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锅包肉(1/2)
接了蓓蓓,倪芝在机场跟公司临时告假。
飞机上蓓蓓兴奋有余,嘴里说个不停,趁着庞文辉去洗手间,庞蓓蓓跟倪芝咬耳朵。
“小婶婶,我小叔终于浪漫一回吧,他周末就告诉我了,让我收拾东西,可把我憋坏了。”
“可我答应小叔了,言必信,行必果。”
“他说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就不带我去了,哼。”
这几日倪芝照样去庞家吃完饭,庞蓓蓓都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确实为难她了。
倪芝笑了笑,“那你怎么憋住的?”
“我可以跟妮妮说啊,跟tommy说啊,跟我爹地妈咪说啊。我爹地说让我去冰雪大世界好好玩,我妈咪让我吃冰棍。”
“好多人都去过哈尔滨呀,我还跟陈sir说,我要请假去哈尔滨旅游啦,陈sir超级帅,他说他以前在哈尔滨呆过好久,总在中央大街上给路人画画。哇,小婶婶,真的吗,听着好像我妈咪说的那种欧洲街道,我好想去看看。”
倪芝愣了愣,庞蓓蓓说的陈sir,自然是陈烟桥,她小脸上写满了崇拜仰慕。
倪芝轻声问,“你陈sir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多穿点,尝尝冰糖葫芦,他还送我一副索什么教堂的素描。”
倪芝喃喃,“圣索菲亚大教堂。”
那次他们坐在索菲亚教堂旁边,倪芝让他画了一幅素描,写了他名字,他签得板正。
陈烟桥。
后来他就不叫因桥了。
他的那副画她现在还留着。
庞蓓蓓懊恼,“哦对,小婶婶,你记性真好。我们陈sir也是,他还记得你呢。”
倪芝险些失控,“什么?”
“就是他问我跟谁一起去呀,我说跟我小叔和小婶,他就问我小婶婶是不是上次下雨天来接我的那个,我说是呀,”庞蓓蓓露出戏弄她小叔的笑容,“我说我小婶婶是最漂亮那个,我小叔追了好久。”
倪芝血液冲到脑门儿,她不知道陈烟桥听到这句话什么反应。
她重重说了句,“蓓蓓。”
庞蓓蓓吓了一跳,倪芝深吸一口气,缓和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嗯?”
她尽量说得轻松似玩笑,“整天编排你小叔,我要跟他告状。”
“不是嘛,”庞蓓蓓皱着眉想,“好像是陈sir八卦呢,我说我小婶婶在哈尔滨上名牌大学,他就问问我。”
庞蓓蓓突然瞪大眼睛,“咦,小婶婶,那你之前有没有碰见过陈sir啊?”
倪芝心里一惊, “我都不记得你们陈sir长什么样了,哈尔滨这么大,怎么会碰见呢?”
她端起杯子喝水,平静下来,“哈尔滨是除了重庆以外面积最大的城市呀,以前有九区七县。”
是啊,哈尔滨这么大,偏偏她怎么就遇见了他。
茫茫人海,她走进了他的老灶火锅。
直到她把他送回人海。
其实这几年里,他从未在人海中消失。
如今她和庞文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只能和陈烟桥真正地相忘于人海。
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忘却,心底总有这么一个人,在最隐秘又疼痛的角落陪伴她以后的年年岁岁。
庞蓓蓓晃她胳膊,“比北京还大吗?”
“当然。”
“可北京是首都,也有很多很多个区。”
“那是北京重要,但是东北的特色就是土地面积辽阔。可惜除了南岗区,其他区都偏僻开发得不好,不像北京城区面积更大。”
“那还有什么区呀?”
“唔,道里、道外、香坊、双城、平房、呼兰。”倪芝哂笑,“我也记不全,你陈sir说的那条街就在道里区,老道外很多小吃。平房区有个731陈列馆。”
“731是什么?”
“日本侵华的罪证陈列馆。”
庞蓓蓓还是一脸迷茫,倪芝说,“这几天我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还有呼兰区比较出名,蓓蓓听过女作家萧红吗?她写了本《呼兰河传》,就是那个呼兰。”倪芝回忆起来,眼神有些发远,不知道何沚如今如何了。
“回去我要看这本书。”
“再过几年罢,你现在看不懂。”
庞文辉回来以后,倪芝裹了毯子靠着椅背闭目。
她说,“我有点头晕。”
她还在想陈烟桥到底问了庞蓓蓓什么,蓓蓓会不会说了些他们幸福美满的言语。这样倒是奇怪,她盼着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又生怕他以为她如今爱庞文辉爱得多深,以至于侮辱了曾经自己对他的那份爱。
不会再有人,能让她这么爱了啊。
痛快时窒息。
痛苦时心梗。
噩梦里溯回。
抵达哈尔滨的时候,蓓蓓的脸贴在机舱玻璃上呵气,“冰城我来啦。”
于倪芝,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回来了。
当年宿舍里几个人,碰上钱媛近日出差,还好过几天能赶得上见一面。王薇清今年刚生完孩子,临时通知她,她两口子热情得当晚就请他们吃滨大旁边的老烧烤店。
王薇清说孩子哄睡了在家父母带,她显得满面疲惫,皮肤不复当年满脸的胶原蛋白,柔顺的头发如今稍显枯黄开叉。
她羡慕起倪芝,说倪芝一如毕业时候,没什么区别。
倪芝宽慰她,说自己前一年气色不好,过一两年总会好起来。她确实是和庞文辉在一起这一年多被照顾得颇好,没有经济压力,工作轻松,饮食规律,他还叮嘱她穿暖。
王薇清打断她,行了,我可算看出来了,你这哪儿是安慰我,是给我秀恩爱来了。
倪芝看了眼庞文辉。
他哪里需要她可以秀,他处处都做得无可挑剔。
次日是圣诞节,王薇清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庞文辉想得周到,封了个红包给孩子当见面礼,倪芝瞥了眼厚度,应该是挺够意思的。
王薇清说请假陪他们,倪芝拦她,说等钱媛回来再好好聚会。
好像以前熟悉的人,如今都客气了。
庞文辉这趟来还是有公干的,他跑合作企业和滨大实验室,连着两三天晚上又要和业务方吃饭,倪芝就白天带庞蓓蓓转悠。
带着庞蓓蓓,比她自己一个人好许多,不用去面对那些争先恐后涌入的思绪回忆。以游客的身份去面对哈尔滨这几年的变化和熟悉的街景,心里没那么多负担。
终于等到庞文辉晚上有空,三个人早早吃过饭就开车去了江北,这个时节的冰雪大世界,根本不像零下三十几度的地方,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庞文辉打趣地问倪芝,来过几次冰雪大世界。
他说他那年刚来哈尔滨谈业务,同时接触了几家公司,每家公司接待他都是撸串喝酒汗蒸泡澡冰雪大世界一条龙。
庞文辉说着呵了一口气,“我给你数数,我那年十天内来了七回冰雪大世界。我已经冻木了到最后,出来就是汗蒸打麻将,我在打着麻将就能睡着,生怕让哪家企业看出来。”
庞文辉说得轻松,倪芝听得出来,他以前为事业有多努力多搏命。这样熬下来,就是年轻时候打铁的人都疲惫,庞文辉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并不是偶然,他从来都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
倪芝用相握的手拍他,说,以后不要这样拼命了。
庞文辉点头,继续说,后来谈下来业务了,最开始合作时候每年还要过来,又要招待他去冰雪大世界。
庞文辉摇头,说,我都去伤了,这么一算,竟然有七八年没来过。
他揉了揉庞蓓蓓毛绒绒的耳包,“这回托蓓蓓的福,你小叔又来了。”
每年的冰雪大世界都是不同的,庞蓓蓓很新奇,蹦跳起来一点儿不冷。
倒是倪芝,许久没到这么冷的地方,肺部有些冷冽得难受,气管冷得一句话不想讲,呼气都要结冰了。
更别提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同冻成冰块了,头脑却好像格外清晰,庞文辉最终没有追问她,究竟来过几次冰雪大世界。
倪芝就来过唯一一次,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火红的两条带子,扩音器里放着冰糖葫芦的音乐。
那一年,她和陈烟桥还在闹矛盾。
因为他瞒着她卫晴,又在浴室里拒绝了临门一脚的欢爱。
她和沈柯的自媒体团队一起拍摄了几天,去老灶火锅店拍摄陈烟桥黑着脸拉了闸,却说在冰雪大世界要见她。
他们的手机都冻得开不了机,她打给他联系不上。
最后就是在这个冰糖葫芦摊前见到他,陈烟桥放下借来的扩音器,他们隔着摊子相望对视。
庞蓓蓓拉她,“小婶婶是不是想吃冰糖葫芦,小叔,你给我们一人买一个吧。”
倪芝付钱,递给庞蓓蓓,“你吃吧。”
和那年一样,冰糖葫芦摊就是最大的娱冰项目排队起始点。
周围有人打退堂鼓,有人陆续站在队伍尾端。
庞文辉说,让她领着蓓蓓去玩其他的,他先排队。
不知为何,从冰糖葫芦摊前走过,好像所有的记忆都复苏了。
和那些年一样熟悉的场景,美轮美奂的冰灯,熙熙攘攘的人群,粽子一样的打扮,看不出来谁是谁,只有一样的尖叫笑闹声。
倪芝总有种错觉,好像她在人群中多看几眼,扯下哪个人的兜帽,就会看见陈烟桥的棱角分明脸庞。
他会和那年一样,在这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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