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牵扯(1/2)
安排给白鸿的是个很宽敞的房间, 用奢华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沙发上垂落的精致流苏,脚步声被厚实的羊绒地毯安静吞没,只有挂在墙上的钟表声规律的摆动着秒针, 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很安静。
女人坐在沙发上,单手撑腮听着秒针摆动的声音,安静计算着时间,左右无事,干脆开始发散思维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很晚了,这个时候回去会打扰小惠睡觉吧。
好在预防针已经打过, 那孩子也已经习惯了自己早出晚归亦或是偶尔的两三天瞧不见人影;明面上有异能特务科和伏黑甚尔的保护,暗地里也留下了暗月戒指……三重保护的情况下, 那孩子的安全不需要担心。
——也许, 可以稍稍放开手脚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她微微侧头, 听着外面的声音。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最后在门口停下。短暂的交谈声后,原本守在门口的护卫也缓步离去,等到他们的声音消失之后,来人这才彬彬有礼敲响门扉,客气地像是他才是那位冒犯的客人。
“打扰了,长官。”
森鸥外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语气措辞与在常暗岛上时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
白鸿心想。
比如说此时的自己没有开口,他就已经打开了门。
女人微微侧头, 没有错听男人踏步走入房间时那声低沉的愉快轻笑声。
她倒也不恼,仰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去, 平静问道:“我瞎了, 这么高兴?”
“不, 截然相反,大人。”
他屈膝跪地,扬起头颅,温度略高的手指覆上她的面颊,细细描摹过她眼睛的轮廓。
她听见男人叹息的声音:“您根本无法理解属下究竟有多心疼。”
白鸿微微侧头,躲开了对方的手指。
对与对方的态度,森鸥外不以为意,他缓缓收拢手指,指尖用力抵在掌心,似乎意图借此留住那短暂的柔软触感,声音愈发低沉:
“他们没能好好照顾您,是不是?”
“林太郎。”白鸿微微垂首,即使不曾解开眼上白绸,她也可以精准无比对上森鸥外意味深长的幽深目光:“你已经不是我的副官了。”
“无妨。”
男人的手指自她脸侧滑落,轻轻拢住她自肩头滑落的柔顺长发,神情似笑非笑。
“我仍然承认您是我的‘少将’。”
“但是您现在还是当时的少将吗?”
不等她回应,森鸥外便跟着轻笑着追问了一句。
那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敌意,也没有藏着什么讽刺的恶意,男人仿佛还是当时那个看似忠诚可靠的副官,真心实意地为他效忠的长官担忧着什么:“我相信上层对您的关注,相信您把握人心的实力——但是我不相信您之外的其余人。”
不相信他们会一直尊重白鸿,不相信他们脑袋足够聪明——无论是只会听从白鸿指令的傀儡,还是愚蠢到试图掌控她的狂徒,都会成为她眼中的残渣垃圾。
“除了我之外的那些人,好用么?”
森鸥外忽然笑着对她抛出了这样一个略显奇怪的问题。
白鸿微微挑眉,有些理解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您说过吧,比起野心勃勃的属下,只会遵循命令行事的愚忠之人反而更让您头疼——”
“啊,我说过。”
“那么——”
森鸥外唇角弧度渐渐变深。
“您回来之后,要继续‘使用’我吗?”
利用我,使用我,像过去那般撕开我的血肉与灵魂,让我心甘情愿的对您俯首称臣。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让您如此费心,还有谁值得您如此对待?
“您现在想要什么呢?是横滨,是常暗岛,还是更加广阔的版图?”
他语气惬意,盈荡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近乎蛊惑般的温柔:“只要您开口,我还是会为您低头。”
“我是军方的人,而林太郎已经是黑手党的首领了。”白鸿意味深长的回答:“你觉得,你这些话对我有用吗?”
森鸥外溢出一声轻笑。
“我了解您,大人——也许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您。”
“自然,我也了解这座城市、了解在我手中的这个组织。”
他如此回答。
“正因如此,我会对您说这些话——您期待的是距离王座一步之遥的距离,当然您不会坐上去,不会成为真正统治一切的‘王’,但是您却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人越过自己的头顶;
为此您比任何人都需要制衡的力量,军方的力量可以成为依仗却不足以成为您手中的刀,您野心太大,不听话的家伙却太多……港口黑手党是眼下最合适的棋子,我为何要和您对抗呢?对抗我昔日的长官,让尚且还在混乱中的港口黑手党对上最年轻的少将?愚蠢的做法。”
白鸿扬起嘴角:“哎呀呀林太郎,这是准备将你手中整个组织送给我?”
“严格来说,是基于很清楚您不会收下的前提下,我才会提出了这个要求的。”
一旦身为少将的白鸿伸手,那么港口黑手党就会失去了他自身黑色的价值——她最快最有效的渠道就只有控制这个组织的首领,而现在,森鸥外将自身的掌控权拱手让出。
“于公于私,我都更期待重新成为您手中的那把刀。”
“哎呀……”
她很轻地啧了一声,状似不满:“我这不是只能继续‘用’你了吗?……成长很多嘛,林太郎,连我也敢算计了。”
她最后一句话尾音轻轻上扬,像是已经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我的荣幸,大人。”
森鸥外欣然接下对方的评价,他起身从衣兜里摸出合约和钢笔,递到了白鸿的手边。
“这是最后的步骤了,港口黑手党虽然是地下黑色组织,但是这些手续该有的还是有的。”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这玩意能管得住我吧?”
森鸥外笑眯眯的答:“怎么会?您小时候还不得不受我牵制那几年里我也没见您多么听话过……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属下和军警不同,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可能直接摆在明面上,而且我也只会接受您一人的指派和命令,将来无论是从我这里拿走情报还是调走资金,您总归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和理由去做的。”
白鸿歪了歪头,一声低笑。
“威胁我?”
“您需要人,也需要资金。”
森鸥外垂眉敛目一派恭顺,他语气低沉,如此回答。
“即使是受您直属的军警和特务科,也无法直接和咒术师正面相对——您不会愿意为了一件小事直接挑破您和上面最后一层窗户纸的不是嘛?有些东西连‘战鬼’也无可奈何,没办法,这就是‘正派’的坏处。”
白鸿原本已经拔开了笔帽,此时手指转动,喀拉一声又将钢笔重新合上。
“让我想想。”
“一张纸而已,大人。”森鸥外挑眉笑问:“我都不觉得这张纸能困住您,您自己却犹豫了吗?”
“你也说了呀,林太郎~我是‘正派’啊~”白鸿笑眯眯的说:“坐在这个位置上,再怎么不情愿也要做些乖孩子做的事情不是嘛。”
这种东西,总归是听话的一方容易吃亏;契约精神一向是白鸿最信不过的东西,但是不得不说,她顶着少将身份一天,有些东西就不是她能简单说不要就不要的。
白鸿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这么着急又这么肯定觉得我会签,怎么,你对咒术界已经有计划了?”
“很可惜,没有,也许是因为‘交流对象’特殊的问题,港口黑手党也对这群家伙没什么法子。”
森鸥外温驯回答。
在谈及咒术师的时候,男人言语之间略带了几分嘲讽的嗤笑:“——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得到了同等力量的奇怪异能者,仗着所谓的传承和血脉自成一体,比起应尽的道德和义务更加注重自身的特权,一个个自视甚高傲慢到看不起人……守护人类社会的伟大理想是否得以实现不知道,排外程度反而高得可怕呢。”
见过了被前代首领死死捏在手里的港口黑手党后,森鸥外太清楚不愿意接受新鲜血液和崭新思想的组织会变成什么样子——港口黑手党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有迹可循传承超过千年之久的咒术师们?
——异能者与咒术师,同样都为被政府特殊对待的第三方力量,其中又有着微妙的不同;而森鸥外与港口黑手党与咒术师理论上井水不犯河水,森鸥外会选择研究他们,纯粹是因为好奇白鸿会如何做。
“啊……那就太好啦。”
白鸿很快乐的拍了拍手,笑眯眯的说。
“我还在想如果林太郎也跟着搀和进来的话,说不定这次真的就要杀掉你了呀。”
森鸥外听着她毫不留情的笑音,唇角弧度不变,他微微倾身,温声反问道:
“您要杀我吗?”
“看情况啊。”白鸿答得很是轻快,“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动手的。”
“还真是无情的主君……”他状似恼怒,俯身抚摸她鬓发的时候语气却更多只有无奈的抱怨:“姑且问问您会为了什么原因杀我吧——我只不过是为了您稍稍了解了一下咒术界,对您根本没什么影响不是嘛?那能是为了什么……”
森鸥外心念电转间蓦地响起太宰治曾经随口吐出的信息片段,语气突兀一沉,无意识收敛起了言语之间游刃有余的调侃意味。
如果不是为了某件事,而是为了某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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