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2)
快乐大师三头身的小身板,胖嘟嘟,圆滚滚的身形,跟着曲子一起欢笑,认真挥动胳膊腿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鸿德格和潘云一边笑一边使劲鼓掌,师祖也笑得那个自在。
师祖认为,小徒孙身上就是有一种天然的欢乐劲儿,不说他现在三头身,就是将来他七老八十了的白发苍苍,估计也还是这般童心满满地天天乐呵。
快乐大师的欢乐劲儿还特有感染力。
随着曲子的继续,小小的酥油茶店里和对面的街道上,汇聚成欢乐的小海洋,众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跳,还有那会乐器的都开始弹奏。
一个汉家江湖女子装扮的女侠笑着,拿出一只随身玉笛开始吹奏,瞬间有烟雨江南、笔墨之乡的美景加入进来,那是广州乌篷船、西湖清波,扬州明月……一一呈现的宛转悠扬。
一个蒙古汉子听着笑着跳着,也拿出自己的马头琴,坐下来轻轻拉动,那是塞外的大漠孤烟落日,敖包情缘。
还有那一位藏族小喇嘛安静地舞起来他的柄鼓,舞动他对佛祖的虔诚,对人间的热爱。
…………
保康眼神儿疑惑,迷迷糊糊地看向师祖。
保康的胳膊腿儿不知道怎么摇摆了啊,师祖。
这大合奏,欢乐是欢乐了,可他听着,这完全不合拍,而且曲子里好像还有了争风头的架势啊,师祖。
师祖微微笑,用眼神示意鸿德格,鸿德格立马从围观之人的手里借来一只唢呐。
那个手持唢呐的当地汉子,满心意动,特想参加,但他又怕自己的唢呐一出手,咳咳,“万籁俱寂”。
就见师祖拿起黄铜唢呐,简单的试音之后就开始吹奏。
这下子,好了。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唢呐为主引,但丝毫不抢风头;管弦丝竹之声不由自主地跟着,却又丝毫不落下风。塞北大漠、江南烟雨,西域风情……一起大和鸣,辽阔沧桑、和而不同,大气磅礴,气冲霄汉。
保康直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上涌,扬天发出一声狮子吼:“嗷!”
“嗷——嗷——嗷——”
奶声奶气的吼声回荡在天地间,引起众人心里的豪情,都一起跟着“嗷嗷嗷”大吼。
大漠黄沙戈壁,茶马古道上的商队骑着骆驼即将进城。
繁华都市中,皇帝一家人出宫祭祀与民同乐、歌舞升平。
江南水乡,塞北草原,凤凰飞翔,巨龙腾空,扶摇直上九万里传达他们的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吼。
吼完后,一抒胸臆,通体舒畅,眼明心亮,浑身发亮,都觉得身轻体健,特别想要疯狂。
众人都一起朝他们的快乐大师哈哈哈大笑,眼神儿亲近宠溺。可是这个临界点的气氛中其他人尚且可以克制,唯有保康向来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人,最是放得开。
就见他一边冲着师祖大喊着“师祖,你看保康跳‘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一边就打起来他刚学会的醉拳。
倒立、出拳、踢腿……说实话,快乐大师的一招一式都很有灵气,打得非常好,可那个胖胳膊腿打起来……
偏偏鸿德格和潘云也跟着打拳跟着喊,鸿德格还吼起来“呼麦”特嘹亮。
人群里的小孩子们也都跟着乱抬胳膊,一起喊“阿爹/阿娘/爷爷……都来看‘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嗷——’”
众人实在忍不住,又是一场哈哈哈大笑,还有当地的年轻少男少女一边笑着,一边舞动他们的拳法,大唱什么“塞外雪路,江南柳岸,五台佛国……一起迎岁竹过新年……”
然后,师祖刚刚营造好的壮观气氛,就这么一下子给打破了。众人被引导,被感染其中,不知不觉地就打破自己心里的那层“矜持”,彻底放开自己,纵情地跟着来一个“群雄乱舞”……
师祖:“……”
师祖的呼吸一顿,吹奏的节拍一顿,随即又领着其他乐器一起扶摇而上。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就让刚学了一点诗词的小徒孙拿来这般用……大清入关,一统塞外江南,也是“九州同”吗?师祖眼睛微合,此刻什么也不想,只继续吹奏手里的唢呐。
…………
他们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在山下做佛事的和尚喇嘛都知道了,和县衙里的一帮师爷一起过节的周县令也知道了,山下县里的八旗驻军总兵们也都知道了……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也都闻讯赶来……
周培公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小阿哥的那句“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嘴唇动一动,抬手擦擦眼角的泪水。
九州同,九州同,真的可以“九州同”吗?
顾炎武先生四处游学讲述,华夏是文化,华夏文化有容乃大,包括任何一个民族,九州,包括关内关外,包括江南江北,包括沿海西域……他也以一己之力去达成这个“大同”,可是他们都基本不抱希望了。
可是,他们的小阿哥,今天,此刻,大声地吼了出来。
带领着五台县的各族百姓,一起,大声地,吼出来。
周县令看了一会儿,心里五脏六腑翻涌,伤心难过复杂无法言说,干脆离开人群。
阿灵阿看一眼容若,估摸着他应该不会和皇上写信布拉布拉,再看着周县令明显不对劲的背影,瞧着石溪道人也是嘴唇哆嗦,眼眶湿润的激动模样,眉心一皱又松开。
“看天色,估计明天还有大雪,如果还有大雪,等雪停了就给做‘滑滑梯’。”
容若洒脱一笑,提醒道:“还有跷跷板和旋转木马。”
阿灵阿点头,心里琢磨着寻找能工巧匠的事情,嘴里却是不饶人:“容若大哥在五台山住这么一段时间,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容若笑,从善如流地接口:“阿灵阿七弟看出来了?前几天石溪道人也这么说。”
说着话,他还送给“阿灵阿七弟”一枚温文儒雅的笑。
阿灵阿一噎,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不服气:“七弟看着,确实是笑起来多了一份暖意,而不是那种萧索的暮气。”
容若:“……”
还没“长大”的小毛孩也知道“萧索的暮气”?他可还是“二八儿郎”一枚,还不到而立之年……
容若果然被打击到,阿灵阿面色得意。
另一边的石溪道人听着他们斗嘴,眼睛还望着场中,用力挥舞胳膊腿的小阿哥,好歹是缓缓情绪,安慰容若一句:“既然知道自己还是年轻人,就去跳一跳。”
阿灵阿立马接口,鼓动道:“容若大哥不光要跳一跳,还要吼一吼。”
容若:“……”
他就是不去跳他也会支持小阿哥的说法——好吧,他去跳。
容若看着一个汉家文人模样,可他的弓马骑射,满洲舞蹈曲子怎么可能不会?放好手里的鼻烟壶,接过旁边一个八旗老兵手里的八角鼓,就这么干脆利索地进了场地中心。
左手持鼓,右手指弹击鼓面,“弹、摇、碰、搓、拍”技巧娴熟,脚下几个动作,就来到快乐大师的身边。
快乐大师正好脑门上出来汗水,刚好跳得累了,看到纳兰老师跳进来,顺着纳兰老师的大腿就窜到他的肩膀上,还做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
“师祖——”
单腿站在纳兰老师的左边肩膀上,另一只腿抬起,两只小胳膊做出飞翔的架势,还大声喊师祖看他……还是那句话,快乐大师胖嘟嘟,圆滚滚的,胳膊腿儿都短短的,手脚都小小的……
众人都笑,阿灵阿笑,石溪道人也笑。
师祖也觉得小徒孙太过顽皮。
纳兰老师的眼角余光只能看到小学生的小胖手,感受到小学生的重量,听着他喊“师祖”显摆的小嗓门,也笑得开怀。
纳兰老师直接扛着小学生来一段清唱:
“大年初八,八珍八宝、瑞气千条,新年吉庆多欢笑。八方开新域,八王齐来到,八旗子弟把八角鼓儿敲。祝快乐大师,八功八德快乐震八方,八方快乐逍遥、福泽绵长……”
众人哈哈哈大笑,不光跟着唱,还大声吼:“祝快乐大师,八功八德快乐震八方,八方快乐逍遥、福泽绵长。”
快乐大师好不高兴!
嘴巴笑得大大的,大眼睛眯眯成一条缝,他还兴奋地抬手送给众人一个帅气的“飞吻”,然后迅速滑到纳兰老师的背上,对着纳兰老师的光脑门——“吧唧”就是一声响。
“快乐大师祝纳兰老师快乐逍遥、福泽绵长!”
大眼睛闪闪亮,小嗓门也特响亮!
纳兰老师:“……”
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捧着肚子大笑,纳兰老师也实在撑不住,抱住小胖娃娃哈哈哈大笑。
今天的这场欢乐,因为快乐大师的两个“亲亲”进入**,师祖笑得唢呐吹不下去了,其他弹奏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对着快乐大师哈哈笑。
北京到山西五台山大约九百里路,裕亲王福全和法喀公爷赶路赶到一半,在驿馆休息的时候听到老百姓口口相传的,有关于快乐大师的传说,都,忍不住地哈哈哈大笑。
虽然有点担心小阿哥随口喊那么一句“九州同”,皇上会怎么想,明珠和索额图他们两伙人会不会趁机闹事,可还是忍不住乐呵。
法喀说道:“我去给皇上写信。”
福全还是忍不住笑:“我也去给皇上写信。你说——容若——哈哈哈哈——”
福全一想起容若被当众亲一口的模样,就想要哈哈哈哈哈大笑几场。
他敢打赌,他那个皇上弟弟收到消息后,一定顾不得小阿哥喊得那一嗓子,而是关注小阿哥居然亲了容若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裕亲王福全一路笑着回到自己驿馆的住处,给皇上写信的时候还是“笑口常开”。
他可是非常知道,皇上在五台山上被快乐大师嫌弃的,各种趣事儿——哈哈哈哈。
…………
五台山上的欢乐还在继续,快乐大师和其他人一起围着新做好的冰雪“滑滑梯”看稀奇。快乐大师带头从“滑滑梯”上“嗷”地一声滑下来扑到师祖的怀里,那个开心的劲儿别提了。
他也是有家人陪伴玩游乐园的宝宝了啊,要高兴啊,咱老百姓今天要高兴啊,他还特矫情地拉着师祖站到顶处,让师祖抱着自己滑。
师祖:“……”
师祖觉得自己这把年纪,出家人,和小孩子一样玩像样子吗?可是小徒孙就喜欢和“师祖”一起玩。
师祖“舍命陪君子”。其他人,快乐大师的师兄弟们,鸿德格、潘云、师祖、三位老师、大喇嘛等等人都对着这个滑滑梯起来童心,也时不时地来滑一滑,都觉得自己也是宝宝。
京城,皇宫。皇上收到消息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很多。乾清宫东偏殿里间暖阁,皇上看完他的人送来的信件,面沉如水,冷着脸拿出一叠小画儿,在御案上铺展开来。
第一幅动作连画八张:快乐大师穿着一身红通通的棉衣棉裤,好像一个圆滚滚的大灯笼一样,哈哈哈笑着从雪地的高处滚下来,骨碌碌滚到师祖的脚边,趴雪地上扑棱着胳膊腿儿的样子,整个一小青蛙。
他自己爬不起来,嘴里就大喊“师祖——师祖——”
然后他师祖就笑着弯腰,扶起来顽皮的小徒孙,细心地给他拍拍脸上身上的雪。
然后他又爬到高处朝下骨碌碌滚……
第二幅动作连画:快乐大师站在容若的肩膀上特开心的小样儿,还——做金鸡独立!
容若担心他将他放到自己头上,他骑在容若的头上还不老实,两个小胳膊张开做飞翔状,还拉着容若的两只手一起做飞翔状——还——还——
皇上瞪大眼睛,这啥啥——“飞吻”——啥亲容若!
皇上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冒杀气,气得来——
熊孩子对上他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着容若倒是亲近!皇上气不顺,鼻孔朝外喷火星子,可是等他看完第三幅动作连画……
皇上一屁股坐在他的龙椅上,双手捧着其中一幅小画儿看,眼眶又湿润了。
熊孩子坐在他师祖的怀里,和他师祖一起张开胳膊朝下滑,脸上的笑容,是皇上的记忆里,只有民间的亲人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的安逸放松亲近快乐……
而他的师祖,脸上也带着一种民间长辈才有的开心的笑,姿态舒展,双手抱着小胖娃娃做护持状,眼睛里全是宠溺……
皇上的鼻子发酸,心里发酸……
几缕调皮的太阳光透过梅花窗棱照射进来,在偏殿里转悠,落下斑驳的光影,于半明半暗中映衬出皇上的满脸复杂伤怀感怀……
乾清宫里头寂静无声,皇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呼吸都几不可闻。外头,梁九功正一脸为难地解释:“太子殿下,大阿哥,不是老奴不给禀告。皇上是真的不见人。”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对视一眼——难道汗阿玛也收到保康弟弟的来信了?
向来不对付的兄弟两个因为“保康弟弟的信件”,有了暂时的默契,有太子殿下和梁九功回答:“孤和大哥找汗阿玛有要事,汗阿玛现在没空,孤和大哥就在外间等候。”
梁九功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又是弯腰行礼,脸上笑得更为“绚烂”:“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请在外间等候。”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脱去厚厚的外衣,在偏殿的外间耐心等候,用完了一碟桂花糕,一碗豌豆黄,一壶热奶茶,去了一趟更衣间……终于见到他们的汗阿玛。
“申时一刻,都不上课?”他们的汗阿玛板着一张黑脸,开口就是训话。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赶紧行礼,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委屈。
他们特意利用晚膳和下午课之间的时间来见汗阿玛,哪知道等了这么久,现在被汗阿玛训话,待会儿还要被老师们训话……
大阿哥脾气爽快更为直接一些,当下就直接说道:“汗阿玛,儿臣找汗阿玛,求汗阿玛一件事情。”
皇上心里明镜,却还是黑着一张脸问道:“什么事情?”
大阿哥:“……”
“汗阿玛,儿臣和太子弟弟收到保康弟弟的新年回信,保康弟弟在信里说,有一种‘滑滑梯’的玩法,特别锻炼胆气,滑道或垂直或曲折迂回,让人血脉贲张……”
大阿哥面对汗阿玛的黑脸说不下去,低着头,用脚尖碰太子弟弟的脚尖……
太子殿下面对汗阿玛的脸上真心不敢,但——一切为了“滑滑梯”!
“汗阿玛,滑梯的尽头可以是水池或者雪堆,滑下来后——非常安全……”太子殿下说了这么一句也焉巴了,也低了头。
皇上:“……”
皇上突然间更生气。
“宫里可以建滑滑梯,跷跷板也可以。你们——今天上课迟到,还是为了玩乐迟到,先去给老师们认错,该怎么认罚……自己知道?”
“知道!”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赶紧响亮答应,随即恭敬地行礼退下。
皇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心一皱,莫名地,想起保康那个熊儿子。
如果是保康,他今天一定不会傻乎乎、直愣愣地等这么久,更不会面对他的黑脸不敢说话。
关键,太子和大阿哥都没意识不到他们错误的根本。
他是他们的汗阿玛,他怎么会拒绝给他们建,那个,那么好玩的“滑滑梯”和“跷跷板”?
皇上站在原地,面色比刚才还差。但他只以为两个儿子作为太子和皇子,却没有该有的胆识,面对他的问题,话都不敢说全。却忽视了,他自己的问题。
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和教育,以及亲近,都没有。
还只以为,他这般用心教导儿子们,可最年长的两个儿子对着他却都这般“弱气”,非常不应该。
一时间,皇上又想起熊儿子“胆大包天”地喊出来的那句话。
“江山万里、盛世华章、五千年华夏五湖四海九州同”?喊得不错,皇上的脸上还笑了出来。
满汉朝臣们都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汉家文人们,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写个什么诗词文章?那他该怎么从中引导,收拢人心……当然,要先把熊儿子摘出来,给他按一个好名声。
皇上沉浸在他的思绪里,满脑袋都是各种帝王谋划,以及怎么给熊儿子擦屁股的事儿,当然皇上也没忘记给两个儿子锻炼胆气的事儿。
就滑滑梯吧,建的高一点儿,让他们都天天去滑——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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