一个破败的包袱和瓷碗。舒夜知道,他那把用得最好的淳国弯刀藏在了那个满是补丁的包袱里,像一条静静等待着噬血的毒蛇。当边大的马车隔断整个车队的时候,他和那柄鬼魅般的弯刀将会是那些缇卫的梦魇。
荆六离惊马,龙泽杀原子澈,边大驾车冲队,边二阻杀缇卫,苏小钏狙杀苏晋安,舒夜和安乐接应。
他们七人对这套动作已经演习了无数遍,对于将要做的每一个动作的时机、角度都已经像对自己的掌纹一般熟悉。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阳光的角度,风的变化,路人的惊惶,他们都已经计算在内。这次行动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他们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苏晋安来。
他一来就得死。
“紫琳花,刚摘的紫琳花,三个铜锱一束,便宜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街头响起,转进来一个穿着红衣的卖花姑娘,半长的衣袖下露出两截莹白的手臂,微微收束的上衣凸现了她姣好的身段,两根油光发亮的麻花辫随着她的跳跃一下一下地摆动。
这是安乐和他们约定的暗号,说明整个计划唯一可能的变数——苏晋安的车队没有走这条路——都已经消失了。既然苏晋安来了,那么他就已经必死无疑。
舒夜在桌上投下了几枚铜锱,快步走下了叶家楼,宽大的衣袖被带起,隐隐卷起一阵清风。
“这位爷,您的马已经喂好了,下次再来叶家楼啊。”楼下的马倌满脸堆笑地递过了马缰,半个对时的照料得到的回报竟是一枚银毫。出手阔绰的少爷没有人不喜欢,马倌巴不得这个面容清秀的白衣公子多来照顾几次。
舒夜从他手里接过马缰,抚了抚黑骊的鬃毛,回首对马倌微微一笑:“叶家楼的面不错,我一定会回来再多尝几次的。”语毕他翻身上马,马倌捏着银毫,看着那个骑在黑马上的白衣身影缓缓地远去了。
街角缓缓转进的一个车队,光侍卫就有十数人,两辆并行的马车都是宽十二尺,长十八尺的大车,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二的街道宽度。
整个车队的前面是四个黑衣的侍卫,其中一人黑盔黑甲,四人的背上都是一朵银色的晋北蛇尾菊,狰狞的刺和他们身上配的黑鞘长刀一起,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左首的一辆车,拉车的是两匹黑色的夜北梀马,整辆车被黑色的厚锦遮盖,只在四边用银色绣上了星辰和月的标志。车帘被卷起了半边,但是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右首的那辆车和左首的黑色马车行成鲜明的对比,拉车的是两匹白马,四蹄却是漆黑如墨,马上的鞍鞯都用精致的五彩丝线交织缠绕,周边还镶嵌了一圈硕大的红色雷眼石。整辆车用金色和玫瑰红的绸缎覆盖,车檐的四角上还挂了玉制的风铃,铃铛下缀着细小的珍珠,走起来清脆地响。拉车的人虽然只是简单的短衣打扮,但是衣服都是上好的紫色鞣锦所制,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最上乘的布料。
这个车夫头上戴着一个斗笠,仿佛害怕阳光一般时不时地腾出一只手,调整一下斗笠的角度,几缕锐利的额发从斗笠边缘不安分地刺突出来。他精瘦的身躯佝偻着,手臂却是结实的线条。他继续低声地呵斥着那两匹华贵的白马。皮鞭噼啪作响,在它们身上轻轻抽出淡红色的鞭痕。
“朱贵,你轻一些,这两匹可是宛州买来的青阳乌蹄白,不是你家的那些驴子,莫要打坏了。”车中隐隐传来不悦的呵斥声。
“晓得了。”车夫讪讪地答了一句,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他线条分明的一张脸,被一条长长的伤疤横贯,分成诡异的两半,这也是他常年喜欢戴着斗笠的原因。
朱五公子志得意满地坐在车里,他知道这个朱贵训得一手好马,工钱要得也少,简直就是一个大便宜。朱五公子最喜欢占的就是便宜,虽然他已经是天启五富之一,但是他依旧认为对于这些下人来说,能少付一些总是好的。金铢和财宝,自然是自己的越多越好。如果他知道这个朱贵,连续三十日,吃着马料一般的糙米,拿着每月半个银毫的工钱,只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场刺杀的话,他一定会希望给他每个月一万枚金铢,只求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这个精瘦的朱贵,在山堂的本部有自己的一个名字——龙泽。龙泽的名字一直在山堂中很显眼,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于上三家的龙家,更因为他每年任务的完成度和难度,也很少有人能出其右,他一身体术出神入化,在山堂的卷宗里,关于他所有行动中的描述和评价,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一击而中,全身而退。
而他现在一边赶车,在斗笠下锐利的双眼却几乎没有离开过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健硕,走路的时候步子很稳,他的剑也很稳,七卫原子澈的名号一直很响亮。如果说苏晋安是黑夜下的一匹独狼,那他就是这头独狼最锋锐的爪牙。
龙泽不知道自己面对面地和原子澈拔剑生死,会有多少胜算。不过他知道,只要任何人背对着自己,六尺内就算是姬武神他也有信心一击斩杀。而现在原子澈背颈的大动脉离龙泽只有五尺三寸,而车队再走四十一步,整个计划就要发动。
发动后一个瞬刹之内,原子澈就将是一个死人。
原子澈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正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罩在他的身上,晒得他昏昏沉沉的。他今天没有穿自己那件黑色鱼鳞甲,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喜欢被那堆熟铁包裹的厚重感,喜欢那顶沉重的玄铁盔。比起阳光直射的刺目,他更喜欢那种汗水贴着里衣,身体摩擦着金属的感觉,那样能让他嗅到血的味道。他暗中握了握手边的剑柄,上面层层包裹着的布条粗糙而又干燥,让他心中的紧张和不安稍稍平息了一些。
车队还在缓缓而行,路边的阴影下蹲着几个苦力和乞丐,他们畏惧地缩在街边,浑浊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看着黑甲黑幡的车队经过。原子澈略带怜悯地看着他们,在这样乱世之中,不能够踏着尸体爬到高处,便只能和狗一样偷生下去。
突然原子澈看见了一双眼睛,眼睛的主人是路边一个衣裳褴褛的乞丐。他蜷缩在一尊破落的石麒麟边上,整张脸因为长时间没有洗漱而显得肮脏油腻,长而乱的头发像带满盐粒腌过的海带一般,纠结得让人有些作呕。但是长发遮掩下的那双眼睛却在一瞬间闪过了一道光,一道不属于一个乞丐会拥有的光芒。原子澈熟悉这种光芒,那是在拔剑的时候,他眼里也会出现的光芒,锐利如刀。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马嘶。
三百九十六。
龙泽在心里默数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到了那座邀月楼的正门口。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桌子上,一个正在闷头喝酒的苦力大汉突然挥了挥手,就看见一道乌光闪电般直射在苏晋安那架马车的驾马马臀上。那匹墨黑色的梀马吃痛狂嘶起来,车上的车夫拉扯不住,整架马车被带着往前狂奔了十几步,前面护卫的缇卫有闪避不及的,直接被带倒在地上。
“妈的,怎么回事?”倒在地上的一个缇卫还没有弄清状况,就在漫天的尘土中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急速逼近,在刺目的阳光下,却像黑夜中的踏雾而来的梦魇。
他狼狈地向路边一个翻滚,才看清那是一辆马车。就在苏卫长马车被惊动的瞬间,这辆满载着货物的大车从小巷边横穿出来,直直地堵在了他的面前,将他和后面的八个兄弟完全隔断了。
驾车的是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人,满头花白的头发下是深陷的眼窝,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仿佛是一头笑面的虎。那个中年人簌地一扬手,那个缇卫就看见一点火光落在马车后的货物上。
然后只听得一声巨响,整个马车暴起熊熊大火,突如其来的烈焰瞬间将那个目瞪口呆的缇卫吞噬了。他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惨叫就和生命一起消逝了。
七柄长刀出鞘的声音,后面的黑衣缇卫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但是还是慢了几步,整个队伍被这辆当街燃烧的马车完全隔断了。
“快!去找水来!”一个缇卫把前臂举起,灼热的气流让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燃烧起来,他转头对着其他几人气急败坏地大吼,却看见他们的瞳孔里,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两条被扭曲的黑影。
血如泉涌一般在街中间喷洒出来,那个缇卫的头颅滚到了其他同伴的脚边,身体无力地跪了下去。
原本蹲在街边的一个乞丐手中握着一柄带血的弯刀,和点燃大车的中年人并肩站在一起,背后冲天的烈焰让整个街道的空气都扭曲了,勾勒出他们两人鬼魅般的身影。
那人伸出空着的左手,对着剩下的六个缇卫勾了勾手指。
“找水之前,先找回你们自己的命吧。”
龙泽也已经扬鞭,拉着朱五公子的车架也紧跟了上去,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带头而行的那个人,那是黑甲黑盔的原子澈。龙泽伸手从怀里抽出一个钢制短柄,喀拉一声,竟然弹出了两尺长的利刃。他在马车上高高跃起,双手握着刀柄,刀尖向下向着目标落去。那个黑甲黑盔的人闻声转头,在刺目的阳光下,他惊惶的眼睛里只看见一个如大鹏一般跃起的身影,然后就是一道耀眼的刀光。
龙泽的刀刃垂直地从头盔和胸甲的缝隙里直直插了进去,那块护铁在冲力和龙泽本身的重量下轻松地被刺穿,温热的鲜血喷在他的脸上,他感到自己的“刺蛇”刺穿了对方的左肺,然后洞穿了心脏。他旋动刀柄末段的暗钮,喀拉一声,刺蛇的刀刃从纠缠的肺腑里轻松缩回了精钢刀柄。这柄火山河络打造的机关窄刃,是龙泽最爱的兵器。“刺蛇”原来的主人是唐国的一位骁果军中郎将,他在和龙泽搏斗的时候砍断了龙泽的第一把刀,然后龙泽赤手拧断了他的脖颈。龙泽觉得这柄刺蛇就像自己一样,是一条蛇,只在最后一击的时候直射出去,吐出阴冷而致命的毒信。原子澈甚至还来不及拔刀,就瘫倒在烈日下滚烫的青石板上。
刀?
龙泽看着脚下尸体那把半出鞘的长刀愣了一下,急速转身,一道锐利的光当头斩下,喀啦轻响,“刺蛇”吐出毒信,从下而上斜斜上掠,和那道光砰然相击。龙泽觉得手臂隐隐有些发麻。长剑的主人身着一件麻布短衣,因为疾奔而散乱的头发四散飞舞,是刚才一直端坐在苏晋安车上的那个马夫。
“原来你才是原子澈。”龙泽眯起了双眼。
“你砍坏了我最喜欢的铁甲啊。”原子澈微微一笑。
“我既然杀了你一次,就可以再杀一次。”龙泽的刀疤再次因为兴奋而发亮。他大吼一声,旋身挥刀斩进,刀锋和原子澈的剑锋再一次相击,双方都毫不退让,刺蛇细窄锋利的刀刃一路滑行而下,发出让人耳根发麻的尖利摩擦声,最后卡在了原子澈的剑锷上。龙泽咬了咬牙,喀啦一声,刺蛇的刀刃瞬间缩回,他侧身避过因为失去阻挡而下坠的剑锋,在转身时候又弹出刀刃,原子澈在错愕的瞬间反手挥剑,却被龙泽一个肘击打在左肩上,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侧跨了几步才稳住身子。龙泽肘击后右脚踏上一步,挥刀猛击,原子澈的左手握在右腕上,整个人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剑锋再次和刀刃对撞,绞杀在一起。
“你那把奇怪的刀要不要再玩一次?”原子澈微微喘气,“这次你会在杂耍时丢掉性命。”
“杀你我甚至不用用到‘刺蛇’。”龙泽突然没来由地一笑,整张脸因为扭曲的那道伤痕显得诡异可怖,像咧嘴的毒蛇。“你知不知道,我们刺客和你们武士有什么不同?”
原子澈还没明白过来龙泽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含义,就看见迎面几道乌光直冲而来,他手中的剑被龙泽死死卡住,只得双手撤剑,就地一滚才堪堪避过。他摸了摸脸颊,触手处一片温热。地上是三枚羽箭,箭头已经整个没入地面的青砖里,只余下箭尾在微微颤动。对面一片混乱的酒楼却有一人像磐石一般挺立着,一身苦力打扮,手上却稳稳地端着的一张铜制短弩,上面锋利的三棱剑簇反射出骇人的光芒。
“我们从不和人正面单打独斗。”刺蛇在龙泽的手里转了一圈,阳光如流水般在这个嗜血的金属上滑过,晃得人睁不开眼。
原子澈听完龙泽的答案,却低头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地从青石板上站了起来,扬起了脸。他的半边脸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刚才的羽箭擦破了他的面颊,他额前的长发混合着泥沙和血液杂乱地粘在脸旁,狼狈的脸上,那双黑褐色的眼睛里却满是得色。
龙泽看着对面这张红黑斑驳的脸,原本镇定如铁的心被原子澈的眼神弄得有些发毛。
黑色的大车里突地响起一声清啸,在满是鲜血和大火的嘈杂街道中,这声清啸却清晰无比地在街上每个人的心中划过。像投进热油里的一滴水,短暂的平静后,整个街道四周响起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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