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2)
钟砚记性很好,虽然和顾舒怀只见过几次,倒也记得清楚。
顾舒怀长得还算不错,五官柔和,看上去柔柔怯怯也没什么攻击力,不过钟砚也知道她并非像她表现的这般温顺善良,心机不浅,也会耍些手段,不过她倒比顾盼有脑子多了,至少使出来的手段不蠢。
钟砚一向喜欢聪明识趣的人,所以对顾舒怀的印象还算不错。
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顾盼跪坐在床中间,少女低垂着脸颊,神色有些失落,纤长的睫毛簌簌颤抖,紧揪着拇指,似乎有点紧张,她挺直了腰板,仰脸呆呆看着他问:“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觉得她脾气好是吗?”
钟砚抬眸,烛光背对着面前的女子,少女秀丽精致的脸颊藏在阴影中,摇晃的光线偶尔会眷顾她透白的脸颊,将她的五官衬托的更为生动。
她抿着唇,像是不高兴,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客观而言,你姐姐相貌的确不差。”
顾盼心中那股气忽然间就散了去,整个人都没多大的劲,往后一坐,有些颓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她。”
男人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贪图外表,对内在又有格外高的要求。
李都济对顾舒怀一心一意,就连没心没肺的男主对顾舒怀也有颇多的赞许。
“或许吧。”
钟砚也曾听过顾舒怀才女的美名,追求她的人趋之若鹜,他虽然对顾舒怀谈不上讨厌,但也绝非有好感,不过是有些惋惜,难得出现个有脑子又漂亮的女子罢了。
顾盼不想再提顾舒怀,平白坏了心情,她裹着被子滚进角落里,背对着他蜷缩起身体,瓮声瓮气道:“我睡觉了。”
小姑娘后脑的每根发丝好像都在说她在生气。
钟砚不明白她在和什么人置气,他从来是不会惯着她的小脾气的,顺手灭了两盏灯,转身走到书桌前,静下心写了一个时辰的字。
更深露重。
钟砚将窗户开了一条两根宽的缝隙,迎面钻来的冷风拍进来,又使他清醒不少。
案桌边角支起的灯盏被风吹灭,屋内视线陡然暗了下去,只能凭借微弱月光看清摆设。
钟砚穿的很少,拿开搭在肩头的外衫,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身材纤瘦,腰窄肩宽,墨色长发铺在后背,他走路无声无息,悄然走到床边,上面的女人已经睡熟。
樱桃小口水润饱满,颜色鲜亮,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她睡着了也不忘用双手抱着暖炉,微张小口,脸被熏的红红的,凑近闻了闻,还能闻见从她脖颈处散发的软甜香气。
钟砚的喉结不自觉滚了两圈,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软软的脸颊上戳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也不会把人弄醒。
钟砚的手常年都没什么温度,冷冰冰的,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厚厚的棉花被压的顾盼不舒服,脚底心都散发着热气,她闭着眼哼哼唧唧,顺势踢开被子,将嫩白小巧的脚丫子从被子里伸出来,又将手里抱着的暖炉往边上一丢。
如此一来,才舒服许多。
钟砚面不改色看着她不安分的小动作,眼神微动,上床之前,将她露的手脚重新塞回被子里。
没多久,顾盼的额头都闷出细细的汗珠来,她又一次踢开了被子。
钟砚正打算睡下,看见后皱起眉毛,固执又倔强的把她重新塞回去,这次连脑袋也重新塞回被子里面,也不怕闷坏了她。
顾盼全身上下只剩眼睛鼻子露在外边,小脸被蒸的通红,她挣了挣,小声的在咕咕囔囔,“你真烦人。”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在说梦话。
钟砚觉得自己是好心,顾盼动不动就生病,伤寒已成家常便饭,年轻小姑娘爱漂亮,寒冬腊月都穿的很少,就连晚上睡觉也都这么不安分,她不生病谁生病?
顾盼受不住闷,在睡梦中自觉朝冷源靠拢,把钟砚的身体当作冰柱来降温,抱着他的腰,贴紧他的胸膛接着睡下去。
钟砚虽不适应,这回也没有不近人情将她给推开。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月。
初春悄然来临,侯府院内养的花枝也悄悄长出了花苞。
这几个月,侯府里再怎么迟钝的人也看出来时机不同,曾经还是个病秧子快要死了的钟砚身体显然好了起来,也有两个月不曾叫过大夫,城南棺材铺的人也再也没有上门拜访过。
而且他们也逐渐察觉,这位传说中窝囊的无一处可取的世子爷,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废物。
祭祖的事竟然办的也还不错。
在五军都督府期间,非但没有犯错被贬,且还做得风生水起,连捉了好几个钦差要犯,并且从这些犯人口中审出不少话,官职连升两级,也是让人震惊。
钟砚不再藏锋,戾气逐显,府上的人惯来会见风使舵,再也没人敢敷衍他吩咐的事,纷纷照办,不会再阳奉阴违。
二月初,钟砚同博平郡主起了一次不小的争执,闹的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
起因便是钟砚要将五岁的钟就送到千里之外的秦州。
钟就父母双亡,自小跟在老太爷身边长大,他被惯的不成样子,已经五岁了却还没开始识字,稍有不顺心便大发脾气。
老太爷给他起了个上门教学的先生,竟被他给活活气走。
老太爷宠溺钟就,小孩子舍不得打骂,拿他实在没办法。
钟砚却没心软,直接让人收拾了他的行李,准备好马车第二日便要将他送往秦州。
博平郡主知道后勃然大怒,口不择言下怒斥他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非要将他眼中的威胁都赶尽杀绝才满意,气急后甚至打了他一巴掌。
钟砚白净的侧脸迅速起了红痕,他还是这幅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模样,淡淡道:“钟就才五岁,算什么威胁。”
博平郡主就是不想让他如愿,非要同他对着干,“秦州偏远,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我苛待孩子!”
钟砚冷眼看她,“秦州地处江南,算哪门子的偏远?”他又笑了笑,“母亲若是真心怜爱这个孩子,也可以跟着钟就一块去秦州待上一年。”
“钟砚!”
博平郡主口中咬牙切齿的二字,恨不得要将他生吞了才解气。
钟砚拂了拂衣袖,“母亲可要沉住气。”
日后能把她气死的事儿还多着呢。
博平郡主不在同他费口舌之争,大张旗鼓叫上护院拦着侯府门前的马车不让走,可她万没有料到钟砚带了一队都督府里的精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护院哪里是禁卫军的对手,只得眼睁睁看着钟就被送走。
钟就坐在马车上哭的撕心裂肺,也没能改变钟砚的决定。
顾盼也是一觉睡醒才听说的这件事,耳边嗡嗡作响,刚睡醒脑子还有点疼,听见“秦州”两个字,下意识一抖,恍恍惚惚回不过神。
即便她也觉得钟就性格顽劣了些,也不认同钟砚这种无情做法。
顾盼实在坐不住,吃过午饭便急匆匆闯进钟砚的书房。
他这段日子穿的大多是黑色交领长衫,那股干净清澈的气质被藏了起来,取而代之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渗意。
听见声响,男人抬起头,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眸,好像这世上没有比他更透彻的男人。
“什么事?”
顾盼站在他跟前,“你把钟就送到秦州去了。”
钟砚坐在矮桌前,热茶雾气朦胧了他的五官,“嗯。”
“他犯了什么错?”
“戏弄先生。”
“你何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把他送走?” 顾盼有气无力问道。
钟砚抬眸,细细观察此时她的表情,她很愤怒又好像有些难过,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我警告过他。”顿了顿,钟砚慢声道:“送去秦州他也不见得会吃苦头,那毕竟也是他的外祖父家。”
顾盼攥紧手中的帕子,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可问题是钟就不愿意。”
“我已在秦州给他找好了文豪大家,他去好好念一年的书,磨一磨脾气,百利而无一害。”钟砚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
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孩子离了亲近的家人,不会过得高兴。”
钟砚蹙眉,“你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件事?”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果断。”
果断到让人心寒。
顾盼忽然想起来书中原主和他所生的那个小男孩,也是毫不犹豫就被钟砚送到了秦州。
她垂头丧气,“算了,事已至此我说再多都没用。”
钟砚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责怪我。”
顾盼身形僵了僵,说:“是,你这次真的不该这样。”
茶杯被男人重重搁在桌面,钟砚面不改色,“那就当是我错了。”
顾盼只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和他吵起来,闭嘴不语,连茶都没喝转身就走了。
书房这一次传出去就又成了钟砚和顾盼不知因为何事大吵了一架,本来还有人不信,不过看着钟砚连着三天都歇在书房,她们也渐渐信了这个消息。
这对夫妻原本就是被绑在一起,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情,有分歧生嫌隙着实正常。
顾盼后知后觉她这是和钟砚冷战了。
钟砚一个少爷脾气是绝不可能先低头同她讲和,而顾盼过不去心里的槛对他百依百顺。
又过了几日,两人还没有和好的迹象。
只有每月十五号一同去博平郡主的院子请安问好,他们两人才能见上一面。
顾盼没什么变化,倒是钟砚看起来瘦了点,五官轮廓冷硬挺拔。
她悄然无声跟在钟砚身后走,过门槛时被拌了一下,钟砚才停下来,侧身看她一眼,声音低哑,“看路。”
顾盼低着脑袋,蔫巴巴道:“好。”
初一十五需来请安,是规矩。
可博平郡主宁愿没有这个规矩,她觉着她多见一次钟砚就要短命十年,这些日子她看顾盼都顺眼多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博平郡主现在和钟砚连半句话都懒得说,见了人便叫他滚,独独留下顾盼说话。
博平郡主懒洋洋的靠着美人椅,“这才多久你就又和钟砚闹翻了。”
顾盼:“.......”
博平郡主:“我们俩可都小瞧了钟砚,原以为他是只废狗,现在才看出来他是只会吃人的恶狼啊。”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声尖锐很难听,“你可得小心点,你以前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他不会知道,我估摸着他会一个个收拾报复,你若不想死的太难看,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赶紧怀上他的孩子,成了孩子他娘,我就不信他还舍得对你做什么。”
这他妈的不是明路啊!
这他妈的明明是死路。
顾盼深吸一口气,“多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博平郡主也就是日子过得太无聊才想会和她说这番话,“我是见你可怜才同你说这些话,你可别把他当成柔弱可亲的好男人,回头能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钟砚流的可是皇家的血,狼子野心不说,绝对是最狠辣无情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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