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2)
在南边的时候,傅瑶并未提过自己的家世来历,虞寄柳只知道她是从京城过来的,但各人有各人的难言之隐,傅瑶不愿多说,她也未曾刻意打探过。
这次一同往京城去,傅瑶没有刻意隐瞒,寻了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虞寄柳惊得被茶水呛到,咳了半晌方才缓过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傅瑶看了许久。
她倒是一早就知道傅瑶绝非寻常人家的姑娘,毕竟言谈举止摆在那里,不难看出来。但怎么都没料到,傅瑶竟然会是尚书大人的女儿……
当然,相较而言,最惊悚的事实还是,她就是那位大名鼎鼎谢太傅曾经的夫人。
江南与京城之间相隔甚远,消息不灵便,可那毕竟是谢迟,这些年来与他相关的事情总是很容易就流传开来,还时常能传出好些个版本来,可谓是受人瞩目。
虞寄柳一早就听人说过,谢太傅当年为了冲喜娶了位夫人,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又和离了。
个中缘由知情人寥寥无几,但也不妨碍众人揣测,传出过各种各样的流言。虞寄柳那时是当话本故事来听的,也没太当回事,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有朝一日与当事之人熟识。
乍一听是惊诧,但缓过来之后,她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很喜欢傅瑶的性情作风,加之也不是那种拘小节之人,更不会为着这个缘故去疏远好友。
傅瑶解释道:“我先前也不是有意要隐瞒,只是……”
“我明白。以你这身份,的确也不适合让旁人知道。”虞寄柳很是贴心,随后又忍不住感慨道,“我原以为世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为着后宅的事情劳神,闲暇时便是琴棋书画,没想到还有像你这样,喜欢做生意写话本的。”
说到这个,她灵光一动,忽而想起那应自己要求续写的话本,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其中的干系。
“难怪,”虞寄柳唏嘘道,“难怪你会写出那么个故事来。”
她从前并未多想,如今知道傅瑶的身份,立时就将那话本与谢迟联系起来,悟出了颇多相似之处。
那话本叫做《沉冤记》,故事讲的是书生一家被牵扯到一桩冤案之中,导致家破人亡,他想方设法地上告,却是连自己的命都险些赔了进去。
最后他不折手段多番筹划,终于为家人报仇。
是以恶制恶,大仇得报,可自己却也备受误解,声名狼藉。
而改成的那出戏,最后一折则是暗喻后来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强撑过酷刑的书生在狱中醒来,不知会何去何从。
是当忍气吞声的好人,还是当声名狼藉的恶人?
傅瑶写这话本时显然是耗了心血的,一波三折,引人动情,虞寄柳初看之时便被那故事给吸引了,所以才会央她续上了结尾,又费心改了戏本。
虞寄柳当年听过不少揣测,都是说谢太傅夫妻不睦,甚至是有仇怨,所以才会闹到和离的地步,可她如今再看,却觉着傅瑶对那位谢太傅并不似有怨恨。
字里行间的感情是瞒不了人的。
非但算不上怨恨,甚至还可以说是颇为怜爱。
好奇归好奇,但她毕竟是个有分寸的人,并不会去翻旁人的旧事来满足自己,所以在感慨过这么一句之后,便再没提过相关。
离京之时是初秋,两三年的光景弹指过,傅瑶整日里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也会想念京城的亲人故交,如今总算是再见了面。
家中得了她回京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掐着日子等候,颜氏一大早就翘首以盼,傅璇也领着儿女们过来了。等到终于见着傅瑶之后,颜氏立时就将她揽在了怀中,紧紧地攥着手上下打量着,又向着一旁的傅璇道:“你看瑶瑶是不是瘦了?”
傅璇笑了声:“没有,是长开了些。”
傅瑶的模样并没变,只是没了早年不谙世事的天真稚气,通身的气质显出些沉静来,但眼眸依旧清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时,依旧是旧日模样。
“我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信里都同您说了呀,”傅瑶依偎在母亲怀中,难得地撒了个娇,“您不要总是觉着我是小孩子。”
颜氏拍了拍傅瑶的手背,又是无奈又是宠爱地叹道:“知道了。”
颜氏与傅瑶多有书信往来,一直知道小女儿都在做些什么,甚至看过写的话本,当初那出《寻仙记》传到京城来时,她甚至专程让傅璇陪着去听过。
当年她并不赞同傅瑶离京,总觉着姑娘家不该如此,只是禁不住缠磨,最终才松了口。
但这两年看着傅瑶在那边过得高高兴兴、自由自在的,原本的想法渐渐改了,也不再总是盼着她回京来稳定下来。
这世上没什么一定之规,只要女儿能过得高兴自在就够了。
回京的第二日,傅瑶去见了姜从宁。
她早在书信之中知道好友又怀了身孕,算了算日子,知道不便出门走动,便亲自带着礼去了侯府。
当年成亲之前,范飞白浪荡的名声可是传得甚广,也就姜从宁不怎么在乎,为了权势地位嫁到侯府来。可直到如今,他竟然都未曾再纳妾,简直算是浪子回头的典范了,旁人提起也都是啧啧称奇。
只是姜从宁却始终未见动容,同傅瑶提起的时候,也是说他这个人不喜欢负责罢了,所以压根没想过将在青楼养的相好纳为妾室。
前年那青楼姑娘自己忍不住,耍心机手段想要名分,被姜从宁拆穿直接捅到了范飞白面前。范飞白自觉丢脸,兴许也是发现女人的麻烦之处,便再没往秦楼楚馆去过。
如今两人的女儿已经学会说话,能自己走了,又有了个小的,关系倒是也缓和了些。姜从宁提起他虽还是不咸不淡的,但在女儿面前,还是会客气些。
傅瑶抱着那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哄她叫自己“姨姨”,又指着一旁摆着的小玩意:“这是姨姨给你带回来的,喜欢不喜欢呀?”
那小姑娘抱着傅瑶的脖颈,重重地点了点头,乖巧道:“喜欢!”
“双儿其实有些怕生,头回见你便能如此,看来是很喜欢你了。”姜从宁慢悠悠地摇着团扇,逗了会儿女儿,便让乳母将人给抱了出去,专心同傅瑶叙旧。
“说起来,你这次回京是就留下了,还是过些时候还要回江南去?”姜从宁道。
“我还未想好,等过些时候再看看,”傅瑶不慌不忙道,“兴许会随寄柳北上也说不准。”
姜从宁动作微顿,若有所思道:“哦?”
“寄柳生在凉城,先帝在时燕云兵祸致使十六州落入北狄之手,她也只能背井离乡逃难。”傅瑶叹了口气,“听闻年前凉城收回,北边也渐渐稳定下来,她便想着回去看看,给过世的家人上柱香,再顺道打探故人的踪迹。”
“那你呢?”姜从宁又问。
“我?”傅瑶怔了下,如实道,“我倒是没什么打算,只是想着同行的话有个照应,能看看北边的风土人情,写话本之时兴许用得上。”
姜从宁打量着傅瑶的神情,见她坦坦荡荡的,便知道是自己想岔了,止住了这话。
倒是傅瑶自己反应过来,一时无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什么呢?”
姜从宁略带歉意地笑了声:“我也就是突然有此一想。”
“我并没打算去寻他……”傅瑶倒也没恼,解释道,“到现在隔了这么久,事情都过去了,他八成也早就抛之脑后,又何必旧事重提?”
范飞白算是为数不多与谢迟有交情的人,这些年也一直有往来,范飞白的事情是从不瞒她的,故而姜从宁也有所了解。
她将傅瑶的态度看在眼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再多提,转而聊起了旁的事情。
在京城这段时日,傅瑶大半时间都在家中陪着母亲,偶尔会领着虞寄柳闲逛,此外还应召进宫去见了谢朝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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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朝云当年出于私心将傅瑶与谢迟凑在一处,推波助澜、揠苗助长,到最后虽说两人谁都没怪过她,可她却难免愧疚,也彻底明白感情之事不是外人能多管的,自那以后便再没多插手过。
再见面的时候,她未曾提起过谢迟,只是问了些傅瑶在江南的事情。
傅瑶来时也特地备下了礼,有给谢朝云的,也有给小皇子的。
年前,谢朝云生下个小皇子,萧铎为此大赦天下。当初她入宫,是受谢迟遇刺之事触动,怕难以长久,这几年来将太后一派压得死死的,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小皇子如今还不会说话,但长得很是可爱,粉团儿似的,眉眼能看出来是像谢朝云多些。
傅瑶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逗了逗,见他咯咯地笑着,唇角也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小皇子眉眼像你,将来长大了,必定是个俊俏的少年。”
谢朝云笑道:“承你吉言。”
傅瑶俯身陪着小皇子玩了会儿,忽而瞥见摇篮上挂着的那玉佩,愣了下。
那上好的玉料被雕刻成了个长命锁的形状,雕工精细,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宫中自然是不缺能工巧匠,可傅瑶却没来由地觉着,这应该是谢迟送给小皇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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