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神社中的神明（2/2）

“一目连。”

披着白色和服和长长羽织的神明赤着足踩在木质地板上，他长发雪白一直披散到腰际，直到发尾才渐渐地染上一层浅墨。赤红色的神龙的虚影缠绕在他背后，长长的尾巴拖到地上，只在神明的肩侧隐隐约约冒出巨大的头。

无论是神明的相貌衣着还是缠绕在他身后的那条神龙，都可以用华美这个词来形容，跟这间破旧矮小的神社半点不相称。只要看到他就会让人想起高高的殿堂和庙宇，而神明本人就该坐在最上方的那张宝座上，理所当然地接受信徒的顶礼膜拜。

在场的人类不约而同地有些许恍惚，而被众人认为跟这间破旧神社不搭调的神明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分给他们丝毫注意力。

纤长的眼睫微微动了动，神明如月色般的眸光落在那个一口叫出了他名字的小女孩身上。然后他的目光便不动了，淡色的唇角浅浅勾了一下。

“又见面了，姬君。”

被泽田纲吉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往前倾了倾身子，伸手把站在她面前挡了视线的三哥扒拉开。被嫌弃了的白兰知情识趣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于是泽田弥终于看到了身处千年后世界的旧友，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小萝莉略睁大了一下眼睛，有些意外又有些茫然道，“连连，你长大了吗？”

先不论“连连”这个昵称是怎么回事，神明听到小女孩带了些稚气的话之后，如远山冰雪一般的面容终于起了些许波澜。像是山巅清冷凛冽的冰雪被暖风吹化开，汇成潺潺的溪流融入神明淡金色的眼眸里。那总是像与人间隔了一层的薄薄雾霭被清溪洗过，清澈温柔的眸光慢慢地浮出水面。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感慨。

“姬君，已经一千多年了。”

身量已经抽长成青年姿态的神明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温柔地凝视着面前的小女孩。

一千多年了，您还是原来的样子。

真是太好了……

而这时候，站在门边的夏目终于轻轻“啊”了一声。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在梦中请他帮忙去救泽田君几人的神明大人吗。

虽然……跟他梦境中见到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猫咪老师，那不是敌人啦，你快点进来。”

想明白了的少年回过头低声开始哄他的猫，猫咪老师依然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现出了身形的神明，一双猫瞳瞪得溜圆。好一会儿，他试探性地往前踏了一步，跨过门槛。见另一头的神明压根没理他，三花猫这才“嗖”地一下蹿进门，扑进了蹲在地上的夏目怀里。

夏目贵志把圆滚滚的猫咪从地上抱进来，一边顺着他的毛，一边低声絮叨，“真是，猫咪老师你太紧张了，害我们全都吓了一跳。”

趴在他怀里舔着爪子毛的三花猫吊起眼睛瞥了他一眼。

“小子，你懂什么？！”

夏目贵志愣了一下。怀里的猫咪没有开口，这个声音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的，而且声线磁性而低沉，是猫咪老师身为大妖怪斑的本来的声音。

他看了看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泽田纲吉怀里的银发萝莉，似乎格外专注地听着她说着什么的神明，小心地抱着胖乎乎的猫咪调整了一个姿势，避开了它爪子上的伤，然后低下头凑到猫咪耳朵尖旁，把声音几乎压到了最低。

“什么意思？”

“那个神明不对劲。”猫咪老师回得飞快。

夏目贵志微微一怔，强忍着没有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去看神牌旁边的那个修长的身影。而这时候，猫咪老师已经紧接着在他脑海里继续催促，“趁他现在还没有表现出其他异状，你们快点离开，去找小丫头那个大哥。”

就在这时，几步之外披着羽织的神明突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夏目贵志身体一僵，后颈不自觉地起了一层白毛汗。好在名为一目连的神明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很快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将视线和注意力重新落回他面前的小女孩身上。

夏目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自己刚刚瞬间紊乱的心跳。这一次不需要猫咪老师催促，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神明……给人的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吧？

茶发少年抬手揉了揉脸，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尽可能自然地抬歩往神社里面走准备找机会提醒那边的三个人。只不过他刚刚往前迈出两步，那边站在泽田兄妹两身后的白兰杰索突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状似不经意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天上那把剑不见了呢，大哥把大招收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找他了。”

“诶？”泽田纲吉听完他这句话也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向窗外。就在他转过视线的间隙，白兰回过头和猛地抬头看向他的夏目对视了一眼。

白发少年的视线异常清醒和冰冷，夏目贵志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察觉到了？

“啧，这个家伙……”

夏目脑海中传来猫咪老师一声低咋，他垂下手揉了揉猫咪的脑袋。然后三两步走上前，自然地接过了话题，“说起来，的确很晚了，泽田……额，小弥也该回去睡觉了吧。”

被拉回注意力的泽田纲吉顿时将头扭了回来，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妹妹酱。小萝莉懵懵懂懂地睁大了眼睛跟他对视。

“对对……对啊！几点了现在！小弥今天晚上是不是通宵了？！”

手忙脚乱的好哥哥泽田纲吉完全忘了他妹妹刚刚才在神社里打了个盹才睡醒的事实。

“快凌晨4点了哟。”白兰杰索笑眯眯地，他没带手表也没看手机，天知道是怎么估出来的时间。夏目站在他身旁佩服地瞥了他一眼。

“申时了啊，姬君的确该休息了。”

名为一目连的神明轻轻地开了口。夏目心里一跳，回过头，却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他。

“之前，谢谢您回应我的请求。因为某些原因，那时候我没办法走出这间神社，亲自出手帮助姬君。”

神明朝他温和地笑了笑，眼底的眸光澄澈清亮。夏目贵志微微恍惚了一瞬，连忙低下头，“不，应该是我感谢您的提醒。小弥她也是我的朋友。”

一目连微微垂下眸，唇角依然轻轻勾着，“……可是姬君对于我而言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回应，又像是喃喃自语。

“一目连。”

泽田弥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看着面前的神明，然后慢吞吞抬起手，“你要跟我走吗？”

夏目贵志敏锐地察觉到那位神明大人微微怔了一下。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视线慢慢抬起来落在小萝莉伸出的手指尖。他踩在地上的赤足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这位方才在黑暗中现出身影的神明终于走进了月光里。

一目连的目光茫然了几秒才重新聚焦，他的视线落在面前小女孩无比认真的表情上，好一会儿，轻轻地笑了。

“没有关系的，姬君。”

他温柔地说，清澈如水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浅浅的暖意。

“只要您在这个世界，我随时都能感应到您的存在，所以没有关系的。”

“当你需要我的时候，请呼唤我的名字，我会立刻出现在您的面前。”

泽田弥歪头想了想，“这是约定吗？”

“是的。”一目连安静地微笑着看着她，“这是我和姬君的约定。”

他们离开的时候夏目走在了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神社。披着白色羽织的神明依然站在门口，安静地凝望着他们。

或者说，他凝望的是泽田纲吉怀里那个回过头朝他招着手的小女孩。

“猫咪老师……一目连大人他，真的有问题吗？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很温柔啊。”

“哼。”三花猫在他怀里舔着爪子，“你们这群肤浅的人类，只知道看外表！”

夏目贵志把他的爪子拿开，小声反驳，“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啊，还给我们指出了下山的路。”

猫咪老师抽了抽爪子，没抽出来，愤怒地蹬了他一脚，“愚蠢！你没有发现吗？他的神社这么破旧，连信徒都没有。他那身强大的力量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