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悯离（2/2）

我找了块石头坐下，如今这幅身体不及从前皮糙肉厚耐折腾了，是该护着些。我在一边休憩，百无聊赖地四处瞅瞅。悯离在不远处的溪涧里拿剑叉鱼，动作是很好看的，满满都是少年的蓬勃朝气。水面粼粼倒映着他的侧颜，想必等他长开了，也是一副招蜂引蝶的相貌。

不多久悯离叉到几条小白鲶，拿剑背除去鱼鳞，将鱼剖开洗净后架起火堆准备烤鱼。

我想着烤鱼若没有作料就不大好，便起身去寻草果仁除去鱼的腥膻气，又寻千里香用于调味。刚起身，左手第六指突然一阵刺痛。我暗自心惊:“怎么了，青珩？”几乎同时，我嗅到了微弱的妖邪气息。

“悯离！”我急声道。

悯离闻声而至，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拔出了剑横在我面前。

周围草丛里一阵异动，从气息辨别，应该是个刚成形的小妖。若是在我从前，这等小妖是连眼也不会眨一下。可今时不同往日，逃命要紧！想到我带着伤身子不利索，便放开这几天的扭捏作态，一把爬上悯离的背：“跑！”

悯离运足了气跑得飞快，可人终究跑不过妖。

这小妖也实在，直接在悯离前头使了个绊子，我被跌得飞了出去，扑进草丛里。这一跌撕到了伤口，我疼得大抽了一口气，恨恨地骂了声晦气，抬头就看见有个小童子立在我面前。

悯离连忙将我扶起，向后退了一大步。

童子穿着黄绿色的小袍子，圆圆的脸蛋上一双乌黑的眼大得有些夸张。我只一眼，便看出这是个蜘蛛精，人与妖生的蜘蛛精。只听得他说：“你是谁？你的衣服上怎么有我娘的气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是秀珠的孩子，就不必担心了。

“你娘亲是我的故友，可否带我们去见她一见？”我一脸笑容。

“你莫不是骗我！”小童子鼓着腮帮。

“有这衣服为证，你不都认出了这是你娘的气息么。”我拉开哄骗小孩子的架势，笑得牙齿尖尖。

小童子皱着眉头，万分不愿地弹出几阵小旋风，顷刻间我便入了一间小屋。小屋是木制结构，窗户又是竹子做的，屋里打扫得很干净，光线也留得很好。

这阵小旋风转的我有些头晕。我扶了扶腰站定，听得小屋里有机杼声。

“池儿，家里来客人了吗？”女人在内室里问道。小童子应了一声：“娘，他们说是你的故友，要来见你一见。”

内室里走出来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她看了看我，突然一愣。

我说出此行来由：“我找你有事，关于你，和你的丈夫。”

秀珠狐疑地看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我就这么大喇喇地让她看着：“你丈夫已故，他有些话想让我传达。”

她一脸怒色，手指着我的鼻子：“一派胡言！池儿，送客！”小童子风一般地过来了，作势便要弹出旋风。我大喝一声：“慢着！是真是假，你亲自去看了便好。”

秀珠大大的眼睛蓄了雾气，手指放了下去：“好，若你有一字不真，我定叫你灰飞烟灭！”

想我如今竟到了被一介小小蜘蛛精威胁的地步。但此刻便纵是万分不爽，也暂且忍耐着，毕竟大局为重。

“你丈夫的坟就在西边半山腰的山神庙外，你与我同去。悯离，你在此处与池儿等我们回来，不要乱走动，山里有异。”

我刚吩咐完悯离，秀珠就立刻将我带到了山神庙，似是一刻也不能多等。

第三章寻根问骨

我看着周围的景色，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我朝着草堆里露出的一截墓碑一指，对秀珠说：“那便是。”

秀珠似是不能承受，手抚着那粗糙的墓碑，跪坐了下来。口里痴痴地念：“你说你至多出门五载便归，为何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泪水从秀珠大得夸张的眼睛里淌出，隐隐地带了点墨色。

“他让我找你来，是有话想告诉你”我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她没有抬头，仍是轻轻抚摸着简陋的碑文。她手及之处，是她相公的名字。

我的灵力顺着树干延伸到树根，而后寻到坟里的枯骨。

一炷香过后，我睁开眼睛：“他说，他早就知道你是妖。”

秀珠猛然抬头。

我继续说道：“他本想着人妖殊途，你们无法久伴，倒不如将自己也变成妖怪。”我补充了一句：“这念头真傻。”随后说道：“前日我受罚被流放人间，巧合间听到他的请求，便来找你了。”

秀珠垂眸，道了声多谢。

“我知道如何让你的丈夫复生，可你也看出我身上的伤是天罚，不会轻易好得利索。你若能将你身上所有的修为尽数渡给我，我便告诉你让他重生的方法。”这半路打劫，我也是逼不得已。

青珩百年内便能复生，可我如今这残破身体，如何护得起他。这蜘蛛精也算有八百年道行，虽然灵力微薄，但对如今的我来说，却一点一滴都是急需的。

秀珠握紧了手，浑身颤抖。

突然空气中传来小童子的疾呼：“娘！不要，不要听她的！”池儿和悯离在不远处现身。池儿向秀春跑去，悯离向我奔来。

“不是叫你和池儿在家等我们吗？你怎么跑来了。”我局促不安，想是方才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

“是，是池儿耐不住。”悯离有些窘迫。

我眼一闭心一横，这事本就瞒不了多久，如今他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并非凡人，你害怕吗?”

悯离摇头：“从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了。”

我愣了一愣：“为何？”

悯离没再说话，我也就不追问了。

想到正事，我转身看着秀珠，我在等她的答案。秀珠和池儿抱在一起，池儿哭闹着：“娘亲不要听她的！她是个骗子，会害死娘亲的！”

我抚着额头。我乃树生，从小便不知娘亲为何物，看着池儿这番情，我有些感动，于是我解释道：“修为没了可以重修，只要妖身还在，便无碍的。”

“我不信我不信。”池儿依旧哭闹不休。

“池儿乖，娘没事的。”秀珠坚定地站了起来：“好，我答应你。你也要记得你答应我的，务必要让我的相公重生。”我道自然。于是秀珠与我进了破庙，池儿和悯离尾随而入。

我握住秀珠的手腕，秀珠毫不犹豫地将浑身的修为尽数渡给了我。我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一个故事，是她和她相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