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2/2)
不得不如此。“是变得明智了,札罗。”
“随便看吧。满意之后对我起个誓,保证自己马上返回维斯特洛,然后这些船就都归您。您要对着您的龙、您的七神和您父亲的尸骨起誓,立即起程。”
“如果我想多等一两年再走呢?”
札罗黯然神伤。“那我会非常伤心,最可爱的陛下……您是如此年轻貌美,却要过早地夭折,在这异国他乡。”
好一手威逼利诱。“渊凯人没那么可怕。”
“您的敌人不止黄砖之城的那些哟,您要特别小心蓝嘴唇、心肠冷硬如冰的家伙。您离开魁尔斯不到半月,俳雅·菩厉就派出三名男巫去潘托斯找你。”
丹妮的庆幸超过了恐惧。“这说明我的路线是正确的,潘托斯离弥林有半个世界之远。”
“的确。”他点点头,“然而他们迟早会得知奴隶湾的真龙女王。”
“想吓唬我吗?阁下,我有整整十四年生活在恐惧之中,每天清晨在恐惧中醒来,每天夜晚在恐惧中入睡……但我所有的恐惧都在浴火重生那一日焚烧殆尽了。如今只有一件事会让我害怕。”
“那是什么呢,我最可爱的女王?”
“我只是个愚蠢的年轻女子,”丹妮踮起脚尖,轻吻他的面颊,“但没傻到把这个也告诉您。我的人会去检查您的船,等他们回来,我给您答复。”
“好吧。”他轻抚丹妮裸露的酥胸,轻声说,“让我留下来陪您吧。”
有那么一刻,丹妮动摇了。或许那些舞者多少撩动了她的心弦。我可以闭上眼睛,当他是达里奥。幻想中的达里奥比真的他更保险。但她最终推开了他。“不,阁下,谢谢您,不用了。”丹妮滑出他的怀抱。“或许改天夜里吧。”
“改天夜里。”他表情哀怨,但眼中的释然似乎多于失望。
我若是龙,就可以直飞维斯特洛,札罗走后,丹妮想着,不需要札罗和他的船。丹妮开始计算十三艘划桨船能容纳多少人。她把卡拉萨从魁尔斯载来阿斯塔波只用了三艘船,但那时她身边没有八千无垢者、一千名佣兵和一大帮自由民。还有龙,我该把他们放哪儿?“卓耿,”她喃喃自语,“你在哪儿?”有一瞬间,她似乎看见卓耿在天空盘旋,黑色的双翼掩住了星辰。
她转过去,将夜色抛诸身后,面向在阴影中默默矗立的巴利斯坦·赛尔弥。“我哥对我说过一个维斯特洛谜语:谁无所不闻,又不问所以?”
“御林铁卫的骑士。”赛尔弥郑重其事地回答。
“你听了札罗的提议?”
“是的,陛下。”老骑士的目光尽量避开丹妮裸露的胸脯。
乔拉爵士不会把眼睛移开。他会把我当女人来爱慕,而在巴利斯坦爵士眼中我只是敬爱的女王。莫尔蒙是个告密者,向她在维斯特洛的敌人通风报信,但也给过她有用的建议。“你对他的提议有何想法?还有对他这个人?”
“对这个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些船……陛下,有了这些船,我们在今年之内就能回家。”
丹尼不知道什么是家。在布拉佛斯,她有过一座红门大宅,但仅此而已。“要提防魁尔斯人的礼物,尤其是十三巨子这帮巨商。这里面肯定有圈套,说不定船已腐朽,或者……”
“若它们难堪一用,怎能从魁尔斯渡海而来?”巴利斯坦爵士指出,“但陛下坚持检查仍是明智之举。天一亮,请让我和海军司令格罗莱一起去,并让他带上手下的船长和四十名水手。我们不会放过每个角落。”
很好的建议。“好,就这么办。”维斯特洛。家。但她一走了之的话,城市又将如何?弥林从来不是你的城市,哥哥的声音悄然响起,你的城市远在狭海彼端,在七大王国,你的敌人正严阵以待,而你生来就是要将血与火带给他们。
巴利斯坦爵士清清嗓子,“商人提到的那个男巫……”
“俳雅·菩厉。”她试图回想他的样子,但只能记起他的嘴唇。男巫的美酒将双唇染成蓝色。那种饮料叫夜影之水。“如果男巫的咒语能夺人性命,我早已是死尸一具,但结果却是我将他们的宫殿烧成了灰烬。”当他们吸取我的生命时,卓耿救了我。卓耿将他们统统烧死。
“尽管如此,陛下,我仍会保持警惕。”
丹妮吻了他的脸颊。“我知道你会的。来吧,陪我回下面的宴席。”
第二天早上,丹妮满怀希望地醒来,跟刚来奴隶湾时一样。达里奥很快就要回到她身边,然后他们可以一起航回维斯特洛。回家。她的一位年轻质子送上早餐,这是个丰满腼腆的女孩儿,名叫马札拉,她父亲掌有玛瑞克家族的金字塔。丹妮开心地拥抱了她,并吻她以示感谢。
“札罗·赞旺·达梭斯要送我十三艘划桨船,”伊丽和姬琪为她更衣准备上朝时,她说。
“十三是个不祥的数字,卡丽熙。”姬琪用多斯拉克语嘀咕道。“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知道。”伊丽附和。
“三十会更好,”丹妮莉丝认同,“或者三百。但十三艘已足以将我们载回维斯特洛。”
两名多斯拉克女孩交换了一个眼神。“毒水汪洋是被诅咒的,卡丽熙。”伊丽说,“马都不喝它。”
“我没想喝它。”丹妮向两人保证。
今晨只有四名请愿者。盖尔大人一如既往地首当其冲,看起来他比往常更可怜。“明光,”他匍匐在她脚边的大理石地上哀求,“渊凯军正攻向阿斯塔波。求求您,发兵南下解围吧。”
“我警告过你的国王,这场战争是愚行。”丹妮提醒他。“可惜他不听。”
“伟大的克莱昂一心只想除掉渊凯城里那些卑鄙的奴隶贩子。”
“伟大的克莱昂自己就是个奴隶贩子。”
“我知道龙之母决不会弃我们于水火之中。请您将无垢者借给我们,以保卫城市。”
那谁来保卫我的城市呢?“我手下的很多自由民曾是阿斯塔波的奴隶,或许其中有人愿意帮助你的国王。那将是他们作为自由人的选择。我解放了阿斯塔波,现在你们要自己保卫它。”
“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你带给我们的不是自由,是死!”盖尔跳将起来,当面啐向丹妮莉丝。
壮汉贝沃斯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狠掼在大理石地上,丹妮甚至听到了盖尔牙齿的碎裂声。圆颅大人还想补上两脚,但被丹妮制止。
“够了。”她用托卡长袍的袍角擦脸。“口水淹不死人。带他下去。”
他们抓住他的脚,将他拖出去,留下几颗碎牙和一道血迹。丹妮恨不得将剩下的请愿者全赶走……但她毕竟是他们的女王,必须倾听他们的陈述,尽可能公平地给予裁决。
直到下午,格罗莱司令和巴利斯坦爵士才检查完舰队归来。丹妮召开会议听取汇报。灰虫子代表无垢者,斯卡拉茨·莫·坎塔克代表兽面军。由于血盟卫不在,一名消瘦、斜眼、罗圈腿的“贾卡朗”罗莫代表多斯拉克人出席。她的自由民则由三个军团的团长来代表——坚盾军的莫罗诺·已欧斯·杜博,自由兄弟会的疤背西蒙,龙之母仆从的弥桑洛。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站在女王身旁。壮汉贝沃斯站在女王身后,粗壮的双手抱在胸前。丹妮决心广泛征求意见。
自他们拆了格罗莱的船攻下弥林城后,船长一直郁郁寡欢。丹妮任命他为海军司令以为补偿,但这毕竟是虚衔——早在丹妮的大军到达前,弥林人就把自己的舰队驶往了渊凯,所以这位老潘托斯人是个光杆司令。然而现在,他粗糙的花白胡须掩饰不住笑意,丹妮鲜少见他如此开心。
“看来,船挺结实?”她满怀希望地问。
“挺结实,陛下。船确是旧船,不过大多保养得很好。‘王族公主号’的船体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我不会让她远离海岸;‘纳拉拉克号’需要更换舵盘和缆绳;‘条纹蜥号’有些桨裂了,但还能行驶。桨手都是奴隶,但只要给够薪水,大部分愿意留下,毕竟他们只会划船。空缺的桨位用我的人替补,此去维斯特洛纵有万里波涛,但我认为船能坚持到达。”
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的语气近乎哀求。“是真的,圣上打算抛弃我们了。”他绞着双手。“您一走,渊凯人就会帮伟主大人们复辟,而我们这些忠于您的仆从将面对霍霍屠刀,我们的美貌妻子和童贞女儿将面临强暴和奴役。”
“不会,”圆颅大人斯卡拉茨低声说,“我会亲手杀了她们。”他拍拍剑柄。
丹妮觉得这些话像是扇在她脸上。“如果你们担心我离开后会发生的事,就跟我一起去维斯特洛。”
“龙之母去哪里,她的孩子就去哪里。”弥桑黛的另一个兄弟弥桑洛说。
“怎么去?”疤背西蒙追问。他的外号得自于后背和肩膀上的狰狞伤疤,那是他在阿斯塔波为奴时受鞭刑留下的,“十三艘船……根本不够。一百艘都未必够。”
“木马靠不住,”老迈的“贾卡朗”罗莫出言反对,“多斯拉克人当骑马。”
“可以沿岸行军,”灰虫子提议,“船队与之并行,还可提供补给。”
“前期或许可以,但到巴哈拉西城的废墟之后就不行了。”圆颅大人解释。“过了那里,船队必须南下经脱罗斯和雪松岛,随后还要绕开瓦雷利亚,步行的人只能继续沿古老的龙之大道去玛塔里斯。”
“那条路现在被称为恶魔之路。”莫罗诺·已欧斯·杜博说。这位圆滚滚的坚盾军指挥官双手染墨,肚子硕大,看起来像个文书而不像兵,但他和在座诸位一样精明,“会有成千上万人死去。”
“留在弥林城的人会嫉妒这些人死得干脆。”瑞茨纳克呻吟道,“留在弥林城的人会成为奴隶,或被扔进竞技场。一切都将恢复原样,甚至更糟。”
“你的勇气哪儿去了?”巴利斯坦爵士斥道。“陛下将你从枷锁下解放出来,当她离开后,你应当磨利武器,捍卫自己的自由。”
“真是豪言壮语,却出自某位要溜向日落国度的逃兵之口。”疤背西蒙对骑士嚷道,“你会回头看看我们这些将死之人么?”
“陛下——”
“圣主——”
“圣上——”
“够了。”丹妮一拍桌子,“没有人会被丢下送死。你们都是我的子民。”家园和爱情的美梦使她盲目。“我不会将弥林拱手让出,让她经受阿斯塔波的厄运。虽然这让我伤心,但我不得不说,现在不是返回维斯特洛的时候。”
格莱罗惊呆了。“我们必须接受这些船,如果拒绝这份礼物……”
巴利斯坦爵士单膝跪在她面前。“我的女王啊,王国需要您。这里的人不欢迎您,但在维斯特洛,人们将群聚在真龙王旗下,那些大诸侯和贵族骑士也将效忠于您。‘她回来了,’人们会带着喜悦之情奔走相告,‘雷加王子的妹妹终于回来了。’”
“如果他们那么爱戴我,一定可以等待。”丹妮站起来。“瑞茨纳克,宣札罗·赞旺·达梭斯。”
她坐在乌木长椅上,靠着巴利斯坦爵士为她铺好的垫子,单独召见巨商。四名魁尔斯水手随他前来,肩扛一卷挂毯。“我为我至爱的女王奉上另一件礼物,”札罗宣布,“这件东西早在末日浩劫之前就躺在我家的地下室了。”
水手将毯子在地板上铺开。它样式古老,布满灰尘,颜色暗淡……而且面积极大。当毯子完全展开后,丹妮得走到札罗身边才看得清上面的图案。“地图?很漂亮。”毯子占据了半个大厅。蓝色代表海水,绿色代表陆地,棕色和黑色代表山峦,金线和银线织就的星辰代表城市。这上面没有烟海,丹妮意识到,瓦雷利亚还未成孤岛。
“这是阿斯塔波、渊凯和弥林。”札罗指着蓝色的奴隶湾旁的三颗银星。“维斯特洛在……下面某处。”他胡乱地朝地图的另一端挥挥手。“您当向西南航行,穿过夏日之海,然后再转向北。有了我的礼物,您很快就能回归故土。请欣然收下我的舰队,一路向西吧。”
我多想答应他啊。“阁下,我很想收下您的船,但我无法答应您的条件。”她握起他的手。“把舰队送给我吧,我将对星辰起誓,弥林与魁尔斯永结友好。让我们用这些船开展贸易,我保证令您从中获利。”
札罗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您在说什么啊?您不走了?”
“我不能走。”
泪水从他双眼涌出,流下鼻子,滑过那些翡翠、紫晶和黑钻。“我告诉十三巨子您会听从我的忠告。我错了,这真让人伤心。您应该带着船赶紧离开,否则必将死无全尸。您根本不知道自己树敌多少。”
至少我知道眼前就站着一位,脸上挂着虚伪的泪水。意识到这点她顿感悲伤。
“我去‘千座之殿’乞求王族放您一条生路时,说您不过是个孩子。”札罗续道,“但优雅的艾耿·艾摩若站起来反驳道:‘她是个蠢孩子,行事疯狂,百无禁忌,活着就是祸害。’您的龙小时候是奇迹,长大了就是死亡和毁灭的化身,是横扫整个世界的火剑。”他擦干眼泪。“我真该在魁尔斯杀了您。”
“我曾是您屋檐下的客人,食您之食,饮您之水,”丹妮说,“看在您过去为我做的事的分上,我原谅您刚才那些话……但仅此一次……不要再威胁我。”
“札罗·赞旺·达梭斯不是在威胁,他说到做到。”
丹妮的伤感顿时化为怒火。“我也说到做到:如果你日出前还没有离开,我们就要看你怎么用伪善的泪水熄灭真龙之怒。马上滚蛋,札罗,马上!”
他离开了,但留下了地图。丹妮坐在长椅上,目光穿过丝绸做成的蔚蓝海洋,凝望着远方的维斯特洛。总有一天,她对自己承诺。
次日清晨,札罗的三桅帆船已不见踪影,但他要送给丹妮的“礼物”仍泊在奴隶湾内。十三艘魁尔斯划桨船的桅杆上,长长的红色旗帜迎风招展。丹妮莉丝上朝时,一位船上来的使者正在等她,使者一言未发地呈上一方黑色丝枕,上面搁着一只染血的手套。
“这代表什么?” 斯卡拉茨问,“一只血手套……”
“宣战。”女王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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