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色水洼(1/2)
仿佛只是为了宣告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类的宠爱。
在她的宣告结束之后, 犹如突然转换的光影,女神的身影在全世界面前消失无踪。
只剩下苏林一人依然站在原地。
上空的明月依旧照耀着大地。
此时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复活全人类】这样的权能。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任何一个神明有资格掌管的权利, 被屏幕上的青年握在手心。
此前苏林还在地府的时候, 军队已经推进了湖中女仙最后出现的地区,只不过是出于对神明的畏惧, 没有让地质学家采集土壤样本,或者让神学家过来观察而已。
这时候, 士兵之间让开了一条路。
当地的掌权者缓慢步出。
他面色凝重, 看看苏林, 却根本没有勇气直视他的双眼, 视线只是落在他的鼻尖一带。
此时,比起自己得救了的安心, 掌权者更多的只是对苏林的恐惧。
这样大的权力真的是人类有资格执掌的吗?
女神对他的偏爱究竟要到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他不准备拯救这个世界,而是准备毁灭它,女神也会给他这样子的恩赐吗?
这种问题在想出来的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对。会给。
因为正如女神所说, 苏林是她的信徒。
因为不管他们执行了再怎么多的计划,按照神话典籍, 或者哪怕是幻想文学上面的方法举行了多少次祭祀, 女神都从来没有回应过。
她只承认这么一个信徒。
他走上前去, 在苏林面前几步停下, 一点点低下头。
男人位高权重, 身上有着被各种斗争洗刷过的所谓上位者的气息, 但在这里他却低下头。
哪怕在屏幕上面看来, 他要比苏林高出一些,现在他在苏林的面前也仍旧是渺小的。
他给予了这位神眷者应有的谦卑。
“您…”掌权者迟疑的说。
而苏林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的眼神原本看向前方,看向女神消失不见的地方, 现在才第一次看着掌权者。
这视线仿佛是要直直的将人看透一样,让人感觉到自己赤/身裸/体的位于众人的视线中央,掌权者的心头一凛。
不管怎么说,苏林都只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此前没有多少社会经验。
面对一位政治家,最大的可能是被骗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一点是不可能因为神眷而有什么变化的。
他当然可以让全部大地都枯萎或者长出鲜花,也可以杀死一位神明,但是在所谓的权谋或者人生经验上,他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菜鸟。
不,正是因为强大者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些,所以政治家才有可以欺骗他的自信。
先前的那些时间里面,智囊团和各地的心理学家紧急组建起来,建立了关于苏林的心理模型。
他们认为苏林其实有点类似于那种突然中了彩票——并且估计是人类史上最大头奖的青年。
骤然得到的力量会让他的心态有些失衡,这种时候对他进行引导,也可以继续捧着他。
让他成为王上王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够庇护整个希腊,能够得到的绝对会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他们这里从来就不缺酒池肉林的高官,只要他们能够继续做事掌权者也就不在意。
在国家级别的财团里面拿出每年收入的百分之一个点,用在个人的身上,他能够享受到的待遇能让全世界的普通人都瞠目结舌。
既然可以为了讨好女神而去举行人祀,那么再拿出来几十个年轻貌美的牺牲者,去侍奉这一位神眷者,又有什么不可以?
上面的说法还只是因为猜测苏林与冥府的权能有关,而心神扭曲,会以每天一个的速度,甚至是每天十几个的速度消耗侍女。
如果他真的像是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的话,那么单单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自愿报名的富家小姐就能够把那个临时组建出来的部门给挤爆。
“而且如果她们能够生下来一个同样获得神眷的孩子…”
“这可是希腊神话里面的神官,他们最向往的不就是对□□的追求!”
先前会议室内的对话回响在他的脑中。
这听起来看有点像是把苏林当成笨蛋来耍。
但是这之中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他们会提出请求,接受还是不接受完全看这一位神眷者自己的愿望。
他们只是一个劲的付出,因为付出本来就有意义——全世界多少个国家连为神眷者进贡的权利都没有!
“而且,你扪心自问,如果说你可以肆意的对另外一个人行使生杀予夺的权利,你有多少的可能,放下身段像一个普通的谋略者一样对别人实行阴谋诡计?”
“女神之前可不是低声下气的一个一个找遍所有国家,告诉他们,‘哎呀,不行啊,我以前的时候根本就不开灯的,所以你们也把灯给关掉吧’。女神就是眨眨眼,全世界的灯都灭掉了!”
“神明当然不会这么做。那些女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祂们的心情像是天气一样的变换无常,也像是天气一样的无法改变。”
“不,如果说某地干旱,我们还可以通过飞机和干冰来人工降雨,但是神明的意愿是根本不可逆转的…我们只能够顺从而已。”
“但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这是掌权者自己的主张。
他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但是放在他的竞争者面前就没有这么的有力——现在可是资本当道的时代,所谓的贵族姓氏在这里毫无意义。
一路的从私生子的地位爬到现在,他最大的心得就是,‘你如果没有的东西。就从你的敌人手上去拿。’
人类全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弱点,他那位外交官大臣的庄园里面,经常会有不超过13岁的女孩子送进去。军部大臣一丝不苟,方正严苛,但是他的孩子吸/毒真的吸到嗨翻天了,不止一次被记者拍到,如果不是自己压下来,他早就被弹劾到死了。
掌权者从来不觉得有哪个人类是完全高洁的。
就连人类的上层替代品,女神们不也是随心所欲的犯错吗?
只不过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惩罚她们而已!
“先前可以确定苏林不会受到物理性的攻击,但是毒杀会怎么样呢?拿他的父母来威胁又会怎么样呢?”
他在会议室上面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设想,脸上始终带着兴致勃勃的微笑,会议室里面的众人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沉。
最后掌权者笑了。
“这些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们,苏林并不是神明。”
“他被神明所宠爱,但是并没有成为神明。这个人比我们更加强大,但是依旧和我们一样站在大地之上,他是可以被打败的。”
种种疑虑混杂在心间。会议室依旧如同一潭死水,只有掌权者的声音缓慢的,像是一根棍子一样搅动着上方的空气。
“神明之所以高居在奥林匹斯山上,或许也就是为了远离这些阴谋诡计——女神问过苏林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苏林自己选择跟我们同生共死的。”
“女神既然把他留给了我们,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利用的吗?”
掌权者之前有这么想过。
但是现在,在他的眼神下,他却感觉自己无所循形。
他是被当场抓获的小偷,只能够站在那里等待着审判,警察的手电筒直直的照在他的身上,不要说躲了,他甚至睁不开双眼。
苏林看着他。
女神并没有把智慧强行塞进他的大脑。
也许她希望他能够逐渐在与别人相处的过程中,学会人类应该学会的东西,而不是像吃下了伊甸园里面禁果的亚当一样,天然就懂得羞耻。
苏林的人生履历对于他自己来说,是确实活过的二十多个年头。
但是放在面前的政治家或者放在智囊团里面任何一位的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单薄。
他没有什么经验,看到别人笑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样子让那人觉得滑稽,还是因为那人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如果交流,通过语言这个桥梁,苏林毫无疑问的会被打败,因为他无法用女神赠予他的权能来护卫自己。
但是在这里。他们之间有着更明确的东西。
这个东西让他反败为胜,让他天然处于不败之地。
‘这个嘛…’杜松子对系统说,‘我自己也不太搞得清楚,那些政治家的事情,如果让我跟他们玩战略游戏的话,我大概会在第三回 合就全部输完。’
‘但是只要不跟他们同台竞技就好了。’
‘我还是可以随意的作弊的。’
‘那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直都认为神明有窥视人心的能力…我当然是没有了啦,如果要把这个能力加在我的身上,要花费的信仰可不仅仅是天文数字这么简单。’
‘因为平常的个人的话,完全没有窥视的必要,只要随便的玩坏他们就行了,要对整个世界使用那就很麻烦了。’
‘不过用在他身上…’
杜松子把双手交织,嘻嘻地笑了。
‘苏林每天为我产生的信仰堪比一个国家,只要稍微分一点给他自己,看穿一个脑满肠肥的无聊大叔的人心,一定也非常非常的——简单吧。”
苏林注视着前方。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看穿人心的能力。
他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一点明悟,这是在女神还给他眼睛的时候他得到的东西。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洞察神眷会被提升,实际上的确是提升了,现在的话,他的小地图范围应该可以延展到整个国家。
但是除此之外,也许就像是他之前无数次被触动到的,他也被神明温柔的分与了能够看透人心的技能。
只有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女神能够满不在乎的就给整个国家降下大灾难。
人类的心理比他想象中的要肮脏很多。让他很讨厌。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这么的肮脏。苏林想。
他自己以前也有无数次会诅咒,会想某人干脆去死算了,会嫉妒。
但是那些想法都只像是海水某一瞬间的波浪一样,甚至都无法造成影响,就被另一个波浪给淹没了。
因此苏林才能够作为一个正常人确实的活下去。
但是,现在,在他的面前站着的那个人。
明明是掌权者,明明是整个国家的领舵人,却毫不顾忌的把他的阴谋展露在苏林的面前。
更加糟糕的是,比起他想要对苏林做的事情。苏林不知道是不是掌权者的那些回忆,关于同样是引领着整个国家,乃至于影响整个世界政局的那些大人物们,他们做过的事情,要更加的恶心。
苏林有点想吐。
他在思考,当时女神对他伸出手,自己为什么没有抓住,而选择留在了大地上?
苏林有些茫然。
伴随着这种茫然,苏林的心里面有什么关卡稍微放松了一点。
“……”
就好像是水坝开闸放洪一样,一股恐怖的气息宛如海潮一般,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四散开来。
【只是强化了看穿人心的权能…?】
【单单只是那个,要耗费的信仰还蛮多的】
因为人类本来就无时无刻的不在思考着,他们认识到的想法只是冰山一角,潜意识则是真正大的海洋。
【如果要看穿人心的话,那么就得把那片海洋也全部了解才对。…把握真正的意图还是很困难的。】
打个比方,一个人在看到小猫的时候,很有可能同时产生‘掐住它的脖子’和‘爱/抚它’的冲动,这是很难免的事情。
但是一般来说他们要会做的行为只有爱抚而已。
【如果单纯的只是强化看穿人心权能的话,很有可能会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并且让自己陷入混乱。】
‘哇,难得系统你会说这么多,平常的信徒的话你不是都把他们当成蚂蚁,管都不管的吗?’
【因为它是你的使徒,能够产出非常多的信仰。】
‘嗯,我懂了,死要钱的家伙。’
‘这个嘛…’
杜松子思考一下。
‘当然不止啦,我对我的信徒可是很好的,倒不如说难得有实验品的话还是想要好好的玩玩…说起来你知道大浪淘沙吗?’
【大浪淘沙?】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语文从来没有及格过来着,反正看字面意思的话,应该是在猛烈的波浪冲下来的时候,沙子会被洗掉,就剩下金子留下来吧。’
‘所谓的【猛烈的波浪】嘛——’
杜松子笑了起来。
‘不管人类在普通的时候心里面到底如何作想,如果面前有一辆重型卡车直直的对着你冲过来,在汽车的强光下面,脑子里面还剩下的,肯定就是当时最重要的想法了吧。’
‘我觉得如果把他们吓得半死,一定能够撇除其他杂乱的思绪,听到最直接的心声!’
【…你准备怎么‘把他们吓得半死’?】
‘当然是靠我已经升级到中级的威压权能啦!’
对我来说真的很好用,希望我的信徒也可以多多使用它装逼,我分给他的——不用特别感谢哦。
“……呼。”
轻的仿佛无法听见的叹息,从苏林的口中溢出。
一股不可名状的威压,完全是更高等级的生物对下位者的威压施展开来。
周围的军队开始有些骚乱,原先生长起来的绿草在这种气息之中更加拔高了一些,而作为人类却只是想要匍匐在地祈求他的恩赐。
仿佛重力突然加重了数倍,掌权者感觉到呼吸困难。
他只能把自己的身体放低,放低,否则的话,就连让血液正常输送到心脏维持生理活动都做不到。
他在苏林的面前逐渐躬身。
苏林注视着他。
这是女神给予他的能力,并不是他自己想要使用就使用的,有点像是被动技能。
他对于让人类,哪怕是一位高权重者在自己的面前低下头,没有什么想法。
这是因为苏林此前已经在某处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全部恩宠,在那一位伟大的女神之外,任何的人类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地上的凡物而已。
更何况这个人有任何值得尊敬的地方吗?联想到刚刚的记忆,苏林实在是想不到。
或许对于希腊的人民来说,这个人是值得尊敬的,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掌权者的名字是谁,也根本不会打开电视看新闻。
但那本来也不是他所掌管的领域,凡世间的政权更替对于女神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在中世纪,基督教那边神权高于王权,但希腊的神明一向不在乎这些。
祂们只是有的时候会在地表上面游历,然后把不信奉自己的国家全部化作地狱而已。
“希腊的国教是什么?”
苏林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面前的男人几乎已经要跪到地上了。
“从此之后信仰农神德墨忒尔!”
他回答。
苏林笑了。
先前伴随着愤怒,他的气势倾泻出来把所有人压在地上,那个时候他觉得很陌生。
但是现在,好像心意一动,他就可以把那些放出来的气势全部收回。
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你可以开闸泄洪,但是想要那些流出去的海水一点点回到水坝里面,就不太可能了。
不过苏林的确做得到。
远处军队的骚乱逐渐平息,原本感觉比先前沉重了不止一倍的云层,也开始慢悠悠的流动起来。
掌权者一点点站起来,只是头还微微低着。
苏林刻意的操控了一下,还有浅浅的一点威压萦绕在周围,让面前的男人至少对他,或者说对他所代表的女神保持着应该有的尊重。
——你怎么可以在神前站得这么笔直呢?
“请不要介意。”
苏林说。
他的声音比起人类的音质,更加像是敲击乐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他左眼的眼眶黑洞洞,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整体的面容却很温和。
“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是对神明的信仰让我们有了差距。”
对面的掌权者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面部由于毛细血管破裂而涨红。
他想要发出声音,张开嘴却呼不出任何的空气,只能更加的把头低下去。
苏林叹了口气,把最后一点点——对于他能够操控的所有权能来说,真的只是一点点威压给收回来。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样发展的,也许就像女神说的一样,在他接受神眷之后,就自然而然的与全世界的人类都截然不同了。
即便如此,他们应该也是同类才对。
他望向远处。
“现在一切都归于正轨了。”
他说。
“末日会到来…不过至少有了挽救的方法。”
在上方。女神摘取他的左眼化作的月亮,依旧温柔的倾洒着光线。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在那温柔的光线的引领下,他能够把全人类从冥府带到地上。
那是女神对他的慈悲。
掌权者终于可以站起来,原先几乎停止流动的空气,一口气通过气管涌入他的肺部。
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然后也不敢抬头,死死的盯着地面,试探的问出了某个问题。
“您知道更多关于末日的…”
“那是光。”
苏林笃定的说。
他回想着红月事件里面席卷整个地球的白光,还有女神在离去的时候往他脑子里面加的一点东西。
“灼烧着整个世界…祂的恩赐是无法进行逃避的。”
苏林看着某处,他的视线仿佛可以透过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直接看到万事万物的结果一样。
“人类无法阻挡祂的脚步,那火焰亦是人类所无法熄灭的…我们只能够顺从祂的意思。”
他对掌权者微笑了一下。
“安静的等待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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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权者依旧看着地面。
血液终于回流,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部发热,一滴滴汗珠顺着面容往下流淌,有些骚痒,但是他不敢动手去擦。
掌权者的心里面有些茫然。
这个人,这个白痴,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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