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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儿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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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夏的正午,正是北市最为热闹的时分,人流如织,车马辚辚,凌乱而有序。那些讨价还价的人群,琳琅满目的货品,整齐的船工号子,飘扬的招牌酒旗,还有浓郁的酒肉香味夹杂着装满货物的马车粼粼而过带起的淡淡尘土味,从视觉、听觉、嗅觉等不同的方位撞击着人的感官,喧嚣之中透着一股世俗的安详。

没有人留意到站在街头感慨万千的公蛎。洛阳太大,每日上演的悲欢离合太多,区区一个公蛎的来去,即使是最为熟悉的人,也只不过存在于他们几句口头的念叨而已。

自那日赌气离开洛阳城,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公蛎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二十天过后,心头平静下来,便开始回味洛阳的美食;一个月后,他连那个爱嚼舌头的李婆婆都觉得有些想念了;到了这几日,他恨不得插翅飞到洛阳去,不为其他,只为嗅一嗅街头熟悉的味道,看一看街上喧闹的人群。

可是不仅毕岸,连胖头也像是忘记了他一般,没有一人哪怕来城外洛水吆喝一声,给他个回去的台阶。

清风吹来,对面望潮酒家肉菜香味四溢。没离开洛阳之前,公蛎可是这里的老主顾,对他家的菜式最熟悉不过。

公蛎忘了骂胖头,捏着手头刚用珍珠换来的五两碎银子,一头朝着望潮酒家奔了去,随便挑了一个空位坐下,吞着口水拍桌叫道:“点菜!焦炸如意骨,葱烧羊肉,红焖肘子,再来一碟卤肥肠……”

他家跑堂的伙计,名字唤作石头,是个憨厚老实的小伙子,一回头看到公蛎,麻利地走过来,热情招呼道:“帮你打包送到府上?”

公蛎觉得石头问得实在多余,道:“不用,就在这里吃。快点上。”石头却站在那里不动,眼睛时不时朝他脸上一溜,也不去传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公蛎催促道:“快去快去,少不了你的。我还有正事儿呢。”

石头诧异道:“不是,公子,您刚吃过呀,就坐在那个位置。”说着朝临窗一个空位一指,挠头道,“才过了一盏茶工夫,这么快又饿了?”

公蛎感觉莫名其妙,道:“你胡说什么?怕我不给钱不是?”

一个年纪大的老伙计刚好走过,打断道:“公子莫怪,他认错人了,我这就给您上菜去。”拉了石头快步走了,一边走一边训斥:“客人要什么你上什么便是,多嘴什么?”

公蛎耳力惊人,两人已经走到后堂,公蛎还依稀分辨出石头不服气的嘟囔声:“不对,刚才他明明已经吃过了……一模一样的打扮,怎么可能认错?”

美食面前,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公蛎风卷残云一般,将四个菜吃得一点不剩,若不是石头看着,恨不得将汤汁也舔干净。

今日阳光明媚,一如公蛎的心情。若是银钱充足,洛阳的日子是十分惬意的:早上在沿着洛河柳堤散步,顺便吃两笼王小二家的小笼包;上午在胭脂巷逛上一逛,瞧一瞧前来选购胭脂水粉的各色美女,偶尔凑上去搭讪几句;中午在附近的酒肆点几个小菜,喝一壶小酒,下午便在就近儿的客栈美美地睡上一觉。虽然没了胖头陪着稍有些寂寞,但公蛎自己也说,“神仙也不过如此”。

可惜这种神仙般的日子不过五日,公蛎便不得不从洛阳最豪华大气的天炎酒楼搬了出来——手头只剩下五两碎银,还不够一晚的住宿费,若是继续住下去,只怕明天便要被痛殴一顿赶出来了。

不过公蛎也不觉得难过。日子么,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活法,开心便好。

公蛎在天炎美美地吃了早餐,结完账,直奔天津桥而去。昨日他听闻今日有暗香馆的花舫出游,天津桥自然是最佳观赏地点。

不料顺着正在修葺的立行道辅道刚走不过二里,前面十字路口熙熙攘攘,拥堵不已。公蛎本想绕道,但见人人往里挤,不住有人打听“挖到什么了”,疑似前面挖到宝物,顿时好奇起来,三下两下,挤进了内圈。

十字路口已经被布条围了起来,中间十几个工匠手足无措,守在一堆破了的瓦罐前,面如土色,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听周围人的议论和几个匠人的嘟囔,公蛎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立行道是北市连通立行坊的交通要道,每日马车粼粼,地面损毁严重,官府便组织人对主道进行翻修扩建,只留了一侧的人行过道通行。今日一早,几个工匠按照施工要求,在十字路口扩展道路,不小心挖出几个瓦罐来。工匠们以为是什么宝贝,便想打开私分,谁知道启开瓦罐,里面竟然装着一个死人的头颅。

连续打开几个,无一例外,全部是头颅。几人吓得够呛,忙去报告了监管道路修葺的工部小吏,小吏到底有些经验,一边派人报官,一边自己扯了布条将发现瓦罐的位置围了起来,免得围观的人破坏现场。

周围有看热闹的,大声询问中间的匠人:“喂,一共几个?”

一个胆子大的黑壮匠人回道:“六个。”

“都是些什么人?”

黑壮匠人手里拄着头,没好气道:“我哪里知道?你自己过来问问它们。”周围人起哄起来,有人七嘴八舌地问,便有人自作聪明地回答,一时间议论纷纷,气氛高涨。

公蛎瞧着那些瓦罐口不大,正在琢磨死人脑袋是怎么被塞进去的,只见对面人群分开,一群捕快飞跑过来,将匠人及瓦罐团团围住,并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

有热闹哪能不看,公蛎东绕西拐,爬到一处拆除一半的牌坊台基上,刚好将下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为首捕头打扮的认真查看了瓦罐及周围,详细问了经过,经不住监工小吏的哀求,招呼几个仵作道:“先收拾回去,细细勘验,莫要误了这里的施工。”又嘱咐监工小吏:“发现异常及时报告。”

而其中一个年纪大的仵作却迟疑起来,拢手在捕头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捕头迟疑片刻,道:“就按你说的办。”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围观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游手好闲者兴趣不减。

公蛎惦记着花舫,正准备离开,却见阿隼急匆匆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人头上一顶宽檐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公蛎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正是毕岸。

公蛎下意识伸手想打招呼,但刚伸出手便丧气地缩了回来,将半个身子藏在一位围观者的身后。

一看到毕岸,便不由想起苏媚;一想起苏媚,便想起玲珑——关于玲珑,公蛎说不上是什么一种心境,有痛心,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仿佛她只是梦中出现过一般,缥缈虚无,无论温柔多情还是凶狠恶毒,都如此不真实。

捕头行了礼,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阿隼。阿隼点头道:“知道了,你在旁边候着即可。”

毕岸一言不发,先仔细查看了几个瓦罐,然后在一片狼藉的工地四周走了一圈,标出四个位置来,低声同阿隼道:“封锁周围现场,再找几个人来,同匠人在这四个方位开挖。”

阿隼依言,叫了几个围观的看客,连同匠人分成四组,分别在标记位置开挖。公蛎夹在人群中,捡了一根树枝,装作帮忙,只是躲着阿隼和毕岸。

不一会儿,只听正东方向的匠人叫道:“这里也有瓦罐!”公蛎一愣神,一脚踩进了松软的泥土中,拔出脚来,却见下面一根细细的小骨头,像是孩童的臂骨,登时吓了一跳,忙躲到人群后面去。

很快,四个方向都挖出了瓦罐。有的已经残破不堪,同泥土砂石结在一起,有的却完好无缺。瓦罐内部的泥土呈现青黑色,同普通的泥土不同。

清理出来的瓦罐足有二十几个,依毕岸的指示,按照原方位摆放在道路正中的空地上,刚好中间一堆,四角分别一堆。

公蛎对正中那堆瓦罐尤其好奇,强压住心头的害怕,从人丛中伸着脖子观看。果然,正中六个瓦罐,有大有小,式样各异,有粗陶的,有细釉面的,也有农家用的红泥土罐;里面装着六个小小的头颅,有的不过比拳头大些,囱门甚至尚未闭合,竟然是婴儿头颅。而且这些孩童显然不是同时死亡,有两个已经骨化,一个似乎年代更早,朽得只剩下灰白的天灵盖。

毕岸戴上手套,将头颅一个个捧了出来,瞧了又瞧,又取出一块黑黝黝的磁石,在囱门位置晃了几番,低声道:“寻常案件,交由洛阳县府承办即可。”

阿隼似乎有些不信,吃惊道:“寻常案件?”但他显然没有质疑毕岸的习惯,马上转脸向旁边垂手而立的捕头,威严道:“寻常案件,你等查案便是。”

捕头瞧着阿隼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大人能否给些提示?”

阿隼看了毕岸一眼。

几个捕快围近,毕岸头也不抬,低声道:“死者为女童,最小的不足一岁,大的两个不超过八岁,针扎致死,正中瓦罐埋的是头颅,其他四个方位,分别是四肢。”

一个捕快似乎不信,跑去旁边一个已经破损的瓦罐内翻弄,果然翻出一条纤细的大腿骨来,腿骨关节处,一根细细的铁针已经锈成黑色,顿时失声叫了起来。

毕岸继续道:“头颅面朝西,南为左臂,北为右臂,西为左腿,东为右腿。”

旁边的匠人听不到,公蛎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惊愕。一个略带稚气的年轻捕快沉不住气,小声道:“这些孩子年龄尚幼,同凶手有什么深仇大恨,被害之后还被肢解?难道是……”他信心满满道:“肯定是连环杀人案,作案手法一致,是一个人所为。”

毕岸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重复道:“寻常案件。可以并案查处。不过绝不是一人所为。”

捕头迟疑道:“这种手法,可不像是寻常的凶杀案。”

毕岸道:“统查五年来城中失踪的女童,确定女童身份后,重点查其亲友。”

捕头的眉头猛地皱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仓促地道了句感谢,接着便招呼捕快和匠人,要将周围的土地仔细翻查一遍,不能漏过任何蛛丝马迹。

毕岸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朝人群中瞟了一眼,公蛎吓得往人身后一躲,等他同阿隼走了,这才溜出来,继续往天津桥赶去。

阿隼同毕岸并排走着,过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道:“龙掌柜回来了。”

毕岸嗯了一声。阿隼想起他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呸,瞧他那个样子。”

毕岸嘴角也泛出笑意,道:“不用理他。”

阿隼回头朝公蛎走的方向看了看,不无担心道:“要不要派人跟着?”

毕岸大步向前走去,道:“不用,免得打草惊蛇。”

(二)

这么一耽误,到了天津桥已经辰时中,暗香馆的花舫早已驶过,只能顺着洛水模糊看个影子,很是让人丧气。公蛎便在洛水滨游玩了一番,中午随便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吃过,顺着人流,不知不觉来到北市后面的大马圈里。

大马圈原是前朝饲养御马之所,形状如同葫芦,肚大口小,前面的入口同北市街道相连,后面是两个宽敞的圆形场地。大唐之后,御马苑迁至上东门外,将前院改成了骡马市场,常有一些粗声大气的骡马贩子在此处盘踞,闲暇之时,便喝酒赌钱,时间久了,后院竟成了聚众赌博之所,乌烟瘴气的,官府时不时来驱赶一下。

当日公蛎同胖头一起时,胖头虽然愚笨,但一直牢记“不得贪酒赌博”的家训,所以公蛎虽然心痒,也只好依了胖头,这个地方竟然是一次也不曾来玩过。今日独自一人,没了劝阻,自然禁不住诱惑,打定主意只是瞧瞧热闹,绝不染指。

公蛎径直来到后院。一入院门,顿觉人声鼎沸,比北市还要热闹,骰子声、叫好声、骡马嘶鸣声同汗臭味、尿骚味、马粪味扑面而来,像一张忘了留白的拙劣画作,虽然粗俗,却充满了活力。

入口这家,店面大些,装饰的也还不错,又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势,中间摆着五张长条桌,桌桌都围得水泄不通。就近这张桌子,七八个男子,年龄从二十岁到四五十岁不等,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中间的台面,齐齐地挥舞着手臂吆喝:“大!大!”“小!小!”中间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赤膊站在高脚凳子上,挥舞着一把长尺子,眼睛瞟着周围的动静,叫道:“还有人押了没?不押就开了!”

公蛎踮着脚尖,正朝桌面上张望,胖子热情地叫道:“来来来,那位公子,今天开门红,来试试您的手气!”说着毫不客气地用尺子将周围的脑袋拨开,给公蛎留出一个空位来:“往这儿看,说的就是您哪。我瞧您今日印堂发亮,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个发大财的主儿!赶紧押!不等不候,即时开盘!”

公蛎故作优雅地朝着胖子和周围的人点头微笑,其实捏着银子的手心早已出汗。胖子鼓动了一阵,见公蛎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又转向了旁边一名眼睛细长的中年马夫,将刚才的说辞变换了说法重复了一遍。

一个光头胖脸的健壮男子,穿着一件开怀汗衫,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头上顶着一只秃毛八哥,挤进来道:“到底开不开?不开我去别家押了!”旁边一人笑道:“魏和尚,你这是又去哪里发财了?”另一人道:“你那里近日又有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

魏和尚大咧咧道:“有趣儿的东西多了,就怕价格你出不起。”

那人热切道:“都有什么?说来听听?我买不起,我推荐买得起的去呀。”

魏和尚翻了一个白眼,道:“突厥席蛇,翅膀比刀刃还锋利,你见过没?还有疍民捉的一只凤头龟,人说快要成精了呢。”众人笑道:“吹牛!要成精了还能被你捉住?”

魏和尚鄙夷道:“你们这些人,见过什么珍禽异兽。”拉拉手上的细链,得意道:“给你们见识一下。小凤儿,给爷们唱个小曲儿!”

秃毛八哥拍拍翅膀,果然唱了起来:“奴家今年一十三,豆蔻初开无人管……”却是些不堪入耳的艳词俗曲。众人哄堂大笑,连声叫好,一曲终了,又起哄叫再唱一个。

周围赌博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胖子怒了,骂道:“魏和尚,你是不是存心捣乱?”

魏和尚忙制止了秃毛八哥,冲围观者道:“下注下注!你们哪个出得起银子,我让小凤给你们唱专场!”又冲着胖子赔笑道:“我押小,押小。”连声催促胖子开盘,胖子只不理他。

中年马夫随随便便丢出一锭十两的银锭来,道:“押大。”胖子马上鼓掌道:“老哥好阔气!这就开了!”

公蛎见他神态从容,只当他有经验,忙摸出三两碎银跟着丢过去:“我也押大!”

马夫回头看了一眼公蛎,公蛎忙挤出一个笑脸。

赌盅打开,果然是大。周围顿时上演众生百态相,欣喜若狂的,捶胸顿足的,呆若木鸡的,愤愤不平的,甚是好玩。特别是那个魏和尚,歪嘴斜眼对着中年马夫和公蛎,十分懊恼。

公蛎的银子瞬间翻了好几番,自然喜不自胜,跃跃欲试,叫道:“再来再来!”

胖子口沫飞溅,如同唱戏一般高声叫道:“来来来,艳阳高照,财源广进!苦读十年,莫若一把押中!一次押中,一年吃喝不愁!”

公蛎赢了一把,更被撩拨得难以自持,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每次只押二三两,而且只跟着马夫,他押哪个自己便押哪个。

那马夫倒真是个人物,一连几场,场场押中,公蛎的荷包顿时鼓了起来。魏和尚原本同马夫对着干,后来也乖乖地跟着押。

公蛎来赌场之前,原本暗下决心只玩三场,如今赚得个钵满盆满,哪里能收得了手。其间马夫和魏和尚不知何时离开,公蛎已经赢得忘乎所以,拿出刚赢取的两个十两大银锭,凭直觉押了小。

这一把下去却傻了眼,大银锭瞬间又成别人的了。胖子唱歌一般道:“金腿银胳膊,能挣能哆嗦!公子天庭饱满地格方圆,一看就是财气极旺的!下一把押大押小?”

公蛎脑袋一热,将荷包一把扯下拍了上去,叫道:“全押了!还是小!”

胖子眉开眼笑,伸出大拇指道:“爽快!”三下五除二开了盘,却是个大。胖子麻利地将荷包抖搂干净还给公蛎,小眼睛溜溜地盯着公蛎腰间的螭吻珮:“有输才有赢!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放得下,继续继续!”

几个刚跟着公蛎押小的汉子骂骂咧咧起来。公蛎输红了眼,恨恨道:“邪了门了,我就不信这次还不开小!”扯了螭吻珮便要往桌上拍。恰在此时,只见眼前一花,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忽然飞落在赌桌上,倒把公蛎吓了一跳,上面的赌局碰得乱七八糟,接着一个粗壮的半老婆子扒开人群,高声叫骂道:“耀宗你作死哩!老娘给你带孩子,你竟然又来赌!”扑过来拎起公蛎身边一个矮瘦男子的耳朵用力一拧。

桌上的孩子看起来有五六岁,面黄肌瘦,手脚纤细,顶着一头黄毛,也看不出来是男孩女孩,吱吱啦啦哭声有气无力的,像只久病的小猫。胖子脸色一沉,道:“钱串子,有事回家闹去,我这做生意呢!”

那个叫“钱串子”的婆子斜了胖子一眼,嘴里只管骂矮瘦男子:“赌赌赌!赌你爹的脸!你那个天杀的婆娘,去洗个衣服洗了两个时辰,把个病怏怏的丫头丢我这里,一家子死吃活埋的,打算累死老娘哩!”

原来这男子家就住在大马圈后面,叫做钱耀宗,名字虽然响亮,但百无一用,力气活干不动,生意做不来,读书也是个半吊子,之前外出求学多年,也没学出个名堂来,只能依靠祖上几间低矮房屋的微薄租金过活。老娘钱串子性格强势,同他媳妇不对付,偏又生了个丫头,于是天天找茬儿骂人。钱耀宗先还乖乖听话,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有点钱便过来小赌一把,被老娘抓了就乖乖回去,这戏码已经演过多次。

钱耀宗也不犟嘴,龇牙咧嘴捂着耳朵,一手将孩子揪起来,冲胖子赔着笑脸道:“对不住,我不玩了。”像拎小鸡一般,提着丫头的衣领低头弓腰跟着老娘回去了。

这么一闹,公蛎冷静了许多,想起胖头当日说过,赌博最是沾不得的,赢了想再赢,输了想捞本,顿时懊悔不已,收了螭吻珮,趁机挤出人群,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大马圈。

这一场赌局下来,已是晚饭时分。

当初好不容易在洛水里采珍珠寻贝壳的,才得了这么些银两,一晌午工夫就输了个分文不剩,公蛎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且不说明日,今晚吃饭住宿如何解决,难不成真腆着脸回忘尘阁去?

公蛎在周围溜达了片刻,嗅到酒家的饭菜香味,更觉饥肠辘辘,实在无法,只好慢慢朝敦厚坊踱去。

只顾低头懊丧,一下子同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今日一同赌博的马夫。

马夫打量了他几眼,道:“输了?”

公蛎羞愧不已,点点头。

马夫的鼻子发出一声“嗤”,瞟了一眼公蛎空瘪的荷包,表情又是鄙夷又是怜悯,冷然道:“走吧,今晚我请客。”也不问公蛎情不情愿,径直朝旁边一家装潢不错的胡人酒家走去。

公蛎迟疑起来。马夫头也不回,道:“这家刚从西域请来个大厨,做的红焖羊肉味道极好,还有他家的手抓羊骨、香辣羊蹄、白水羊头,配上外焦里嫩的馕饼,可口之极。”

公蛎最不能抵抗的便是神都的美食,顿时涎水直流,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这马夫看着其貌不扬,出手甚为大方,除了上面说的,还点了好几个叫不出名的菜肴,样样都是公蛎喜欢吃的。而且这人也怪,吃得很少,话也不多,一点不似寻常马夫口沫飞溅夸夸其谈,自有一副高冷模样。

吃人家的嘴短,公蛎为了表示热情,无话找话说,但不管公蛎说什么,他都不怎么搭腔。大半顿饭下来,公蛎只知他名叫常芳,洛郊人士,做贩马生意,其他再无多言。

公蛎正在抱着羊头猛啃,常芳吃完,放下半个银锭,说了句“你慢慢吃”,大踏步走了,留下公蛎满脸油光对着他的背影纳闷了半日。

常芳留下的银子,小二结账之后竟然还找回三四两。公蛎喜出望外,看看常芳早已不见,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暂且用了,日后若有会面之期,一定双倍偿还”,便剔着牙齿,心安理得地放入了自己的荷包。

小二过来给公蛎换新茶,旁边几个外地口音的男子七嘴八舌地询问附近住宿的地方,小二回道:“您是要住贵的,还是实惠舒服的?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堂馆,叫做如林轩,临着磁河,风景好,装潢大气,内里干净,如今正酬宾呢,价格又便宜,一晚只要八十文,包早餐,去北市去码头也方便。报我们老板的名字胡大,还能再打八折呢。您要不要瞧一瞧去?”

那食客将信将疑,公蛎倒心动了,忙问道:“哪里?”

小二笑道:“人家有名额限制,去的晚可就没了这么便宜的了。”

在小二的指引下,公蛎顺着街道,绕过北市,找到了如林轩堂馆。

这个位置公蛎不常来,依稀记得以前是块空旷的浅滩,稀稀疏疏地长着矮子松和丈高的芦蒿,后面便是平坦如镜的磁河,因发生过几次孩童溺水事故,所以人流稀少,相当荒凉。如今整理得花园一般,一所精美的方形院落,两边挖了人工溪流引入磁河活水,如同护城河一般刚好将院落环抱其中;溪流两侧种植了桃树、垂柳,错落有致的石堤后,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花卉,散发出脉脉的香气;一座厚重的拱形木桥通往大门,桥上每隔三步便挂有一个羊皮灯笼,温煦的灯光照在波光点点的水面上,甚有意境。

公蛎一看这个布置,心里便觉得喜欢,刚走上木桥,便有一个干净利落的小伙计大声笑着迎了出来:“第七位客官!客官是来住店?这边请!”未等公蛎说话,伙计又道:“我家刚刚开业,今日正大幅优惠酬宾,第一批入住的客人可享受最低优惠价!您是不是胡大推荐来的?我可再给您打个折扣。”

伙计殷勤地将其领至大堂,道:“这地方稍微偏了一点点,好多人还不知道呢。公子要是住得满意,帮我们多宣扬宣扬。”果然客人不多,只有几个相貌儒雅的青年男子带着如花美眷散坐在靠窗的位置小酌聊天,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整个院落的房屋全部由厚重的原木建成,墙壁上挂着一些西域风情的兽头、面具、刀剑以及刀法浑厚的石人雕像作为装饰,古朴之中透着几分豪放,颇具特色。

交付了定银,伙计领着公蛎来到“闻天”号客房。

闻天房不大,装饰风格同大堂大致相似,不过摆件更加精美,帐幔、窗饰用料也足,瞧着很是舒服。

公蛎不由狐疑:这等装潢的客栈堂馆,在洛阳城中,一晚最少三百文;这家这么便宜,别是圈套吧?

小伙计仿佛知道他想什么,口齿伶俐道:“客官放心住,我们明码标价,绝不欺客。一晚八十文,含早餐,另打八折。”又道:“也就前九名客官才是这个价儿,之后再来,便要恢复原价,连位置最差的房间都要五百文呢。”

公蛎满心欢喜,张嘴欲问细节,伙计一咧嘴,从门后摘下个雕花木牌来。牌子正中,密密麻麻地刻着几行小字:几时供应热水,几时供应早餐;中午哪些菜式免费或者打折,后园可观看什么风景,以及几时至几时可免费观赏歌舞表演,哪日有胡人杂耍等等,几乎将公蛎想要问的话全部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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