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域 第五节 我叫什么名字(2/2)
这短短的几下攻击迅捷简练,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却起到了最大的杀伤效果,显得这名女子既聪慧又果敢。但她的偷袭毕竟也只能杀一人伤一人,剩下三名黑衣人反应也很快,迅速亮出武器,和女子缠斗在一起。
商人们统统后退,都尽量把身子贴住了洞壁,以免遭到误伤。黄小路目不转睛地看着双方的格斗。那女子手里挥舞着双刀,身法轻灵飘逸,很是好看,但刀法中透出诡异和狡诈,倒像是一条美丽的毒蛇。围住她的三个人所用的武器都很奇怪,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刃体柔软灵活,出招也都招招取人要害,显得甚为邪恶。
这四个人是同门,黄小路得出了结论,他们的招式都很怪异,却有着共通之处。但接下来就有一件事需要权衡了:如果这个女子真的向天驱提供了情报——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报——那她就是天驱的朋友。作为一名天驱武士,自己应不应该上去帮忙?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虽然女子先发制人解决掉了两名敌人,仍然是在以一敌三,四人功力相若,女子明显处于下风,只是仗着步伐更加灵活在苦苦支撑,只怕再战一会儿,她气力不济,就要吃亏了。假如自己有狂血战士依马德那样的神威,自然可以上前轻松打发掉敌人,但现在,自己只是一个自建的虚拟角色,武功并不高,加入进去的话,能帮到多少忙很难说,搞不好还要丢掉性命。
黄小路满头是汗,在心里飞快地算计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再不抓紧出手,这个女子只怕就要挂掉,到时候再出手也为时已晚。但如果不暴露身份的话,至少自己是可以活命的。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之前救治那名夸父的情景,那一幕提醒了自己:在这个九州世界里,有时候似乎就是要做一些多余的、看上去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如果只是一味考虑自己的安危,也许反而有害。他并不确定这是否是这个游戏的宗旨,但多年来操控游戏中的敏感性让他意识到:顺应一下游戏的主题走向,不会有错,即便冒险也值得。
想到这里,他悄悄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正打算杀入战团,但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之前被女子一掌击伤的那名黑衣人正在挣扎着起身,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属圆筒,一点一点对准了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女子。黄小路吃了一惊,悄无声息地绕到黑衣人背后,猛然一剑从后心刺入。黑衣人大叫一声,倒地身亡,金属圆筒滚落到了地上。
这一声大叫吸引了黑衣人们的注意,当他们看到黄小路刺死了自己的同伴时,彼此打了个唿哨,竟然舍了那名女子,一同向黄小路扑来。黄小路心里大呼不妙,想要拔剑御敌,却发现自己刚才由于太紧张,用力过猛,长剑卡在了死者的肋骨上,拔不出来了。
要完蛋了!黄小路急得快要尿裤子了。千钧一发之际,他用余光瞥到了那个正滚落到他脚边的金属圆筒,不管三七二十一,捡了起来,并在尾端摸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起圆筒对准已经冲到眼前来的三条黑影,狠狠摁下了按钮。圆筒的前端一下子喷出一股青烟,不仅笼罩了扑上前来的三名黑衣人,连他自己也吸进去不少。他立即就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重影乃至于三影,他双腿发软,扑倒在地,昏迷过去。
醒来时黄小路发现自己正被捆在一头殇州特有的六角牦牛身上,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雪仍然在下,不过他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倒也不算太冷。他试着扭了扭脖子,发现自己被捆在牦牛的后部,而自己昨晚见到的那名女子,正坐在前头。
“你……你好!”和女性说话是一个加倍的难题,但此时此刻又不能不发问,“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们去哪儿?你是谁?”
“你一口气问那么多的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呢?”女子的语气不乏讥讽,不过听上去并无敌意。
“那……你是谁?”黄小路说。女子那种自若的神态更加让他紧张。
“我叫林霁月,是一个天罗,”女子回答,“昨天晚上被我们干掉的那五个人,是我的天罗同伴。”
“被我们干掉的?”黄小路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又想了想“天罗”这个词,那是当初创建角色时差点就选中的职业,指代的是九州大地上最厉害最专业的杀手组织。
“你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运气倒不错,正好捡到了迷魂烟,”林霁月说,“要不是我赶紧闭住呼吸,只怕要和你们一起昏迷过去了。”
这番话倒也解释了昨晚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黄小路正想说话,林霁月又说:“不过本来我就是因为帮助你们天驱才背叛同门的,你也正该帮助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天驱?”黄小路脱口而出。
林霁月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都昏过去啦,难道我还不趁机搜搜身吗?又是指环又是密函的,难道是你在半路上捡来的?”
显然和这个女人对话很让人伤自尊,黄小路只好岔开话题:“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们的人,对了,就是你的那封密函上要你找的那两个人,谢子华和哈骨塔因,现在已经落入了铁牙部落的手里,我们得去把他们救出来。”林霁月说。
黄小路心里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谢子华与哈古塔因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点别的:“什么?我们?我们俩?”
“这里还有别人吗?”林霁月反问,“除了这头六角牦牛?”
“就凭我们俩,和一群夸父打?”黄小路两眼发直,“你……有计划了吗?”
“哪儿来什么计划?”林霁月说得轻松随意,“等我们到了铁牙部落再想呗。”
黄小路有一种鸡同鸭讲的的感觉。他想了想,又问:“昨晚你说,你向天驱提供了情报,是指的他们结盟那件事吗?”
“不是,东陆皇帝和夸父结盟,是你们早就知道的消息了,”林霁月说,“我告诉你们的是,已经有皇帝的斥候发现了你们天驱的行踪,并且很担心单凭头脑单纯的夸父对付不了,所以收买了天罗到殇州来阻止你们。可惜的是,我的行踪也败露了,所以只好和你们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夸父、天罗,都是敌手……”黄小路悲鸣一声,想着夸父如山的身躯和天罗影子一样的身法,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可是,你们天罗纪律严明,你为什么会背叛?”
“因为我乐意。”林霁月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噎得黄小路直翻白眼。他又问起彭老刀等人的行踪,林霁月回答说:“我一直在等着你身上的解药起效,这才敢带你走,他们比我们早出发将近一个对时,天还没亮,雪一停他们就走了。”
黄小路这才放了心。林霁月替他解开了捆缚,两人开始在沉默中前行。黄小路发现,除了那些必须要问的问题之外,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找闲话和女孩子搭讪。好像在学校里也是这样的,除了必要的对话比如“数学作业是交给你吗?”“听力教室在哪里?”之外,他几乎不和女生说话。至于长的漂亮一点的女性,那更是没开口先红脸。
游戏里倒是例外,因为几乎所有的游戏安排的女性角色都不出这两种类型:要么是主动大方热情如火型的,根本不需要你去花什么心思,她就会自己和你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要么就是崇拜者型,见到黄小路这样年轻有为的少侠就走不动路,随便说句什么都管用。但面对着眼前的林霁月……好像没有什么套路可循。这个可恶的游戏,处处不依常规,真是让人难受。
想不出怎么去搭话,索性就不说了,林霁月也是一副乐得清静的样子。两人坐在六角牦牛背上,沉默地前行,耳边只听到刺耳的风声。忽然间,林霁月抽了抽鼻子:“好像有血腥味!”
她熟练地驾驭着六角牦牛加速向前,很快来到了一片雪地上。黄小路的心脏一下子抽紧了。他连滚带爬地跳下六角牦牛,跑向前去。
“怎么会这样的……”他喃喃地说。
在他的眼前,昨晚一起过夜的几十个人类行商都在,但却成了尸体。他们的身躯惨不忍睹,像是被什么极其锋锐的东西割开了,有的人甚至被砍成了数段,鲜血浸透了这一片雪地,又结成了坚冰。仅仅是早行一个对时——也就是两小时的路程,他们就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这一刹那黄小路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游戏中,而这些尸体都不过是一些数据而已。他想起昨天晚上,这些人都还活生生地坐在山洞里,烤着火、喝着酒、唱着小曲,彭老刀在火光下向自己讲述了他的过去,那么真实的过去。而仅仅是几个小时之后,这些人都死了,成了雪地里被切的七零八落然后冻得硬邦邦的僵尸。假如再晚一点,这些尸体就将被积雪所覆盖,永远在世上消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所在。
黄小路强忍着恶心,一具一具地寻找着尸体,终于找到了彭老刀。他的两条腿被生生截断了,右臂连带着小半边胳膊也被切掉,只有双眼仍然不屈地睁开着。黄小路俯下身来,从彭老刀冰凉的脖颈上取下了一个看起来非常陈旧的挂坠,坠子是一个用粗布缝成但手工非常精细的小荷包。荷包上用娟秀的字体绣着两个字:彭路。黄小路能够猜到,这是许多许多年前,彭老刀的姐姐给他绣的,所以他一直带在身边。
“真巧,我们都有一个路字,”黄小路轻声说,“我答应过你,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彭路,彭路。”
“是天罗干的,这是天罗刀丝的结果,”林霁月在他身后说,“看起来,家主派出的天罗远不止那五个,他们一定是逼问出了这群人曾经见过天罗出手的事,所以赶尽杀绝以灭口。而你们天驱……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来了三个,还有两个已经被抓走了。”
“那也还剩下一个天驱和一个天驱的朋友,”黄小路轻抚着腰间的长剑,“那就是我和你。”
“看来果然是愤怒促人成长啊。”林霁月看着黄小路那张突然爆发出杀气的脸,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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