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争论开始(2/2)
“本以为公主殿下迟迟未至,恐殿下知难而退,殿下能来,我们十分高兴。”礼数客套完了,即有人出言点出刘元的姗姗来迟,叫他们都以为刘元不会出现了。
“阁下说笑了,这里是始元公主府,是我的府邸,我自家的地方我不敢来,我也不必镇守在云中了。”云中是什么地方谁还能不知道,刘元提上这一句就是告诉他们,刘元有的是胆子,莫要小看了她。
“说的是,大汉诸侯不少,独殿下的封地是由殿下自己要的,也只有殿下一人选择到云中镇守,为我们百姓抵御匈奴。”有青年一脸佩服地看向刘元,没想到还没开始就有人帮刘元说话了,徐庄和尤钧对视一眼,证明刘元虽然之前不能引天下有才之士动,但刘元做的事他们都记在心上。
记在心上而不说出来,自然是比不放在心上好的。
“谬赞了,刘元不敢当。身为大汉公主,大汉皇帝是我父亲,大汉百姓是我大汉的臣民,卫父保民皆是刘元当为之事。旁人做不做是旁人的事,我只做我自己该做的事。”刘元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可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刘元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却是他们并不愿意让刘元做的。
“公主殿下,天下已定,当年汉王与项羽对战,殿下血战沙场理所当然,如今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轻蔑地看向刘元,言语中对刘元的不喜显露无疑。
“功成身退?原本内战方平,外族将侵,欺我百姓在你看来竟然还不及内战?”刘元顺着人的话反问,“毛之不存,皮之焉附。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如阁下竟然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刘元满目诧异地看向那人,等人给她一个答案来着。
那人怕是没想到刘元的嘴皮子如此利落,板着一张脸道:“殿下莫不是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竟然需要你一个女人抵御外族?”
“男人死没死光我是不清楚,不过匈奴先前进犯时,却是有不少男人为了与匈奴求和让我去匈奴和亲。”刘元只是把发生过的事全都说出来,事实如何还能瞒得过谁?
男子没想到自己说一句刘元顶三句,“啊,对了,当初匈奴进犯之时你在哪里呢?你不是男人?”
反口刘元就问了一句,不少人听着都在那儿偷着乐,被问起的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你想让我功成身退,是想顶我的位置?还是说当初我在对付匈奴的时候你也出了力,你要是出了力你说啊,我一定为你在父皇面前讨功。”
刘元如此倍好说话,还要给人讨功的模样刺激得人更是咬牙切齿。
“怎么,我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一个都答不上我的?”刘元笑眯眯地问着男子。
“光说不练嘴把戏,你自己不曾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也就算了,我愿意守云中,愿意抵御匈奴落在你眼里还成了错了。你读的书是这么教你辨是非对错的?”刘元步步紧逼地问,旁的事也就算了,提起抵御外敌这等大事,就算不少人都想让刘元走得远远的,想夺她的权,但在民族大义,天下安定前,哪个敢宣之于口。
“就算三岁的孩子,大字不识一个,连事都不懂,提起抵御匈奴保家卫国,无论那是什么人都心存敬意,你倒是反过来,口口声声都是暗指我刘元以一介女儿之身自不量力,和你们男人抢功劳。”
“功劳,功劳是旁人能抢的?你们想要功,想要本事你们自己来啊。既不愿意自己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又见不得旁人做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你存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为家国尽力竟然也会分男女,你家先生是这么教你的?”
字字质问,宛如巴掌不断地落在那人的脸上,本就他无理,竟然以刘元镇守匈奴为攻击点,话一出口他就已经输了,而且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
“不要告诉我,读书识字的人都与他一般鼠目寸光,连国家大义都不懂,若是再揪着我镇守云中之事而论,今日不论也罢。”刘元骂完了人也没打算再继续,但是也得有言在先,先把话亮了出去,让人再说出蠢得无药可救的话,干脆都别说了。
至于被刘元拐弯骂着鼠目寸光,连国家大义都不懂的人,早已灰溜溜的逃了。
“殿下守护百姓,定天下之功,我们心下敬佩。”谁也无意抹掉刘元确实守住了云中,至少到现在为止,云中并无匈奴进犯,更别说刘元自来云中之后一直都为云中建设出力,修渠引水造桥。
从前的云中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如今百姓又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们其实都清楚,但这一次再来云中,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同看到了盼头。
“今日与殿下讨教,只论见解,不谈国事。”谈国事什么,刘元是大汉的公主,无论他们对大汉是什么态度,论国事就是要参与,还是别吧,讨教就讨教,说说各自的见解就好,莫谈国事。
“请。”论什么刘元都可以奉陪,请着他们上台,刘元表现得很是客气,一旁的人也朝着刘元露也一抹笑容,“殿下请。”
刘元往台上走去,与刘元那日下了战书的人便也走了上去,作为有礼之士,上了台来也各自作一揖,相互客气着些。
“先秦灭六国,杀士人,先前听闻殿下曾颁下求贤令,敢问殿下以为贤才为何?”提起刘元求贤令,不少的人都记着这回事,问起刘元此事来,他们也是怀揣几分好奇。
“所谓贤才,贤者,从臤也。臣为顺从的眼睛,又为能干的右手。《庄子-徐无鬼》中有一句,以财分人之谓贤。才,艸木之初也。从丨上贯一,将生枝叶。一,地也。凡才之属皆从才。吾以为贤才是谓有德有才,文以兴国,武能安、邦。”
刘元所答引经据典,一边说还一边将字写了出来,一群识字的人听着刘元解说也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说文解字那是什么,那是中国第一部 系统地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字书,现在还没有,拿里面的内容来忽悠人妥妥的。
刘元那么说话,一群人听得也是真真的。
“依殿下所言,身怀才学者若不能出仕为官,为天下造福却算不上贤才的?”话里挖坑想坑刘元,想得倒是挺美的,刘元能让他们坑得了才怪。
含笑而抬起头,刘元道:“不知诸位读书识字是为何?”
问得倒是客气,一群人听着刘元的话顿了顿而答道:“殿下读书识字又是为何?”
“知耻,明理。”刘元问,他们不敢接话回答,他们问,刘元却半点不曾退缩地回答。
“刘家的出身,我的出身诸位都是知道的,就算从前不知道的,既然来了云中必也打听清楚了。刘家不是贵族,家道中落后,我祖父为了养活一家子耕种,父皇原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刘家的今日是很多人包括刘家自己人也想不到的。因此幼时我不像诸位贵族家的弟子有名师教导,三四岁开始读书识字。我能识字,多亏了多年沛县的主吏,也是当今大汉的丞相萧何。”
“当初我拜师时萧先生也曾问过我为何想识字,我那时也是这般的回答的,知耻,明理。”
“知耻而后勇,明理而辨是非。我识字只为如此,不知这个答案,诸位可曾满意?”
答完了,回头笑问一句,提问的人得刘元这样的答案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谁让刘元说得在理。
“我回答了诸位,诸位还没回答我。”刘元答完了也没忘这个问题是她先问出去,她都回答了,对面的人难道不答一答?
刘元都如此大方,他们好意思不大方?
“我不如公主殿下,初识字时因家中长辈所逼,后来……”
后来怎么样,那人点到又不说了,刘元好奇地询问,“后来如何,如今又是如何?”
回答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郎君,很是年轻,还透着几分稚气,面对刘元的询问他还睁大眼睛看向刘元,刘元道:“你知道我现在读书识字为了什么?”
方才的问题是问从前的时候刘元为什么会想读书识字,而眼下刘元自问的是现在为什么而读书识字。
“这,殿下难道忘了初心?”
立刻有人像是嗅到了刘元的不是,紧紧地捉住追问着,生怕错过的模样。
刘元道:“不读书时是为知耻明理,读书后更希望能学得古人大贤的智慧,他们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盼能做到。”
一番话落下,谁都没想到刘元竟然还会有如此大志向。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庄子爱逍遥,墨子怜天下,诸子百家皆有所长,从前他们都想用自己的理念能改变乱世,我也想学得他们的本事,将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变得真安乐。”
道指各家思想,若不是熟读百家,刘元怎么说得出他们的中心思想来,因而看着刘元的眼神,倒是少了几分轻视,多了郑重。
不怪刘元敢接下战书,若是刘元没有半分真本事,她岂敢上那台上争论起来。
“提到孔子的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不知殿下可曾看过左传。知左传中的一句话,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行,刘元看起来确实是读过书,读得还不少,有人提出了左传。
“此句出自左传-僖公二十年。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旨可赦也已。”弗听……”
“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耈,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杀求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
“宋襄公假仁假义,愚昧无知,何其可笑。”
刘元不仅将此段背了出来,更对宋襄公的所作所为直表露嘲讽。
“依殿下所言,君子不得伤,不禽二毛就是一句笑话?”
“两军交战是为何?当日宋襄公出兵是为救郑,战场之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可得胜解郑国之围,又可不必让宋国将士凭添伤亡,其不念所救之郑,随他出兵的将士,怜敌国将士,不可笑?身为一个国主连个远近亲疏都不分,凭白叫楚军准备妥当以叫将士多伤,不堪为一国之主。”
“好!”刘元说得在理,立刻引得一群叫好声,台上的人难道也一样分不得远近亲疏,道刘元的不是?
刘元答完了朝着他们作下一揖,等着下一个的提问,随口一句刘元还能将全文背出来,再论起来,引经据典的,刘元也是半点不怯场的。
“不想公主殿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上面辨得热闹,下面听着的人如徐庄和尤钧交头接耳说话。
“殿下多年不管有多忙每日都要看至少半个时辰的书,你以为呢。”他们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其实都能听见。
琼华跟着刘元最长,最是明白刘元的勤奋的。
“殿下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读书可以明智,饭可以不吃,书不能不读。”琼华一脸骄傲地抬起头,比自己看书还要高兴的态度让人不禁露出笑容。
“是我失言了。”徐庄只是表达自己的惊讶,没想到琼华的反应那么大。
琼华得了徐庄松口也就不以为意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前方,这第一天刘元一干人议论到天黑,刘元是以一对五啊,竟然半点不落下风,对答如流得让下面的人连连叫好。
天黑了,众人还是意犹未尽的,只是宵禁来了,刘元不能因为自己是公主便不拿自己立下的规矩当回事。
刘元玩笑地提起此事,引得众人皆是一笑,随后又觉得见多识广,思想敏捷的公主殿下连自己定下的规矩都守,更叫他们不由亲近。
人总算是散去了,刘元说了一天的话,口都说干了,以一对五,不仅是反应要快,就算引经据典跟他们争也不容易,刘元说了一天声音都有些哑了。
琼容早让人备好了汤,人一散,刘元一下来,向阳立刻将汤给刘元端了上来,刘元接过一饮而尽,“不成,你们有什么事就说,我听着,别让我再说话了。”
再说下去刘元明天怕是出不了声了,琼容道:“谁让你傻了,非要自己一个人上去顶着。”
“我要是不上去顶几日,如何把人引来,接下来的事还怎么办。”刘元自己为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因此答起来。
“不是说不了话了?”琼容听到刘元的反驳,更指了刘元方才说的话,刘元果断把嘴闭上。
“今日在台下我看到不少人蠢蠢欲动,明日上台的人一定会更多。”人都齐了,必须好好说说明天怎么应对。
刘元就算不能说话,她可以写字的啊,可怜她比划了半响琼华也好,向阳她们也罢,没一个明白刘元的意思,刘元无力地要张口了,琼容道:“拿纸笔来。”
哎哟,真是好师父啊,一下子就明白刘元要什么了,话不好说,刘元的手可以写字。
八彩已经快一步回去拿纸笔了,刘元连着再灌了好几杯的水,上台说话,哪怕再口渴也得有空闲才能喝。现下终于让刘元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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