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生(1/2)
“秋风正浓,万物萧瑟,在这枫叶又红的伤感季节里,悲剧无声无息的上演,我们失去了一位可爱的伙伴……”
“他英俊潇洒,待人随和,体贴热心,经常为人雪中送炭;他严肃认真,从不骄傲,每一个人他都愿意虚心请教,不耻下问。”
“他英勇威武,却不会冷酷无情;对待敌人毫不留情,对待自己人却温柔含蓄;他孝顺父母,尊敬长辈,好学谦虚,任劳任怨。”
“在枫城,没有人不认识他,没有人不夸奖他。他是那样聪明,又那样强壮,没有人敢于否认,在不久的将来,他将成为帝国的栋梁之材!呜呼哀哉,枫林家的小少爷,年仅十五,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庸民,却依然苟延残喘。苍天,是多么的不公啊,为何总让那些英才早逝,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满脸皱纹的苍老神父忍不住涕泪横流,双臂高举向天,似乎在向命运做无声的抗议。
在他身后,无数的吊唁者全都身穿黑衣,一起哀悼英才短暂的一生,好多人已经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但是如果仔细听,就能发现,这些人哭的很牵强,声音干涩,没什么伤痛的感情,在最后一排,有几个少年的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
只有在最前排的一对中年男女,显然是死者的父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欲昏厥。
尤其是那母亲,双手抓着泥土往前爬,看着坑中的棺木想要跳进去,如果不是那些女仆狠命的抱住她,现在她已经在墓坑里了。
“可是,逝者如斯,当亲人不得不远离我们的时候,我们必须学会两样事情。”
“一样是坚强,一样是怀念,这样,他们在天堂的时候才会向我们微笑。主啊,保佑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吧,而那些回到你身边的,我们相信,将得到永生!现在,让我们一起默哀三分钟!”
老神父脸上神情悲伤,心里却已经厌烦了,只希望早点做完工作回去睡觉。至于脸上的热泪,那不过是职业精神所必须,况且,死者的家属他是绝对得罪不起的,所以卖力的表演是不可或缺的。
几百人的吊唁队伍,每个人都低下头来,一起闭上眼睛。
队伍的后面,几个年轻人却在小声议论——“他英俊潇洒,那我就是美男表率了!”
“是啊,还体贴热心呢,哼哼,热心于到女厕所去偷窥吧?恶心的家伙!”
“那样一头猪,竟然有人说他聪明?”
“你不要侮辱猪了,他连猪都不如!”
“哈哈,天妒英才,我看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否则怎么会偏偏把他劈死!”
“说来也真奇怪啊,那一道闪电也真准,看来做人千万不能太失败,要不然会遭天谴!”
“这下好了,他一死,枫城从此清静了!”
“恐怕枫城人民会热烈庆祝吧,我听说当他的死讯传出时,就有人在跳欢乐舞了!”
“那算什么啊,现在枫城的大酒楼都已经被预定一空了……”
“哦?那我们几个晚上也要去喝酒庆祝一下,哈!”
“好极好极,不过,现在我们还得认真一点把这葬礼应付过去!”
“真讨厌啊!”
几个人骂了一声,也跟着默哀起来,心里却在想着晚上狂欢的节目。
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老神父又默念了一段祈祷文,然后一挥手,高声道:“入土为安!”
所有的来宾纷纷将黄菊花扔进墓坑里的棺椁上,然后七八个男仆一起挥动铁锹,将泥土盖上棺椁。
在同时,哭声开始变得惨烈起来,那个中年妇人已经昏厥过去,几个女仆手忙脚乱的将她抬了下去,而那些死者的直系亲属,则默默的擦着眼泪。
很快,棺椁被泥土盖上,一块石碑立了上去,上书:“枫林羽长眠此处帝历十二年”,墓碑不用再写过多的言词了,只就这样一个名字,一个日期,他的身分便很容易被认出来。因为这是帝国宰相枫林家族的专用墓地,只有枫林家的子孙才能被葬在这里。
墓碑是白色的大理石雕刻而成,富贵人家的作风,即使是一块墓碑也显得有些奢侈。但是此刻,雪白晶莹的墓碑却显得青惨惨的,尤其是墓碑上死者的画像,那细长的双眼中,透露着一丝邪恶。
每个参加葬礼的人,都不愿意去注视那双眼睛,即使有人不经意的看到,也厌恶的将头转到一边。但他们还是按照规矩,排着队,将手中鲜花罗列在墓碑前,同时鞠躬行礼。
本来,如果是在平常人家,长辈是不必向年轻的逝者行礼的,而一般而言,死者家属也会在一旁回礼。
但是在这里,好多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在向这十五岁的少年坟墓弯腰鞠躬,而在旁边,帝国宰相枫林慕只是冷冷的看着,腰板挺的笔直。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悲伤,一丝担忧,还有一丝茫然。
折腾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这个规模巨大、奢侈豪华的葬礼终于结束了。参加葬礼的人们纷纷离去,死者的亲属们也最后看了一眼那坟墓,然后坐上马车,多少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回去了枫城。
枫叶之都,这座世界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在今晚,进入了一个狂欢之夜。
至于狂欢的理由,那也不用说了,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更没有什么公开的喜事,相反,丧事倒是有一桩。
不过大家都保持一定的默契,虽然狂欢的源头确实是来自于这桩丧事,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出来。
人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欢歌笑舞上,只有那朱瓦红漆的宰相府,在门口点着一排白色的灯笼,而里面参差有序的院落房屋,却没有一盏。
这是宰相夫人的意思,失去了这个在她三十岁上才生下的唯一孩儿,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在这幢黑暗中的豪宅被浓厚悲伤笼罩住的同时,它的某个暗角里,也有一些小的阴谋在萌发。
枫林家占据宰相的高位已有几个世纪,和皇家一样,他们是可以世袭的,而当宰相府的唯一小继承人被上帝召见去以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
同这些隐藏在暗角里蠢蠢欲动的阴谋相比,枫城的百姓们热闹的有些过分。
一直到黎明时分,枫叶大街的主要店铺酒楼里,还有高声喧哗传出来,人们被这个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能以这种不加节制的方式来庆祝。
而且,这种庆祝连续三天,几乎从没间断过。
当然枫林家族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即使位高权重,也无法制止别人喝酒唱歌,毕竟,娱乐活动并没有和法律法规抵触。
直到第三天的夕阳再次笼罩下它昏红的光芒,人们的热情才仿佛狂风过后的烛火,扑闪了一下,熄了。
而在枫林家的墓地,年老的守墓人喝干了最后一瓶酒,也沉入了香甜的梦乡中。
黑夜来临,远处,逐渐微弱的歌声在枫城里沉下了最后一个音符,星星探出了明亮的笑脸,而当乌云忽然来袭的时候,天空黑暗下来,一阵狂风吹过,再也不见一丝微光。
墓地间一股浓浓的迷雾弥漫开来,似乎是秋雨欲来,空气变得有些沉闷。
雾气越浓,变成了青色,仿佛是一阵阵的烟,使这冷森森的死亡之所变得有些诡异。
一只猫从墓地间穿梭过去,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轨迹,不知从哪里抓来的骨头,闪发着一两点磷火,在潮湿的空间跳跃着。
仿佛是有所感应一样,乌云悄悄的散开一个角,几点星光透露出来,笔直的照在了墓园的东侧。
那里,在三天前曾经很热闹,而现在,相信没有哪一个生人敢于接近。
黄色的菊花已经枯萎,五米见方的坟墓孤零零的矗立当地,因为是夭折的少年,本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父母还健在人间。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发出青色的光芒,鬼气森森。
那墓碑上的少年,依然瞪着细长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前方,一股邪恶的气息从那眼神中涌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是死亡之笑。
蓦地——一股黑光从半空中坠下来,发出锐利的尖啸声,在墓园间飞来穿去,然后猛然一头扎进那新埋的墓,狭小的空间立即又安静了下来。
几道黑影出现在墓园门口。
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就是这里,那小贼就埋在东边!”
“我知道,你忘记葬礼那天我也来了吗?”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回应。
“我说,你们这样做不太好吧!”一个男孩的声音随后传来,“怎么说他也死了,难道你们还不解气吗?”
“又不是我们亲手杀死的!”少女恶狠狠的声音仿佛是一头雌狮发怒,“我要将他毁尸灭迹!”
“对,只有这样才能消解我的心头之恨!”另一个少女也用同样凶狠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怕了?你不是要找那件东西吗?”
另一个男声有些迟疑,嗫嚅道:“我只是推测,他可能把那件东西带入棺材!”
先前那男孩子似乎笑了一下,大声道:“凭他那自私的性格,肯定会这样干的!”
“大家沉住气,走了!”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说道,他的年纪是这几个人中最大的,显然也是这些人中的首领。
借着黑暗的掩护,五条人影潜入进来。微弱的星光下,看出是三男二女,除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身材高大以外,其他四人年龄都不大。
他们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在黑夜的时候做这种事情,竟然穿着华丽的衣服,只有那为首的大个少年,身上的衣服是深蓝色的。
而那两个少女,一个穿黄色,一个穿红色;两个少年,一个穿青色,一个穿橙色,这样的服饰很容易就在黑夜里被人发现,并不利于掩护身形。
但他们并没有在乎这些,反倒是很有热情。更让人喷饭的是,他们明明是来掘墓,竟然没有带土镐这样的工具。几个人打量着眼前的坟墓,鼻端还能闻到泥土的清新,但是此刻,他们却一筹莫展。
“用剑!”那大个少年低沉着嗓音说了一声。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脸红。长剑是他们随身携带的,但这些贵族子弟,当然不能装配那些普通铁剑,几乎每一个人身上的都是宝剑。
这种宝剑只有在平时演练剑术或者炫耀的时候才拿出来,至于用来充当刨坟工具,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当下,几个人唰唰唰几声,抽出腰间宝剑,凶狠的向着坟墓进攻。
墓碑首先被推倒,斜*在旁边,而墓碑后面的坟,则是他们重点戕害的对象。
泥土纷飞,烟尘缭绕。
这些人不愧是初级剑士,尤其是那个高个子的男孩,更是孔武有力,片刻工夫,他们就把棺材给弄了出来。
几个人楞楞的盯着棺材发呆,现在,这棺材已经被泥土弄得泥泞不堪。同样,棺材的一端贴着死者的画像,而且比墓碑上的画像放大了好多。
枫林家的小少爷虽然已经死了,并且此刻只是这么一张画像,却仍然给这些掘墓者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两个少女尤其心惊,牙齿打着颤,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张画像。
三个男子汉胆子倒是很大,知道女孩子胆小,也不去管她们俩。三人将宝剑插入棺材盖,横着一削,钉子应声而断,棺材发出了咕咚一声,那棺材盖子向左倾斜了一下,露出一条缝隙来。
“啊——”猛然,黄衣少女大声的叫了起来,接着,红衣少女高声嘶喊,两个人搂在一起,往后连连倒退,绊倒在地上。
正要把棺盖掀起的三个少男本来已经够紧张的了,这两声大叫让他们的勇气禁受不住考验,砰的一声,刚刚掀起的棺盖又合了上来,三个人倒退几步,扑通一声,也摔倒在两个少女身旁。
“怎……怎么了?”大个少年有些结巴的问道。
“他……他……他……”两个少女脸色煞白,转过身来,但仍然闭着眼睛,指着棺材顶部的那张画像:“他在笑!”
“什么!”三个男性立即目瞪口呆,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画像。
那个本来还一脸冷漠的枫林家小少爷,夭折的死者,此刻嘴角上的微笑变得有些夸张。
这个微笑再熟悉不过,这是恶魔的微笑,每次枫林家的小少爷这样微笑的时候,都会有人伤亡,因此,这个微笑被枫城人民称作死亡微笑。
“刚才……刚才不是这样子的吗?”橙衣少年先前并没有仔细看,有些不确定。
“好像……好像不是!”青衣少年的嘴唇已经有些哆嗦了。
三个人又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再次看向那画像,奇怪的是,那画像又回复正常了,笑容也不见了。
“是幻觉……幻觉!”大个少年揉了揉眼睛,让声音变得平静,“这混蛋鬼点子很多,说不定这又是他作弄我们的花招!”
两个少女用手挡着眼睛,然后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看那相片果然不笑了,两个人喘了一口气,红衣少女奇怪道:“可是,他怎么能算出自己会死,而且在画像上动手脚?”
几个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不错,谁也不会预测到自己会死亡,虽然枫林羽诡计多端,但也不至于算好自己死了以后用画像来吓人吧!
“天,他哭了!”黄衣少女忽然又大喊了起来。
众人一起紧盯向那照片,果然,死者的面容变得无比凄惨,两行热泪正从眼睛里滚落。
几个少年只觉背脊一阵阵的凉气涌了上来,头发根根倒立,全身变得僵硬,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在那样鬼气森森的环境下,这情景实在太过恐怖。
“砰砰!”棺材忽然摇晃起来,里面传出猛烈的撞击声,仿佛是里面的亡灵将要破棺而出。如果说那画像上的表情还只是幻觉,但此刻棺材里的声音却近在耳旁。
“啊——”也不知是谁先大叫了一声,几个人蹦了起来,飞快的向外逃去,片刻后即跑了个精光,只剩下那红漆棺材,依然停留在墓园东侧,棺材上的画像,死者在流泪。
砰砰的响声一直持续到天明,然后,那棺盖猛然的被掀了起来,匡当当几声,滚落到了一旁,一只瘦弱惨白的手,猛然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然后,一个浑身罩在白色丧衣里的矮小少年,从棺材里跨出来。
他一手撕下裹在脸上的红布,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仅就这张脸孔来说,没人相信他是一个活人。
然而,他还是稳稳的从棺材里跳到地上,略显宽大的丧衣让他的动作很不俐落。红红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茫然的向四处环顾。
接着,他把目光盯向自己的颈项,颤巍巍的伸出左手,一把拉了下来,那是一个玉扣儿,通体碧绿,上面刻着“相思”二字。
他呼呼喘了几口气,呆滞的盯着手里的玉扣儿,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身体无比虚弱,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只想就这样躺倒,但腹间却饥饿起来,咕噜咕噜的直叫。
他艰难的迈步向前,往墓园的门口走去。
清晨的墓地仍然是雾霭迷蒙,身前十步便已经看不清楚。然而天气无比晴朗,小鸟欢快的叫声清晰可闻,远处传来晨跑人们的口号声,证明着这是一个热情的早晨。空气很清新,闻在鼻端的还有泥土的清新味道,而秋日的凉风,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一手抱头,忍受着剧烈的头痛,一手扯起肥大的裤脚,缓缓向前挪步。因为在坟墓里躺了三天,他的身体很僵硬,胳膊和腿不断发出骨节的摩擦声,哔哔剥剥,他的行动,看上去也像是僵尸一般,与其说是行走,不如说是蹦跳。
守墓人由于昨天多喝了几杯,还没有醒来,所以并没有看到枫林家的小少爷已经一顿一挫的走了出去。
贵族们的墓地都在城西,从城西入城要走几里的路程。所以,当枫林家的小少爷走入枫叶之都的时候,以他的慢速,此时已经是下午。由于这条路通向贵族墓地,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人发现这身穿丧衣的“死者”。
但是当守城的士兵猛然发现,西方的道路上,一个活死人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他们站在城楼上发起抖来。
每一个人都认出,那正是枫林家三天前刚刚死去的小少爷,这个人在城里太有名气了,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而现在,他身上那副行头正是死者常穿的那种,虽然富贵人家的丧葬用品无比繁华,但毕竟是给死人穿的,由此可以推断,他竟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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