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搞突然袭击(1/2)
上课了,教语文的陈老师进了高一(4)班,手里拿了一叠考卷说:“开学到现在己有两个星期了。今天进行一次单元考,桌面除了笔和涂改液。其它东西都收起来!“又搞突然袭击!完了完了,死定了!”有人习惯性地嘟嚷着。但是卷子一接到手,便只有春蚕进食声了。陈老师出的卷子总是满满当当,不抓紧时间很难做完,埋头作答是正道。
不过,半个小时后,有些人像化学反应中不安分的原子,开始活动了。余发首先想到的救兵是王笑天,他瞄了老师一眼,老师望着窗外,好像在欣赏什么。余发放心了,将问题写在小纸条上,揉成一团扔给最后一排的王笑天。就在这时老师转过身来,巧的是纸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后面的垃圾桶里。老师皱了一下眉,没有言语,低头改作业。余发连忙又扔了团纸过去。老师走下去拾起来,一看是张白纸,说“上课不要乱扔垃圾”,又回到讲台。
作弊虽然未遂,但是也没被老师抓获,余发暗自得意:“老师怎么斗得过学生!”
五六十年代的学生视作弊为“大逆不道”,到了八九十年代,学生则视之为“值得同情的行为”。本来嘛,平时不读书的想捞个及格,成绩不差的想考好,成绩好的想得第一。作弊在他们看来,并不怎么可耻,相反,作为考试的一种“对策”成了公开的秘密。所以考试前,同学之间常有半真半假的玩笑:“兄弟,这次考试全靠你了。”“通点水来。”“你要会do才是。……”
不过现在余发不敢轻举妄动了。陈老师看起来在改作业,实际上是一心两用。她不时用眼睛余光扫描全班。递条子,翻书、窥测左邻右舍均无从下手,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做了。
先易后难,这个最基本的考试技巧余发当然懂,但是找来找去,居然找不到一题容易的!看来只能撞运气了——用拈阄儿办法来对付选择题。弄几个纸团拈来拈去肯定是不行的,老师看见你手上有纸团,准把它当作是别人传递过来的“情报”。只能是“点指兵”了。余发坐直身子,右手扶着笔,煞有介事地停在卷子上;左手握成拳,那凸起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关节依次编成abcd,然后默念儿歌并用眼光点指。儿歌结束时停止在哪个指头上,就把它的编号填到选择题上,老师从高处往下看,看到的是余发用心思考认真书写的情景。
一位同学站起来:“老师,给多张纸。”
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广东人,广东人讲话才如此,“你先走”说“你走先”,“多给张纸”说“给多张纸”。
他叫陈明,头发有点乱,不知是独特的发式造型,还是不梳头的结果。他是这个班的学习委员,是个……用现今校园里最流行的话叫“好窜好cool,班上的王笑天曾经想以他为素材写篇小说什么的,题目起得怪怪的:《他真是个人物》。
老师拿了张白纸从讲台上下来;看看陈明的卷子。又看看其他同学的卷子,有比较然后知高低,老师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抬起眼睛盯着陈明,那目光有赞叹,有妒忌:这家伙又要“独领风骚”了!
一直往头上擦万金油的戴眼镜的女孩是林晓旭,无论大考小考她都抹万金油,一上考场,她就觉得头昏昏的。哪怕是最拿手的语文。
谢欣然坐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上,她正对着儿位作家寻思:《长江三日》的作者a李健吾,b刘白羽,c吴伯萧,d郑振铎。好像是刘白羽,李健吾也对吧。欣然犹豫着,考前明明还翻过这一课,怎么这会儿全糊涂了呢?我这是怎么啦?
慌乱中欣然扭头去看萧遥。他正奋笔疾书。考试前,谁都说“我没看书啊”,“我没背啊”,“我什么都记不住”.“我肯定考不好”,可是真考起来,一个比一个答得快,答得多。看来,中学生也够虚伪的。
下课了。
“收卷吧,到时间了。”
“老师,等会儿吧,没做完呢!”几位同学嚷嚷道,仿佛是老师把表拨快了。
“到时间了,好了好了。交吧!”
“老师延长点时间吧!”
“不行。各组长收卷!”
怨声四起:“这次题目怎么这么难!好多都超纲了!”
“谢欣然,”老师在讲台上拿着一摞卷子大叫,“快点,别的小组都交了。别写了,把你们组的卷子收上来!
欣然把笔一丢,站起来,把他们组的卷子交上去。老师一边整理卷子。一边对欣然说:“这次考得怎么样?上次小测你就明显退步了。怎么,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欣然跟老师站在一块,足足高出一个头。
“没有就好。女孩子大了心容易散,不要认为自己基础不错就放松。女孩子就担忧没心机,千万别放松。”
欣然心想,我哪敢放松啊,一天恨不得有32小时才好。因为她知道自己毕竟不同于其他学生。
“回去坐好。同学们都坐好了!和大家说一件事,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考试,我要住院开刀去了,以后出院也不能再带你们了。从下星期起,有位从西安调来的老师教你们,他姓江,教学经验十分丰富,我还是那句老话,任何时候对自己都不要放松。特区条件好,养人也害人。想想自己在内地的同学是怎么努力的。再看看郑新那届,百分之九十考上大学,郑新就更不用说了,你们都知道,全省理科‘状元’。你们千万别放松……”
九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去年高三的郑新在高考中荣摘了全省理科“状元”桂冠,登了报纸,上了电视,出尽风头,连同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以及任课老师也风光了一阵。
“这回考试,题目是难了点,就是想给一些同学敲一下警钟。不要松劲。萧遥,你把班上的情况写份总结报告,明天下午交给我。林晓旭,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下课!”
同学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不可待地冲出教室。大家或站或坐,不约而同地打量起这位早该注意的班主任,一个矮矮瘦瘦黑黑的小干巴老太婆。
“老师,您得什么病啊?”一位长得很出众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她叫刘夏。
“老师,您在哪家医院治病?是市人民医院还是联合医院?”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
陈老师显然很激动:“同学们,听你们这么说,老师很感动。也没什么大病,年纪大了病也多了。你们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好的安慰。”
同学们这才零零散散地离开教室。
“小老太真要开刀?”
“真可怜。原来也没听说有什么病啊。”
余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别看他凡事大大咧咧,毛毛躁躁,满不在乎,平日里偷看作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余发觉得说不清。
语文科代表林晓旭走近谢欣然:“你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咱们一起走。”
欣然站在走廊上等晓旭,心里虚得要命,她总自信临场的心理状态很好,无论什么样的考试都能冷静应对。但是这回……难道是因为他?欣然倒吸几口冷气。
这时,她看见王笑天、萧遥在打篮球,心一下热了起来。
王笑天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是个“小帅哥”,虽然脸上有几颗“星星点灯”似的青春痘,却不影响他在不少女生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地位,他篮球打得特棒。每次比赛,王笑天那漂亮的带球过人三步上篮,定能引起观众席上齐喝彩声,每当这时,王笑天总回头兴奋地奔跑几步,冲球迷们扬扬拳头——他还真当自己是乔丹了——同时,头往后一甩,头发便也随着潇洒地上下一颤,有型有款的。这更加深了那伙爱激动的球迷们的兴奋程度。
不隐瞒地说,九中不少女生背后悄悄地给王笑天打过“100分”。可欣然认为男孩子光是靓仔是不行的,还要讲能力、讲才气、讲性格。她心目中也有打“满分”的人,那就是萧遥。
萧遥是他们的班长。他的父母都是驻外的经贸人员。萧遥和爷爷奶奶在深圳。
才华和英俊相比,女孩子们更容易为才华所倾倒。欣然觉得自已的那情感是淡淡的、浅浅的,但是并不轻松……这种感觉她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甚至包括林晓旭,何况也说不清楚。
欣然望着萧遥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辆赭红色的山地车出了校门。欣然一眼就看出是陈明的车子。在同龄人中,陈明可谓是佼佼者。他拥有许多同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多次代表市中学生参加省和国家级的竞赛,多次捧着奖杯回来。他本人的照片也被放大到24寸贴在校门口的橱窗里。本班同学多以“英才生”作为对他的称呼。
班上能和他“比试”的只有萧遥。欣然觉得有些方面他们蛮相似的,但更多方面他们截然不同。欣然觉得陈明像一本经书,不容易读懂。
“欣然,等谁呀?”有人拍拍欣然的肩。
欣然扭头一看:“啊,刘夏啊,不回家呀?”
“回家干吗!”刘夏没好气他说。
欣然一愣。班上早传言刘夏父母关系紧张,时有“两伊”战争,看来这事是真真切切的了。欣然灵机一动,开玩笑附和道:“就是,回家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看王笑天打球呢!”
刘夏笑骂一句“神经病。”就和欣然打闹起来。
这时,林晓旭过来了:“你们笑什么?”
“我在笑青梅竹马。”欣然一说完,晓旭“扑哧“也笑了。大家都心领神会。刘夏和王笑天的事那可是热门话题。
欣然拉起晓旭就跑:“刘夏,我们走了,你在这儿等他吧!”
“陈老太和你说什么来的?”走着,欣然把手插到晓旭的胳膊里亲热地挽着她。
“别‘老太老太’的,多难听。其实陈老师挺好的。”
“哼,想当初,陈老——师要求交日记,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倒真是个好人,就像许多文学作品、电影电视里的那种‘蜡烛’似的老师。至于现在的学生是否还接受还认可,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同学们都认为她是好人。刚才,我到办公室去,老师就叮咛我半天,要协助新老师搞好语文学习。她还要熬夜改试卷,后天就要住院了。陈老师挺可怜的。”晓旭用了“可怜”这个词后,突然有点后悔,“可怜”仿佛比“笨”“坏”“差”更严重。
“你今天的日记素材有了——到你的日记里抒情去吧!”
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天没亮,闹钟就响了。五点半。欣然按了下闹钟。翻了个身又睡了。欣然有个习惯,喜欢把闹钟拨前一点,因为闹钟响过,她还要再睡上一会儿。等她再醒来时,五点五十了。欣然一起床,全家也都跟着起来了。
今天要出校板报,欣然的那手好字画是全校闻名的。搞板报的任务自然落到她身上。欣然迅速梳洗完毕,拎起书包就要走。
“出板报啊?”
“嗯。”
“不吃早点?”
“街上吃。”
“街上不干净。没看昨晚的深圳新闻,现在地下工厂特多,都很脏,什么死猪、病猪都卖……”
妈妈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唠叨,欣然真觉得烦。有一次她看了一本杂志,说这是妇女到了更年期。
欣然挎上书包出了家门,把妈妈的唠叨关在门里。
一路风景好极了。深圳的绿化真不错,空气也新鲜。从上海来的欣然特别有体会。上海空气太糟了,一大早,那些退了休的老人只好抱着棵树,与它进行“氧气和二氧化碳的交换”。深圳好多了。每次“十佳卫生城市”评比,总能名列榜首。道路的两侧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柏树墙。由于没有空气污染,柏树叶碧绿发亮,周围的小草也是嫩绿可人。晨风轻轻拂过,犹如婴儿的小手摸在脸上。
前面的朝阳红彤彤的。太阳是欣然最喜欢的。太阳总是欣欣然的,每日东升的朝阳、西落的夕阳总有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量。“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欣然欣赏这句话。
要穿过很大的广场,才能到九中。广场大而空。这个广场是深圳人举办各种书展和义务服务等活动的场所。广场对面,在一片绿幽幽的荔枝园的尽头,有一座高高的铝合金窗的楼房,那就是九中的科技馆。房顶尖尖的,真有“攀登知识顶峰”之感。馆内的设备相当先进,就电脑而言,连内地许多大学都可望不可及。
学校大门口有一座花坛。那尊少男少女的塑像高高屹立在喷泉之中。这种深蕴在动态形象之中的朝气、热情、腾跃,叫人为之一振。
寄宿生已经在体育老师“一二一”的号令下跑步了。欣然老远就看见他们班的柳清。柳清很胖,跑步对她来说倒真是一种很好的减肥运动。
“柳清。”欣然打了个招呼,仅此而已。可柳清一听见。立即向老师说了些什么并且跑了出来。
“谢欣然,”柳清说,“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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