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焦急(1/2)
夜间的山里,风很硬,很冷,酝酿了一下午加前半夜没能下起来的雨终于在凌晨时分开始落下,渐渐加大,到得最后,已然收不住雨势,瓢泼般下了起来。
蒋朝阳此时困得难受,却没有办法安然睡下。他一边得小心地将小女孩包得紧些,这孩子身上的热度褪下去些,却仍然有些烫手,不知道如果此时再淋了雨,是否他昨天的努力都会白费,再热上来,这孩子怕是危险。
所以顾不得雨势如此之大,蒋朝阳一而再再而三地冲进雨里,在废墟中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来挡雨的东西。
一块塑料布,一把破雨伞,几只用过的塑料袋,都被蒋朝阳珍而重之地收集起来,垫到他临时搭起的窝棚里漏水的地方,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他搭窝棚的时候凑巧选在地势高的地方,倒没有被水淹的隐患。
忙活了半天,天一点要亮的意思都没有,不知道是时间尚早,还是头上积的云彩太厚。蒋朝阳叹了口气,雨再这么下下去,他怕是连火都升不起来了,虽然是从小在农村跟随爷爷奶奶放羊般长大,但是好歹上过几年学,也真真实实学到点东西,知道灾后的水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净,不烧开直接饮用,鬼知道会不会生病。
他要是也生病倒下了,再带着个病孩子,一时半会看不到救援的人影,可不是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要知道,这么大的灾,死亡人数怕是会以万为单位,哪怕蒋朝阳很少出院子,但是闲暇时分还是能站在房顶上往远处眺望到不少高楼大厦的。昨天他想一走了之的时候也看到,哪里还有什么高楼大厦?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那些微末技艺连鸡蛋都算不上,哪里是能跟石头抗衡的?
于是十四岁的少年,深深为自己的命运忧虑了,他开始害怕。
也许昨天地震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哪怕看到整座院子齐唰唰倒在眼前。他自己却是毫发无伤的,当然说不上害怕,也更对地震没有太大的恐惧。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恐惧之情自心底油然而生,再也压抑不住,即使又困又饿又冷。也不妨碍他抱着肩膀坐在窝棚口一阵接一阵打冷颤。
昨天他临时想走,走了没多久便因为四下漆黑再也走不下去。只得认命地回来,将小女孩救出来,并不是出于多少同情怜悯之心,他还没有资格去同情怜悯旁人。不过是出于一个人本能地希望有同类相互扶持之情罢了。
折腾了半夜只为照顾这么个麻烦的女孩,蒋朝阳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比小女孩大不了几岁。他连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好,哪里合适照顾这么个病孩子?
这才只是第一夜。他几乎一直没合过眼,怕小女孩半夜冷了,他把仅刨出来的一床被子让给她,怕自己睡相不到压到她,自己只能委屈地蜷着腿紧靠窝棚口,把大块地方让给她,等好不容易小女孩的呼吸平稳了,外面雨已经正下得起劲。外面下大雨,窝棚里下小雨,他不得不又认命地去跑腿,累得死惨。
这小丫头片子倒是一夜好睡,蒋朝阳回来看她脸蛋红扑扑的还以为她又烧了起来,忙伸手去摸她的头,可能是因为自己淋了半天雨,手脚冷凉,小女孩在睡梦中都忍不住瑟缩一下,却并没有醒来,翻个身继续睡。
入手并没有昨天晚上烫手的热度,蒋朝阳松了口气,不过转眼一股怨气冒出来,凭什么他劳心劳力,她安心享受!
心情不爽,想他蒋朝阳以前可也是家中老小,上面哥哥姐姐让着,爷爷奶奶惯着,父亲母亲念着,两年前一朝不慎重落入狼窝,可也全须全尾地活下来,比那些被打得断手断脚的孩子幸运太多——当然,这是蒋朝阳自己以为的,他选择性地忽视了那帮被故意弄成残疾出去乞讨的孩子都比他小得多。
这十四年的人生中,蒋朝阳不顺心的事有二:一是当年父母没有如他的意,让他也进城跟在父母身边读书,二就是他小心逢迎地给这帮禽兽当了厨子,活得实在没有自由。现在却又添了第三件,这小屁孩子难道就沾包了?自己得一直管着她不成?
想得美!
漫说现在是地震刚过,救援全无,自己是否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哪怕是平常时期,也没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收养个小女孩的道理,即使自己不管她,让她死在这里,也没人能说出他半分不是来。
蒋朝阳现在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心软之下会把她救出来。
就在昨天她为小女孩吃馒头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次较为强烈的余震,小女孩栖身的那间房子,再也没有上一次的幸运,变成了一片废墟。如果当时,他回来晚一点,或者再多犹豫一会儿,现在哪里用背上这么个甩不掉的包袱?蒋朝阳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没有办法做出先前救了小女孩,然后把她扔在这儿等死的事情,不过到底是意难平,心里不爽罢了,就像以前说的,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心地能坏到哪里去?
地震后的第二天就在漫天飞雨中度过,蒋朝阳把窝棚里仅剩的一块干爽的地方让给小女孩,自己顶着浑身湿透的衣服,来来回回在废墟中寻找可以利用的材料,他很快发现,这场雨,也许会毁掉他们两个活下去的希望。
被横梁砸得张嘴了他的冰箱,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了接水器具,原来他胳膊伸不进去够不到的馒头,也在水的浮力作用下漂浮起来了,白白胖胖煞是可爱。如果闭上眼睛趁着肚子饿,还能将将吃下一两个,可是想想也许自己之后的几天,都要靠这些东西充饥。蒋朝阳有些欲哭无泪,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一点,为什么会这么艰难呢?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天两夜,邓天终于放晴,小女孩的烧退了,他不再整天昏昏沉沉。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整张小脸儿瘦得几乎脱了形,到底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要说地震这种倒霉事儿,是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着的。蒋朝阳如果安生的听父母的话回他的老家,当然也不会被拐到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九死一生。毫无生存经验的他,在雨停后发现一个悲惨的事实,本来冰箱里的馒头是没有指望了。他和小女孩勉强吃了两天,剩下的被太阳公公了一天的功夫全部晒成了黑乎乎的铁饼。别说他们俩的牙了,估计只有铁锤才砸的动。而那袋一直被压着的可怜的米,先是雨水充足地吸了个饱,再是阳光普照。地面上来不及渗下去的水全部蒸发起来,争先恐后地钻进米里,好好一袋大白米。短短几天时间内便发霉变质了,别说吃下去。闻一闻蒋朝阳都忍不住想吐,即使是那帮没什么人性的家伙们,也不会给孩子吃这种东西,蒋朝阳虽然很饿,但也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鬼知道这袋米吃下去,会不会他没饿死却被毒死了呢?
于是先前他设想的,还有很多存粮的情况,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化为乌有。
他幻想着,救援人员已经到了山脚下,马上就会给他们送来新鲜的食材,靠着这样的信念支撑,他搂着小女孩沉沉睡去,希望昨天傍晚吃下去的那个水馒头,带给身体中的能量,能再多撑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让他们多了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蒋朝阳在这里盼救援人员盼得两眼发绿,岂不知正往这边赶的武警部队官兵也全部急红了眼。因为地形的原因,sc省多山地,发生地震的救援难度,是平原地区的不知道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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