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2/2)
“让开,”站在后面的女孩猛推了女人一下。女人一个趔趄,丢掉苹果,摔倒了。她手里其他的食物也都飞了出去。豆子散落一地,芜菁滚到烂泥里,面粉袋子破了,珍贵的面粉撒在积雪中。
于是怒吼阵阵,有古语也有通用语。另一辆马车旁爆发了更多的推搡。“这根本不够,”一个老人咆哮道,“该死的乌鸦就他妈想饿死咱们。”被推倒的女人跪在地上,挣扎着寻捡她的食物。琼恩瞥到几码外寒光闪过,他手下的弓箭手们纷纷搭箭弯弓。
他在马鞍上转过身子。“罗里。让他们安静。”
罗里把巨大的号角举到嘴边,用力吹响: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骚乱和推搡都停了,头都转过来,一个孩子开始啼哭。莫尔蒙的乌鸦从琼恩左肩走到右肩,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雪,雪,雪。”
琼恩直等到声音散尽,才驱马上前,走到众人视线当中。“我们已尽可能地供养你们,尽可能地与你们分享食物。苹果、洋葱、萝卜、胡萝卜……一个漫长的冬天等在所有人前面,而我们的储备并非无穷无尽。”
“你们这群乌鸦吃得够好了。”哈尔克分开人群,走上前。
就是现在。“我们要保卫长城,而长城保卫王国……现在保卫着你们。你们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你们知道它们的凶险。你们当中有人见过它们。尸鬼和白鬼,蓝眼黑手的死物。我也见过它们,抵抗过它们,并把其中一只送下地狱。它们会杀戮人类,之后操纵人类的尸体来攻打人类。巨人尚且无法抵挡,何况你们这些瑟恩人、冰川部落、硬足民、自由民……随着白昼渐短黑夜渐冷,它们愈发强大,逼得你们背井离乡,成百上千地向南迁徙……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摆脱它们吗?你们寻求安全,而长城保证了你们的安全,我们这群被你们鄙视的黑乌鸦保证了你们的安全。”
“保证我们安全地挨饿。”一个满脸风霜的矮胖女人说,她看起来像是矛妇。
“想要更多食物?”琼恩问,“食物是给战士的。帮我们保卫长城,你们会吃得和乌鸦一样好。”等食物短缺时,也和乌鸦一样糟。
一片沉寂,野人们谨慎地交换眼神。“吃。”乌鸦嘀咕道,“玉米,玉米。”
“为你们而战?”这人口音浓重。是赛贡,年轻的瑟恩马格拿,他的通用语半生不熟。“不为你们而战。杀了你们更好。杀光你们。”
乌鸦扑扇着翅膀。“杀,杀。”
赛贡的父亲是前任马格拿,他在攻击黑城堡时,被垮塌的楼梯压得粉身碎骨。谁叫我去和兰尼斯特合作,我也会这么想,琼恩对自己说。“你父亲试图杀光我们,”他提醒赛贡,“尽管他很英勇,但终归失败。如果他成功……现在谁来保卫长城?”他转身背向瑟恩人,“临冬城的城墙同样坚固,如今却沦为焦黑废墟、残破不堪。城墙的坚固程度取决于守城的人。”
一名胸前抱着芜菁的老人开口:“你屠杀我们的人,你让我们挨饿,现在又想让我们当奴隶。”
一个身材敦实、脸庞通红的男人高喊附和:“我宁愿啥也不穿,也不要披块破黑布。”
一位矛妇大笑,“连你媳妇都不想看你光身子,靶子。”
七嘴八舌同时响起,瑟恩人用古语叫嚷,一个小男孩哭起来。琼恩·雪诺等所有声音归于平静,才转向毛人哈尔:“哈尔,你对这女人说过什么?”
哈尔迷惑不解。“关于食物的?苹果还是洋葱?我说的就这个。他们得挑一个。”
“你们得挑一个。”琼恩·雪诺重复,“你们所有人。你们无需发下我们的誓言,我也不在乎你们信仰什么神。我自己信奉北方的旧神,而你们可以信奉红神、七神,或是任何能聆听你们祈祷的神。我们只需要长矛、弓箭和守望长城的眼睛。
“我接受任何年满十二岁、懂得持矛射箭的男孩。我接受老人、伤员、残废,甚至那些不能再战斗的人。他们可以执行别的任务:为箭支上羽、给山羊挤奶、收集木柴、清理马厩……工作多种多样。我也接受女人,需要保护的腼腆姑娘就不用了,请矛妇们自告奋勇。”
“女孩呢?”一个女孩问。她看起来和琼恩最后一次见到的艾莉亚差不多大。
“十六岁以上的。”
“可男孩十二岁的你都要。”
在七大王国,十二岁的男孩通常可以充当侍从或侍酒,其中很多已受训多年;十二岁的女孩则还是孩子。但这些是野人。“就按你说的,男孩和女孩年满十二岁就可以。但必须服从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服从命令。我不要你们向我屈膝臣服,但我会为你们指派队长和军士,规定你们何时起床何时睡觉,哪里吃饭,何时饮水,该穿什么,何时拔剑放箭。守夜人是终生职,我不会这样要求你们,但你们在长城期间,必须听命于我。谁不听指挥,我就砍谁的头。问问我的弟兄,我是不是说话算话,他们都见证过。”
“砍头。”熊老的乌鸦尖叫,“砍头,砍头,砍头。”
“选择权在你们。”琼恩·雪诺告诉野人们,“愿意帮我们保卫长城的,就跟我们一起返回黑城堡,我会供给装备和食物。剩下的,拿好芜菁和洋葱,爬回洞里吧。”
那小女孩第一个站出来。“我能打。我妈是个矛妇。”琼恩点点头,看着她从两个老头中间挤出来,心想:她可能还没十二岁。但他不打算拒绝这唯一的新兵。
两名不到十四岁的男孩跟着她站出来,接着是名浑身伤痕的独眼男人。“我见过那些东西,那些死物。乌鸦也比它们强。”然后又有一位高个矛妇、一名拄拐杖的老人、一个一条胳膊萎缩的圆脸男孩和一个年轻男子,他的红发让琼恩想起了耶哥蕊特。
然后是哈尔克。“我不喜欢你,乌鸦,”他吼道,“但我也没喜欢过曼斯,跟我老妹一样。既然我们可以为他而战,为啥不能为你而战?”
坚冰被打破了。哈尔克声名很高。曼斯说得没错。“自由民不追随姓氏,或是缝在衣服上的小动物,”塞外之王曾对他说,“他们不会见钱眼开,不会趋炎附势,也不关心别人的职位或祖先。他们崇拜力量,追随强者。”
哈尔克的亲戚们随他站出来,接着是一名哈犸的旗手,随后是她的部下,最后是听说过他们英勇事迹的人:耄耋老人和青涩小子,壮年战士,伤员残废,二十几个矛妇,甚至还有三名硬足民。
但没有瑟恩人。马格拿转身消失在甬道入口,他那些穿青铜鳞甲的属下紧跟其后。
等最后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发完,马车上已挤满野人,比他们早上从黑城堡出发时整整多出六十三人。“你拿他们怎么办?”沿国王大道返回途中,波文·马尔锡问琼恩。
“训练他们,武装他们,然后分派出去。派往需要的地方。东海望,影子塔,冰痕城,灰卫堡。我打算再开放三座堡垒。”
总务长回望一眼。“包括女人?弟兄们可不习惯有女人混在中间,大人。他们的誓言……这会挑起争斗和强奸……”
“这些女人带着刀,也知道怎么使。”
“那等矛妇割开某位弟兄的喉咙,我们怎么办?”
“我们会失去一个人,”琼恩说,“但刚刚得到了六十三个。你擅长计数,大人,我数错了请纠正:账面上我们赚了六十二人。”
马尔锡很不服气,“是增加了六十三张嘴,大人……这里边有多少战士,他们又会为谁而战呢?我承认,如果异鬼杀到门口,他们八成会站在我们这边……但如果巨人克星托蒙德或哭泣者召集起上万个嚎叫的蛮子,到时会怎样?”
“到时自然会知道。让我们祈祷这事永远不要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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