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2）

叶南舟说电话的过程中,沈台长若有所思地看着郑海宇，眼神中似乎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审慎。

郑海宇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尴尬地笑了笑。

叶南舟挂断电话后,陈副台听他提到自己，问道：“小叶,谁来了？”

叶南舟正要开口，沈台长接上这问题便不紧不慢地说：“是我让小叶找了个人来,刚好你们在，见见。”

“是吗？”陈副台狐疑,偏偏这时候？这么凑巧？让叶南舟找来的？

郑海宇虽然也疑惑,可他反应没有陈副台快速。

他还惦记着《崽崽向前冲呀》的节目制作事宜，这盘菜都送到他面前了，他可非要拿下不可。

敲门声响起。

叶南舟起身去开门。

严峻今天倒是换了深蓝色的商务t恤，下半身的牛仔裤也是中规中矩，脚上一双黑色方头牛皮鞋,看得出来是明显收拾过。他见到叶南舟时,浅笑：“不会来得太早吧？”

沈台长洪亮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小严啊,进来吧。”

严峻踏入办公室，见里头坐着三个人,他见过沈台,打招呼道：“沈台您好，很多年没见了。”

沈台长指了指沙发，让他坐，又指了指其他两人：“我们副台长，陈副台，这是小郑，跟你一样搞综艺的。”

小郑心里的咯噔声陡然变响。

他当然认识严峻,虽然没有正面合作，但刚入行就听过严峻的名字，加上后来严峻出事被无形封杀，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可是沈台长让叶南舟将严峻请来干什么？

沈台长没有给陈副台和郑海宇太多时间琢磨，一边为严峻斟茶一边道：“小叶的节目，我准备给小严试试。正好老陈你也在，也出出意见。”

郑海宇这下慌神了，怎么半路会杀出一个严峻？

陈副台心中连连不快，但面上还要装作平静，只是问：“小严最近忙什么节目？有时间过来接手我们的直播综艺？”

严峻手臂靠在腿上，十指交叉，微微抬头回答道：“忙一个网络选秀节目，刚落定，接下去比较有时间。”

陈副台进而询问道：“那你对我们这档节目了解吗？”

叶南舟代为回答：“上周六严老师就在节目录制现场，我们聊过节目细节。严老师给了很多建设性意见，他是国内最早一批做综艺直播的制作人，对这类节目经验比较多。”

沈台长笑眯眯地搭腔：“我还让小严做了个方案呢，小严，做了吧？你可是我翻老黄历翻出来的要员，可不能放我鸽子！”

严峻反应迅速，笑着道：“有思路了，一会儿跟沈台细聊。”

沈台长满意，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看向陈副台和郑海宇。

陈副台算是听明白了，沈台的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最早知道叶南舟和唐小藕关系的是他，让叶南舟暂时负责上周六节目直播的是他，让叶南舟写检讨的是他，提前沟通赞助方的还是他，甚至连找严峻过来顶上节目的依旧是他。

俨然沈台长是掌控一切的人，而叶南舟只不过是听指挥行事而已。

陈副台就算要怪罪，第一个得怪罪的是下达命令的沈台长。

但是这件事在叶南舟身上，算是大事，可是换做沈台长，又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郑海宇也完全醒悟，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从昨天知道叶南舟和唐小藕的亲近关系开始激动，结果现在彻底凉了。

他悄悄看向陈副台，指望他能说上什么。

可是，陈副台沉思几许，一句话都没说，只语气颇为严重地道：“沈台，我对你的决策没意见，但是小叶这件事得从重处理，不然以后我们电视台的规矩都要坏了！这种事情必须要知道的当下立刻往上汇报，怎么能藏着掖着等人举报呢？”

他处理不了沈台，还处理不了一个叶南舟？沈台轻飘飘地道：“老陈，你说的有道理。那这样吧，小叶就调出制作部吧，去那个什么……网络电视制作部门好好冷静反省一下。老陈，这你看行吗？”

沈台的语气里带着点请示陈副台的玩笑意味，似乎在无形之中询问：老陈，这处理还合你的心意吗？

听见“网络电视制作部”，郑海宇挑眉。

极橙电视台在网络电视这一块发展平平，跟网络平台合作推出的电视剧都查无此剧，整个部门预算经费有限，在内部算得上是冷板凳。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陈副台再有意见也拧不过沈台长的意思：“行吧，沈台都发话了，那就这么处理吧。”

沈台长道：“小叶父子的事情，一会儿就公布出去吧，省的后续还有不明真相的匿名举报者闹大。”

他一边说，视线徐徐掠过郑海宇与陈副台。

随后，沈台长转而一笑，对陈副台道：“我们作为节目的承办方，面对这类事情，一定是开放包容的姿态，毕竟小叶和孩子能在我们节目里相认，多好的喜事？若是观众有意见、其他家长有想法，那我们尽力想应对的办法，用合适的举措，去安抚他们、说服他们继续信任我们，这是展现我们电视台价值观和应对能力的好机会，你说对吧，老陈？”

陈副台似乎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色都有些发青。

郑海宇倒是完全没听出沈台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他没在这里头捞到半点好处！

沈台长又对叶南舟说：“节目的事情以后你都别插手了。你啊，好好反省一下！”

叶南舟应下，心中满是对沈台长的感激。

陈副台最后看了眼一直寡言沉默的叶南舟，带着郑海宇先离开办公室。

出去后，郑海宇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副台，走进副台长办公室，他刚反手合上门，便着急上火地问：“舅舅，怎么会突然跳出来一个严峻？八竿子打不着的，他跟沈台还有联络？你怎么就这么同意了啊？你才是分管台里分管综艺节目的领导啊。他这么插手，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吧？”

要是陈副台再争取一下，说不定节目就能落他手里。

陈副台气得指着他，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这档节目是他弄来的？只有他才知道背后赞助方是谁。换别的节目，他敢这么插手？”

郑海宇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只能作罢。

不过虽然他没有拿到《崽崽向前冲呀》，可是叶南舟被调走，两相权衡，这结果还算可以？

“叶南舟进了网剧制作，没做出成果轻易也出不来。等他调走，他就蹲在那边吧。”

陈副台皱眉，跟这表外甥说不清楚，一句话没说，烦躁地挥挥手，让他自己去忙。

郑海宇还嫌不够事儿，紧跟着问：“舅舅，我看他处处压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你有信儿吗？”

陈副台懒得废话，指着他办公室的方向：“你赶紧出去。我的事情你别操心了。”

郑海宇吃瘪，下楼时又想到节目飞了，心里不痛快。

他想，等沈台调走，陈副台上位，总可以轮到他大展拳脚了吧？

啧，再等等，不急。

陈副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喝一口剩下的凉咖啡，苦得皱眉。

叶南舟和沈台，一唱一和以为他看不出来？

明明就是叶南舟越级汇报给了沈台，还装腔作势是有人举报，沈台那老狐狸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只是，陈副台也没料到，沈台竟然这么快就能拉来一个严峻，连赞助方那边都在沟通，看样子也不会出现大问题。

每一步都走得严丝合缝，就算他拿放大镜都挑不出大毛病。

陈副台一掌拍在桌面上，自己心也急，被郑海宇推着走了一步差棋，平白无故在下属面前挨训，真是气死人了。

-

台长办公室。

沈台长饮茶，对叶南舟笑着说：“怎么样，演得还可以吧？等退休了，我也去片场跑跑客串，演别的不会，演个装模作样的领导还不是信手拈来？哈哈。”

他丝毫没有顾忌严峻在场。

严峻还被蒙在鼓里，叶南舟为他解释一番情况，但是没提台里这些复杂的权力关系。

严峻了然，随后问道：“是哪个孩子？”

叶南舟一直淡淡然的面容上流露出柔和的笑容：“就是上周六你提过的，绿队答对了椅子的小孩，叫唐小藕。”

“是他啊？”严峻脑海里浮现唐小藕笑着的模样，跟面前叶南舟的脸一比照，“不太像。你不说，很难猜到你们俩居然是父子关系。”

叶南舟的骨相不粗犷，但棱角线条十分清晰，配上笔直的鼻梁，很难和圆乎乎的小藕联系在一起，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两双眼睛的弧度有些微妙的相似。

沈台长端着茶杯站起来，叹气道：“这件事就先这样。小叶，你跟小严合计合计，把节目弄好。”

严峻还在想叶南舟从综艺制作调去网络电视剧制作，这可不算是小调动，听起来都是制作人，但细究起来，也是隔行如隔山。

沈台长先让叶南舟回去：“我先跟小严聊聊，等会小严你再去趟陈副台那边，毕竟是老陈分管综艺，我再怎么插手也得点到为止。小叶，你的事情我回头跟你说，你今天也别忙了，整理整理手头的事情该交接交接。检讨可别忘记，一千字，少一个字都不行。”

“知道了。”叶南舟道，“我认真写检讨。那赞助方蓝总那边的后续沟通，是我出面还是？”

沈台长道：“我安排人吧，你就暂时别管了。”

叶南舟了然：“好。”

严峻在旁边着，琢磨出点意思——

沈台长显然是把叶南舟当儿子这么相处的，难怪叶南舟和唐小藕关系的事情这么顺利能解决。

叶南舟回到办公室后，不久，便接到沈台的电话。

“网剧制作那边进度一直很慢，总也没有具体的进展。你去看看情况，最好是能顾上。”

叶南舟难得打趣：“我还以为您让我去那边，是给我放福利，让我可以朝九晚五准时下班回家陪孩子。”

沈台长笑了：“年纪轻轻就想得这么美，要下班陪孩子也是我这种老骨头，轮不到你。节目的事情就让严峻上吧，留几个伶俐的给他调度，我看看他如今功力如何。”

叶南舟随手翻开桌上的文件，道：“我已经在安排了。”

他现在要调走，团队的人基本都给严峻用，但除了小丁。

小丁听完整件事，仿佛听了个荒诞故事会，他夸张地托住下巴：“舟哥，小藕是你儿子？那……”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圈，似乎是想指那个空白相框，可相框已然消失。

某个午后的场景闪过小丁的脑海。

他反应过来：“上周有一天，你失魂落魄从医院回来，把相框塞进抽屉，就是那天查出来的吧？”

叶南舟犹记得当天的心潮澎湃，他微笑着点头。

小丁又想起叶南舟载小可上班的事情，挠着头发：“是好事儿啊！恭喜啊舟哥！我说小藕跟你亲呢，原来是一家人。”

顿了顿，他拿起手边的名单：“可是不对啊，换了严老师，怎么我不跟严老师吗？”

按道理，小丁是《崽崽向前冲呀》制作团队中第二个了解全局的人，肯定得配合严峻。

叶南舟道：“小丁，我跟陈副台聊过了，因为你跟我熟悉，我又是小藕的爸爸，你继续在节目里也不合适。所以我同他建议，让你也从节目出来，把工作交接出去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手头的那档音乐节目。”

上周叶南舟就跟小丁提过，让他按照台里以前的音乐综艺节目再出一个新节目。

小丁这几天也一直在研究过往节目和市面上其他的同类节目。

小丁仔细问道：“舟哥，那你的意思是，我就专心做我自己的节目，不用跟《崽崽》的全程了？”

对他而言，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安排，他可以将时间和精力全部放在自己的首档节目上。

叶南舟颔首：“交接完就不用一直盯着，把你的音乐节目做起来就行。”他微笑着摆弄桌上自己的名片，“等过几天，你名片也该换换了。”

小丁握住资料的手都有些颤抖，拿掉“助理”两个字，成为一个真正的制作人。

“舟哥，其实你早料到这个走向，上周就开始为我考虑，帮我安排了是吗？”

叶南舟轻轻摇头，他解释了一番：“没有，只是顺便的，刚好政策变化需要新节目，你的能力大家也有目共睹。时机对了而已。”

话虽如此，可小丁也深深地明白，时机这两个字，实在是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而叶南舟为他考虑的这份心意才最要紧。

小丁从内心接受叶南舟的好意，严肃道：“好，那我就专注我的新节目了。呼，舟哥，我紧张起来了怎么办？”

叶南舟淡淡道：“也别想太多，节目做好了，是你小丁的本事。做得不理想，是现在的大环境使然。你只要在过程中不出原则性错误就行。我也会帮你的，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

刚说完，他拉开抽屉，将一盒子五花八门的各色名片拿出来，都是他以前留存整理的，按照不同领域分门别类放得很齐整。

他将名片推到小丁面前：“这是我这两年的音乐方面的资源，熟的不熟的都在这里，你看着联系。”

“好。”小丁夸张地抽了抽鼻头，“舟哥，你比我亲哥还亲，真谢谢你为我这么费尽心思。”

“别忙着谢。你接下去会很忙的。虽然不让你跟着严老师继续做《崽崽》，但严老师有任何节目相关的事情需要你的时候你也得顾上。”

“没问题！”小丁说得气壮山河，仿佛是天降大任，他是毫不犹豫地迎头赶上。

小丁离开后，叶南舟开始着手整理其他节目、项目，得按照陈副台说的，分别交给其他几个制作人和助理制作人。

最后一格抽屉拉开时，空白相框跃入眼帘。

叶南舟珍惜地取出来，握在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似乎透过薄薄的透明玻璃，看到了过往云烟中的某个人。

遥远的，遥不可及的，过去的人。

-

周一正午时分。

《崽崽向前冲呀》官方微博和直播官网的论坛，同时公布唐小藕经由节目找到自己家人的消息，并且透露唐小藕的家人正是节目团队的工作人员之一，经电视台节目组的协调安排，目前该名家人已离开团队，由其他人取代相关职务。

节目组声明，一定会严格把控比赛流程，保证节目的公平性。

另外点名，赞助方得知此事后，也考虑到节目的公正公平，遂将唐小藕列为特别选手，如成功晋级最后五名，则赞助方另再选一名小选手；如唐小藕未能顺利晋级，则按照原规则取前五名小选手获得最终的终生教育基金。

短短半小时内，#唐小藕找到家人#的话题冲上了热搜前三，一时间引来许许多多网友的议论。

“等等！前天才因为打架暂停一周，怎么打着打着小藕的家人找到了？”

“天啊，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好了吧！小可爱有家人了，呜呜呜呜”

“那我还是小藕麻麻！不接受反驳吼。”

“恭喜小藕找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