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2）

林蓉蓉回到坝子上，走到顾成北身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她的动作带火，把顾成北吓了一跳，以至于都忘记了跟她“邀功”。林蓉蓉一离开，这个座位就空了出来，在前排这种地方，非常显眼，都有好些人来问有没有人了，不管是亲戚还是同村的人，顾成北都毫不犹豫拒绝，为他媳妇保住了这个绝佳的好位置。

“哼。”林蓉蓉坐着，双手抱胸，目光看上台子上。

顾成北身体一个颤抖，这又是怎么了？

此刻在台子上的人竟然是叶晴，她还是那副怯怯柔柔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气和落落大方，但这股子气质却和她的面容完美结合，让人只看到一个柔和的少女，有着单薄的身体和清新雅致的五官。

叶晴明显很害怕，但她还是开始朗诵她要讲述的一个故事，一个以小见大，从一个小人物展现出革命的残酷，展现出为了今天的好日子，有多少平凡的少年平凡的少女牺牲，有多少人因为那残酷的战火牺牲的生命。

叶晴的声音柔和，像流水一般，潺潺的讲述着那个动人的故事。

林蓉蓉瞥向顾成北，发现他正专注的看着台上，还边点点头，十分欣赏的样子。

林蓉蓉嘴角勾了勾：“很好看啊？”

顾成北心里仿佛放置着一个预警装置，此刻一听到林蓉蓉的话，警报立即拉响。

他机械般的摇着头，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林蓉蓉自然不信：“可是我看你看得很认真啊？”

顾成北求生欲无比的旺盛：“他们都说好看，我就认真观察了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比不上你一根脚指头。我觉得他们的眼光都有问题。”

顾成北身边的人听到他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开玩笑，说顾成北怎么这个样子，人家叶晴明明长得可以，要让叶晴知道了，得多难受。

林蓉蓉把顾成北狠狠的掐了一把，她才不管顾成北和叶晴是不是无辜的，反正刚才自己的不爽，是由顾成北引起，那他就是做错了。

她发泄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后，这才开始继续看台上的节目。

她看着看着，又想到了点什么。在那蔡静说了那些话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顾成北，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让她觉得不对头，哪怕是夫妻，也不该一点怀疑都不保留，否则的话，哪怕顾成北真做对不起她的事，她还傻兮兮的相信他，这多脑残啊！

她决定以事实为依据，严肃对待这件事。

“走了。我有事和你说。”林蓉蓉直接道。

顾成北看看台子上的表演，十分舍不得，用眼神示意林蓉蓉自己委婉的拒绝，被林蓉蓉直接一瞪。

顾成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起身，还没有忘记把板凳给端着一起离开。

他可不想既受自己媳妇的气，又受自己老妈的气，板凳这种东西，很容易就被别人给端走了，无法拿回来，这种东西虽然不金贵，却是大家家里的必需品，少了一根，就是非常大的损失。

他大哥就曾弄丢了一根凳子，被他妈念了好几年，不夸张，真的好几年，就是那种只要一想起就会提一次，拿顾成东当反例。

村子里的人都在坝子上，这种时候，别的地方基本上人影子都见不到了。

顾成北老老实实的跟在林蓉蓉身边，离开坝子不远，就好奇的问她：“媳妇，这是咋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去揍他。”

“要是你揍不过呢？”

“那也得揍。”

“哦……”林蓉蓉拖声懒洋的，“那你先打你自己几下吧！”

“不是。为什么要打我自己？”顾成北把凳子一丢，表示自己不服。

“因为惹我生气的就是你啊！”

顾成北皱着眉头，盯着林蓉蓉：“媳妇，你给我定罪，也得先告诉我发生了啥事啊，就这个样子，这不对头。”

“刚才有个人来找我……说你和那叶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哪个崽儿楞个打胡乱说，劳资去弄死他。”

林蓉蓉：……

你这样像杀人灭口似的。

林蓉蓉把刚才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顾成北，顾成北坚决否认，并且觉得那女的就是挑拨离间，他和林蓉蓉结婚后，很少见到那叶晴，就算见面，也不过三两句话，就是带东西，这段时间，更是连叶晴面都没有见过。

顾成北也不多解释：“我去把那叶晴喊来，当面和你说清楚，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因为这事再说再闹。”

顾成北觉得有事就得当时就解决，放到后面，只会闹得不可收拾，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其实林蓉蓉也觉得顾成北和叶晴之间没啥，就是有人那么说，她就不舒服了，而且那女的说一点留一大半，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林蓉蓉把凳子放好，自己直接乖乖坐着，让顾成北去把人给喊来。

她和那叶晴，也就说过一次话而已，现在确实应该好好聊聊，免得引起误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确实该好好解决。

林蓉蓉没等多久，顾成北就把那叶晴给带来了。

叶晴还是那副脸上写着“我很好欺负”的样子。

顾成北三两下就把发生在林蓉蓉的事讲给叶晴听，叶晴听完，匆忙的挥着手：“没有这回事，我和顾成北没有这些，我就是托他带点东西，真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林蓉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她觉得自己要是说一声不相信，这叶晴能够在自己面前哭得晕倒。

顾成北也没有想到叶晴是这么个反应，下意识的离叶晴远了两步，他都不知道，这女的竟然这么可怕。

林蓉蓉深呼吸一口气：“你别激动。”

叶晴拍拍自己胸口：“我……我不激动。”

林蓉蓉想了想那个女知青的面容，认真描述了一番，这才看着叶晴：“你知道她是谁不？”

“蔡静。”叶晴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又非常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乱说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怎么能说那种话，怎么可以冤枉我……”

顾成北又往旁边走了两步，离这叶晴更远了。

林蓉蓉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

林蓉蓉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你别激动。那蔡静是你好朋友？”

“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在下乡前就认识了，还是一个班的同学，能被安排到同一个地方，我真的很高兴。”

林蓉蓉点点头，鼓励的看着叶晴，让叶晴继续说。

叶晴就开始慢慢说，说她和蔡静他们一起发生的事。

叶晴家条件好，蔡静家一般，叶晴不管买什么东西，都会给蔡静一些，要是蔡静差什么，也会用叶晴的东西，而且基本上不还，比如什么牙膏牙刷香皂之类，而叶晴也从不让蔡静还，觉得蔡静家条件不好，日子过得艰难。

当然了，那时候蔡静对叶晴也很好，刚到知青点的时候，叶晴很容易被欺负，都是蔡静护着叶晴。

到后来，叶晴自己也能感觉到蔡静好像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了，哪怕仍旧吃自己的东西，用自己的东西。

林蓉蓉听得叹气。

叶晴说着说着，都想哭了：“蔡静她想回城去，可是真的不是我不帮她啊，我只有一个名额，我帮不了她啊……”

顾成北直接放弃了说话，觉得这叶晴可真可怕，好蠢好傻啊，天啦，他以前竟然和叶晴还有接触，太可怕了。

林蓉蓉听得不对劲：“既然你有回城的名额，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罗大哥说他妈妈病了，他必须得回城……我就写信给家里，让他们帮忙安排罗大哥回城……罗大哥说他回城后，就会想办法让我也回城……”

林蓉蓉听得简直头皮发麻，觉得这傻姑娘，百分百的被骗了：“然后呢？”

“罗大哥就回城了。他没有找到让我也回城的办法，说他不敢面对我，不敢给我写信……”叶晴有些失落，“但我知道，他肯定在帮我想办法。”

林蓉蓉：……

顾成北直接扶额。

林蓉蓉翻翻白眼：“从那以后，蔡静对你就不如以前那么好了？”

“嗯。肯定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她生气了，她真的很好，就是我太笨了。”叶晴很失落，“她想上台表演，希望被文艺队的人能看上她，就算不能脱离这里，也可以不那么辛苦。我去说了啊，说我不表演，可是他们就是说我最合适，非要让我去……蔡静是不是误会了我？我要去和她说清楚。”

林蓉蓉揉揉自己额头：“我知道蔡静为什么这么对你了。”

“为什么？”叶晴一脸认真求答案的样子。

“因为她想回城，你有名额，却给了那什么姓罗的……”

“罗大哥。他叫罗峰。”

“蔡静拿不到回城的办法，当然就不高兴了，就恨上你了。”林蓉蓉耸耸肩，“在蔡静眼里，她觉得自己比那罗峰在你心里更重要，或者是同样的重要。你选择了男人，放弃了她，所以她就埋怨你了，你对她再好也没用，因为她就是觉得你欠了她，害得她没有回城。”

林蓉蓉不着痕迹的看了顾成北一眼，听着熟悉不，听着感同身受不？

顾成北：……

这种时候，就别看他，别提醒他那些一想起就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过往。

叶晴还是不明白：“可是……她知道的啊，我都是为了罗大哥才会下乡。罗大哥要回城，我肯定先帮罗大哥啊！”

顾成北听得一脸不爽，看着林蓉蓉：“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就一傻子，只会做些傻事。这么傻不知道待在自己爹妈身边，还跑出来被人欺负，运气好被分到我们这里来，要是分到别的地方，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算了算了，别管她了。”

叶晴愣了愣，被顾成北这么说，她似乎很难过。

叶晴吞吞口水，看着林蓉蓉：“我很傻吗？为什么都这么说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都是全心全意对他们的啊，为什么受了我的好，背地里却那么说我？”

林蓉蓉也不知道怎么说，换一个角度来说，叶晴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别人的错。

叶晴不欠蔡静，反而是蔡静拿了叶晴的东西，还在背地里说叶晴的坏话。

叶晴更是不欠知青点那些知青，那些知青在一开始，也占了叶晴的不少便宜。

至于那罗峰，更是不用多说。

叶晴没有错，错的都是那些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人。

但叶晴这么个性子，林蓉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人的性格，几十年养成，哪里是几句话可以说清楚。

她摇摇头，没什么想说的了。

顾成北一看，立即端起凳子，和林蓉蓉回家。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叶晴却冲上来了，她拦在林蓉蓉面前，不让她走：“我哪里傻？我究竟哪里傻？”

我哪里傻？我究竟哪里傻？

仿佛是一声声质问，又仿佛是真正的询问，只是里面带着无数委屈和不明所以，那情绪是如此的激烈，像剧烈的山风，直接扑向林蓉蓉。

林蓉蓉抬起眼眸，就看到叶晴张开双手把自己拦着，眼里带着无数委屈，眼里的泪水，就那么一颗又一颗的往下掉落。

顾成北端起凳子，把叶晴狠狠瞪了一眼。

叶晴受到刺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双手自然下垂，默默的放弃了阻拦林蓉蓉。

叶晴刚才所升起的勇气，烟消云散，就像是一只刚吹满的气球，没有绑住口子，扔到空中，有那么短暂的瞬间的“激动”，一会儿就掉落在了地上。

“我们回家。”顾成北伸出一只手，去拉林蓉蓉。

这叶晴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反而带来不少麻烦。

顾成北拉了拉林蓉蓉，却没有拉走林蓉蓉，他惊讶的看着自己媳妇，却看到她在看着叶晴。

林蓉蓉目光平静的看向叶晴，这时候的叶晴又恢复成了一个小可怜了，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她就是可以想象出叶晴的很多生活，家庭条件很好，家里每个月都会寄来很多钱和票，一开始的时候，买的好东西都跟大家分享，时间一长，也发现这样不对，蔡静大概也和她说了不少，于是叶晴不和知青点那些人分享了，但没有忘记和蔡静分享。

于是叶晴更把蔡静当成最好的朋友了。

然而现在，就连蔡静都明显没把叶晴当成朋友。

林蓉蓉轻轻呼出一口气：“你真的想知道你傻在哪里？要知道实话肯定很难听。”

叶晴垂下的头，又抬了起来：“我……我想知道。”

林蓉蓉笑了笑：“你最傻的地方就是偷偷摸摸跑来这地方。我猜的。因为按照你表现出来的东西，你家条件很好，家里也应该有些地位，这种家庭，要保住你不下乡应该不难，即使你家有人下乡，也该是别人。因为你绝对是被长辈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他们对你那么好，你却辜负他们的信任，自己偷偷跑过来，还是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你不傻谁傻？”

“我……”叶晴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眼泪刷刷的流着。

叶晴没有反驳，她就是自己偷偷跑出去报名的，为了能和罗峰一起下乡，为了和罗峰在一起。

林蓉蓉：“你对不起你家人对你的好。如果你眼光好，看中了一个好男人，也就算了，但明显你眼光不怎么样，看中的也是个烂人。”

“不是，罗大哥他真的很好……他以前帮过我……别人欺负我，都是他帮我主持公道……”叶晴忍不住辩驳了几句。

但话音里却并不坚定，因为类似的话，她已经听过好多好多了。知青点里的那些人，早就偷偷摸摸说过，她被罗峰骗了，罗峰为了回城欺骗了她，但她不信，罗峰明明那么好。

林蓉蓉嗤笑一声：“他要是个好东西，就该自己想办法回城，而不是用你的名额回城。这就是你犯傻了，你家人好不容易给你找到办法可以回城，为了这个办法，他们得付出多少人情，付出多少东西，给别人赔多少笑脸。你写信让他们帮罗峰的时候，有想过你家人多么伤心吗？为了让他们帮助罗峰，你肯定写了不少伤他们心的话吧？”

叶晴张张口，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她只是觉得，罗大哥要回城，那就好好帮帮罗大哥，她以后再回城就是了，罗大哥说过要帮她回城的啊！

林蓉蓉继续道：“就算那罗峰是逼不得已，家里出了大事，要回城，不是可以请假？为什么就非要直接回城？他是不是因为知道你有回城的办法后，家里就出事了啊？巧得跟故意似的。”

叶晴一张脸刷白。

林蓉蓉摊手：“行吧，就当那罗峰逼不得已，必须得回城。他回去后，也该无比感激你的帮助吧，他有给你寄来东西吗，钱啊票啊，嘴上承诺分文不值，谁没有长嘴啊……”

叶晴似乎被受惊了一样，这一刻本能的回答：“没有。”

“看吧。还是只有你家人对你最好，别不当一回事，这个世道，只有给你钱给你票的人，才是最对你实心实意的人。”

顾成北听到这里，莫名的挺挺胸，他每次从镇上回来，都是给林蓉蓉一堆票一堆钱。

林蓉蓉无语得很，这时候有他顾成北啥事儿，还非得来表现一下。

林蓉蓉：“那罗峰就是过河拆桥，通过你回城后，就压根不理会你了，别说东西，就是信都不想写给你了。你最好去问问看，罗峰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他是出事了，才没有给我写信？”

林蓉蓉都想笑了：“不，我的意思是他大概要谈婚论嫁了，要靠着你回到城里的办法，有了工作，成为了别人眼里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找了个不错的姑娘，要结婚了。怕你影响了他的生活，所以干脆和你一刀两断。”

“不……不可能……不……不会的……”

林蓉蓉完全不管叶晴的反应：“你另外做的傻事，就是不该对蔡静那么好。朋友之间的相处，也得礼尚往来，你对她那么好，她哪怕不百分百的回馈，也该回馈给百分之七八十吧。她没有回馈，你继续付出，于是你付出的一切，全都被蔡静觉得是理所当然，是理所应当……只要你不对她那么好，那你就是欠了她……比如这次上台表演的机会，你被选中了，她让你让出来，你只要没有让出来，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就是你的错，就是你对不起她。”

“我……我……”

“你就是傻。自己有钱有票，为什么非要表现出来，让别人知道？人心最不可测，你让人知道有利可图，就会有人围上来。你家有办法让你回城，你偷偷回城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提前说，让罗峰和蔡静都把你盯上了，都想要拿到你那个办法……这次上台表演也是，被选中了，默默的就行，实在不乐意，就拒绝到底……既不拒绝，又表现自己的无辜，蔡静当然觉得是你装的了……”林蓉蓉叹了一口气，把自己都说累了，“大概就是这些吧，反正我觉得你做了很多很多傻事。你这样的姑娘，待在自己父母身边最合适，他们再想办法让你回城，老老实实的回去，别让蔡静知道了，否则又会来哄你……而你又那么好骗……”

叶晴呆呆的看着林蓉蓉：“我……我身边就没有好人吗？”

林蓉蓉耸肩，这谁知道呢，她又没有看到叶晴身边的人。

林蓉蓉没有再理会叶晴，和顾成北一起慢慢走回家。

顾成北不能理解林蓉蓉的做法：“来了一个王瑛瑛，现在又来一个叶晴……”

顾成北不住的摇头。

“这是你招来的。”林蓉蓉也没好气。

顾成北一听，也恹了。

林蓉蓉只是觉得叶晴这样子，特别像她上辈子读高中的时候看到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经常被欺负，也是那种性格特别软的妹子。

有一次被林蓉蓉遇到了那个女孩被人欺负，那时候读高中，大家的手段也不算太凶残，更多的是一种言语刺激和嘲笑，林蓉蓉看了一会儿，有些忍不住，把那些欺负那女孩的人骂走了。

林蓉蓉问那个女孩，为什么不反抗，那女孩就和这叶晴的反应一样，她没有办法啊，能做的都做了，骂不赢也打不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