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狛枝君的憧憬（1/2）

“狛枝君, 你理解错了！我指的不是狛枝君不配成为希望的垫脚石, 而是狛枝君不应该将自己自贬成垫脚石。关于垫脚石这个问题，我们曾经吵过一次, 就在狛枝君刚转学那日的回家路上，狛枝君是已经忘记了吗？”

细细碎碎的声音涌进耳膜里，狛枝凪斗窘迫地看了一眼轻放在自己脑袋上的这双修长白皙的手, 脑袋上热乎乎的感觉令他耳朵烫红，有点不知所措。

“我那时就说, 人生而是平等的, 哪怕拥有再特殊的力量，人还是人, 并不比人更高级也不比人低级。轻描淡写地用一句无价值、垃圾来抹去一个人的努力和奋斗, 真是最最最低劣的行为。希望狛枝君能真正地懂得尊重每一个人，包括他们的生命。”

“嗯，我记得。”狛枝凪斗垂下脑袋, 声音有些干涩和沙哑。

他自然记得浅川爱梨说的每一句话, 甚至每一个表情，她第一次凶自己的时候也是愤愤不平地否决了“才能等于希望”的这个观点, 甚至还认为努力是有回报的。

可是，这个不是努力与否的问题啊, 能够成为希望的只有被希望选中的人类而已。

就像影山茂夫。他的所作所为在浅川同学眼里并非是无价值的根本原因, 是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啊……

而他，只是个比普通人更加糟透了的存在。这样垃圾一样的存在如果连希望的垫脚石都做不到的话，那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现在, 这句话我想对狛枝君再说一遍。希望狛枝君能尊重自己，不要再轻描淡写地用一句无价值、垃圾来抹去自己的努力和奋斗，不要再用渣滓、垃圾、甚至臭虫之类的话形容自己。这些话，我真的听了非常讨厌！明明狛枝君是一个非常棒的人，明明狛枝君也能孕育出非常耀眼的希望，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浅川爱梨的目光灼灼其华，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近在咫尺，令狛枝凪斗的眼睛微微瞠大。

他苍白的唇微张，最终呐呐开口道：“浅川同学，能成为希望的，只有拥有美妙才能以及强大意志的人……一个垃圾渣滓想成为希望什么的……实在是太厚脸皮了……”

“净tm扯淡！”浅川爱梨恨铁不成钢地再度拧了拧狛枝凪斗的白毛，恨不得能用牙把眼前的人咬醒，那气势汹汹的语气恨不得像游戏里一样将狛枝凪斗说的每一句话一个个论破过去！

让你搞事！让你搞事！

狛枝凪斗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发又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他吃痛地收回了自己的话，却见浅川爱梨非常有气势的反驳突然柔软了起来。

“在狛枝君的心目中，希望只等于才能，认为我拥有着希望，也仅仅只是因为我有绘画的才能。认为自己没有希望，也是因为自己没有特别的才能。”想到狛枝凪斗接近自己保护自己的原因，浅川爱梨心里只剩下苦笑。

“但是，我除了画画以外没有其他才能，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学生。如果我也算是希望的话，我们班上有很多比我更加优秀的同学，他们也都是希望了吗？”

“不是的。”狛枝凪斗下意识地反驳。他的眉头蹙得紧紧的，正要说“浅川同学是不一样”时，就被浅川爱梨用曲起的食指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脑袋。

“狛枝君，不许插嘴，请听我继续说！”

浅川爱梨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被她一个毛栗子敲僵住的狛枝凪斗，口气是在面对眼前这个她曾经最最最讨厌的希望厨时，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坦诚。

“在面对绑架案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害怕。害怕惊恐到，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一个人在瑟瑟发抖，甚至还怀疑着狛枝君，这样的我根本毫无希望可言。”

“但是，帮我解开绳子的是狛枝君，安慰我不要害怕的是狛枝君，挡在我前面保护我的也是狛枝君……在这种绝望的处境里，如果没有狛枝君的话，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也已经不能再继续画画了……”

狛枝凪斗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乖乖地没有插上：“这是垫脚石应该做的。”

但是浅川爱梨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希望厨在想些什么呢！

“狛枝君才不是什么垫脚石！一直认为自己的幸运是很没用的才能，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希望可言。但是，在救下我的那个时刻，是多么的充满着希望。这个希望并不是由我产生的，而是狛枝君你带给我的，让我在绝望的深渊里，拥有了能获救的希望……”

在听到浅川爱梨毫不避忌地宣言那句“希望”时，狛枝凪斗瞳孔突然一缩，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比如：浅川同学你搞错了……这个希望并不是我，而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希望所以才打败了绝望……明明是浅川同学救了我……我这样的渣滓只是在拖后腿……

总之，他的嘴里有很多反驳的话要说，但在对上浅川爱梨渐渐漫起雾气的黑眸时，他所有自贬自己的话语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间全部哑在了喉咙里……

“如果……如果狛枝君是渣滓、臭虫的话，那身为狛枝君口中希望的我，在那个时候却陷入绝望，差劲到要把你丢下只顾自己活着的我，又是什么呢？比渣滓臭虫更加不如吧。”

“浅川同学请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没有……”

狛枝凪斗有些慌张，而他刚一开口，浅川爱梨立刻凶了回去：“所以说你是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浅川爱梨的声音逐渐轻哑哽咽了起来，狛枝凪斗则再度被怼懵。

“为了所谓的希望，你可以连命都不在乎，兴高采烈地成为着希望的垫脚石……但是我在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希望！”

“浅川同学，我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人物，你没必要在意起我……”

“不足挂齿，没必要？”浅川爱梨真想撬开狛枝凪斗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除了希望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的不在意你不担心你，我当时根本不会回来了……”

这样说着，浅川爱梨再度抓着他的白毛愤愤地揪了两下：“明明把重伤的同伴丢下自顾自己活着的行为，才是真正差劲到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你却自私得想要做希望的垫脚石，大义凛凛地说什么只要我活着就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我明明怕死怕得要命，明明好不容易才逃得远远的……却还是回来了……因为……”

想到当时的彷徨和无助，浅川爱梨的声音再度激动了起来，她死死地握紧着拳头，近乎哽咽一般地说着：“因为，那个时候，我心里希望的只有一个，就是能和狛枝君一起平安地活下来。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和狛枝君一起……担心着你会出事，担心着你没有逃出来，我才跑了回去。如果，狛枝君真的死了……哪怕在你眼里是希望的垫脚石，为了救我而死……但留给我的也根本不是希望，而是绝望……这真的就是狛枝君要追求的希望吗？给别人带来绝望的算什么希望！”

“绝……绝望……？”狛枝凪斗像木偶一样歪着头，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奇怪的颤抖。

“是的，只有绝望！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哪怕消失了也没有任何关系，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如果真的一点都没有关系的话，我就根本不会再回来……！”

狛枝凪斗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绝望”这个词，想要给有才能的大家带去希望却带来的是绝望，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这是他绝不容许发生的！

但是他十分的不理解，不理解浅川同学会什么为在乎他这个这种浑身上下爬满臭虫的渣滓……明明之前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还会冒着生命危险会来救自己……为什么她的希望是想要和自己活下去，而不是踩踏着他这块垫脚石……

狛枝凪斗不理解，是因为他所认知的希望不是这样的。希望是拥有美妙才能以及强大意志的人，这是他们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的东西。所以狛枝凪斗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拥有希望的。

没有才能的普通人类，能为被称呼为人类希望的存在尽上绵薄之力，已经是无比光荣的事，而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就算什么时候死掉也不会有人悲伤难过……所以他不会说出“自己成为希望”这种蠢话。

如果其他人对他说出这种话的话，他一定会觉得非常的愚蠢和可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论回去，任谁诋毁自己心目中的希望都会很生气吧！

但是，在浅川爱梨说出自己拥有希望的时候，在浅川爱梨说自己的希望是和他平安地活下来时，狛枝凪斗的脑袋蹦出好多好多凌乱的想法。

从心底缓缓涌起的，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

他有些无措地垂下微颤的眼睫，深深地呼吸着，后知后觉地感受着自己心口怦然骤剧的心跳声。

一声，两声，三声……

啊……自己变得好奇怪……是因为重伤的原因吗……？

“狛枝君，这个世上不存在哪怕消失也没有关系的人，也不存在着活着只配成为垫脚石的人……如果狛枝君有一天消失的话，我一定会很绝望很绝望的！因为，这次绑架案是狛枝君一直鼓励我，才让我有了面对困难的决心。要是没有狛枝君的话，我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早在最初就已经灰心丧气。”

在大火被扑灭的同时，狛枝枝凪斗以一种十分血腥恐怖的惨状被绳子绑死在地上，全身上下满是斑斑血迹，浅碧色的双眸惊愕地瞪大，嘴上紧贴着黄色的胶布，被冈格尼尔之枪穿透腹部而死。

回忆起游戏里的那一幕，想到他为了保内奸而精心设下的连环自杀局时，浅川爱梨心底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揪了起来。

如果放任着狛枝凪斗不管的话，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他对于自己的幸运，有着绝对的自信。他对死亡本身也十分轻视，自杀倾向很强，甚至足够的心狠，这从他在游戏里追求死的行为就能看出，哪怕是杀人还是被杀都无所谓。

而他一切的行为看似异常，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但唯一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希望。

他对希望的疯狂，在于他并不害怕死亡这件事，而是害怕自己的死亡不是自己想要的方式，自己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希望的垫脚石。

但是，一个人不该为了所谓的希望而活着，而是应该为了自己而活着。

自己都消失了，还谈什么希望！他对希望的理解本身就是错误的……

可是浅川爱梨知道，自己不可能凭着三言两句就说服狛枝凪斗这个能为希望奉献出所有的希望厨改变自己对希望的看法，纠正他“希望不等于才能”这个观点。

但是，只要现在一想到他的结局，她的胸口就有些发烫，塞满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她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已经做不到像从以前一样的讨厌他、无视他的存在了。

想尽自己所能做些什么，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是拥有希望的，这样他才会爱惜自己。

鼓起勇气后，浅川爱梨开口道：“我知道狛枝君是比任何人都深爱着希望，甘愿为希望付出一切。但是，我希望有一日狛枝君能明白，希望垫脚石这个行为并不正确。任何人生来都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梦想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垫脚石，狛枝君也不是。不管有没有才能，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可贵的。只要是活着，便会存在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有实现希望与梦想的机会……”

晨光洒在浅川爱梨光洁的额头，使她白皙的面庞更显柔和。那一瞬间，她缓慢轻柔的话语，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挠过狛枝凪斗的心尖，一字一字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对于我这样没有任何才能的渣滓，还觉得我也拥有着希望……

浓密的眼睫遮了他半边眸子，他泛凉的长指攥得更紧了些，却被浅川爱梨的手不由分说地握住。

淡淡的温度从她的掌心漫延开来，她修长的手指如温玉般柔软，食指关节处有着薄薄的茧，是长期画画的原因吧。

果然是充满希望的双手……真是温暖。

狛枝凪斗的心跳漏跳了一拍，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脏，再度又热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