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美人霜(2/2)
〔四〕
天气越来越凉,早晚已经要添加衣衫。街道两边的树木,叶子不断地随着阵阵秋风飘落,在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
中秋渐近,各种各样的月饼已经上市,满大街都飘荡着甜丝丝的香味。全福楼的杏仁月饼,聚福园的莲蓉月饼,黄三娘家的蛋黄月饼,以及街边摆卖的农家手工月饼等,各有各的风味,各有各的特色。沫儿的鼻子又耸起来了,每次上街眼睛就只顾着往月饼糕点上溜。
这日早上,婉娘拿了一封信道:“沫儿,你和文清赶上马车,去田府送个信,就候在田府外面,一定要亲自交到田公子手里。田公子收到信后,你们要赶快赶回来。”
沫儿一听可以出去玩,自然很高兴,带了自己的十文钱,和文清每人买了两个月饼,赶着车吃着饼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事有凑巧,刚到田府门口没多久,就看到田公子从府里出来了。沫儿和文清将信交给田公子,便赶车回来。
刚到闻香榭门口,就见婉娘已经收拾的齐齐整整站在门口等着,道:“文清不用卸车了,我们去龚老先生的义塾。”
沫儿心想,刚才肯定是以龚小姐的名义给田公子写信,嘲笑道:“婉娘,你改行做媒婆了?”
婉娘不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道:“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发现我有这个潜质?如果有一天闻香榭开不下去了,我就去给人说媒拉纤儿。嗯,一定也可以赚不少钱。”
沫儿彻底无语,哂道:“真是没脸没皮。”
到了义塾,一帮小童正哇啦哇啦地读书。见婉娘过来,龚老先生走了出来道:“这位小娘子可是还要讨水喝?”却比前日消瘦憔悴好多。
婉娘笑道:“老先生叫我婉娘即可。上次见到龚小姐,与龚小姐一见如故,今天正好路过,想和龚小姐叙叙。”
龚老先生顿时脸色沉重,叹道:“只怕……不行。”
婉娘奇道:“龚小姐怎么了?我见她见识不俗,不是那种扭捏作态之人。”
龚老先生脸现悲痛忧虑之色,长叹道:“小女……得了怪病,医治不好,只怕不肯见你。”
婉娘郑重道:“如此小女子更要见一见了,我制作香粉多年,初通医理,且深敬小姐为人,还是烦请老先生恩准。”
龚老先生见婉娘神色真诚,迟疑了一下,道:“那好吧。”回头交代一个年纪大的童子带着其他小童读文章,自己带了婉娘三人来到义塾对面的一个小院。
※※※
院子不大,正中铺了碎石小路,两边种了青菜;三间茅屋,一间灶房,灶房前种了一棵高大挺直的梧桐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院子虽然简陋,看着倒也干净舒适。
龚老先生走到西厢房,轻轻敲了门叫道:“娜儿!娜儿!”
屋里咳嗽了一声,弱弱地说道:“爹,你回来做什么?那些孩子调皮得很,小心他们偷偷溜出去摸鱼儿出事。你回去吧,我没事。”
婉娘轻轻道:“龚老先生如果信得过婉娘,您就回去吧,我和龚小姐聊几句就走。”
青娜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便问道:“谁在外面?”
婉娘摆手让龚老先生回义塾,自己轻轻笑道:“龚小姐,我是闻香榭的婉娘,经过此处,顺便来看看小姐的香粉好不好用。”
青娜也不开门,只说:“很好用的。姐姐请回去吧,我如今生病,唯恐传染了人,不便见客。”
婉娘道:“我经营香粉多年,也粗通医理,不如龚小姐打开门,让婉娘看看如何?”
青娜哽咽道:“不用了,免得惊吓到了姐姐。我已经看过郎中了,不管用。”
无论婉娘怎么说,青娜就是不开门。沫儿眼珠一转,大声叫道:“文清,龚小姐病了,我们赶紧去告诉田公子吧。”
房门哗啦一声开了,青娜急急道:“不,不,不要告诉田公子!”
龚青娜面皮青肿,双眉脱落,口鼻歪斜,一张脸上犹如被毒虫叮了一般,坑坑洼洼布满了发红发炎的小包块,有些还往外流着脓水——除了眼睛还保留以前的纯净和高傲,其他的地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青娜看了看他们惊惧的眼神,淡淡笑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见人,我是怕吓到人了。”
婉娘关切道:“龚小姐既然去看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青娜道:“郎中说这是急症,无药可医,只能等它自己好。”说罢垂头不语。她本来眉清目秀,突然变得如夜叉一般,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但仍然能保持这种处事不惊的态度,确实令人可敬可叹。
婉娘、文清、沫儿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空气似乎凝滞了起来。
婉娘看看屋外,正要说话,只听院落的大门“哐”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焦急的声音道:“娜儿!娜儿!你怎么了?”
青娜飞快起身,似乎想关门,那人已经闯进来了——正是田公子。
※※※
田公子一看青娜成了这个样子,似乎有些没认出来,呆了一呆,上前抱住青娜的肩头,心疼道:“你病了怎么不早和我说?你的脸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御医。”说着也不管婉娘他们在场,一把拉住青娜的手就往外走。
青娜冷然道:“我不要你管!”一把甩开他的手。
田公子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流泪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婉娘推文清和沫儿,“出去出去,你俩到外面等。”
沫儿回她一个固执的表情,扳着门框坚决不肯出去。
田公子用力地搂着青娜,不让她挣脱,吼道:“我知道你自尊心强,我母亲说话伤到了你;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前程,宁愿自己心里苦。可是别说是尚书家的女儿,就是皇帝的女儿,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不管你是美是丑,即是你永远也好不了了,我也一样喜欢……”
婉娘扭过脸去。
青娜已经不再挣扎了,伏在田公子的肩头,开始轻轻抽泣。田公子捧起她肿胀变形的脸,看着她纯净的眼睛,良久才道:“走吧,我认识一个御医。肯定能看得好。”
婉娘在旁边突然道:“田公子,请等一下。”
田公子仍然紧紧地拉住青娜的手,看向婉娘。
婉娘拿出一小瓶子花露来,道:“我觉得龚小姐应该是气血淤积所致,问题不大。正好我这里有一瓶西域进贡的花露,据说对面部红肿有奇效。龚小姐不如先试试这个,如若不行,再去看御医如何?”
田公子烦躁道:“还是要早看医生才行,我怕误了病情了。”
婉娘道:“田公子就信婉娘一次如何?明天再来,如果龚小姐的脸没有起色,再去看御医也不迟。”
田公子见婉娘执意如此,想是有些把握,就看向青娜,青娜低头道:“青娜这个样子,也不想招摇过市,还是听婉娘的,先用一晚试试吧。”
田公子接了花露,问道:“直接涂在脸上?”
婉娘笑道:“这个花露和前些日公子买的美人霜是一个系列,叫做情人露,需要对她真心爱慕的人亲自帮她搽了,效果才好。”
沫儿朝婉娘不满地瞪了一眼——婉娘又在蒙人了,他明明看到婉娘今天早上往这个瓶子里装的是菊花露,现在却骗田公子说这是什么西域进贡的情人露。
田公子果然亲自去打了水,服侍青娜擦了脸后躺下,将婉娘送的花露轻拍在青娜脸上,然后握了她的手坐在旁边。青娜脸儿更加红了,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皮肤发炎更严重了。
婉娘见状,笑道:“田公子,我保证两天以后还你一个比以前更漂亮的娜儿。婉娘先告辞了,过两天我再来看龚小姐。”
田公子一脸担忧地望着青娜,呆了一呆才起身道:“谢谢。”
三人回去的路上,婉娘显得兴奋异常,一路哼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沫儿看不过眼,奚落道:“还有脸高兴呢,用菊花露骗人!龚小姐的脸成了那个样子,不会是因为用了我们的美人霜吧?”
婉娘眼里满是笑意,嗔道:“嘘,可不许胡说。因果树结的美人果,要有因果才起作用。”
沫儿见婉娘乐得颠三倒四的,便不理她,自己唱起当年乞讨时听到的卖鼠药人唱的小曲儿:“老鼠老鼠真是多,蹬倒筷子砸烂锅;斗大的老鼠爬上柜,咬得衣裳没处搁;碗大的老鼠爬上树,糟蹋的果子一大箩。您要是买了俺的老鼠药,药死的老鼠一大车……”唱完一个又唱下一个:“老鼠老鼠真是坏,啃完粮食啃布袋,咔嚓嚓,咔嚓嚓……”婉娘自己的小曲儿也不唱了,和文清一起打着节拍听沫儿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五〕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婉娘带着文清沫儿又去了龚家。
一推开门,就见灶房前的桐树上拴着一匹马。婉娘大声道:“龚小姐在家吗?”
田公子和龚青娜一起走了出来,一见婉娘,田公子便喜道:“我正要去和婉娘道谢呢。娜儿的脸已经好了!”
果然,青娜的脸上,连没病前的微黄也褪去了,一张粉脸犹如婴儿一般光洁细腻,整个脸部的线条更加柔美。
青娜让了座,道:“这次多谢姐姐,青娜还以为以后永远要五官不正了呢。没想到闻香榭的香粉还有如此奇效。”
原来前天用了婉娘送的花露后,一觉醒来,脸上犹如蜕皮一般,轻轻一搓,就大把大把地掉皮屑,两天过去,脸上的红点、包块都不见了。不过青娜性格内敛,虽然亮晶晶的眼睛显示她很高兴,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淡淡的。
婉娘笑道:“好了就好!田公子,准备什么时候迎娶龚小姐呢?”
田公子低头轻咳了一声,道:“我想年前吧。”青娜的眼睛黯了一下,迅速又恢复了恬静。田公子拉了她的手,道:“你放心。”
沫儿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田公子。
婉娘道:“既然龚小姐已经好了,我就告辞了。到时去喝两位的喜酒。”青娜脸上腾起两片红晕。
一路上,婉娘和沫儿都不做声。过了良久,沫儿才叹了口气,问道:“怎么办?”
婉娘道:“多少天?”
“还有半个月时间了。”然后惊奇地道,“咦——我以前最多只能看到第三天,现在好像……”
婉娘自得道:“我调教出来的,当然不差。”
沫儿啐道:“呸,我又不是你的徒弟。”说罢又闷闷不乐道:“我本来以为田公子和龚小姐……唉,这次也不用费事去求田夫人了,龚小姐要伤心死了。”
文清问道:“沫儿,怎么了?”
沫儿看看婉娘,垂头丧气道:“田公子快要死了。”
文清大吃一惊,勒住了马车,道:“怎么会?龚小姐刚好了,田公子怎么不行了?”
沫儿道:“我刚看到的,田公子的身上已经缠满了黑气,再有半个月,他就要死啦。”
文清道:“可怜了龚小姐。田公子肯定还不知道,还说要龚小姐放心,盘算着回家求父母再来提亲呢。”
三个人驾车回去,一路上沉闷至极。将到闻香榭,沫儿突然道:“婉娘,我记得那次救麻花店王掌柜时,腐云香还有一大半呢。”
婉娘坏笑道:“你不会是打算用你的第三次机会吧?如果你要用,我就成全你,帮你救了田公子。”
沫儿竖起眉毛,恼道:“你这个精于计算的奸商!哼,你爱救不救!”
婉娘哈哈大笑。
※※※
沫儿赌气不理婉娘,但见七八天过去了,婉娘丝毫不提救田公子之事,文清和沫儿私底下议论了几回,最后决定由文清去问一问。
中午吃饭,文清道:“婉娘,田公子的事情怎么办呢?”
婉娘若无其事道:“什么怎么办?”
文清嗫嚅道:“不是说田公子快死了吗?”
婉娘道:“这是他的命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看样子竟然毫不动心。
文清急道:“要是田公子死了,你还不如不救龚小姐呢。龚小姐一伤心,龚老先生也要伤心。”
婉娘笑眯眯道:“傻小子,你有没东西和我换?”
文清傻愣了半天,垂头丧气道:“没有。”
第二天便是中秋节,晚上拜过月神,婉娘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上,十分优雅地拈起一个葡萄,慢慢地吃着。文清和沫儿两人闷头坐在一边,心里还惦记着田公子的事儿,面对月饼的诱惑,竟然一改饕餮之态。
要沫儿用他仅剩的一个机会,沫儿一是舍不得,二是不甘心,可是如果不管不顾的话,心里又实在难受。看着婉娘若无其事地吃完苹果吃月饼,吃了月饼吃葡萄,沫儿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些东西全部丢进水塘里去。
文清在一旁发愣,沫儿轻轻拉了他,远远地走到婉娘的后面去,悄声问道:“文清,你知不知道婉娘上次救王掌柜用的那块玉片放在哪里?”
文清低声道:“自然在婉娘房里。怎么了?”
沫儿又问:“那腐云香呢?你能不能从一堆罐子里找出来?”
文清惊讶道:“做什么?你想自己去?”
沫儿捂住文清的嘴巴,道:“嘘,别出声。我们两个自己去,就像上次去救王掌柜那样,免得去求她这个奸商,怎么样?”
文清看看婉娘,迟疑道:“这样……不好吧?婉娘知道会生气的。”
沫儿怒道:“那你就看着田公子死去?再有几天他就死了!”
文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就听你的吧。”
沫儿偷偷看婉娘还在那里悠闲地吃东西,道:“我来拖住她,你去她房间里找,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文清点点头,弓着腰,刚走了一步,只听婉娘道:“不用去啦,你找不到。”
文清和沫儿吓了一跳。再看看婉娘,仍是背对着他们,正在品茶,仿佛刚才的话儿不是她说的似的。
文清继续弓着腰,还准备往房间里溜。沫儿丧气道:“不用去了,她已经发现了。”咚咚咚走上前去,皱眉叫道:“你都知道了,快说,你到底救不救?”
婉娘品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道:“这么好的月亮,你们不欣赏,在那边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沫儿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哼,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文清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沫儿身后。
婉娘好奇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沫儿道:“自私、贪财、小气、恶毒、狠心……”
婉娘毫不在意:“我还以为你又找到新词了呢。这些都是老生常谈。”
沫儿气结,把盛点心的盘子端过来,大口大口地吃东西,一会儿工夫,和文清二人把一盘糕点吃了个精光。
婉娘故意惊叫道:“我还以为你们俩改性子,不吃了呢。”
文清和沫儿也不管地面冰凉,背靠背坐在地上,仰脸发呆。天上月如银盘,溶溶月色一泻千里,地上犹如裹了一次白霜。
婉娘嘲笑道:“完了,现在我的两个童子都傻啦。”自己笑了一会儿,好奇道:“沫儿,我不明白,第一次,你要救王掌柜,是因为你曾经骗了王掌柜一篮子麻花,而且他和善,是个好人;第二次你要救春草,是因为你恨卫老夫人的虚伪和狠毒,对春草所受的苦楚感同身受;这一次呢?我瞧着不管是龚小姐还是田公子,都与你交情不深。为什么非要救田公子?”
沫儿气哼哼道:“你没看到这次龚老先生因为龚小姐的病瘦了很多吗?要是田公子死了,龚小姐不开心,那龚老先生该更难过了。”
婉娘装作恍然大悟道:“噢,原来如此。”然后又故作失望道:“唉,我还以为文清沫儿长大了,学会怜香惜玉了呢。”吃吃笑个不停。
〔六〕
整个晚上沫儿都没睡好,乱七八糟做了一晚的梦。第二天一起床,见文清也是没精打采的。眼看离田公子的期限越来越近,这种无力和挫败感,实在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只有婉娘还是胃口良好,情绪高涨,一边吃早餐一边高谈阔论,不住吹嘘自己如何聪明,做的香粉如何如何的好,听得沫儿更加心烦。
吃过了早餐,婉娘突然道:“文清,套车。”
沫儿哪里也不想去,懒洋洋道:“干吗?我不去。”
婉娘笑道:“真不去?”
沫儿坚决地摇摇头,“不去。”
婉娘大声道:“文清,不用套车了。沫儿不去,我们也不去了。”
沫儿突然警觉,道:“去哪里?”
婉娘道:“去田公子家呀。不过你刚才说不去了。”
沫儿大喜,一连作了几个揖,喜笑颜开道:“好婉娘,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去我去,文清,快套车!”
田府位于尚贤坊。说起尚贤坊,不管市井还是官场,都是赫赫有名的——赫赫有名不是因为尚贤坊自身有什么特色,而是因为先朝国老狄仁杰的宅子坐落此处。虽然狄公已经去世多年,但有敬佩狄公为人的,有想借借狄公的官气、人气的,甚至有想祈求狄公在天之灵庇护的,置办房产时便刻意买在附近,尚贤坊慢慢成为不少官吏或商贾大户青睐之地,竟逐渐成为神都中最大的官员住宅区。
田府就在狄国老的旧宅不远处,文清和沫儿给田公子送信时曾来过一次,因此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田府门口。沫儿跳下车,突然看到道路对面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隐入花丛不见。
婉娘随后跳下,显然也看到了,径自走过去,却原来是龚青娜躲在树后。
青娜一见婉娘,粉脸顿时绯红,但仍大方施礼道:“青娜见过姐姐。”
婉娘看看田府,掩口笑道:“龚小姐在这里……等田公子吗?”
青娜低声道:“前日跟田公子的小厮给我送信,说田公子病重。我不好直接上门求见,便在这里候了几天,希望能……能知道他怎么样了。”说着眼圈红了。
但她并不失态,微笑道:“让姐姐见笑了。其实婚事成也罢不成也罢,我只是担心他。”
婉娘笑道:“我正好要去田府,龚小姐不如和我一起进去?”
龚青娜低头道:“亲事未定,年轻女子出入探望不合礼仪……我见这几日府里匆匆忙忙,情况只怕不好,只求婉娘告诉我他怎么样就可以了。”说着深深施了一礼。
婉娘辞了青娜,带着沫儿文清走上门房,道:“这位小哥,烦请通报一下,闻香榭的婉娘求见夫人。”
一个小厮皱巴着脸道:“要见夫人,今天只怕不行。家里有事,夫人不见客。”
婉娘道:“公子病重是不是?就是夫人让我来的,可不要误了公子的病情。”
小厮一听,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姑娘会看病?”
婉娘道:“当然。”那小厮也不知道闻香榭是做什么的,只当是个医馆,看婉娘虽然年轻,但信心满满,说不定也是个高人呢。这几天公子病重,府里人来人往,郎中、御医、驱邪的、赶鬼的,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能请都请了,也不见公子好转。老爷交代,要是郎中来了,不用请示,直接带进去就是。当下不敢怠慢,领了婉娘就往里走去。
刚过二门,只见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出来,和带路的小厮撞了个满怀。小厮道:“小云,怎么了?”
小丫头带着哭腔道:“公子不行了!夫人要我去叫人喊老爷回来。”
未近房屋,已见屋内屋外乱成一团。拿毛巾的,端热水的,叫人的,哭喊的,一个个脸挂泪痕,匆匆忙忙。
婉娘对小厮道:“这个小哥,你回去吧,我要先看看情况才行。”
小厮走到房门口,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交代了几句,意思道又来了一个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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