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2)
三个人站在电梯口,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头顶一闪一闪的白炽灯被蜘蛛网包裹,这个城市炎热,早已经有了蚊虫。有些刚粘上蜘蛛网的蚊虫还在苦苦挣扎, 却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这个小区算是比较老旧的小区, 物业管理不好,到处都是张贴的小广告。一条走道又挤又窄又脏,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兽爪牙,狠狠地扼住他们的喉咙,令人窒息。
走廊上偶有人经过, 不过都是事不关己。
万思博是他们三个人当中个子最高的, 大学的时候他因为长得高挑,总是能在人群中最突出。
那时候邬芳苓总是说:“万思博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了,长得高,长得帅,打篮球还那么棒!最重要的是专一!”
而现在,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低着头,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尘埃里。
邬芳苓那一巴掌甩得很重,很快,万思博白皙的脸上就有了五个手指印。
以前他们几个总调侃万思博长得比女人还要白,可现在看来, 他的肤色似乎变黑了许多。即便如此,依旧比绝大多数的人白。
“你有什么想说的?”邬芳苓颤着声, 逼着自己不要流眼泪。
万思博依旧低着头没有与邬芳苓对视, 也让沈龄紫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很快,他挣脱了沈龄紫禁锢自己衣领的手,一副嫌弃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衣领,笑说:“你们大老远就来打我这一巴掌, 还蛮辛苦的。要不要进屋坐坐,我给你们道一杯热水喝。不然到时候别说我这人不厚道。”
沈龄紫蹙眉,感觉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万思博。
明明以前的万思博不是这样的,他这个人待人对事都很温柔。
可现在,他自己做错了事在先,却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万思博!”沈龄紫低吼,努力握着自己的拳头,“你是个男人吗!”
“怎么不是啊?”万思博看着沈龄紫,“我是不是男人,应该有些人更清楚吧。”
这话是说给邬芳苓听的,但他却看都不看一眼邬芳苓。
就连邬芳苓,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万思博。
为什么这个人会变成这样?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在视频里憧憬着未来,明明万思博说起来时眼底还泛着期待的泪光。
可一转眼,他居然瞒着她出轨了半年。
万思博幽幽地说:“七年的感情,我对邬芳苓不算差吧。你们看看,有哪个男朋友做得比我好?还别说以前还是邬芳苓舔着脸非要追求我。出轨这件事我就认了,当我的错吧,没什么好反驳的。”
“什么叫当你的错?本来就是你的错!”沈龄紫气不打一出来。
万思博笑:“说真的,我腻了,腻了总不能怪我吧。我也有选择新鲜感的权利吧。你们不高兴就再打我咯,以后就别来打扰我了,真的,死缠烂打很烦人的。”
这下,不用轮到邬芳苓动手,沈龄紫一巴掌甩到了万思博的脸上。
“啪”的一声,在楼道上清脆响亮。
活了二十六年,这是沈龄紫第一次动手打人。
她在颤抖,不仅是手在抖,连声线都在颤抖:“老万。叫你一声老万,是缅怀过去的那个万思博。这一巴掌,不能出气,也弥补不了你们的七年。但是万思博,我曾经跟你说过,你辜负邬芳苓,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你跟我没完?你又是谁啊?管那么宽?男女分分合合不正常吗?你看看你们。”万思博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想怎么样?就你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想对我做什么?”
沈龄紫忍无可忍,拿起一旁的扫把就要往万思博身上打。
她终于知道,一个人被逼到一定的地步,真的会有冲动这一说法。
可邬芳苓拦住了沈龄紫,说:“别打了,脏了自己的手。”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沈龄紫果断地带邬芳苓来这里,邬芳苓还会天真地以为万思博会回头。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万思博。”邬芳苓轻喊了一声他的名,“你能看着我吗?”
全程,万思博没有看邬芳苓一眼。
邬芳苓装作轻松地说:“好歹交往了七年,让我看看你的新女友呗。你不是说对我腻了吗?我想看看她有什么新鲜的地方。”
万思博很干脆,抬头看着邬芳苓说:“好啊,这又有什么问题。”
他说完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接着语气温柔道:“亲爱的宝宝,方便来一趟我家吗……哎,还不是有些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嗯,快点哦。”
电话挂断,万思博又是一脸的冷漠,仿佛眼前不过是两个陌生人。
他伸手推开挡着自己的路的沈龄紫,拿出钥匙去开门。
沈龄紫拉住摇摇欲坠的邬芳苓。
邬芳苓朝沈龄紫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房门被打开,万思博朝她们喊了句:“进来坐坐啊,好歹也相识多年,总不能说我连个椅子都不给你们坐吧。”
邬芳苓冷笑:“好啊,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万思博租的房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厅,但屋内和外头走道上的脏乱差形成鲜明对比,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他从来都是一个爱干净的男孩子,还记得以前和邬芳苓出去约会的时候,看到邬芳苓的白色板鞋上染了污渍,他就会蹲下身来拿出纸巾仔仔细细给她鞋面上擦拭干净。当时可把一百瓦的电灯泡本人沈龄紫给看得一愣一愣的,那叫一个羡慕。
其实邬芳苓不止一次来过万思博这个住处。
这一年他们异地,为了节省开销,每次沈龄紫来都是直接住在这里。她真的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关上房门,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天地。
就连,阳台上的那盆含羞草,都是邬芳苓带过来的。
邬芳苓看着阳台上的那盆含羞草,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来扔在了垃圾桶里,质问万思博:“还留着这个干什么呢?”
万思博一怔,继而笑道:“别大惊小怪的,谁记得这些东西啊,放着就忘了呗。”
邬芳苓点点头,一脸自嘲的笑。
外头的天不知不觉已经变暗了。
这个城市的白天似乎也很短。
沈龄紫突然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她接起,就听到那头于荣轩的声音:“沈龄紫,你在哪儿?我在你家门口。”
碍于是在万思博住处,沈龄紫走到门口接电话:“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于荣轩说:“昨天下午你跑什么跑?你以为我要追你吗?”
沈龄紫很无语,蹙眉:“你要干嘛啊?”
于荣轩呵呵一声:“没记错的话,我们的约定还有一个月吧,你可别过河拆桥。我现在有个局,你得陪我。”
想到到所谓的约定,沈龄紫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可她必须得承认,于荣轩这个人虽然很狗,但的确在她有困难的时候帮过她。当时工作室走投无路时,还是于荣轩一番点拨。虽然他这个人总是大少爷做派,行事又像个暴发户,可有些话却实实在在帮助到了沈龄紫。后来于荣轩更是多次带着沈龄紫出席一些场合,让沈龄紫从中认识到一些投资商。
沈龄紫说:“我现在不在家,不能陪你。”
“那你在哪儿啊?我来找你。”
沈龄紫云淡风轻地告诉于荣轩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果不其然,于荣轩听后“靠”了一声,“你突然跑那边去干吗呀?那么远我可不来!”
沈龄紫切了一声,“呵呵,没事我挂电话了。”
于荣轩:“别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龄紫说:“我不知道。”
说完,沈龄紫单方面挂了电话。
那头的于荣轩捧着手机草了一声,咒骂:“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是吧!居然敢挂本少爷的电话!本少爷的电话是你想挂就能挂的吗!”
说着还对着手机一顿乱捶。
左右觉得憋屈,于是于荣轩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没想到直接被沈龄紫挂了。
于荣轩气得不轻:“行行行,你是大爷!”
转个屁股,于荣轩联系了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准备今晚去嗨个够。
*
等了整整半个小时,万思博那位女朋友才姗姗来迟。
对方是个小个子的女生,看起来怯生生的模样。齐耳的短头发,大大的眼睛,目测大概不到一米六。
人一到,就被万思博一把揽住肩膀。
万思博朝人介绍:“呐,我前女友和她的闺蜜,今天特地来找我闹分手的。”
女孩子轻轻地哦了一声,问:“大家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万思博说:“吃什么饭呀,你上了一天的班,辛苦了吧。”
说着在女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
女孩子一脸害羞,说:“别闹啊。”
几乎是这个女孩子刚把话说完,邬芳苓就直接从万思博家里冲了出去。
沈龄紫连忙追着她。
邬芳苓几乎半分钟都待不下去了,她感觉窒息又无助。甚至连等电梯的时间她都待不下去,急匆匆地从楼梯间往下跑。
11楼的高度,邬芳苓一股脑地往下冲,不管不顾。
她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体力耗尽,甚至在这一刻想过轻生。
曾几何时,邬芳苓还嘲笑那些分手后要死要活的女孩子,可眼下,她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美好甜蜜一帧一帧地倒带,继而像是有一只恶魔的手将这一切全部捏碎。
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现在终于到了梦醒的时候。
沈龄紫追在后面,体力不支,祈求道:“芳苓,等等我好不好,我跑不动了。”
终于,在第六楼的时候,邬芳苓停下了脚步,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差点摔下去。
沈龄紫急急忙忙拉住邬芳苓。
邬芳苓反过来抱着沈龄紫就哭了:“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啊。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变得我完全不认识。龄龄,我今天来的时候我还抱有希望的,我觉得我们还能复合的。我居然还想着复合……”
“不复合了,不复合了。我们不要他了,我们再找一个比他好一百倍,好一千倍,好一万倍的好不好?”沈龄紫像安抚一个孩子似的,紧紧地抱着邬芳苓。
邬芳苓点头:“我不要他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走出来的,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两个人从小区里出来时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街边的路灯亮起,小区旁的商户招牌在闪烁。
这附近聚集了五湖四海的人,有些杂乱,也有些破旧。似乎大多数的人都用过了晚饭,开始闲暇漫步。有推着小孩出门的老人,有手牵手的年轻情侣,也有一起买菜的中年夫妻。
沈龄紫觉得自己像是迷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不知该如何前进。她和邬芳苓不同,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可眼下,邬芳苓比沈龄紫更加迷茫。
她们两个就像是战败的俘虏,满身伤痕。来的时候抱的是一腔的热血,现在却无比颓废。
沈龄紫打起精神,收拾好情绪,笑着对邬芳苓说:“人是铁饭是钢,我带你去找好吃的。凭什么人家抱着小三美滋滋,我们再这里哭啼啼的。”
邬芳苓挤不出笑容,却也说:“是啊。”
事实上,邬芳苓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早上吃得匆忙,中午那点带下来的飞机餐她就只吃了几口。
沈龄紫挽着邬芳苓的手,带着她走过一间间苍蝇馆子的门口,感受着这个城市的烟火气。最后,沈龄紫挑了一个环境相对比较好的拉面馆,带着邬芳苓往里面走。
邬芳苓最喜欢吃面食。
然而沈龄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拉面馆的老板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邬芳苓,笑着说:“啊,是你啊,好久好久不见你了。”
老板是个中年妇女,长得白白胖胖的。
邬芳苓闻言抬头,朝老板挤出一个微笑。
老板说:“你男朋友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呀?他上午还一个人在我这里吃拉面呢。”
邬芳苓说:“是吗。可是他已经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老板闻言怔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
最后沈龄紫点了两碗拉面,静静地等待。
梁焯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给沈龄紫的,他开口就问:“你现在在哪里?”
语气带着淡淡的,专属于他的磁性低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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