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两课(1/2)
琛夫人身段窈窕,样貌不俗,又家财万金,已然成为了云海郡响当当一号人物。按她的话说,做她府上奴才,必须得有眼界,绝不能像个土包子一样丢她脸面。
她刚食完一桌饭菜,肚子微突,以手掩嘴,优雅地打了个嗝。
收腹,招手,让丫鬟把桌子收拾干净。琛夫人起身,腰身纤细不足盈盈一握,缓步走出屋子,穿过栽着花藤的回廊,停足,瞥眼院中正在刨土的两个男孩,懒懒道:“干完活儿了没?陪夫人我去街上溜达溜达。”
他们闻声抬头,将沾着泥巴的手在衣服两侧擦了擦,应了声,准备走到夫人身边。
女子脸色突然微变,急忙伸手阻挡:“等等,你们想就这样出门?”
两人不解,互相看了眼。
“你脸上…”季珑斟酌了会儿,道,“有个狗鼻子。”
狗儿鼻子又黑又圆,现在阿幸鼻尖沾着泥,还真与它有三分相似。
阿幸笑了笑,略带腼腆:“大哥脸上黑云密布,也该擦擦了。”
比起他,季珑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一张俊脸上东一块西一块,黑不溜秋,万分滑稽。
相视一笑,到井边打了水,把脸洗净。
琛夫人经常出去,对这附近的街市熟得不能再熟,带他俩出去,边走边讲解,仿佛她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任谁也看不出,其实人家刚到这里十几天。
季珑对女人逛街的能力已经有了初步了解,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出来一个时辰了,这位姑奶奶还在买,他、阿幸,外加身后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每人手上都没空着,起码拎了好几袋东西。
饶是他这种多年习武的身体,顶着烈日不停歇地走一个时辰,也已经有些疲倦。她,如此娇弱造作,平时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的主儿,怎么就不见一点倦色?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绕过了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路段,进入了东边的住宅区。
梁国如大燕,已经打破了坊市限制,但东边这片仍然值得单独提起,因为这儿,被人们称为——
奴隶王朝。
一个家家户户都养奴隶的地方。
这里生长的每一株植物,产出的每一粒粮食,赚的每一分钱,都从奴隶的血肉之中榨取养分,扎根在他们的身躯里。
自打踏入东城开始,季珑的表情愈发严肃,已然看不到丝毫笑容。
他目如寒冰,冷得没有一点儿温度。
路边,朱门石阶前,一个浑身赤条的长发女人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奶娃娃,正伏地大哭,神情悲恸,却是死藏着眼泪不肯滴落。
她对面,站着位珠光宝气的雍容妇人,三十岁上下,盛气凌人,满脸恶劣。妇人张开嘴,不知说了什么,身旁的大汉手执长鞭,‘啪’地甩落,重重打在女人身上。
那女子浑身一颤,仰头,眼睛猩红,额角青筋毕露,眼看就要惨叫出来,声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奴隶不是人,命不算命,就算被打死也是理所应当,她们没有资格惨叫,没有资格痛哭。
徐碧琛笑笑,转头对季珑说:“应该是这家养的女奴怀了主人的孩子,这会儿正在被女主子教训呢。”
“若是教训,大可在府里进行。为何非要把她拉到门外,这般羞辱?”他冷冷问道。
“奴隶连人都不算,还跟她们谈什么尊严?”她忍俊不禁,说,“她惹女主子不快,触了人家楣头,自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收拾,你还指望会给她留点情面吗。”
“也许她并非自愿…”
琛夫人出声打断:“过程如何重要吗?结果就是她在夫人眼皮子底下生出孩子,给主子心里添了堵。无论是她想攀高枝,主动爬了老爷的床,亦或是老爷人面兽心强占了她,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交谈之间,门口的汉子手未停,鞭未断,狠狠打了十几下,鞭鞭狠辣,把她打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阿幸于心不忍,静静垂眸。
他是梁国人,很清楚这里豢奴的风气有多盛。
连三岁小童都知道,此生宁为娼门妓,不做他人奴。一旦沦为奴隶,尊严、快乐再也无从谈起,过往一切灰飞烟灭,人不再是人,而是主子玩弄压榨的工具。
一言要之生,一言要之死,不得违抗,也无法违抗。
他见得太多,听得太多,心理承受能力远比季珑强,可此时也不禁生出怜悯悲戚,放下眼帘,不想直面。
她快死了。
这么微弱的呼吸声,无限趋近于停止。
抱着孩子的手也逐渐地,变得没有什么力气。
一位刚刚生产的母亲怎么舍得放开自己的孩子?
除非…她,快死了。
随着最后一记强鞭甩下,孩子应声落地,他发出了短促一声啼哭,再也没了动静。女子瞳孔涣散,缓缓地,缓缓地向后倒去。
咚——
季珑捏拳,脚步踉跄。
琛夫人拽住他的腰带,不让他退后,她抬眼看他,意味深长地说:“记住,这是今日小奴隶课堂的第一堂课,弱者,无权。”
王朝更迭,时光变迁,万事万物皆在变,唯有一点永恒——
实力为尊。
如果你是弱者,无能力改写局面,又无强权庇护,于此等级森严的世界里,便是别人的刀下鱼肉,手中玩物。
一路走过,览尽人间惨象。
七老八十,瘦骨嶙峋,仍要在极高的温度下背米搬货,大汗淋漓,嘴唇干裂。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有丧命的危险。
五尺小儿,本该是在父母膝下尽情玩闹的年纪,如今,脸上刺着晃眼的‘奴’字,神情麻木,趴在地上,做夫人小姐上马车的人肉板凳。
比他重得多的人踩在背上,小童只能咬牙,努力撑起身子,不让自己乱晃。若是这个人肉板凳不够稳妥,主子便会不高兴。
他们这样的人,是犯不起错的,也承受不起怒火。
稍微犯点小错,也许这条贱命就保不住了。
最初,季珑像把才出鞘的剑,锋芒毕露,看了许多,便又褪去厉色,藏了情绪,再看不出方才的激动。
他眸子沉静,坚如玉石。
又行几步,走过东坊尽头,场景变得熟悉起来。
“这里是…”阿幸小声惊呼。
琛夫人勾唇:“这才几日,全忘光了?亏你们还在此处待了阵子,看来回去该买点核桃,给你们补补猪脑。”
放眼望去,市前一道两人高的石碑,赫然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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