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请留我一个人在这里(1/2)
我在空气里嗅到了喜欢你的气息。
连从不开花的绿植也有了芬芳。
庭院里有葳蕤的巨大树冠,我仰望它,如同看到了你。
陆泽,只想叫你的名字。
“瘦头陀,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陈曦洋在她耳边突然出声。
林优正在看书,被吓了一跳,反手打过去:“你吓死我啊你。”
教室里光线很暗,分明接近天黑,窗外天边是最后一道乌金。整个校园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林优怔怔地看着陈曦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
“哎,你别哭啊。”陈曦洋无措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我好想你……”林优一边哭一边感觉到一阵摇晃。
“优优,醒醒。”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林优艰难地睁开眼睛,一阵头疼。
身边的女生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濡湿的汗,黏腻的感觉。
刚刚是一个梦……林优胸口压着一团郁结的哭意。
“优优,我怕。”宋百味靠在林优肩膀上小声地说。
他们参加晴帘市青年志愿者协会,到郊区去看望一个烈士家属。烈士奶奶九十多岁了,一个人生活,自己养了很多鸡。自己靠卖点鸡蛋,卖点破烂生活,坚持不接受政府津贴。偶尔还送鸡蛋去村里的学校,给孩子们补充营养。回程还是长长的山路,林优怕晕车,早早睡了。
迷糊地静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下雨了。
倾盆大雨。雨水顺着车窗哗哗而至,猛得惊人。而山路拐弯又小又窄,连续几个转弯过去,林优都觉得车要开下悬崖。难怪宋百味吓成这样,哪怕是她也难免心慌。
坐在第一排,林优倾身看去,却发现不妥——司机大叔满脸通红,汗水正顺着额头留下来。
林优看着一车安静的同伴,并没有声张,而是站起来,坐到过道另一边的空位上。旁边的人,黑色t恤牛仔裤,正是陆泽。林优坐过来才发现,陆泽也紧皱眉头,看着司机师傅。
林优伸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眼神里带着询问。陆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他沉着地看着山路,直到进入稍微平缓的路段,他忽然起身,走到司机大叔身边,温和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叔,先停下来休息下吧。”
大叔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一松,立马有一只白皙的手,镇静地握住他的手,稳住了他。
陆泽随即松手,指着不远的前方一处别墅大门,前面有短短的一块空地:“就在那里休息下吧。”
司机大叔连忙点头,缓慢地开了过去。
车停,林优和宋百味都松了一口气。宋百味拽了拽林优的衣服:“下雨好可怕呀。”
林优安抚地笑笑:“没什么啦,等雨小点再走啦。”
“嗯。”宋百味松了心神,反而困倦起来,倚着椅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独留林优忧心忡忡地看着陆泽站在大叔身边跟他讲话。不久,他回身从包里掏出水和面包递过去:“先吃东西吧。”
大叔笑笑,感激地接了过去。
陆泽坐回座位,看着林优点点头。陆泽的镇静,渐渐抚平了林优心头的不安。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雨势渐渐小了。司机大叔复又启动大巴,在山路上行驶起来,赶在九点前回到了城区。
晴帘市内却热得不行,林优从车里下来,就感觉到一阵热气袭来。宋百味紧跟其后,哎哟了一声抱怨:“好热好热,还是山里凉快。”
“不知道是谁抱怨山里蚊子多来着。”林优把背包背好,笑她。
与相熟的几个人道别。最后陆泽留下,与司机大叔交代事情。林优故意拖拖拉拉,在包里不停地翻东西。
昏黄的路灯下,宋百味噘着嘴问她:“优优你在找什么啊。”
“纸巾啦。”林优连头都没抬,余光却看着陆泽沉稳安静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他。瘦瘦高高的,看着没有多少力气,却意外地可靠,让人安心。
“给。”掏出纸巾递过来的,却是刚刚走过来的陆泽。
林优从他的手上拿走纸巾:“谢谢。”
陆泽笑:“早点回家,注意安全。”然后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长长的马路上,一程一程的路灯,他的身影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
“优优,回家啦。”宋百味抱着胃嘀咕,“好饿哦。”
“走啦走啦。”林优扯着宋力士的衣服,两个人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终于走进你的世界了,却突然觉得离你更远了。
林优突然想起下午山路上,大雨里那个车窗前摇摆不定的铜铃,泠泠的铃声,跟雨声一起滴答在心间。
陆泽,不能连同景蔓一起活下去,于是也不能得到你的庇佑了吗?
林优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林优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尤梦刚刚哄睡了宝宝。
林优靠近小木床看了一眼。林飞禹睡得正香,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一直在流口水,还会手舞足蹈地蹬着小腿。
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尤梦还在厨房收拾。
林优靠在厨房门边:“妈,你以前照顾我,也是这么辛苦的吗?”
尤梦不客气地斜了她一眼:“你小时候,家里条件哪有这么好。那时候你爸爸生意还没做这样大,我又要练舞,又要带着你。家里家外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多累呀。”
林优已经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出来了,自从尤梦生了宝宝,整个人像是从女神包袱里退了出来,嬉笑怒骂,浑身都是人气儿。
看到林优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尤梦扑哧一声笑了,脸上突然浮起特别温柔的情绪:“你小时候可乖了。长得又讨人喜欢,每天扯着我就知道傻笑。”她歪着头看着自家女儿,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了,“长大了也好看,随我。”
林优也忍不住笑:“对对,好看才随你。”
尤梦不跟她一般见识,兀自去擦柜子:“早点休息去,女孩子不能睡太晚。”
“遵命!”林优穿着拖鞋哒哒哒跑走了。
洗过澡,她坐在床上看在山里拍的照片。每个人都拍了很多照,大家又资源分享。只有林优,自己拍自己的,也不给别人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秘密。
不管是白云晨光,还是屋檐飞鸟,每一张照片都有同样的一个影子。
他或坐或立,有时安静沉着,像依靠;有时解颐而笑,像暖夕。林优爱惜地摸了摸屏幕里面陆泽英俊的侧脸,她知道自己着了魔。
固然参加志愿者协会的初衷,是为了帮助需要的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荒腔走板地将目光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这样温和又疏离地对她,像是对待协会里的每一个同伴。好像那些温柔耐心的陪伴统统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她忍不住心生怨怼。
——那个躲过他手指的夜晚之后,他将她从“妹妹”的天台上抹掉,她就对他毫无意义了似的。
打开短信界面,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句犹豫的“晚安”删掉,转而问,“你下周计划去哪里?”
没过三分钟,回信就来了:“江北。”
林优握住手机,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这个项目之前也听协会的同伴讲过,是一个短期支教活动,江北是晴帘的邻县,有一片山区小学,一直都有大学生支教的活动。
这次志愿者协会,会派出三五个人的小组过去,讲两周的课。林优早就知道陆泽已经确定会去,她将陆泽的短信点开,回复“我也想去”。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泽才回复她:“人员已经满了。下次还有机会。”最后还缀了一个亲切的笑脸。
林优懊恼地用枕头盖住了脸。
高考过后的暑假,被称为人生中最漫长最快乐的假期。大概有三个月,并且没有任何暑假作业。林优和宋百味参加的志愿者协会,也不是每天都有项目。而宋百味并未考上t大,没办法与林优继续在一起上学。只要有时间就将她拖出来——争分夺秒地恩爱。
天气太热,两个人躲在冷饮店里吃冰淇淋。
宋百味正在声讨自家恐龙哥哥带回了女朋友,这个假期竟然一次也没有陪她吃必胜客。她每天抱怨自家哥哥各种不好,可实际上她才是真正的哥控。这才多久,就开始失落加吃醋。
“你哥不摧残你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林优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含在嘴里,真凉快啊,抹茶好好吃。
宋百味嘟着嘴,一副便秘的表情:“其实他还给了我钱,让我自己去吃必胜客,可是我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
林优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被抢走哥哥的小心酸呗。”
宋百味狠狠瞪过来,过了一会儿又说:“好像上大学以后,很多人都会谈恋爱了。而且你看陆泽学长看起来那么冷淡,实际上也有女朋友的哦。”
林优心里狠狠一荡,不小心咬破了舌头,疼痛的感觉被冷饮麻木掉,迟钝了半分钟才传入大脑。
她一边吸着气,一边眼圈红红地问:“陆泽恋爱了?”
宋百味一脸同情几乎掩盖不住,好像被她亲眼看着甩掉了。还可以放低放柔了声音:“优优你没事吧,你想哭就哭吧。”
看着宋力士难得忧伤的表情,林优竟然哭笑不得:“乱讲,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陆泽学长,和你跟你哥哥是差不多的关系啦。”
“哎?”宋百味歪着头,“那你现在也是被抢走哥哥的小心酸?”
林优愣了半天,低着头,用铁勺戳着剩下的半颗冰淇淋,声音闷闷的:“大概吧……”
可陆泽不是她的哥哥,陆泽也没有再把她当成妹妹了。
林优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心头突然汹涌而来的泪意是因为“哥控丢掉了哥哥”,还是“被迫失恋”了。
她辗转反侧地想了几天,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于是一周后,江北支教小组出发的时候,陆泽一上车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林优。
林优正低头解缠在一起的耳机线,听到声音抬头,陆泽正安静地看过来。她吐了吐舌头:“学长。”
陆泽摇了摇头,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你怎么来了。”
“做好事啊。请叫我红领巾。”林优靠近陆泽的耳朵,“啊,不。请叫我赵婷芬。”
陆泽一下就懂了:“你替她来的?”
“她身体不舒服啦,又觉得这种事情临时拒绝显得很不好,于是让我替她去啊。”林优努着嘴抱怨,手里的耳机线都要团成球了,“这好烦人啊。”
陆泽伸手拿过来,轻轻帮她解。
长长的手指,耐心地去解开一个一个线疙瘩,没有一点不耐烦。
他出现的地方,仿佛永远无风无雨,林优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热,只想哭。这么好的人,既不是哥哥,也不是恋人。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依赖和仰慕,已经这样多。
“给你。”不消片刻,白色的耳机线顺从地挂在陆泽的手指上。
林优接过来道谢,将他手指上的温度,握在手心。
如果他真的有了恋人,那这样一点一滴的温度和气息,都必须好好珍藏起来,因为一期一会,不会更多,不会再续。
心动这种感情,一旦发作,仿佛能将人连根拔起。往日里无关风月的所有片段都能席卷成震撼人心的情感。明明,每一个时刻都将他当成哥哥,当成朋友,当成向导。可为什么突然——
发现自己违背了初衷,不再甘于远远看着。
到江北,乘坐高铁三个小时,下了车又要坐两个小时的大巴。林优一路跟着,从大巴上下来的时候已经面无血色。
这个重度晕车少女,一边腿软地原地挪动,一边强撑着一副笑脸:“我没事,我们走吧。”
陆泽面无表情地戳穿她:“你满脸写着——我要吐了。”
林优无力地垂下肩。
陆泽对同行的另外三个同伴说:“你们先去,过了约定时间不太好。我陪林优缓缓。”
一个掉队的女生,前面走着一个被牵连掉队的男生。
陆泽走进路边的招待所,掏出身份证办开房:“开一个标准间。”
服务员的眼光瞟过陆泽,又看了一眼林优,颇有点好奇。林优被看得爆红了脸。她没敢说话,只安静地跟着陆泽。
陆泽刷卡进房,将房卡插进卡槽。通了电,洗手间排风扇的声音嗡然而起。小县城,很糟糕的环境。陆泽皱着眉走了进去,将窗子打开透气,又将空调打开。
林优站在门口,犹豫:“为什么……要……”最后两个字,羞怯得怎么都说不出口。
陆泽这才恍然一笑:“你需要休息。”
林优的脸……又红了一层。她拖着虚浮的脚步,挪到最近的那张床边,规规矩矩地躺了下去。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陆泽说得没错,她真的要吐了。
跳起身,冲到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冲了马桶,用凉水洗脸、漱口。林优用凉凉的手心拍了拍脖子。陆泽倚在门边,递过来一杯白水。
“谢谢。”林优接过来,溺水般无所依从的感觉,只要看到他,就会镇静下来。
陆泽单手扶住她的手肘。
手肘处传来不同寻常的温度。她顺从地躺上床,紧闭着眼睛。陆泽将空调被翻出来,轻轻搭在她的腰腹处:“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林优紧紧皱着眉,佯装睡熟翻了个身。
眼角处流下隐忍许久的泪水——为什么发觉对你的心动,却总是觉得没有出口。
十八岁的心动,好像是永远不能盛放的花骨朵。能够这样酸,这样涩。她还没有告白的勇气和机会,似乎只能走向隐忍。如果他真的有了恋人……这是她全部的隐忧。
再次睁开眼睛,房间内黑漆漆的。
房间里温度适宜,并不是空调的气味儿,是风。风里面有倦怠的尘土味儿。清凉的夏日傍晚,珍贵的风。
一觉醒来,舒服得像是脱胎换骨。
林优撑起身,扭头寻找陆泽。他竟然也睡了,在另一张床上。床头灯开着,他的脸一半明一半亮,毫无防备的样子。
林优突然觉得心疼。她掀开被子,轻轻走过去,蹲下身,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他睫毛很长,鼻子又这样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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