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2)
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 雪霁天晴,远远看,天梵山银装素裹, 橙红色的太阳顶在山尖, 软红的光芒映着雪色, 温柔又缱绻。
这几年雪少,偶尔预报有雪, 也不过是撒几把盐粒子,将将能够浸湿地面, 根本积不起来,像这样的大雪算是罕见。
老白特地管语文老师要了节晨读课, 带他们去操场上打雪仗。
高三的重压下,哪有这样轻松放肆的机会,早读前的大喇叭上,校长一再强调,要注意安全好好学习,禁止去操场玩雪, 老白抱着手臂守在操场的入口门处, 像个尽职尽责的哨兵,警惕地帮他们望风, 严肃强调:“快点玩儿!只有十分钟时间。”
看到自班的小崽们玩得特别起劲,老白严肃的眉眼淡去,不受控制地挂上了一脸慈母笑。
操场上一片欢腾,雪球飞来飞去, 落地开花, 飞溅起细雪, 赵小虞攻击力超强, 一个顶三个,边扔雪球边跑到桑宁旁边:“桑桑,跟你说个大秘密。”
她那点小得意根本鼓不住,不等桑宁问,赶紧说:“浔哥答应跨年演唱会上唱歌了!我的天,我们究竟是什么享福的耳朵啊!”
“啊?”桑宁一愣神,站在那里目标明显,很快被大雪球击中,赵小虞团了一个更大的,嗷嗷叫着冲上去替她报仇。
桑宁转移到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视线慢慢扫向盛连浔,他当然不会参与这种幼稚游戏,跑道外侧,绿色的铁丝拦网高高竖起,盛连浔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轻薄款,靠在拦网上,长腿半曲,显出几分懒散。
眉眼精致而锋利,冷冽如寒泉水,天地间,他更胜雪色。
这样的人,怎么会答应去唱歌呢?
桑宁忍不住想起许昀舟昨天的话:“浔哥的成名曲我给大家介绍下,唉,那是意气风发当年事了,那一年,我和浔哥并称为我们金太阳幼儿园的园草,大班毕业典礼上,他一展歌喉,从此有了代表作。”
“什么代表作?”
“《小燕子》”,许昀舟上下翻动着双臂,摆出一个扑棱翅膀的动作,“穿花衣的小燕子。”
她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会唱什么呢,为什么会愿意去唱啊。
搞不清楚。
“喂,盛连浔。”桑宁忽然团起一个雪球,冲他砸去,“吃我一球!”
不想看他一个人孤独地游离在热闹之外。
雪球不偏不倚,正中盛连浔,在他衣服上炸散成了细碎的雪渣。
盛连浔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稍微怔忪,然后弹了弹胸口蹭到的雪沫,抬眸对上桑宁的眼神,她高高地扬着下巴,冲他快速地做了个鬼脸,明目张胆的挑衅。
他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步子不紧不慢,两人之间本就离得不远,盛连浔借着腿长的优势,很快站在桑宁面前。
“我在打雪仗,喂,你可别输不起啊。”桑宁往后挪了挪脚步。
盛连浔个子高,故意离她近一点,肩膀稍压,下颌一低,优越的线条轮廓微微附过来,喉咙里含着轻笑:“刚才那一球很准。”
语气像夸奖。
桑宁舒了口气:“那当然,我,神投手。”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鲜眉亮眼的小姑娘,头上戴着白绒绒的毛线帽,黑亮的头发压在肩膀上,外面水汽足,浓密卷翘的睫毛显得湿漉漉的,表情神气又活泼。
“不过手劲儿太大,砸得我有点疼。”盛连浔语气低了低,暗示性地抚了下刚才她砸过的位置。
桑宁那点得意劲儿没了,她立刻紧张起来,眼睛急急地在他身上扫着:“很痛吗?砸哪里了?”
她刚才确实用力不小,毕竟想一击即中嘛。
“嗯,”盛连浔眉梢一动,唇角牵起浅浅弧度,“砸在了心上。”
如果对方不是盛连浔,桑宁一定觉得这是什么土味情话,不过看他语气郑重,这么旖旎的话说出来仍没有多少起伏,而且胸口的位置上确实还留着点雪渍,非说成砸心上了好像也没错。
桑宁考虑了片刻,努力想补救措施,她咽了下口水,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揉揉?”
盛连浔:“……”
“可以吗?”
“算了。”
“我很会揉的。”
“桑宁!”
“嘻嘻,开个玩笑嘛。”
真是欠她的。
盛连浔落败。
——
天公作美,这场痛痛快快的雪后,连着几个都是朗日高悬的晴天,到了跨年夜,四下干燥,已经不见雪踪。
丝毫不影响露天演唱会的正常进行。
跨年演唱会别称“喊楼演唱会”,是平夏三中最隆重的活动,每年都备受期待,也是高三学生最后的狂欢。
时间定在一年最后一天的晚自习,教学楼前面宽敞的空地摞个小舞台,布置好音响设备,灯光简陋,只有个远程光,追逐着舞台中央那一点点地方。
这天举校沸腾,高三学生可以围在舞台旁边当观众,高一高二的学生直接挤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荧光棒是学校配好的,每人都有,每个年级各一种颜色,夜色如墨海,荧光棒高高挥舞,成为光的海洋。
因为放出消息盛连浔会参加,今年这场演唱会更是人山人海,楼上楼下挤得全是人,连老师都来凑热闹。
本来演唱会的目的就是给学生、尤其是高三的学生加油打气,所以歌曲只能选励志歌,从《水手》唱到《海阔天空》,气氛一阵高过一阵,在盛连浔登台的时候终于涌到巅峰。
赵小虞早早帮桑宁占好了位置,在人群最前面。
夜色浓,光影淡。
盛连浔拿着麦克风站到舞台上,那束光追过去,他站得笔直挺拔,侧面看,像一张利落的剪影。
前奏开始,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响起,全场静寂,除了音乐声,什么也没有。
盛连浔开口唱,声音干净,带着诱人的磁性。
那首歌是《you raise me up》。
桑宁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夜晚。
盛连浔在台上,她在台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高挺隆起的眉骨,如冷峻的雪山,眼睛低垂时黑睫浓长,握着麦克风的那只手腕骨明显。
音响设备并不是那么好,高音时偶尔会有啸叫,但是丝毫无损盛连浔的演唱。
歌声静静流淌——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你鼓舞了我,所以我能站在群山顶端。
你鼓舞了我,让我能走过狂风暴雨的海。
当我靠在你的肩上时,我是坚强的。
你鼓舞了我,让我能超越自己。
桑宁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她听得认真,入情入境,等到盛连浔唱完,全场欢声雷动,她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竟然流眼泪了。
山巍峨,海呼啸,因为你,我努力超越自己。
唱完整曲,盛连浔走下舞台,打光师很懂事,那道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下一个人登台才作罢。
没想到盛连浔唱歌这么好听,尖叫声和口哨声响彻夜空,好半天才缓下来。
盛连浔从台上下来,明明是密实的人群,可他自带气场,无论走到哪里,都自动闪开一条窄缝,一直到桑宁旁边。
音乐声响起,下一曲开始了。
大家的注意力慢慢被吸引到舞台上。
“喂,”在歌曲的间奏里,盛连浔清了清嗓子,忽然声音一压,“翩翩,刚才那首歌是送给你的。”
不是桑宁,不是桑翩翩,而是翩翩。
似乎他唇齿间未歇的乐音仍缠绵耳畔,桑宁脑子晕乎乎的:“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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