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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昨夜寒蛰不住鸣 第五十章 本是同根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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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宫女接过女太皇和皇后手上的农物,我便伏地行礼:“君莫问见过太皇陛下,皇后陛下。”

“夫人快快请起。”女太皇的声音自上传来,温柔动听,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是亲自将我扶起,看我的笑脸万分慈祥,好像眼前是一个邻家普通的农妇,而不是一个国家不可一世的太上皇。

“前日不知夫人的真实身份,多有怠慢,”她微笑着引我到前面的凉亭,请我坐定,“还望夫人见谅。”

我一愣,真实身份是什么意思?

侍女奉上刚烧开的泉水,女太皇笑道:“自从珏儿亲政以来,日子轻松了许多,”她细细看了看竹篮中的花朵,然后拈起一朵紫罗蓝,抬头继续对我说道:“无事便到冬宫的花园里种些花草,有时也钻研点茶道,这些都是朕同皇后亲自种的,君老板既是茶业大享,正好陪朕与皇后一起尝尝朕柒的花茶。”

清澈见底的玉盏中紫蓝色的花朵,渐渐伸开了,绽放着神秘高雅的浅紫蓝,然后又缓缓地变成了浅褐色,皇后温雅道:“母皇,差不多了,儿臣要加一些柠檬汁了。”

女太皇笑着点点头,指着皇后倒进柠檬数滴的玉盏说道:“夫人请看。”

却见茶色自那浅蓝渐渐变成粉红,奇妙异常,我出声赞道:“果然惊艳非常。”

记得一位外国药草学家名叫约翰杰拉德曾说过:“紫罗兰拥有超越其他的帝王般的力量。它,不但让你心中生出欢悦,它的芬郁与触感,更令人神气清爽。凡是有紫罗兰伴随的事物,显得格外细致优雅,那是最美、最芬芳的事物,于是善良和诚实已不在你心上,因为你已经为紫罗兰神魂颠倒,无法分辨善良与邪恶,诚实与虚伪。”

这两位突厥最高贵的女人正如这紫罗花一般高贵典雅,我饮着她们的紫罗兰花茶,明明前一刻还紧张地思索着她们找我做什么,现在却不觉有些熏然。

微风轻柔地拂过,女太皇柔声问道:“夫人这几天住得可好?”

我垂目道:“一切安好,多谢太皇陛下挂念。”

“凉风殿实在太过阴冷,等会就让皇后接你出来,搬到皇后那里,一来夫人身上有旧疾,到皇后的夏宫可以静养,二来可以陪皇后做个伴。”

做伴,我为啥要给皇后做伴?

我笑首拒绝道:“若能同皇后做伴,是莫问天大的荣宠,只是卓朗多姆公主怀有身孕,现在的情绪也不稳定,莫问陪着她说说话,她还好些,所以莫问暂时不能搬出凉风殿。”

“夫人果然有情有意,难怪珏儿小时候为了你和踏雪公子,形同水火。”

我猛然一惊,抬起头来,却见女太皇依然对我微笑着,那双美丽的酒眸熠熠生辉地看着我,印着我微微发白的脸。

“不是爱,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是朕最喜欢的一首词,夫人应该不感陌生,痴情的踏雪公子,出版了这本花西诗集,以纪念死在秦中大乱的爱妾,也就是您,花西夫人,花氏木槿。”

我低下了头,紧紧捏着玉杯,几欲将其捏碎了,心中暗惊,这个女太皇要做什么。

我努力平静着内心,却见她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子迎着秋风,沐浴在充满花香的阳光中,朗声道:“夫人果然文彩飞扬,她与踏雪公子的几首名诗虽然合在一起,难分上下,朕却最喜欢这一首,道出了女人这一生多少无奈辛酸。”

“太皇陛下认错人。”我刚刚开口,女太皇早已接口道:“夫人以为那个冒牌货,果尔仁的假女儿,现在的热伊汗古丽,为何怂恿珏儿发出信符让他前来?”

女太皇从鼻子里轻嗤一声,满眼不屑,连皇后也是满脸鄙夷之色。

“一切都是因为你,花西夫人重现于世。”

我淡笑道:“女太皇陛下,皇后陛下,莫问不过一介普通女流,充其量最多不过铜臭商人,如何能与贞烈重义的花西夫人相提并论?”

“时候不早了,莫问告辞了。”我站了起来,正要走出亭外,女太皇的声音雍荣地在我身后响起:“木槿,你难道不恨姚碧莹吗?”

这一句如惊雷,终是击如我的内心,我恨吗?我恨碧莹吗?我恨非珏吗?

不,我不恨,我只恨这命运,这乱世。

“不,太皇陛下,我谁也不恨。”我慢慢回身,望着她,一片清明地看着她,对她微笑了。

却见女太皇镇静如初,饱经风霜的洒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里去了。

皇后也是在秋风中娴静而立,微侧头忧郁地看着我,却听女太皇轻轻说道:“然而,你也许应该恨我,是我让珏儿练那种武功的,然后功之日,我便让你的结义三姐,姚碧莹,代替了你。”

许久,我终是沉声问道:“那么陛下,为何要让非珏练那种邪恶的武功?”

“珏儿出生之时是突厥最艰难的时候,摩尼亚赫几乎打到帝都,当时西突厥又有很多部诸蠢蠢欲动想取阿史那家代之,波阿的斯家族发动了宫廷政变,虽然那场叛变在果尔仁的拼死相护下平定了下来,可是我却在急度的紧张中早产了,珏儿出身时心脉很弱,眼看就不成了,宫中御医无人能救他,他是我的子啊,当时有一个汉家流浪医者,揭了皇榜自称能求非珏,果然他奇迹般地救了非珏,但是他说皇太子在母中是伤了心脉,若想保住命,从小就得练一种特殊的武功,方能保持正常的阳寿。”

我脱口而出:“无相真经?”

女太皇微笑着,目光却难掩悲哀:“正是。”

“于是我便将珏儿让果尔仁送到西安城,他的亲生父亲身边。”她微叹一口气,忽尔骄傲地说道:“我的珏儿是最强大的,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不但练成了无泪经,只用了八年时间就统一了东西突厥,成为了草原上最伟大的王。”

“在得到西安屠城的消息,珏儿正好在喀什城,他听说你做了原非烟的替身,葬身西安火海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拿刀死命地砍自己的左手,后来我才知道,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这只手放开了你,从此便让你沦陷人间地狱,珏儿那时像发了疯似,整日整夜不睡觉,总是嚷着自己的心难受,难受得要爆开来了,他拼了命要回西安,所幸你被窦英华送给段太子的消息传遍天下,我好言安抚珏儿,允他派人前往路上寻你,好令珏儿安心练武,到了练最后一层武功的时候了,他也还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没事便偷偷爬上树母神,日夜祈祷你的平安。”

皇后眼中的落寞渐深,螓首也低了下去,女太皇的眼眶微湿:“珏儿同我年青时候一模一样,如何痴情。”

我再也忍不住了,泣不成声,泪湿沾襟。

那一年,元宵分离,西安屠戮,转眼八年。

那一年,我失去了最纯真的珏儿。

那一年,我失贞与毁我家园的段月容。

那一年,我蓦然醒悟我对非白的感情远远得超过了我的想像,那罪恶般甜密的爱情,然后是无止尽的痛苦和相思的开始。

那一年,我成了一个未婚母亲,也是我同段月容八年交集的起点。

女太皇的身影在我的泪眼中模糊了起来,只听她说到:“那一年你的结义三姐,因为在途中旧症复发,同珏儿失散在多玛,我们都以为她死在大漠,”她的眼神一冷,冷哼一声:“没想到,她得了高人的相助,具然辗转翻侧地也回到了弓月城,那时的珏儿武功刚刚大成,按理前尘往事俱忘,我们以为他也会把你也忘得一干二净,放心地为他的大婚布置起来,当时整个弓月城里人人为新帝的大婚而奔忙,没想到,他一见到姚碧莹手中的那个脏兮兮的娃娃,便开心地说,他记得这个娃娃,是他送给一个叫木丫头的女孩,叫做花姑子,然后紧紧地抱着她说道,你便是木丫头吧,我日夜都在想你。”

“那时的他,紧紧抱着姚碧莹,又哭又笑,痴痴地看着姚碧莹,说没想到他的木丫头这么美,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果尔仁怕说出真相,他一时受了不打击,便默许了她,我们便说服了姚碧莹暂代你,当时朕想,等珏儿大婚之后,有了各色美女,自然会将心里的木丫头淡忘了,就放她回东庭,不想珏儿却再也不肯放开姚碧莹,初时她也受本份,但是珏儿专宠愈深,她也渐渐娇纵起来,我素来最不喜后宫干政,她却仗着可汗的宠爱,不但独占后宫,欺辱皇后,迫害其他的可贺敦,而且还不断怂恿可汗加惠于火拔族党,让珏儿帮助火拔一族消灭异已,有很多部族不服,欲反叛王庭。”

“后来,我也曾想揭穿她的真实身份,可惜果尔仁越来越满意她的假女儿,反倒与我两条心了,而所有的人证,除了果尔仁和以外,那从小一起在紫园里长大的十三个少年,一路上陪着珏儿,最后活着到达弓月城的只有八个而已,后来的战争里,一个个英勇地为突厥献身,如今知道热伊汗古丽真实身份的只有果尔仁,朕,皇后,阿米尔和卡玛勒五个人而已。”

她走近我,直直地看进了我的眼睛,作为皇者的运筹帏握和睥睨尽现,她微笑道:“万能的腾格里在上,他还是让你又找到了珏儿,又或许是珏儿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当我查出你的身份后,那种惊讶根本无法形容,可是这是事实,木槿,你难道不想回到珏儿身边了吗?你难道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得到这个时代最强壮的男人的爱吗?”

周围的花海中空无一人,微有风吹花草伏低间,那个驼背老头的身影微现,我的泪迹慢慢地变干了,板在脸上的感觉有点奇怪。

“木槿不用担心,在这里你与朕的谈话,绝对安全,”女太皇对我微笑着,随着我的目光看向那个驼背老头的忽隐忽现的身影,眼中精光灼灼:“木槿是舍不得段太子吗?必竟是八年的情份了吧?”

她向我扭头看来,我摇头轻笑道:“我若能来西域来找非珏,我早便来了,您的儿子,撒鲁尔大帝,早已不是昔日的非珏了,花木槿只是他脑海中的一个影子,可是他的心中真正爱的却是那个姚碧莹。”

此话一出,连我自己也怔了一怔,泪水跟着又流了出来,心上却止不住地释然,我微笑道:“多谢太皇陛下,这几年我如何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了。”

“请问太皇陛下如何让我回到非珏身边呢?”我轻笑道:“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只依稀记得心中有个木丫头,现在您打算告诉他,为他生儿育女的木丫头不是他原来的那个木丫头吗,您打算告诉他这八年来,他宠爱的只是一个幻影?您难道告诉他,他真正的木丫头其实已经变成了他异母的兄长,踏雪公子的侍妾花西夫人吗?花西夫人早就已经死了,死了,死在大理,死在乱世的铁蹄之下,”我渐渐激动了起来:“就算非珏愿意接纳我,女太皇有没有想过,大理段太子会怎么样,?陛下可知段月容是什么样的人,永业三年他与其父被副将出卖,险些全军覆没,他身无一甲,忍辱偷生,却能卷土重来,只用了八年时间,一统南部,撒鲁尔陛下劫掠了多玛,然后这同永业三年那场西安城的大火相比,简直是小儿科,陛下信不信,只要给段月容时间,他必会以十倍的残暴戾虐来屠城报复,还有西安原家可会同意。”

接下去的话,我并没有说下去,我这个小侍妾虚构的贞节故事,已然在天下人的心中博取的重义美名,如若毁于一旦,踏雪公子如此骄傲之人,会接受这样的结局吗?他会不顾一切地冲到弓月城来,拼上这条命,哪怕是为了他的那张臭面子。

而我花木槿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然而那些话一出口,我自己也立刻后悔了,想也不想立刻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女太皇和皇后面露微讶地看着我,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场中便是一阵奇怪的沉默,唯有风声轻扬,这时皇后充满怜惜地开口道:“母皇,夫人这几年为段太子挟持,深受迫害,恐怕亦是害怕身上的生生不离吧。”

女太皇轻轻地哦了一声,“夫人莫惊,如今你身在突厥,大理的魔爪自然不能再伤害于你,”她想了想,奇道:“夫人不是同段王有了一个女儿了么?生生不离理应已解了啊?”

我笑笑:“夕颜是一个偶然,我身上的生生不离没有解。”然后我沉默在哪里,并没有再做任何解释,女太皇盯着我看了半晌,冷冷道:“俱朕所知,那生生不离出于苗疆,段太子必有解药,既使不能解全毒,依段太子如此好色之流,焉能没有想过办法解你的毒?你莫非想以此推托于朕?”

她的语气明显不悦,声音微高,花海立时有暗中保护的武士隐现身影,那祥和的芬芳中渗入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我重重地叩首,朗声道:“莫问再大胆,亦不敢欺瞒陛下,”我对她仰头诚挚道:“陛下若不信,可以派宫中名医来查看便是。”

女太皇直视了我许久,才移开目光叹道:“然之他永远是这样不可理喻啊,看来他也十分中意你,才会赐你生生不离,不过你放心,本宫自然会派人来查看,你若敢欺瞒于朕,必将会自食其果,”她忽然笑了起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锐利如鹰隼:“你且放心,我自然不会动你,不过你那个长随便不会有活路。”

我身上惊起一身冷汗,女太皇板着脸道:“送夫人回凉风殿。”

一旁的皇后轻轻道:“不如让儿臣送送夫人吧。”

女太皇瞥了一眼皇后,微微点头,拂袖而去。

我晃悠悠地慢慢爬起来,没想到皇后竟然过来扶了我一把,我便使了一把劲,勉力站了起来,她的皓腕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我的眼,我本能地别过眼,再看回去,却是一只光芒耀眼的金刚手镯,这只手镯看上去有点熟悉。

“还记得这只手镯吗?”皇后同我走在花海中,秋风盈动她的金丝绣袖摆,她抬起戴着这只手镯的藕臂搂过脸上的一丝绣发,对我淡笑道:“这是淑琪姐姐送我的,就在她陪附马前往凤藻宫的那一天,她告诉我,她把另一只送给了你。”

我愣了愣,想起了永业三年轩辕淑琪公主,省亲结束,临走时的确送过我一只手镯,那时我还同非白掐架掐得不可开交,想起非白,心中蓦地一疼,口中讷讷道:“淑琪公主是个少见的节烈女子啊,我与她确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她对我很好很好。”

她看了我一阵,我以为她要同我谈轩辕淑琪,可是她却垂下了忧郁的眼睑,没有对我再说话,只是向前走去,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慢慢跟在她身后,眼看走出了花海,她停了下来,我正要叩谢她,她乘我下跪之际,扶起了我,在我耳边用着只有我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柔柔说道:“你的生生不离至今不解,”她吐气若兰,带着紫罗兰的香气,我向她望去,却见她对我浅浅笑着,那美丽的眼睛却是无边寂寥:“其实是为了给踏雪公子守身吧,花西夫人。”

我呆愣间,她微笑地对我说道:“夫人走好,后会有期。”

我走出冬宫,心中不停回味着那个突厥皇后对我说的,一看,门外没有人,咦?人哪,那一大帮子抬我过来的人呢?

我东张西望间,忽然有人捅我腰眼,那腰眼是我这辈子的死,有时堂堂段太子同我闲时辩论,被我驳得哑口无言,就会胡搅蛮缠地点我腰眼,看到我流下我英雌泪,紫瞳妖魔便会相当滴在那里洋洋得意。

当时的我捂着腰轻叫一声,本能地怒转身,什么人这么无礼。

咦?没人呀,又有人捅我右边腰眼,我双手叉腰地转到右边,还是没有人,我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微低头间却见那个驼背老头无声无息地站在我的身后,树妖似的脸猛然放大在我的眼前,我吓了一大跳,倒退三步,努力定下心来,心想女太皇的手下果然深藏不露,对他用突厥语笑道:“前辈好武功啊。”

老头子一手招着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

“前辈真乃高人也!”我忍住气,稍微大声了一点,老头子一瘸一拐地走近我,随手地检了一支枯枝当拐棍,慢吞吞道:“是啊,高兴啊,今年的花开得好啊。”

呃?!我又大声说道:“前辈可否叫人送我回凉风殿?”

“哎,天快要变了,是凉快。”

我们在鸭言对鸡语中聊了半天,我的嗓子都喊哑了,看来这个高人并不想帮助我,于是我决定自己往回走,便向他拱拱手,礼貌地说了一声:“前辈告辞了。”

那老头子却忽地扯住我的袖子,可能是刚刚在花园里施肥来着,我只觉一股奇怪的臭味冲鼻而来,我忍住恶心,正要有礼貌的甩开他,没想到老头子猛地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唾沫腥子混着浓痰喷得我满脸都是,我再也忍不住了,恶心得直想吐,猛地甩开了他,可能力气稍大了一点,张老头没留神,一下子站立不稳,他背后的锣锅子起了不倒翁的作用,他滑稽地晃了两晃,然后像一座土敦似地慢慢地向后倾了下来,口里咕哝着:“哎哟妈呀!可摔死我了。”

那只混浊的眼睛有些怨恨地看着我,这个样子很像小时候在花家村,张老头那个白痴儿子,总是被小屁孩欺侮,有时那群小屁孩一边编着顺口溜笑他,一边用石头丢他,他只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张老头年纪也大了,追又追不上,只好气得站在那里抱着傻儿子直流眼泪。

我也没有想到他还真摔着了,心下十分歉然,又万分疑惑,刚才他可以无声无息地靠近我,分明看似一个高手,怎么这么不禁摔,莫非是装装样子?不管怎样,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我赶紧抹了一把脸,走回去扶起了那老头儿:“真对不住,张老先生没摔着吧。”

未近身前,他身上那股恶臭又传来,我强忍满心欲吐,扶他站定,帮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确定他实在没有摔着,这才向他抱抱拳,再三道歉,他无奈地摇摇头,用一只手往西边的方向指了指,我想我快要被熏晕了,向他拱了拱手,疾步走去,后来越走越快,等没有张老头的影子,便施轻功向西逃去。

我向前猛奔了一会儿,直到跑不动了,回转身,早已不见那个古怪可怕的张老头,刚松口气却不禁苦笑连连,我身在一处较为荒凉的园子里,我好像迷路了。

还是在冬宫的地界吗?我向前走了几步,这个园子很大,有几间破屋子,满眼皆是膝腿那么高的枯黄杂草,哎!现在可真是我逃跑地好时候啊,可惜偏又不认识路,正在思索间,听到里面似乎有人的谈话声传出来,我想正好可以问问,却听到有个女子低低地涕泣之声传来:“您莫要骗我啊,真得吗?”

然后是一阵奇怪的□,伴着有节奏的摩擦之声,“别耽误了,快走吧。”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太过激情迷离,我实在听不出来。

“主人,腾格里在上,我对您的爱永远不会消失。”女子低低的誓言轻声传来。

那个声音却满意地轻笑了起来:“傻丫头,自己小心了。”

后来我想想,觉得这一年我也算“到处见桃花,没事看□”了。正琢磨着这一对是谁,估计是宫里自订终生的可怜男女吧,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男的绝对不是一个太监。

我支起耳朵正要再听,却见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没想到却是那个今天因冒犯我和卓朗朵姆而被罚的那个宫女,拉都伊。

她的脸上还有鞭痕,泪迹未干,衣衫也有些,脸上还有着一种既幸福又心碎的红晕,只是草草地拉平了有些皱的衣衫,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朝凉风殿一步三回头地走去。

里面的另一个人是谁?我屏住呼息,却见里面慢慢悠悠地踱出一个英武的青年,却是阿米尔。

我就说嘛,为什么这个拉都伊这么不喜欢我,大妃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她的大人,是我的死对头,阿米尔啊。

然后我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我着了那个老头子的道了,也许我应该往南边走,那样便不致于陷入这一幕。我使劲想着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像张老头那样的高人?他一定是故意指给我这条路,好让我看到这一幕。

这张老头明明说是在女太皇的殿中待了三十多年,理应是老人了?为何要骗我到这里来,莫非是张德茂易的容,以前宋明磊也曾经告诉过我,江湖上的易容高手,绝对不是套个精致的人皮面具那么简单,而是必先调查清楚所易之人的种种,包括格,习好,一丝不差,除非是极亲近的人,根本无法发现。

幽冥教的人,又喜欢拿活人做实验,用活死人偶代替原本的角色,我冷汗淋淋,莫非那个老头是幽冥教派在女太皇身边的卧底,今天他故意让我到这里来是想

只见是想借阿米尔之口来杀我?

我屏住鼻息,阿米尔谨慎地左右看了一阵,便向撒鲁尔的神思殿走去,转而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站了起来,走到那间破屋之中,满眼断壁残垣,青苔阶上行,蛛网到处张结于檐角,显示着这里许久没有人光顾了,园中有个半亩大的池溏,溏中水色看去发黑,有些地方还在汩汩冒泡,泛着一股子刺鼻的气味,这股味道很熟悉啊,熟悉地挑战着我的记忆之门,这股味道很久远,久远到可以追朔到我的前世。

我围着溏边转了一圈,慢慢地蹲了下来,用手指沾了的液。

身后有丝风掠过,我惊回身,却见一只老鹰扑椤着翅膀,飞到池溏边的破回廊那里,收了翅膀,探着脑袋冷冷地看着我,我对它看了一会儿,它也对我挑衅地叫了几声,如戾泣徘徊于耳边,我抄起一块石块,正准备朝它扔过去,它忽地惊觉地扇着翅膀,慌张而逃。

我放下石块,把沾着黑色液的手指放到鼻间闻了闻,忽然身后有一丝强大的疾风掠过,我警觉起来,正要站起来,有人在后面猛推了我一把,我扑通一声掉进了那个黑池子,腥苦酸涩地液慢慢没住了我,只瞥到一个白纱女人在岸上看着我,那个女人半蒙着脸,却是碧莹身边的那个汉家侍女。

我奋力向上扑腾着,吐出那口液,那个女子满眼快意,飞快地闪身离去。

求生的本能让我乱抓起来,黑水里有很多不规则的块壮物,我急忙中摸到一件粗壮的柱子,想用那根柱壮物勾住岸边,好划过去。

抬起手来,却是一支早已腐烂的人骨,我骇然间,拼命扑腾,搅动了池中的本来凝缓的物,仿佛一下子打破了一个死寂的可怕世界,无数的肢骨人头浮了上来,向我涌来,其中一个血污的头颅沉浮在我眼前的,狰狞地脸怒目而视,依然可辩,竟然是那个今天早上对拉都伊行刑的米拉。

我惊叫出声,嘴里又涌进一口黑色的液,极度的惊恐中我终于记起来这个池子里的液了,这是原油。

我拼命地扑腾,使劲蹬着向岸边游去,眼看就要够到了,却冷汗淋淋地惊觉有什么东西咬住了我的脚裸,将我死命地往池底拖去,我隔着黑幽幽地水,我只见到黑暗中两点殷红,我摸到酬情砍断了勾住我的东西,一声可怕地低吼从池底传来,一个庞然大物从底部涌了上来,却是一只看上去像是鄂鱼,又像是条蜥蜴的大怪物,长有三四米,嘴巴里尖牙间满是和着原油的池水,大舌头满是鲜血。

原来刚才勾住我的脚裸的是它的舌头,怪物的红眼睛凶狠而冰冷地看着我,然后一甩尾巴,潜入水中,以讯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水底向我冲来,又咬住了我的,拖向沉沉地黑暗。我拿酬情再次砍向它,它竟然用大尾巴甩走了酬情,我渐渐憋气不住,一张口,腥臭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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