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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夜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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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莲玄半死不活地靠着栏杆坐着,眯着眼睛看日出。

金性坚还是没露面,他只能坐在这里喝海风。

到了中午,甲板上开始有了旅客散步,他这边是没有人肯来的,只有一个小孩子蹦跳着跑过去,他猛地睁圆了眼睛去看那小孩子,然而小孩子对着他歪嘴一笑,随即便尖声哭喊起来:“救命!救命!”

远处的旅客闻声赶来,而那小孩子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手指莲玄哭道:“这个坏人掐我屁股!”

众人听了,怒不可遏——好个坏透了心的坏人,连小男孩的便宜都占,还是人么?

水手闻讯赶来,把莲玄又痛揍了一顿,众人纷纷叫好,并没有留意到那小男孩东一钻西一钻,早没了影踪。

莲玄一天挨了两顿狠打,只在晚上得了一点热水和剩面包皮。那水手们怕他逃跑,在他身上又加了一道麻绳。他纵横江湖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此刻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那刺骨寒风中苦熬。蒙眬地闭了眼睛,他想要试着打个盹儿,可周身骨肉疼痛,手脚又被绳子勒得酸麻,他哪里能睡得着?

就在这时,一根手指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

他一哆嗦,连忙睁了眼睛——愣了几秒钟之后,他带着哭腔开了口:“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呀?”

金性坚把手指收到唇边,“嘘”了一声。

他立刻噤了声。

金性坚单膝蹲在他的面前,把手指送到他的耳边,“啪”地又打了个响指。

莲玄只觉周身一松,紧缚着的麻绳应声脱落,精钢铐子也“咔哒”一声,自己开了。连忙从这一堆绳子中爬了出来,他一边拼命揉搓着僵硬了的身体,一边抬头去看金性坚,就见金性坚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他本来是怨透了金性坚的,可是此刻金性坚一笑,他那怨气忽然全散去了爪哇国,竟也跟着笑了,一边笑,一边又问:“你笑什么?”

金性坚站了起来:“幸灾乐祸。”

他东倒西歪地也直立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我?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罪?”

“随便,我不在乎。”

“你这人怎么不讲感情?你那心也是石头做的?”

金性坚不理他这话,只对着他一勾手指:“跟我来。”

四 明月照沟渠

金性坚把莲玄带去了轮船下层的锅炉房里。

说是锅炉房,但是十分冷清安静,并没有工人在里面劳动,因为这房内的锅炉乃是备用货,正常情况下,备用锅炉永不开动,这里自然就冷清了。

莲玄并不认得什么是锅炉,总之就见此地幽暗空旷,天花板高高的,空中横七竖八穿着许多粗壮铁管,瞧着甚是古怪。但和那寒风呼啸的甲板上比,此地无风无浪的,已经宛如天堂一般。哆哆嗦嗦地找个角落坐下了,他仰着头告诉金性坚道:“我打了一辈子鹰,这回却被个家雀叨了眼睛。这回陷害我的那个妖精,竟然就是天津那个让我上了通缉令的虫妖!我没有找她报仇,她反倒追杀起我来!”

他说他的,金性坚说金性坚的:“轮船明天到上海,在此之前,你就暂且躲在这里。”

“可那虫妖——”

“与我无关。”

说完这话,金性坚从怀里掏出了个大纸包扔给他,然后转身就走。莲玄接了纸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只暄腾腾的甜面包。一大口咬下面包一只角,他大开大合地咀嚼,嚼了几下囫囵着咽了,他开始撕咬第二口第三口。

忽然,他含着一大口面包抬起头,在浓郁的玫瑰花香中,一张描眉画眼的白脸倒悬而下,垂到了他的眼前。

他含着面包,没有动,神情十分镇定,然而灵魂震动,后背上的汗毛竖起了一片。不动声色地放下面包,他双手松松地交握,右手食指狠狠抠破了左手掌心,蘸上了淡淡的鲜血。

“你也算是个厉害的。”他说道,“竟能压住一身的妖气,让我不能察觉。”

白脸露出笑容,娇声嫩气地回答:“因为我喷了一百法郎一瓶的法国香水。”

莲玄的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暗暗地画出符咒,同时继续说道:“为我喷的?”

白脸摇摇头:“非也。只是因为我有钱。”

就在这一刹那,莲玄挥出左掌,直奔了对方的面门。掌心血符金光闪烁,一掌挥出了凛冽疾风,白脸险伶伶地向上一缩,随即纵身一跃,蹲到了天花板下的一根铁管上面。莲玄起身向前迈了一步,低声喝道:“你身为妖孽,本就为这人间所不容,又几次三番陷害于我,越发地该死!今日你既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铁管上的人形听了这话,直将头尾一摆,瞬间便从人形化成了虫形,所穿的一件青色哔叽大衣,倒还紧绷绷地箍在那圆滚滚的虫身上。她虽说是虫,但行动起来如同一条蟒蛇,十分自在地盘在铁管上,她对着莲玄咧开大嘴,露出獠牙:“小和尚,怎么,你当真认不得我了么?”

“小和尚”三字一出,果然让莲玄怔了怔:“你是谁?”

那虫吱吱发笑,身躯扭摆,做出妩媚姿态:“我是谁?我是小青,想起来没有?”

“小青?”

那虫再次吱吱发笑,身躯再次扭摆:“我同我姐姐那一日下山,第一次遇见的男子,就是你这个小和尚呀!”

“你姐姐?”

那虫笑不出来了:“你这负心短命货,难道连我们这一对艳绝天下的姐妹花,都忘到脑后去了么?”

莲玄不耐烦了:“你有话就好好地说,少这么一句一句地往外挤。我什么时候认识姐妹花了?还‘艳绝天下’?真有艳绝天下的姐妹花,想必也不会搭理我这样的江湖人物!”

那虫气得叫道:“好哇!你还敢侮辱我!”

莲玄也急了:“你到底是谁?!”

那自称小青的虫精闹了一场脾气,但是断断续续地,还是让莲玄听明白了她的来历。

原来她本是山中一只青虫,本来结茧成蛹之后,化为蝴蝶,也就罢了。可她不知怎的,受了天地之间一点灵气,竟然藉此修炼成了精灵。她还有个伙伴,比她年长些许,原本也是一只虫,只不过她是青虫,她那伙伴是只白虫。

她二人修炼成人,不脱虫样,全都是矮墩墩胖嘟嘟的,走起路来没有骨头一般,只是东一撅西一扭地乱晃,偏还喜欢下山闲逛,旁人见了她们的怪样,忍不住发笑,她们倒以为那凡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定是爱慕了自己的美色,由此越发地自信。世间流传着一部《白蛇传》,她们听了,很受感动,自己私下商量:“这白蛇的故事,其实讲的不就是你我二人吗?你我二人,一个年纪小些,做小青,一个年纪大些,做白娘子,真真是合适极了。只是少了一个许仙,有些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归美中不足,这不足却不是想弥补就能弥补的。她二人自觉着如花似玉,已经是美不可言,怎能随便找个挫男子充当许仙?于是二人在世间游来荡去,这一日游荡到杭州附近,却是冷不防地遇见了莲玄。

莲玄那时也是初离寺庙,还是个小伙子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脸面雪白,走在人群之中,真是要多醒目有多醒目。二虫对他一见倾心,也没想到对方究竟是许仙还是法海,忙忙地就跟了上去,等到了那行人稀少的地方,白虫便上前搭讪:“这位先生,暂请留步。”

莲玄虽然年轻,但是已经身怀了本领,一眼就看出白青二虫乃是妖精,并且是微不足道的小妖精。他自小受了家族的教导与训诫,最恨妖类,见这白虫姗姗地过来搭讪,他竟是一句闲话也不问,抬手便是一掌,正中了白虫的头顶心。

白虫惨叫一声,倒伏在地。而莲玄将一道黄符往她身上一拍,她那身绫罗绸缎的好衣裳立时瘪了下去——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臂粗的大白肉虫。

青虫见状,吓得逃之夭夭,从此回归山中,潜心修炼,居然大有进步,不但道行深了许多,还彻底摆脱了虫子气,变成人形后,骨肉停匀,真有了几分美女的样子。她对莲玄不能忘怀,所以早在一年之前,她就已经悄悄埋伏到了莲玄的身边,寻觅机会为白虫报仇。

话到此处,莲玄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小青的底细,而小青伏在铁管上又问:“秃驴!你后来把我姐姐怎么样了?”

莲玄答道:“一条大虫子,我能怎么样?无非是把它扔去喂鸡了!”

“你——你——你好狠的心!”

“那我能怎么样?留着自己吃吗?”

小青把身体一缩,莲玄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就见她又恢复了女子形态,仪态万千地趴在那铁管上,显露身体的曲线:“那么,请问,我这回若是也落进了你的手中,你又想怎么处置我呢?”

莲玄从鼻孔中呼出两道凉气:“直接打死,扔进海里喂鱼。”

“啊哟哟!”小青扯扯领口,笑了几声,“那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领口在她的一扯之下,松开了些许,露出一小片雪样的胸脯,不但洁白如玉,而且很有起伏之势。莲玄见了,不禁一皱眉头:“你干什么?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

小青一咬红唇,将两只眼睛眯成了迷离的样子:“我恨死你了,自然饶不了你。”

她这话刚一出口,地上的莲玄忽然拔地一跃,伸出上臂抓向了她。她轻轻巧巧地一转身,顺着铁管向上爬了几尺,眼看头顶要挨着天花板了,她才停了下来,扭头去看莲玄。莲玄如同一只大猿猴一般,也爬上了铁管,虽然不及她的小巧灵活,但也行动自如。

她且不动,待到莲玄爬得近了,她故意伸脚作势要踢,等莲玄一把抓住她的鞋子了,她从高跟鞋中抽出一只雪白的赤脚往后一缩:“好你个臭流氓,竟然敢摸姑奶奶的脚。”

莲玄气得把高跟鞋往下一掼:“谁要摸你的臭脚!”

小青嘻嘻笑着一转身,顺着其他铁管七绕八绕,绕到了莲玄身后,抓住他的裤腰狠狠一扯。

莲玄的裤腰带应声而断,裤子松松垮垮地滑下来,露出了个结结实实的白屁股。他连忙伸手扯起裤子,回头骂道:“无耻妖孽,你给我放尊重点!”

小青哈哈大笑,随即转身凌空迈出一大步,轻飘飘地跃向一米开外的一根平行铁管。可她大衣里面的旗袍乃是今年的流行款式,两边开叉极小,她这一大步迈出去,只听“嚓”的一声,旗袍的开叉被她完全挣裂。她落在铁管上蹲住了,自己脱下大衣去看旗袍,见那旗袍的开叉已经裂到了腰间,自己的贴身短裤和吊袜带统统露了出来,不禁忘记伪装娇声,粗着喉咙惋叹:“哎哟我的娘!”

惋叹完毕之后,她脱下脚上另一只高跟鞋,滴溜溜地掷向了莲玄:“你赔我的衣裳!”

莲玄一抬手抓住了高跟鞋,凝神咬牙在那鞋面上画了符咒,随即反身将它丢了回去。小青见那高跟鞋上隐隐闪了金光,心知不妙,慌忙向旁一躲,又藏到了其他铁管后头。

莲玄和小青大战了不知多少回合。

莲玄恨透了这房间里的铁管子——如果没有这些管子碍事,他早收服了这只不三不四的妖精。可小青如蛇一般,在这些铁管子间翻飞游动,让他至多只能看见她的一个影子。

“你到底要怎么样?”他累得气喘吁吁,“你既是要为你姐姐报仇,那就快给我出来!你我一决生死,来个痛快!”

小青躲在重重的铁管子后头,就不出来——谁要跟他一决生死了?

照理来讲,她是应该给她姐姐报仇的,可是当初白虫看上了他,她这只小青虫,也看上了他呀!

十年过去了,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对他是应该爱还是应该恨。既然不知道,那么看在白虫的面子上,就还是恨他吧!明斗她是斗不过他的,那她就暗斗,先在天津城里把他斗成了通缉犯,再追上这艘轮船,把他斗成一只五花大绑的粽子。

可是接下来又当如何呢?她又不知道了。

抱着铁管露出一只眼睛,她偷偷地看他。看着看着,口中就不由得自言自语了:“简直不知道他是哪里好。”

下方忽然有人回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她一惊,紧接着就感觉一股力量缠绕了自己,将自己一把拽了下去!

五 旅途之终曲

小青一屁股跌坐在了水泥地上。

慌忙抬头向上看,她看到了金性坚的脸。这张脸,她见过几次,是认识的,但她印象中的金性坚只是个嗜睡的病夫,一个病夫的身上,不该散发出这样的压迫力来。

她连莲玄都不怕,可是无端地怕起了他。

这时,金性坚弯下了腰。

他伸出一只手,覆住了她的头顶。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直到一股子力量压下来,让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趴伏,不得不从一个人,变回了一条虫。

而且,还是一条指头长的小虫。

金性坚收回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玻璃瓶。拧开瓶盖,他把软趴趴的小青捏起来扔进了瓶子里,又把瓶盖严丝合缝地拧好——瓶盖上扎了几个透明窟窿,不至于让小青在里面憋闷而死。

他做完这一套手续之后,莲玄也跌跌撞撞地过来了:“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把那妖精收了?”

金性坚伸手摸索到了一面墙壁,扶着墙壁慢慢地坐了下去:“我进来许久了,本来是想由着你们打,打出了结果再说。可是……”

他喘了几口粗气,声音低了些许:“你们打得这样不堪入目,又僵持不下,我懒怠等,就出了手。”

莲玄提着裤子,有点不好意思:“那妖精呢?她可真是把我害苦了!”

金性坚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我留下她有用处。”

“干什么用?给你当老婆?”

金性坚不为所动,轻声答道:“我现在处于非常时期,身边很需要一个妖精做帮手。这条青虫,我看就很适合。我若是早得了这样一个帮手,也不至于要在白公馆替你挡子弹。”

“这虫子坏透了,你敢用她?”

金性坚笑了一下:“她怕我,不敢害我。”

“那我呢?我就白白地被她陷害了?等到明天轮船靠了码头,你们可以堂堂正正地下船去,我怎么办?”

金性坚从衣兜里掏出那只玻璃瓶,放在了地上,低头说道:“你去把他的罪名洗刷干净,我保证不让他杀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暂且休战,如何?”

青虫在玻璃瓶里拼命地点头——她还没有摸清金性坚的身份,凭着直觉也感觉不出,不过,他身上有股奇异的力量,她确实是怕他。

莲玄看金性坚说两句话就要喘,便不忍心驳他,只问:“怎么洗刷?”

金性坚答道:“她的事情,你不必管。”

金性坚把小青放了出来,然后自己回了头等舱,继续高卧去了。

小青不敢闲着,午夜时分,甲板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唯独她要顶着刺骨的寒风,走进那个安放女尸的禁区里,一层一层地解开女尸身上的帆布。等到把那外层帆布和里层的袋子都移开了,那具木头木脑的女尸露了出来——真是木头木脑的一个木头人,是小青施了妖术在上面,才让它在众人眼中显出了女尸的样子。这种假象不会持久,因为太费她的力气。

扛着这一具木头人,她悄悄地也溜回船舱里去了。

一夜过后,天空竟然放了晴。

天气既好,轮船又马上要到上海,船上旅客精神振奋,醒得也就格外早些。金性坚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走廊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一声过后,接二连三又有几声,吵得他拉起毯子,蒙住了脑袋。

与此同时,走廊里站着的人,都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和精神。

因为他们看见走廊尽头的屋子开了门,一个垂着及肩长发的摩登小姐走了出来。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姐,本应该是被层层帆布包裹着放置在甲板上的!

而摩登小姐若无其事地锁了房门,要往外走。旁边一个男子颤颤地开了口:“您是……陈小姐吧?”

陈小姐一点头:“是我。”

男子的声音更颤了:“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陈小姐将眉毛动了一动,似乎是有了一点怒容:“你才死了。我身体不舒服,在屋子里躺了两天而已,你凭什么说我死了?”

说完这话,她迈步就走。

半个小时之后,甲板上挤满了人——他们自觉着都不是精神病患者,可那“女尸”此刻确实是正坐在餐厅里喝咖啡,而甲板上也确实没了那一小块用沙袋隔离出来的“禁区”。

仿佛船上从来没有出过命案。

被看成是杀人凶手的大个子男人也站在了甲板上晒太阳——难道他不是被水手捆起来的吗?他是什么时候被释放的?

船长和大副等人闻讯赶来,看着眼前情景,怔怔地不能解释,并且也感觉自己要疯。

下午时分,轮船到达了上海的十六铺码头。

莲玄提着两只大皮箱,跟着金性坚下轮船走栈桥。出了码头之后,金性坚叫来两辆黄包车,轻车熟路,直奔了东亚饭店。

他在东亚饭店开了两间房间,莲玄这些天吃尽了苦头,如今坐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就舒服得简直起不来:“我是没力气再动了,你要休息,请到隔壁去吧!”

金性坚照例是不理他,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打电话。

莲玄躺了下去,静静听着,等到金性坚把电话挂断了,他才问道:“姓莫的是什么人?你叫他过来干什么?”

金性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聋了一样。

莲玄也习惯了,并不气恼,而过了半个多小时,那位莫先生赶了过来,却是让他一挺身坐了起来。

莫先生居然也是个妖精!

莫先生见了金性坚,毕恭毕敬地很老实,金性坚见了他,先问道:“你和陆天娇小姐,在上海生活得还好吗?”

莫先生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笑了笑:“挺好的,多谢金先生当初帮忙。”

金性坚把一样小东西放在了桌上:“现在,我也请你帮个忙。”

小东西是一张存折,存折上面又放了一只印章,莫先生看了,不明所以。

而金性坚又说道:“我想请你代我去一趟汇丰银行,用我的印章,把这张折子上的钱都取出来。”

莫先生走上前来,拿了存折打开一看:“哟,这么大的数目……”

他显出彷徨的样子来:“我一个人取这么多的钱,是不是不大合适?要不然,您再派个人跟着我同去吧!”

金性坚一摆手:“我既然委托了你,就是信得过你。你现在就去,我急等着用钱。”

莫先生答应一声,急急地转身就走。待他走了,莲玄起身凑了过来:“你是怎么回事?左一个妖精右一个妖精的,你什么时候又回你的妖精窝里了?”

金性坚答道:“我们现在都是不要多露面为好。那只貘倒是个老实的,可以相信。等钱到了手,我们去趟杭州。我记得我在杭州住过许久,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我的东西。”

“你活该!你的东西有多重要,你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随手乱丢?现在好了,搞得焦头烂额,如果实在找不全,都不知道后果如何!日子越来越近了,到时候真凑不齐的话,我看你怎么办?我真是不知道你的年纪都活到哪里去了,八成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我活到现在,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乱丢过,而你……”

金性坚由着他长篇大论,好容易抓到了他换气的空档,金性坚把装着青虫的玻璃药瓶往桌子上一放:“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我没有精神奉陪,不如请这位小姐代表我,和你好好地聊上一夜,好不好?”

莲玄立刻就闭了嘴。

他这一次的闭嘴时间长达三十六个小时,直到翌日下午坐上前往杭州的火车了,他才终于忍耐不住,让自己的牙齿又见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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