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2)
陈福香一听眼睛就亮了:“四奶奶教我的,哥哥喜欢吗?那明天也我做饭。”
“明天哥哥做,等农忙了你再做。”陈阳可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天天在灶头上忙活。
吃过饭,陈阳本来打算洗碗的,但被陈福香推了木板旁:“哥哥,你该学习了,你一天都没学习呢,洗碗烧水我来就可以了。”
“不是,福香,哥哥都这个岁数,又不考大学,念什么书。”陈阳怎么都没想到,他妹妹这么执着,还惦记着这事呢。
他是真不想念书,也没兴趣念书。让他山上捉野兔捡柴,都比读书有意思。
但陈福香不答应,小脸一片严肃:“不行,哥哥,要读书才能有出息,你是男丁,必须得念书。你先跟着我读,今天要把这一页上的字都认识,然后还要练习这一课的生字,哥哥,你也不想字比妹妹都写得难看吧!”
陈阳生无可恋:“其实我不介意的,福香比哥哥能干,哥哥很高兴。”就别让他念书了吧。
陈福香嘟起嘴,满脸的不高兴:“可是我想让哥哥读书。”
以前那些来她面前烧香祈福的人,不是求平安就是求功名求子。读书都能跟平安、生儿子一样重要了,哥哥为什么不肯念书?不读书,就不能求功名,不能当官了。
向上也说了,得考上中专、大学才能分配工作,当国家干部,吃公粮。这说明,现在读书也一样重要啊。
“种地好辛苦,我不想哥哥这么辛苦,我想哥哥好好念书,以后当干部,吃公粮。”
“傻妹妹。”难怪这孩子一直非要让他念书不可呢,原来是想他将来有出息。
可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可能重新回学校念书。而且现在取消了高考,很多初中生、高中生毕业了也只能回家种地,就连城里的知青们也得下乡劳动,就更别提他了。
他就是念了书,以后也还是得回家种地,不可能像妹妹期盼的那样当干部吃公粮。
可看着妹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又实在不忍心破坏了她心里的这份美好愿望。罢了,不就是念书吗?就当是哄妹妹开心了,反正现在天黑得早,躺在被窝里也睡不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行,哥哥听福香的,好好读书,这下福香开心了吧?”
“开心。”陈福香小脸神采飞扬,眉眼都弯了。
看到妹妹高兴成这样,陈阳心想,自己这也算值了。
若干年后,每每想起这一刻,陈阳都无比的庆幸,他听了妹妹的话,好好念书。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主动配合后,陈阳发现,念书其实也没那么难,只要他专心,认真记,多读几遍,总能学会。
最让他苦恼的还是练字,他明明一笔一划都是照着书上写的,结果写出来不是歪的就是张牙舞爪的,一点都不好看。
这让陈阳很是挫败,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心浮气躁的。
陈福香没有察觉,洗过碗,烧上热水,她跑进来看了一会儿后,很高兴地说:“哥哥的字比昨天写得好看多了。”
“真的吗?”陈阳找回了一点自信心。
陈福香重重点头:“对啊,你看昨天你写的天都快倒下去,今天还立得稳稳地,哥哥真棒。”
想起妹妹那手好看的字,陈阳有些汗颜,觉得自己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夸奖,不过能得妹妹的表扬,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他们兄妹窝在油灯下,认真念书,倒是其乐融融。
陈家却闹翻了天,因为陈燕红还没回来。
上午陈燕红负气跑了出去后,直到中午也没回来,梅芸芳也没当回事。她一个丫头片子,能跑哪儿去?离了陈家,她连住的地方,吃饭的地方都没有。饿两顿,她自己都得乖乖回家。
梅芸芳觉得陈燕红脾气太大了,有心想磨磨她的脾气,也就一直没去找人。
可直到她做好了晚饭,天都黑了,她去公社给陈老三送了饭都回来了,家里还是不见陈燕红的踪影。梅芸芳这才急了,黑灯瞎火的,一个姑娘家不回来,万一在外面遇到事怎么办?
虽然在她心目中,更重视儿子,但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可能一点都补疼。
眼看天彻底地黑了下来,还是不见陈燕红回来。
梅芸芳坐不住了,跑到门口大声喊陈燕红的名字。
可村子里一片安静,女儿还是没回来。
在村子里找了一遍,没找到陈燕红,梅芸芳这下慌了,赶紧去找陈大根帮忙。
陈大根只好发动村里的青壮年去帮忙找陈燕红,但他没来找陈阳。
陈阳兄妹俩也听到了吵闹声,但谁都没出去。他们跟陈老三一家已经撕破了脸,没道理上赶着帮忙,不然待会儿陈燕红若是出了什么事,梅芸芳还会怪到他们头上。
兄妹俩读书写字,忙完之后就睡觉了。
第二天,陈福香跟陈向上一块儿去山上捡柴才听说,陈燕红找到了,她去了公社一个女同学家,梅芸芳去找她的时候,她都不乐意回来。
说完这事,陈向上吐槽:“你说陈燕红是不是傻,不回来还能在别人家住一辈子吗?除非是嫁人,不然别人不可能一直收留她。”
“陈燕红想念高中,不会嫁人的。”陈福香摇头。她以前在陈家听得最多的就是这话了。
陈向上不看好:“怕是念不成了,喂,你看,福香那边有只野兔钻进了洞里。”
陈向上的注意力马上被草丛边跑过的野兔给吸引了,立即跑了过去,扒在洞口开始刨土。
刨了两下,他觉得有点傻,兔子洞不知道多深呢,哪挖得出来啊。他说:“福香,咱们捡点干草,放在洞口熏一熏,兔子受不了就会跑出来了。你待会儿帮我,咱们今晚吃兔子肉啊。”
“向上,不用熏的,它马上就会出来。”陈福香指了指洞口说。
陈向上不相信:“你说啥傻话呢,兔子又不傻,它们……靠,它们真的跑出来了。”
而且还乖乖站在他面前,一共两只。
陈向上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刚才那只兔子是进去叫它媳妇也一起出来受死的吗?
这实在是太刷新他的三观和认知了。
陈向上忍不住扭头看陈福香。
只见陈福香蹲下了身,轻轻抚摸着它们的头,两只野兔在她面前乖巧得不得了,搞得他都有点不忍心吃了。
轻轻点了点它们的头,陈福香站了起来,指着兔子说:“向上,还愣着干嘛,捡进你的背篓里啊。”
“哦。”陈向上再迟钝也明白,这一切跟陈福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福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直到下了山,陈向上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心里有种奇怪的直觉,问陈福香也问不出答案的,而且因为从小失怙,他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最后,他决定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陈向上家离山上更近,先经过他们家。四奶奶在屋后收拾木柴,看到他们俩,笑着说:“这么早就回来了?”
“奶奶,福香运气好,抓到了两只兔子。”陈向上兴奋地说。
四奶奶也很意外:“那确实运气好。”
陈福香大方地说:“四奶奶,我们吃不完,分一只给你们。”
四奶奶连忙拒绝:“不用了,让你哥哥明早拿到公社去卖。你们家要建砖瓦房,可要花不少钱,能攒一点是一点。”
陈向上听到这个消息意外极了:“福香,你们家要建砖瓦房啊?”
陈福香摇头:“我不知道,哥哥没跟我说。”
四奶奶笑了笑说:“这事假不了,你大根叔已经找好了帮忙的人了。”
今天他们三小队啊,讨论得最多的两件事都跟陈老三家有关,一个人陈燕红负气离家出走,一个是陈阳要盖砖瓦房。
两个事并在一起讨论,大家没少笑话陈老三两口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省点吃的把能干的大儿子给推了出去。
这下儿子一出去就要建砖瓦房,他们两口子只能干看着,后悔了吧。
当然后悔,梅芸芳听到这个消息,还被村子里两个不对付的妇女给奚落了一顿,心里怄死了,早知道陈阳手里藏了这么多钱,她说啥也不分家,打死都不分。
可现在分都分了,她后悔也无济于事。
于是她天天在心里诅咒,陈阳的房子肯定建不起来。
眼看一天天地过去了,陈阳家还是没动静,看中的那片地,除了树和枯草被清理了,也没人管,连个挖地基的都没有。梅芸芳渐渐觉得这个消息估计是假的。
建砖瓦房要花多少钱啊,陈阳就是再能干,也才18岁,他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也就吹吹牛,骗骗村里人,这下骗不下去了吧?
迟迟不动工,怕是连建泥坯房的钱都没有,只能先这么拖着吧。等过完年,他们的粮食吃完了,钱也花光了,就更别想建新房子了。
想到这里,梅芸芳觉得心里舒坦了。
一晃就到了陈老三回来的日子。
被关了十天,梅芸芳有点不放心,加上现在农闲,没多少事,早上她便去公社接陈老三。
陈老三出来就看到媳妇,自然是无比的感动。
“芸芳,你来了!”
梅芸芳看着他那身跟咸菜一样皱巴巴的衣服,有点嫌弃,可嘴上还是说得很好听:“老三,你受苦了,咱们回家吧。”
“诶。”被关了十天,陈老三现在出来,见什么都觉得顺眼。
两口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为了庆祝陈老三回来,梅芸芳还大方地买了半斤肉。
快走到村子时,忽然背后传来了”突突突“的声音。
这是有拖拉机开过来了,两口子赶紧站在边上让路。村子里的路很窄,又是泥土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下雨了,地上的灰尘非常多,拖拉机一过,灰尘漫天,撒了他们一身。
梅芸芳赶紧捂住口鼻,不高兴地拧起了眉头。
陈老三体贴地挡在她面前。
等车子开过,陈老三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砖瓦上的陈阳,他吃了一惊,想打招呼,拖拉机已经开走了。
“看什么呢?”梅芸芳推开他,“愣着干嘛,都快中午了,肚子不饿吗?”
“没看啥。”可能是他看错了吧。
陈老三知道一提陈阳,梅芸芳肯定会生气,干脆没提,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两口子继续往前走,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然后看到那辆拖拉机就停在村口。
梅芸芳心里顿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陈老三看到邻村的两个男人在搬砖,好奇地问:“村子里谁家要盖新房子啊,这么多砖瓦,是要盖砖瓦房吧,是小队长家吗?”
男人不知道是没听说陈家的事,还是装不知道。他将一摞砖抱了下来,放进箩筐里,拿起扁担,笑着说:“陈老三你开玩笑的吧,这是你大儿子要建房子啊。你们可真有福气,儿子这么能干,以后你们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陈老三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啥?这是陈阳买的砖瓦,他要建砖瓦房?”
男人诧异地望着他:“你不知道?那,陈阳在那边干活呢,已经开始挖地基了。”
陈老三顺着男人的手指望去,几十米远的地方,一群青壮年在那里搬砖的搬砖,挖地基的挖地基,拌白灰的拌白灰,忙得热火朝天。
而陈阳正拿着一盒烟,在挨个散这些师傅们。
陈老三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儿子建砖瓦房,隔壁村的都知道了,他这个当老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还是从别人口里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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