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之祸(1/2)
明玥担忧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水曜。水曜主阵了将近三十六小时,对她来说负担实在太重。但图书分部的有效战力实在太少,她不出战不行,只能让孱弱的师傅这样撑下去。
若不是圣和十三夜引开无虫残军,师傅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图书分部将付出更多人命的代价。
她皱紧眉,重新思考图书分部的战力问题。看起来,得将攻击性法术放进课程中,并且要培养她和师傅以外的主阵人才。不管未来的课程如何安排,攻击和防御都是必须要加强的,而且是当务之急。
但更糟糕、更迫切的问题却不是这个。他们俘虏了重伤的敌军,消灭了若干来不及逃逸的妖异。但医生们却提出绝望的报告,这些俘虏都是带原者,甚至有初步感染现象。他们体内甚至有病毒零的变种,更为凶悍、易于传染,现有的疫苗甚至无效。
审讯官说,俘虏们之前是靠教会提供的「圣水」保持不发作,但他们的「圣水」经过分析令人啼笑皆非,里头含有终止活动的病毒零,像是一个休止符,通知体内的病毒零休眠而已。
所有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可能都被感染了,尤其是图书分部全体。
结果图书分部没有毁于战火,却要毁于疫病吗?
俘虏们慢慢变成殭尸,不得不人道毁灭。图书分部的气氛很低沈,即使无虫残军让红十字会击溃,十三夜和圣脱险,也只让他们振奋了一下子。
他们封馆,静待夏夜的医疗小队,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对自己的末日了。
但等医疗小队抵达,结果却让他们目瞪口呆。他们详细检查之后,困惑的解除警报。
这是怎么回事?
「绿洲现象。别问我,我也不能解释。」领队搔搔头,「你们的圣人或圣女是哪一个?」
明玥呆了一下,她转念,似乎有些明白。但她却说,「我不知道。」
「算了,我放弃。」领队发牢骚,「每个『绿洲』都这么神秘兮兮的。这可是有益全世界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认为这种『圣女现象』是怎么回事?」明玥问。
领队看了看周围,低声说,「其实这个在我们内部也吵得很凶,有派坚称根本没那回事。但我想,可能是有些人拥有天然的抗体,经由呼吸或唾液散播在他的生活环境...动物族群中更明显,我们抓住当中的可能产生抗体的动物,绿洲现象就消失了。但解剖和实验都找不到为什么会产生抗体,真是苦恼...」
...比较令人苦恼的是你们这群只会切切割割的所谓专家吧?
因为十三夜住在这儿过,所以我们能够抵抗病毒零了?也有可能,在我们当中,就拥有不自觉的「圣人」或「圣女」,所以我们也得到了抗体?
这个谜题一直没有得到解答。但他们和其它绿洲居民不同的是,他们获得的抵抗力几乎是终生的。在疫病横行,几乎绝望的殁世,华文图书分部后来发展成立的「法学院」成了一盏光明而纯净的灯塔,培育出无数术法人才,不但成为红十字会的新血轮,也在科学的发展之外,证明了术法的价值。
此是后话。
***
圣和十三夜且战且走,将残军诱到图书分部北方,旧称宜兰的海岸。就在这里,红十字会的援军正好赶到,在海岸与残军展开一场激战。
兵荒马乱之际,圣和十三夜却被妹喜的分身纠缠不休。虽然说分身的武力不强,圣几乎一刀就能斩杀,但只要本命无恙,分身可以一再重生,简直是不死身。
但她的形影越来越薄弱,到最后简直像是半透明一样。让圣想起那条被吞噬殆尽的无虫。
十三夜对妹喜起防护反应,表示她必定被无侵蚀了。他伤不了妹喜的分身,但十三夜可以。
最后应该是不会死的分身,像是玻璃一样被圣击碎。
十三夜软软的瘫倒,远远近近都是哀号和战呼,还有爆炸声此起彼落。他俯身抱起满身血污、几乎不成人形的十三夜,心底很沉重。
她是无的克星,这确定了。但十三夜只有一个人,有血有肉,寿算有限。而无则无穷无尽。
前途宛如暴风前夕,看不到半丝光亮。
趁着夜色的掩护,他抱着十三夜,悄悄的离开了战场。
***
扛着十三夜,他沿着铁道走,到了被废弃的一个小站。
精疲力尽的政府无力顾及东部的建设,许多小站都被废了,连拆除的经费都挤不出来。
这个小站无人维护,月台残破,连铁轨都没了一大段。极小的候车室和售票处几乎让坍塌的屋顶半埋,连遮风避雨都有困难。
或许外面的民房有保持的比较完整的?十三夜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和营养。剧烈妖化,她又几乎将自己的力量用尽了。
纵跃出残破的车站,圣有些疲倦。早晨的阳光温暖,他抱着全身血污的十三夜坐在阳光下,只留意不让她的脸被晒到。
等候禁咒师半年多,却苦候不至。据说他去了东南亚,和柏人并肩作战。让禁咒师无暇他顾的敌手...恐怕是没来亲自抓他们的妹喜本命吧?
回图书分部吗?不好,他们行踪已经曝露。妹喜若遣分身来倒还可以武力以对,若是潜藏在红十字会的无虫教徒呢?名义上,他们是红十字会的人,圣的确是潜逃的要员,十三夜也违反了治愈者保护条款。
师傅若要保住他们,就要跟红十字会对立。
或者也去东南亚?但那边是战区,在见到禁咒师之前,能不能活下来还是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平安抵达呢?
他垂首片刻,决定把这些问题推到一边去。因为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睁开眼睛的十三夜伸出防卫的尖刺,软弱无力又紧张的指向离他们不远的阴影。轻轻的放下十三夜,圣按剑伏低,看着阴影渐渐成形。
像是肮脏果冻的形体蠕动,浮出一张美丽的脸。乌黑的唇带着艳然诡谲的笑,渐渐抖动昂然,凝聚成形。
灰绿皮肤的美女,滴着体液,用诱人的姿态趴在地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用诱惑的眼神看着圣。
一只妖异。
「我没有武装,」她的声音甜美到令人难受的程度,「只想谈谈。」「跟妖异有什么好谈的呢?」圣反问。
「因为我是无的使者。」她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存在于有和无之间,你不觉得妖异是最理想的使者吗?其实,有和无在创世之前就已共存,现在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你说是吗...神敌的圣骑?」
十三夜紧张的抓着圣的外套,喉咙滚着低低的咆哮。他安抚的按了按十三夜的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平静的说,「且听听她说什么。」「果然睿智。」使者狡黠的笑笑,「我们希望和平。毕竟所有的『有』都消逝,『无』的存在就没有价值了。为何我们不就此停战,共谋这个世界的重建?」
圣睁大了眼睛,荒谬而啼笑皆非的。「阻碍世界重建的难道不是疫病?」
「病毒零是人类实验室的产品,并不是无的主意。」使者眨了眨眼睛。「反过来,疫苗无法对付的变种,无却可以使之休眠。别把无看成毒禽猛兽...每个生物诞生的时候,体内就存在着无...随着年龄而渐渐增多,直到无取代了有,死亡降临。无的存在是种自然。」
「原本是。」圣凝视着使者,「告诉我,现在的无虫采用哪种社会形态?人类?」
使者轻笑一声,咬着下唇。「人类或众生的社会形态都充满动乱,不够理想。目前我们采取白蚁的社会形态。」
「所以名为使者,妳现在是无的总意志啰?」「可以这么说。」使者大方的承认,「坦白说, 三界内并没有我的敌手,即使少年真人,或者是麒麟重临,还是只能伤害我亿万之一而已。你们自以为重大牺牲、维系世界的新地维,在我眼中根本就不堪一击。毁灭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罢了。」
「那妳为什么不动手?」圣宁静的看着她。
「因为她已经不是纯粹的无了。」十三夜虚弱的说,「她贪恋存在的滋味,有了智慧和狡诈...在无神的时代,她想成为新的神、唯一神。」
使者将目光投向十三夜,充满赞赏。「我当初不该找妹喜合作的。若直接和妳共生,我的目的搞不好早就达成了。那婊子只想着自己的目的,鄙视我如虫蚁...但我会进化,远比她想象的快很多很多。」
「不!」十三夜严厉的拒绝,「这世界不需要一个暴虐的唯一神!」「我想我们有些误会,妳毕竟是个小女孩。」她转头对圣媚笑,「她会听你的。圣骑,你仔细想想,我要求的不过是虚无的崇拜,但战争可以终止,疫病也会消灭。这世界将会步向另一个世纪...而不是暮日沉沉的末日...」
圣微微一笑,迅如疾雷的拔剑,将妖异斩成两截。「这是我的答案。再说,我们没有立场代表这个世界。」
「愚蠢。」被斩成两截的使者慢慢融化,「和平的手段果然没有任何用处,暴虐还实用点。」她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尖叫,阴影处涌出无数妖异,渐渐围拢,形成一个包围网。
十三夜的脸颊上溅满了血。但那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圣的血。
事实上,她连维持妖化都办不到,只有手臂的尖刺还软弱无力的紧张着,激战了整夜,又飞行了上百里,她完全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即使是妹喜残酷的实验中劫后余生的特裔,有再强的天赋也无能为力。
她感到虚弱、发冷,全身的伤口都发出恶臭与痛楚。她强韧的防护系统几乎瘫痪,失血过度的她怕是熬不过这一劫。
圣也不行了。他一路从北跋涉,路途上已经遭逢过伏兵,又不畏死的来解图书分部之围,奋战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何况他们遇到的是无直接指挥的妖异大军,是直属于无的眷族。
他的血不断的滴在十三夜的脸上,却依旧握着剑,一次次的呼喊圣光,光亮却越来越微弱。
「...open。」她低声说,却只发出一点红光,立刻熄灭了。
她不怕死。其实,在痛苦莫名的时候,她觉得死是一种慈悲。但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
她很自私,非常自私。她不要看圣死在她前面。
圣的背轻轻压着她,一只手臂软软的垂下来。「我设法轰开他们,妳趁机飞走好吗?」
「...不要。」十三夜微声,「我没有力气了。」
圣又挥剑砍杀,妖异的尸块和体液纷飞,依旧前仆后继。「那我得亲手杀掉妳,毁掉妳的尸身。」他平静而绝望,「他们不在乎妳会不会死。死人更容易操纵。」
或许这是比较好的结局。「下手吧。」
或许只有一瞬间,但圣举起巨剑时,她「看到」了圣强烈而毁灭性的痛苦,像是被业火焚烧。
若我有勇气死,为什么要让圣扛下这样永恒的悲恸与罪业?
宛如回光返照般,她手臂的尖刺哗啦啦的汹涌而出,缠住圣的手臂、巨剑和全身,十三夜眼前浮现了龙史狰狞的面孔,并且与之同步。
开门,快开门。我要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命令你,立刻开门。
发出高亢的龙吟,在场所有的妖异如痴如醉,蹲伏于地。黑暗的漩涡喷涌,被吸进去的妖异哀鸣,撕扯成碎片。
十三夜带着圣窜入黑暗漩涡中,急速泅泳。无须第二语言的辅助,原本的虚无之洋灿亮起来,她又见到那样光灿的文字洪流,可惜命已垂危。
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她注视着无垠,嗅到翠绿的芬芳,和愈者的故事。她恍然,为什么谁也找不到圣女或圣子,因为他们不完全是人类或众生。
有人类血缘的树妖,有树妖血缘的人类...随便世人如何定义。他们种下花或树,成为「圣子」或「圣女」,净化抵抗这一切。
这是自然精灵的反击。
一张脸孔注视着浮冰,和十三夜的目光相对。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即将被洪流冲走,而星门还在她伸手不可及的地方。
她用仅余的力气,勉强伸长尖刺,举高只剩一口气的圣,将他投入星门。她发现自己已经瘫痪,无法松开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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