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将(1/2)
“阿嚏——!”
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年轻少校一身血迹, 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就被虎视眈眈守在门口的娇小实习生拎着进了医务室,上上下下检查一圈后确定没了问题,这才稍稍满意。
饶是如此与谢野也并没有放松, 正盯着白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此刻正仔细洗去洗手上残留血迹,年轻少校乖乖听话任由摆弄, 忽然鼻子一痒,转头打了个喷嚏。
与谢野晶子吓了一跳, 凑过来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 微微蹙起眉来:“倒是不热……感冒了?”
白鸿皱皱眉, 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女孩上下看看,仍是眉头紧皱:“是不是衣服太单薄的关系?”
“我现在也没可能发烧啦……”白鸿语气无奈:“我从小到大除了一次晚上贪凉发过烧从来没生过病, 身体很好。”
“那也不行!”自诩专属医生的与谢野自从白鸿上了战场之后工作量急转直下,士兵们转到了后方执行普通任务, 正面战场仅剩白鸿一人。
那也许的确是毫无意义的重用, 却也是另类的压迫。
女孩捧来崭新的外套,轻手轻脚搭在了白鸿的肩上:“你要照顾好自己,这里的士兵们之所以能够逃离战争的苦难, 都是因为你。”
把那么多的东西背负在一个人的身上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与谢野晶子能做的,不过是尽量让她离开战场的时候能够过得舒适一些。
“别太小看自己, 晶子。”
白鸿揉了揉女孩的头顶, 温声安慰起神情落寞的小女孩:“战争并未结束,但是如果不是你的异能力让他们还能重新找回一个健全的身体, 他们也许早就绝望了。”
“你才是他们你能够活着离开战场的希望。”
她低声说道。
女孩张了张嘴,声音略显苦涩。
“……其实我已经有点, 能理解你当时说的故事了。”
她手上还拿着柔软的毛巾擦拭着白鸿的双手, 与谢野晶子用雪白的毛巾包裹住她纤细的双手, 细细描摹她的骨骼轮廓。
多神奇呀。
女孩恍惚想着。
这样一双美丽犹如艺术品一样的双手,战场上素来只擅长掠夺生命的双手,此刻看起来竟然拥有比自己这样的医者更加令人安稳的神奇魔力。
——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在期待被拯救。
怀抱着天真期待意图拯救所有人的孩子,终于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迫认识到人类的脆弱与世界的残忍。
当意志毁灭,灵魂消亡,“请君勿死”挽救回来的也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行尸走肉;女孩看见士兵们渐渐变得麻木的眼神,无论如何也什不出挽留的手。
战场的厮杀永无止境,当战争不曾被赋予正确性,那么在这里的每一天也就没有意义。
“晶子,你要学会辨别正在求救的人和真正已经放弃的人。”
白鸿对她温声说道。
女孩懵懵懂懂,抬头看着她。
“你学会放弃的同时,其实也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因为真正一心求死的人,甚至是不会多看你一眼、不会让你察觉到他的存在的——你的心要变得足够坚硬,坚硬到可以承受别人诅咒你无法拯救生命的侮辱,也要坚硬到可以承受自己如此弱小的事实。”
“鸿姐……是见过这些人么?”
白鸿垂眸。
“我见过很多了。”
她答。
“失去记忆、失去感情,失去了作为人类所能拥有的一切感性与理性,连死亡的痛苦也无法感知,那才是真正的求死者。”
“余下的啊……有些家伙甚至不觉得自己是想活着的。”
白鸿垂眸,看着自己被与谢野仔细擦干的双手,语气平稳。
“即使是已失去了燃烧价值的灰烬,也会渴求火焰的存在。”
“那是本能,也是诅咒。”
“晶子。”
白鸿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下一批士兵撤离这里的时候,你和他们一起走吧。”
“我不……”
女孩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白鸿垂眸浅笑,忽然低头抵住女孩冰凉的额头。
“离开这儿吧,乖孩子,留给我一个地址就好。”
“下个月的信,我写给你。”
“……好。”
她伸出手指,勾住白鸿的尾指。
“我们约定好了,鸿姐。”
“我会在外面等你。”
女孩微笑着,眼中却有潋滟的水光。
她知道白鸿走不了。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唯独她不可以。
——战鬼成了镇守于此的兵器。
她的确做到了自己之前所说的——靠她自己便扯住了整个正面战场的节奏,常规思考方式下无论怎么想都是无法理解的事情,偏偏成为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而最让上层看重她的不仅仅是白鸿的战力,而是她是非异能者的这个身份——白鸿的定位过于微妙,上层本来就对森鸥外的不死军团构想兴趣不大,异能者本身就极为特殊,这并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群体,各种各样的异能力千奇百怪层出不穷,老派和新派在是否要重视异能者这件事上始终争吵不休,而就在常暗岛的战争进行到现在的时候,白鸿来到了战场。
仅此一人便拥有比拟军队的实力,虽是纤细少女之姿却拥有着不容置疑的恐怖气场,正如君临战场的修罗恶鬼,只需一人,便可将战场上所有的生灵悉数卷入地狱之中。
她是上层“某个”实验唯一的成品。
她是人类,亦是兵器。
她把传说化作现实。
战鬼所至之处,便是绝对的胜利。
最重要的,她只是一个人。
一个并非异能者的人。
那么是要选择白鸿一人,还是一切未知的一整个异能者群体?
答案不言而喻。
****
而当白鸿在岛上继续日复一日的枯燥无聊的战争生活的时候,安稳的异国彼端,会议室内也在讨论着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岛屿将来的发展。
白鸿为他们带来了常暗岛的秘密——那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岛屿,当此世之人意图利用异世的力量的时候,便也跟着引来了对方的关注。
常暗岛的黑暗并不是结局而是一场噩梦的开始,无尽无光的深渊潜伏在了岛屿的最深处,深渊吞噬人性与光芒,那并不是纯粹的黑暗与阴影,更加类似于令人作呕的泥与毒汇聚而成的恶念,贪婪而迫切的腐蚀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你们的话,没有人可以赢过深渊。
白鸿如此断言。
这等发言,未免太过于狂妄。
无所谓呀,不信我也没事,你们可以试试嘛。
白鸿漫不经心地摆着手,笑嘻嘻地说着。
反正我随意啊。
“常暗岛的战争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那座岛本身便是个谜团,不隶属任何国家任何势力,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浪费精力和财力在上面了。”
“真正的‘秘密’目前来说只有我们知晓……多亏了少校啊,我们派过强大的异能者前往调查,竟也和其他普通人的结果一样,大部分都是有去无回。”
“但是究竟是真是假,不都是她说了算嘛?”
“就算她告知我们的是谎言,换个角度来想常暗岛上其他的军队不也没有成功探索到最后的秘密吗?”
“没人说过谎言就是绝对的错误。”
“果然,那里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少校难道真的没有人能进去吗?”
“那么……如果动用‘那支队伍’的力量的话……”
有人插口:“事实上已经派过替补部队上去了,还是特意绕开了少校的监管……结果也是一样的。”
人群哗然,又是许久的窃窃私语。
“居然到头来真的只有她才能做到吗?”
“如果继续那个不死军团的构想……”有人迟疑着,提出了一个放置已久的提案。
“没有用的。”
人们摇头。
“因为被摧毁意识的不死军团,到头来也是只是一群不得不放弃的行尸走肉。”
会议之上,自始至终保持矜持沉默的支持者们终于在此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已经说过了吧,在少校准备参加的那一刻,那个构想就已经算是半作废的状态——”开口说话的人声音一顿,再次开口时再也难掩骄傲:“因为我们有了白鸿。”
“可她还那么年轻……”
“错了!”
有人开口辩驳:“是还如此年轻!”
“她才十六岁不是嘛?”
“很快就十七啦……”
“那也没有很大!”
“……”
许久争吵没有结果,人们终于渐渐沉默下来。
他们回忆起第一次接触常暗岛的秘密,第一次接触白鸿。
通过远程的立体投影技术,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战鬼。
年幼,纤细,貌美非人,扭曲虚幻的光线削减了太多凌厉的锐气与令人生怖的煞气,年仅十五岁的少女便以一个全然无害的又颇为惹人怜爱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坦坦荡荡坐在压迫感十足的长桌一角,对着一群老头子们言笑晏晏,抛出了自己的态度。
“不死军团的构想啊……的确,我有参与提供意见,但是那玩意基本上没什么实用性,你们还不如找几个身体结实脑子好一点的让他们聪明点学会避开子弹和手榴弹。
诶,问我的态度?当然是站在对立面啊。
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森鸥外再怎么强调国家的利益和未来,他也是个异能力者不是嘛?”
“因为我是非异能者啊。”白鸿理直气壮地说道。
“要我说嘛……他的立场是注定的,无论是有意无意,他都会考虑异能者的未来——但是退一万步来讲他真的是站在一个更加广阔的角度思考这些问题,诸位会相信他的辩词吗?”
“不死军团由他一手创立,可是诸位真的有勇气去让森鸥外成为自己的部下吗?”
“但我不同,顺便在这里和各位友情推荐我本人哦——!选择森鸥外不如选择我,毕竟我比他好养。”
白鸿忽然竖起手指,她自有一股别样魅力,总能轻而易举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一,我有一半的成分属于你们实验室的产物,那么无论其他人怎么看待,我都是你们创造而出的兵器,这一点来说,我们的立场是默认一样的。”
“其二,如果要进一步占领常暗岛得到战场后期的舆论和信息主动权,那么只有我知道那边的情况。”
“其三,我很强,超越诸位想象的强。”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隐隐可见日后绝世风采,她笑容肆意张狂无谓,单手撑着下颌,竖起三根手指缓缓收拢曲起,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桌面。
“……所以,您什么意思。”
“我要做少将,正式下了任命书的那种。”
白鸿言简意赅。
“到时候,深渊也好常暗岛也好,全都可以帮你们解决掉。”
“别开玩笑了……”
有人咬牙切齿,也有人若有所思。
“你这种小丫头片子……不需要别人,只需要福地阁下就可以轻而易举教训你!”
“福地啊,是说你们的那位福地樱痴吗?”
白鸿歪了歪头。
“远东的英雄大人、近乎传说一样的存在……的确是个大人物呢,如果说要从当今人类之中选择某个出色地无以复加可以越过一切政权,单纯依靠个人威望就足矣登顶人类领袖的人物,那么非他莫属了吧。”
“若是你知道什么是怕的话……”
白鸿用手指压着嘴角,忽然低声轻笑起来。
“哎呀呀,我好怕呀~”
那笑声初时细碎,渐渐连成了一连串愉悦轻快的低笑声。
“但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们如今一门心思思考着要如何制裁我,但你们思考过要如何制裁福地樱痴吗?”
“你这狂徒——!”
对方拍案而起,而白鸿仍是一脸的漫不经心。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以为你是在挑衅谁的权威!”
“我自然在和你们说话,先生们。”
白鸿眼睫微抬,语气淡漠。她蓦地敛起所有嬉笑轻慢的口吻,即使是远隔重洋以如此虚幻的姿态出现,在场众人仍在一瞬之间感受到古老威压君临灵魂的颤栗胆寒。
“你们很清楚这具身体里藏着的并不是当真十五岁的灵魂,以这样的口气同我讲话……我只能说若是在我的时代,那么当诸位抬头看我的那一瞬间已经算是僭越,根本不存在活着说完下一句话的可能。”
“不惧怕功高震主的部下的家伙,要么自身是足以压倒一切的霸王,要么是愚蠢的漠视一切的狂徒,便不知道诸位是属于哪一种?”
“不知道少校觉得我们是那种?”座下有人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我觉得?”
白鸿一挑眉,她环视周遭,却是冷笑一声。
“哦,后者吧。”
“您在挑衅的对象,可能是我们的最强。”
白鸿回答:“我知道呀。”
“那么,为什么您会觉得,说出这种话、否认了不死军团构想、又肆意挑衅了福地樱痴大人的您,我们还会赞同您之前的要求?”
那年纪轻轻的少女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阁下在说什么呢。”
她气定神闲的开口。
“我刚刚说出来的内容,难道不正是我此时会坐在这里的理由吗?”
森鸥外的野心尚在这群人的忍耐范围之中,但是正如她之前所说,一人与一个群体,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所以那不过是个所谓的引子。
常暗岛的秘密也好、所谓的军团构想也好、那都不过是让这位新生的怪物出现在这里的铺路石。
福地樱痴一直未曾出现在常暗岛继续这位英雄拯救世界的使命,未尝不是这里的人们从中做了工作的问题。
——不能再让那一个人继续扩大他的势力和影响了。
白鸿只需要看一眼这群人的脸,就能将他们的内心揣测出七八分。
越是清楚权力的美妙滋味,越是容易感受恐惧。
人类本来就是这样一种矛盾又脆弱的生物。
他们恐惧着福地樱痴与日俱增的权威与声望,仰慕他无与伦比的强大,却也憎恨他掠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名与利。
“真可惜啊。”
白鸿微笑着说。
“那位福地樱痴阁下如今享受着的声望和荣耀,有多少本该是属于保护着这个国家的诸位呢?——因为是最强的异能者,所以可以无视普通人的努力和辛苦,就像是天才理所当然俯视凡人一样,这种事情当真合理吗?”
“不合理吧?”
少女慢吞吞地拉长最后的尾音,笑意温柔又惑人。
“明明做出努力的是在座的诸位,大家做出那么多细碎繁琐的沉重工作,但是被最终的胜利者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胜利果实、不被保护者理解的诸位、不曾享受那般鲜花与喝彩的诸位、便要如此成为沦为衬托背景的影子……难道当真如此甘心吗?”
“你们都不担心福地樱痴那种家伙会反叛吗?”
立刻有人反驳道:“福地阁下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哎呀呀,也别把话说的那么死嘛。”
白鸿微笑着,语气徐徐。
“因为是我的话,我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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