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指鹿(1/2)
日出东方,红光万道,天木山横亘南方大地,晨光中仿佛霞帔下的新娘,红装轻裹,娇艳如火。
满山各种树木,青松翠笼,暖风呜咽,在树尖儿上掠过,一群吱吱喳喳的小鸟随风而飞,印证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欢快的扑闪着翅膀,片刻后向四方散去。
*山腰的一排排房屋中,已经有炊烟升起,那是南剑派的厨房,再往上是剑派的总部,时间尚早,那里还是一片寂静。
首领湘天梦以及一些亲传弟子,此刻正端坐练功床上,闭目养气,默念冥思。
这是魔法剑派修习灵力的主要方式,经年累月下来,这种方式往往能令后天灵力有极大的精进。
冷雾缭绕,一滴露水在云杉树的叶子上落了下来……
在这片寂静当中,日光渐渐明亮,天空却还有着黎明前的黑蒙蒙,不知名的沙沙声轻微的响动,这是大自然的声音,天木山的人对此已习以为常。
猛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在天际响起,进而回荡于整个大山之间,连连绵绵,经久不息……是一首山歌:“嗨哎——对面的妹妹你可好哩,哥在山对面,天上鸟儿双分散,哥心中思念……”
不一会儿,另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忽然回应起来,刚才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不过听他歌声里的意思,显然是个纯情少男。而此刻这个声音显然是个少女的声音,只听她唱道:“嗨哎——对面哥哥你心思坏哩,妹怎不想念,天上鸟儿散又合,妹心受折难……”
对面声音显然受此鼓励,显出高兴的情绪,声音也高亢起来:“嗨哎——鼓儿都是成双面,鸳鸯难离在水面,心思如同风筝线,想妹的夜晚难成眠,口中千千言,化作相思恋……”
少女的声音显然有些害羞,但又禁不住欣喜之情,停了一会儿,声音放轻了一些,和道:“嗨哎——单鼓总是敲不响,鸳鸯成双在池塘,风筝在天因一线,想哥的夜晚真凄凉,口中话儿千万句,爱念心中荡漾……”
晨风飒飒,晨光涟涟,两个年轻的声音此来彼去,在黎明的天木群山间回响,山间的野兽虫鸟也跟着回应起来,老虎大声吼叫,猿猴高声鸣啼,喜鹊吱吱喳喳,蜜蜂嗡嗡哄哄……
另有天木山上南剑派的诸位听众,以及中剑派凌云山上的两位特约嘉宾,有幸聆听了这场情侣对歌。
二师兄庄用和:“小师妹又在和大姑娘对歌啊,还真热乎呢!”
四师兄格里:“是啊,唱得越来越好了,看来再过些日子咱们就有喜酒喝了……你听鸳鸯那句……”
八师兄方哈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大姑娘,我好恨,我要杀了你!”
厨师老张:“口中话儿千万句,爱念心中荡漾……”
厨师老张的老婆:“好……好感动啊,终于又听到这让人沉醉的情歌,就像初恋!”
中剑派于古师兄:“大师兄,你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啊!”
中剑派花衣行师兄:“呜呜……彩云师妹怎么可以忘记我们青梅竹马的真挚感情,竟然和那人妖小子……呜呜……唱这样暧昧的歌!”
做沉思状的于古师兄:“大师兄,你们青梅竹马那时候,彩云师妹多大?”
满脸泪水的花衣行师兄:“那年父亲带我上天木山,我十岁,彩云师妹三岁,我背着她玩的好高兴呢……呜呜,她怎么可以忘记,那段纯真的爱!”
目瞪口呆的于古师兄:“三……三岁?不忘记才奇怪呢……这个……”
湘天梦的夫人白露:“哎,女儿长大了……可是,竟然是他?”
湘天梦:“……”
大师兄路平:“一大早就来唱歌,真是的,那蠢猪,打扰我做功课!”他坐起身来,走到窗前,冲着正在听歌儿的各位师弟大喊道:“都给我去做功课——方哈理,二号蠢猪,别再叫了!”
“这次我绝不会手软,我一定要杀了那小子,为小师妹一雪前仇!”方哈理一下子跳起身来,拔出长剑,怒气冲冲的大喊道。
身后,庄用和一拳将他打倒,“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天空明亮起来,太阳升高,红光变成了金光,泼洒在天木山的草草木木之上。
金光下的枫林玉,一手抱着扫把,一手不停的向着对面的“幽思阁”挥舞着。
他一大早就爬起身来,从山脚一直扫到山顶,此刻,他正站在天木山的主峰上,向着对面的幽思峰张望。
幽思峰上修建有幽思阁,是南剑派的禁闭之所,凡是犯了错误的天木弟子,都要被罚去那儿关禁闭,湘天彩云这已经是第一百二十七次被关禁闭了。
而枫林玉也习以为常了,每当师姐关禁闭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固定的位置,因为幽思峰不许关禁闭以外的人上去,他只好在对面找好位置,然后陪伴湘天彩云解闷,方式不外乎唱歌跳舞一类的事情,久而久之,两人不但练就了一副好歌喉,而且能即兴作曲,原创山歌,堪称歌坛最佳情侣对唱组合。
此刻,湘天彩云忽然生气起来,她撅起小嘴冲着枫林玉大喊道:“明明你是我的师弟,为什么每次唱歌都是‘哥啊妹啊’的,怎么不是‘姐啊弟啊’的呀?!你占我便宜!”
枫林玉显然没注意到这其中的差别,他挠挠头,嗫嚅道:“山歌里都是这么唱的。”
“不行,我不干,山歌这么唱也不行,限你一分钟之内编出‘姐啊弟啊’的山歌,否则看我睬不睬你!”湘天彩云一转身,跳下幽思阁的栏杆,躲了进去,一边倒数起来:“五十九……五十八……二十七……”
“山上姐姐哎——是彩云哦,我心中的小太阳,照得弟心暖洋洋,什么时候你到来,和弟来缠绵哟——哎来哎兹嗨,我的好姐姐噢……”
幽思阁里一阵娇笑,湘天彩云又爬上栏杆,解下脖颈上的红围巾,向着枫林玉挥舞起来,她唱道:“对面弟弟哎——玉乖乖哦,我心中的圆月亮,映得姐心中皎洁亮哦,什么时候你到来,和姐话相思哟——哎来哎兹嗨,我的好弟弟噢……”
湘天彩云唱完这句,跳上幽思阁的房顶,在上面跳起舞来,她姿势曼妙,挥舞着红围巾,向着对面的枫林玉咯咯娇笑。
枫林玉看着房顶上的彩云师姐,也来了兴致,他抱起扫把,也跳了起来……
两人跳的这套舞蹈,是学自茶花城的“飞天马戏团”。闲暇之时,两人背着众人把这套舞蹈反复修改,也不知跳了多少遍,如今虽然是隔着一条几十丈的大山谷,但心理上却是全无距离,凭着感觉,两人的节奏同一,心有感应,沉浸在一股异样的幸福当中。
枫林玉正在那里摇臀扭腰舞的兴奋,忽然肩膀上一痛,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他转过头一看,是于古那张诧异莫名的脸孔。
“亲爱的于古师兄,在天木山的第一个夜晚,休息的还好吗?”枫林玉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亲切的问候道。
“嗯……哼……还好啦!”于古一脸神秘,轻声道:“人妖小子,你这套舞蹈是从哪里学来的,跳的还不错嘛!”
“亲爱的于古师兄想要学的话,我会很乐意教你的!”
“这个……学一学倒是……”于古脸孔微红,忽然听到身后有一声咳嗽,立即惊醒过来,脸现凶相,大声道:“谁稀罕学你这玩物丧志的东西,你给我过来,我大师兄有话对你说!”
枫林玉点点头,向着幽思阁方向的湘天彩云挥挥手,然后看了看远处的花衣行,纳闷道:“是花师兄有话和我说?”他看着于古不耐烦的表情,又低声道:“是关于那件事情吗?”
于古老脸一阵羞红,他知道这小子所指的“那件事情”当然是无中生有的“娈童事件”,他心中一阵恼怒,恶狠狠的冲枫林玉低吼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好好修理你!”
枫林玉现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于古师兄好像对我有些成见呢!”
于古理也不理他,转身向后走去,那里,花衣行有些痴呆的盯着幽思阁的方向张望着。
“花师兄,你看到彩云师姐的舞姿了吗?是不是很好看呢?”枫林玉走到花衣行面前,充满期待的问道。
“彩云师妹……她跳不跳舞都是那么好看……”花衣行默默的念着,“不过……那是什么舞蹈?”
“嘿嘿,说起这个舞蹈呢?还得从我们九岁那年说起!”枫林玉忽然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回忆道:“话说我九岁、彩云师姐十岁那一年……风,好大的风,飞砂走石,摧枯拉朽,十丈以内难见人影……”
“行了行了……”花衣行一把打断他的回忆,微怒道:“你再说下去,是不是忽然大山裂开,就听呼噢一声,跳出来个黑山老妖啊?”
“当然不是——”枫林玉诧异道,“实际上是彩云师姐的红围巾被风吹到了天上,我们俩在下面追,一直追到茶花城,于是……”
“不要说了!”花衣行大声喊道,看着枫林玉愈加诧异的表情,解释道:“我……我有事和你说,你们的浪漫故事等以后再讲吧!”
枫林玉耸耸肩膀,心道:“浪漫?什么叫浪漫,就是大风里追着一条红围巾跑来跑去吗?亲爱的花衣行师兄好像对这个过敏??”
“枫师弟!”花衣行轻轻叫了他一声,正色道:“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是关于于古师弟的,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不但涉及到我们中剑派的名声颜面问题,对五派联盟也至关重要!”
“亲爱的于古师兄的事情?”枫林玉看看老脸通红的于古,又看看花衣行,“有这么严重?”
“实际上,于古师弟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花衣行盯着枫林玉的眼睛,口气坚决的说道。
“是,我根本就没有做过,全是你这小子……”
花衣行挥手打断于古的暴怒之言,接着说道:“这其中有一定的误会,所以枫师弟……”
“我知道!”枫林玉也严肃起来,“亲爱的于古师兄当然没有做,是他们逼他的!”
“枫师弟!”花衣行打断他的继续发挥,心道:“这小子最能胡搅蛮缠,一定要当机立断的制止他,否则让他发挥下去,连我都危险呢!”
他大声喊道:“没有任何人逼迫于古师弟做那样的事情,而他也没有主动去做,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花衣行努力寻找着说辞,不知道怎样来下结论。
“这就奇怪了……”枫林玉用手指按着嘴唇,疑惑道:“那于古师兄昨天为什么要承认呢?而且表情那样的痛苦,还痛哭失声!”
“你……我……”于古老脸憋得通红,左手紧紧握住剑柄。
“枫师弟!”花衣行第三次震慑性的叫了起来,“总之,从那个意义上来说,你只要知道,于古师弟还是个处男就行了……”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措辞,不过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还有人这样解释的吗?
“所以,请你忘记这件事情!”花衣行表情严厉,大声道:“从此后再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我中剑派颜面何存,五派联盟颜面何存?”
“咦?这就奇怪了?”枫林玉疑惑道:“为什么昨天,花师兄没有考虑到中剑派和五派联盟的颜面呢,今日却……”
“事情的发生超出我的想象之外!”花衣行咬牙道:“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于古师弟的复仇事大,剑派名声事小;但既然昨晚于古师弟仔细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让我确信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我们当然要顾全剑派的名声了,枫师弟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哎!”枫林玉叹了一口气,细声道:“晚了!”
“什么晚了?”花衣行和于古一起紧张的问道。
“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最勤快了!”枫林玉忽然冒出这样一句,看着两人不善的脸色,解释道:“因为我的勤劳,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开始打扫我们的天木山,那时候,来山上捉鸭子的农夫们正在下山,他们其中也有一些剑客和术师,是趁机来参观我们天木山的……
“我记得花师兄昨天说过,要把于古师兄的‘惨案’诏告天下,让天下人来评评理,我五大剑派和末罗神院火并,正义是不是站在我方……您也知道,我这人又是极端热心的,于是……”
“你……你不会是……”花衣行颤声说道:“你……”
于古握住剑柄的左手也抖动起来,双眼喷火,盯在枫林玉火红的嘴唇上。
“……于是我就开始扫山,从山顶上一直扫到山脚下,每见到一个人,我就把于古师兄的悲惨遭遇向他们讲述一遍,到山下以后,我还特意跑到茶花城,您知道,茶花城离我们天木山很近,我又在城里将亲爱的于古师兄的遭遇在全城喊了一遍。
“还好我从小就和彩云师姐一起对歌,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但饶是如此,到晚上的时候,喉咙也开始哑了。最后终于被我想出一个好办法,我在城里找到一个说书的,我们合作,将于古师兄的遭遇编成故事,让他在城里讲述。
“之后,我又想,如果只在茶花城里传扬,天下人要多久才能知道啊!还好这时候又被我遇到一个流浪到茶花城的吟游诗人,于是,我又和那位先生合作,将于古师兄的痛苦历程谱成诗歌,让他在天下间歌唱,除此之外,我……”
“啊——我杀了你!”
长剑出鞘,于古失去了理智,举剑狠狠朝枫林玉砍去,站在一边的花衣行此刻冷汗淋漓。
实际上,如果于古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可藉此机会,五派联盟向末罗神院叫板,甚至可以从此将末罗神院压在五派之下。
而若是这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五派师出无名,不但不能对付末罗神院,相反,如果末罗神院查究起来,发现有人污蔑神院的清誉,这件事情可就大了!
最重要的是,事情纯粹是于古和枫林玉胡搅蛮缠搞出来的,而起因又在于古,他妄图通过言语来侮辱枫林玉,而他的目的,又是为自己出口气,事情的最后竟然归结到自己的头上,怎不叫他冷汗淋漓?
此刻,枫林玉已经向着山下跑去,于古在后面疯狂的追赶着。
昨天晚上,他认真的向大师兄说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虽然两人不知道枫林玉是真的有些痴呆还是老谋深算,但于古是清白的,那已经是无庸置疑了。
本以为今天向枫林玉严正声明,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没想这勤劳热心的小子,竟然……
枫林玉一口气跑到山腰上的帮派所在地,于古那把长剑也已经向着他的屁股刺来——“八师兄!”枫林玉大叫着,此刻,试炼场上离他最近的是方哈理,“快,救火!”
“来的好!”方哈理一脸怒气,不但不救火,相反,他也一剑向着枫林玉的另一边屁股刺去,嘴里大喊道:“觉悟吧!小师妹,我终于要为你报仇啦!”
“叮、当!”
两下清脆的响声传来,两柄长剑飞上半空!
大师兄路平及时出手,皱着眉头看向于古和枫林玉两人。
“大姑娘,于古师弟是我们山上的客人,你怎么得罪了他?”路平先一脚将方哈理踹飞,然后正色的向枫林玉问道。
“我……我没有得罪亲爱的于古师兄啊,我只是想帮他!”枫林玉有些委屈的说道。
路平又皱了一下眉头,忽然看向于古,表情怪异,好像在忍笑,天木九剑此刻也都围了上来,每个人看向于古的表情都怪异无比,有的人已经笑出来了。
于古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可恶的人妖显然已经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在天木山上传遍了。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霎时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睛前金星闪耀,口干舌燥,浑身颤抖——以后人间界里,他于古算是出名了,说不定连妖灵界都要嘲笑他呢!那种事情……
猛然,于古掉转剑头,向自己脖子抹去——“啊——”周围一阵惊叫声中,路平和随后赶过来的花衣行一起向着于古的手臂抓去,路平抢先一步,手势奇快无比,一把抓下于古的长剑,那剑刃上已经带了血迹……
“于师弟——”花衣行一把抱住于古,手忙脚乱的在于古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裹在他脖子上,“于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何必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呢!”
于古两眼翻白,也感觉不到脖子上的创痛,大叫道:“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界上,大师兄,你让我死了算了,我……”
“于古师弟!”花衣行啪的一声打了于古一个耳光,“清醒一下,为了这个而死值得吗?别忘记,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于古一听此言,神色猛然变得暴戾起来,眼中精光一现,登时止声,他坐起身来,感激的看着大师兄,点了点头。
“别说那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就算发生了……”花衣行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不是,于古师弟,我的意思是说,那样的事情当然没有发生过……哎,我在胡说什么呀!”
“呜呜……大师兄,你还是让我死吧!”于古哭了起来。
天木山上来看热闹的弟子越来越多,路平阴沉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看看于古又看看枫林玉,他听见枫林玉说话了。
“哎呀呀,这个于古师兄很奇怪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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