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2)
夜幕低垂,秋风拂过,下过雨的京城凉意四起,月色铺洒在永福宫外的荷池上,银光闪闪,意境十足。
然,下了龙撵的人一眼都懒得欣赏,径直朝里去。
这个时辰,按理说沈太后早该歇下,可此刻永福宫灯火通明,意味着沈太后不仅未睡,还在等人。
至于等的人,已经来了。
沈太后倚在贵妃榻上,两手捧着一串佛珠,在烛光下细细欣赏。
古棕色的佛珠,一颗颗圆润饱满,富有光泽。
闻恕缓缓走近,沈太后未抬头,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这苏丫头有心,特上承恩寺求开了光的佛珠,她知道哀家信佛。”
闻恕挑了一处左下手的座椅坐下,身姿笔挺,瞧了一眼,“苏太傅德高望重,乃朕恩师,于朕有恩。”
听他如此,沈太后便知后头定要跟一句“但是”,她稍稍起身坐直。
“苏家仅有一女,于情于理,都该多加照拂,她年岁已长,身旁又无近亲长辈,母后看她自幼长大,不若为她择一良胥,也算不负苏太傅。”
听听,听听。
她这个儿子,说话滴水不漏,字字句句为人想,还偏挑不出一出错来。真是气人。
沈太后将佛珠递给许姑姑,侧身看他:“皇上以为哀家不想?哀家看她长大,知她最重情谊,一颗芳心错付,哀家心疼,恨不能将京中最好的男儿配给她才是,可人家心里眼里,全是个没心肝的!”
闻恕眸色沉下,抿唇不言。
关于苏禾,哪怕是十七岁生辰前,他也未曾动心过。至多,苏禾也只是个玩伴,同薛显清、沈其衡,甚至是闻昔,都无任何差异。
是以,闻恕心中并无半点愧疚,面无神色到近乎无情,道:“让她进宫守活寡,母后就舍得?”
沈太后一口气提到胸腔,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道:“儿臣舍不得,苏禾不似宫中那些身份低微的庶女那般安分,她性子傲,若是进宫,迟早叫皇后受委屈。”
沈太后神色复杂,犹如一只被吹大的囊袋,还未来得及炸,便叫人扎破个洞,放了气……
今日苏禾来,还往昭阳宫送了新婚贺礼,依沈太后对闻恕的了解,便猜他会来,是以就在此候着。
可她现在头疼,头疼,实在不想同他说话。
“哀家累了,皇上回吧。”沈太后屈指抵上自己的太阳穴,“哀家就没想让她入宫,皇上若是真有心,便好生挑几位人选,送到永福宫,哀家掌掌眼。”
闻恕顺着沈太后给的台阶,颔首道:“儿臣尽快。”
—
宫门外,马车伫立。
宋长诀空手进宫,离宫时却捏着一本小册子。
他弯腰钻进马车,待马蹄声起时,才低头翻看。
魏启平、徐武、周盛旺、林途重……等等,不下二十人,有的宋长诀打过交道,有的则只是点头之交。
这些人,要么手握兵权,要么在朝中十分说的上话,例如这个周盛旺,正二品左都御史,都察院最能说上话的人,整个都察院自成一派,为周盛旺马首是瞻。
无论朝廷各部,但凡出现一言堂,必不是好现象。
宋长诀捏了捏眉心,疲惫的闭上眼,想起方才御书房里的谈话,并不多,三言两语述尽其意————
“挑明身份,于你有何益?”
“皇上看在微臣的面上,或许能待她好些。”
闻恕笑了:“宋长诀,你一个工部五品小官,你能作甚?”
宋长诀:“微臣有多大本事,皇上心知肚明。朝中势力分割,党派相争,皇后无势,付家靠不住,皇上就是能护她,也免不得同各臣周旋。”
“你觉得,你能成为她在朝中的靠山?”
“能。”
闻恕道了一个“行”字,丢下一则名录给他,分明是蓄谋已久。
宋长诀这才知道,这是上了他的当,今日,他有意等他自己找上门的。
马车停下,宋长诀静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车。
一手扣住宋家大宅的门环,他忽的顿住,抬头望向一片漆黑,连星子都无几颗的天。
小厮迟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人,这天有何不对劲的?”
月光落下,衬得少年一张脸柔和许多。
他蓦然弯了弯唇,“天色挺好。”
小厮讶然,侧头瞧瞧他,又抬头望望天,黑雾蒙蒙,哪里好?
—
闻恕低烧已退,可风寒未愈,未免让付茗颂跟着遭罪,本想摆驾回景阳宫,却得元禄一句:“皇上,最后一帖药还没服用呢。”
药汁在昭阳宫,闻恕犹豫片刻,点头应下。
他到时,素心与遮月一左一右守在寝殿外,手中各挑一盏灯,屋里头泛有微弱的烛光。
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睡下?
见她来,遮月面色一喜,轻声道:“皇上可算来了,娘娘等您用药呢,还以为您今夜不过来。”
闻恕眉头一扬,走进寝殿,果然见付茗颂趴在红棕原木桌上,一半脸都埋在臂弯里,手肘边放着碗早已冷却的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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