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2)
秋猎回来后,映枝就收到了新作的秋裳,还有下人们送来的桂花糕。
有了好看的衣衫自然要出去走走。江柔瞧着那晶莹剔透的软糕,便提议与映枝一同去国公府下糕饼店试吃。顺道去旁边的珍玩首饰店里,淘些样式新颖的首饰。
满城的秋意格外凉爽,街道旁垂着的旌旗在风中鼓动。映枝下了马车,笑着将吹歪的幕蓠扶正,倒也十分轻快。
糕饼店门口聚了一堆人,隔着条街就能闻到酥香的味道。
江柔挽了映枝的手道:“妹妹这边来。”
二人带着仆从由这巷子穿过去,绕到了后院儿里。
谷雨上前同那看院儿的伙计打招呼,他忙大开院门,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找掌柜的。”
糕饼店的掌柜是个两鬓花白的胖老头,给映枝和江柔端上来的豆糕花糕的也多是甜口,旁边还放着碗蜜糖水,说要蘸着吃。
映枝尝了一口。
简直甜掉牙了。
她抬头看去,那掌柜的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十分晃眼。
做了十八年糕饼铺掌柜,还能拥有如此牙口,可真稀奇。
江柔挪过桌上的茶盏道:“妹妹,这桂花蜜冻还是要配着清茶才好。”
掌柜的笑道:“大姑娘对吃食了解甚多。”
映枝照着姐姐说的做,就听见噔噔噔的上楼脚步声,一个软软的女童音传来:“爷爷!”
那老掌柜一拧眉头呵斥小童,又赶忙向面前两人赔礼道歉。
映枝见这小女童扎着一对羊角辫,娇憨可爱,摆手道是无妨。
那小女童对着映枝和江柔规规矩矩地行礼,跟她爷爷一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豁牙。然后也不吵闹,就乖乖坐在一旁啃软饼吃。
江柔一边说着,映枝一边尝着,直到掌柜的端上了热汤和核桃酪。
白汽氤氲,谷雨便推窗透透气。
小女童两眼黑亮,跟着老掌柜下了楼,拉着他的衣角悄悄道:“爷爷,我长大想做那个白衣衫的姐姐,每天都能有人给我端糕饼吃,还能陪我说话。”
“做你的白日梦吧。”老掌柜哭笑不得,拍着她的羊角辫道,“你现在不也每天吃糕饼,有人陪聊?”
京城入了秋,就很少有雨,即便有也是快来快去,天儿总是晴的。
于是糕饼铺子对面的珍玩阁中,那当窗坐着的人,便把隔街端着瓷碗吃核桃酪的少女瞧得一清二楚。
“殿下,我下去招呼客人,您慢慢喝茶。”郑易摇着扇子提起衣摆下了楼。
岑瑜应了一声,低下头。糖雪球从旁边的软垫上跃起,就着他的腿一滚,在他衣袍上留下了一层猫毛,然后大摇大摆地上了桌。
岑瑜轻笑,伸手刚要将毛掸去,就听见糖雪球喵呜一声,蹿下桌奔向楼梯口。
隔街,映枝头戴幕蓠,身后跟着手提两盒糕饼的谷雨。
她刚要出去,就看见正对门冲出一团白影。
是糖雪球。映枝双眼蓦然瞪大——
晚了!
骏马嘶鸣,一辆马车来不及停,就在眼前。
车夫用尽全力,拉住缰绳。
眼看着糖雪球就要从马蹄下滚过,旁边斜刺出一双手,一把捞起了大白猫。
那车夫吓得不轻,怔愣几息,对着那抱猫的中年妇人大声:“哪家的畜生,不明白东市除了人只能有驴马骡子上道吗?”
他抹了把汗,赶忙向车里人告罪。回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带着幕蓠的小姑娘突然跑上前来。
她衣衫料子轻柔素白,披帛湛蓝,上头金丝细绣。
非富即贵。
映枝从那救猫的妇人手中接过糖雪球,连连道谢。
车夫一对上映枝就哑了声,半响,皱着眉头叹气道:“姑娘,不是我说……这猫儿怎么往大街上跑,太危险了。”
还没待映枝说话,谷雨就带着几个侍从上前,团团围住马车,将映枝护在身后。
他们凑近了给车夫看过镇国公府的徽牌,又取了些银子递给他的主家赔礼。
那车夫的主家收了银子,道是无碍,还要赶急事,便径直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谷雨凑到映枝身旁:“郡君若是累,就把猫儿给奴婢吧。”
映枝抱着糖雪球摇头。
怀中的猫团缩在一起,她心疼不已。
江柔也从糕饼铺子里出来,方才她看见妹妹冲出去,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只是为了个猫儿。
“郡君,江大姑娘。”一道清越的男声传来。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首饰铺子门口。
只见郑易从里面出来,拱手道,“不如来我这儿喝两盏茶压压惊,顺便拿些东西喂喂猫儿。”
江柔瞥了眼映枝怀中那双瞳异色的白猫,脸上划过疑色与深意,点头道好。
她半搀半拉,带着映枝进了首饰铺子。
好在糖雪球吃了点煮过的鸡肉后,便安稳下来,窝在软垫子里眯着眼。
谷雨在旁和那妇人说了几句话,绕过屏风上前禀报:“郡君要那妇人进来么?”
她顿住一瞬,又道:“郡君可还记得,初夏那阵儿,郡君和大姑娘去胭脂铺子,半路上遇着个妇人挡在道儿上。说是上京寻亲,被骗了盘缠,大姑娘还送了些碎银子给她。”
映枝是完全不记得此事了,可江柔听罢颔首道:“就是那方才救猫的妇人?”
“是。”
“那真是巧了,倒要好生谢谢人家。”江柔拍拍映枝的手,安慰道,“那猫儿已经没事了,妹妹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啦。”映枝反握住江柔的手,笑道。
屏风外的妇人得了传唤,进来向江柔和映枝行了礼,自报了姓名籍贯。
“谷雨,拿点银两给这位赵夫人。”江柔发话道。
谁知赵氏却不接。
“使不得、使不得,上次姑娘就给了我银子,就算是我救这猫儿的报酬了。”
江柔端庄一笑,颔首道:“你且收下这银子。这猫儿我妹妹喜欢的紧,况且是异色双瞳,在外头也是百金难觅。”
赵氏听见百金,两眼发直,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我听闻夫人从家乡赶来,上京是来寻亲的?”江柔搁下茶盏,也不强塞钱,反倒问起话,“不如将夫人的亲人姓名告知与我,京兆尹应对持路引之人备份在案。”
赵氏肤色黑黄,头发上添着白丝,两手粗大,是常年劳作的结果。
她不知道什么是京兆尹,或许见过最大的官员是巡街的侍卫。
“是、是我那夫君。”赵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叫李元善。”
李元善?!
屋中霎时静得可怕。江柔手握绢帕,倾身又问:“夫人,您夫君名叫李元善?”
赵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忽然眼泪掉了下来,她一边用残破的袖子抹着泪,一边哭诉。
原来妇人是个教书先生的独女,而李元善是她爹的学生。还没出嫁,先生就去世了。
她感念夫君守信义仍娶了她过门,不论后来日子过得多苦,都供着他读书。
直到一年前,李元善上京赶考,就再没了消息。
妇人也不是没有打听过,可她落脚的城南坊间都是三教九流之人,这愣是从仲夏到入秋了,没听过一人认识她夫君。
江柔与映枝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诧。
映枝瞧着这妇人,几次想开口,又被江柔按住了手。
李元善,这位平步青云的状元郎,原本娘亲是要给她挑来入赘的。
没想到……他有妻有女,可为何娘亲从没听他说起过?
江柔淡淡扫了映枝一眼,意示她别出声。
“夫人且安心,对镇国公府而言,这只是小事。”江柔心中有隐隐怒意,面上却不显分毫,转头道,“夫人且把落脚之处告诉我这婢女,待我们查清了,就上门告知。”
那妇人千恩万谢,要不是谷雨拦着,差点就磕头了。
她站起身刚要走,回过头,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道:“二位、二位恩人,若是我那夫君已身死,尽管告诉我便是,我、我受得住。”
江柔温婉一笑,点头道好。
映枝明显感受到姐姐的不对劲,看那妇人离去,便问道:“姐姐,你生气啦?”
江柔瞥过来,摇摇头,又垂下了眼眸。
妹妹或许不明白,可她却一清二楚,这女子的嫁娶婚事有多么重要。
若是当初真的被那李元善得了便宜……
思及此处,江柔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捏紧。
“这妇人的事我们需同娘亲禀报。”江柔一板一眼道,“起码在问过那李状元之前,莫要从我们这儿走漏了风声。”
若是那李元善否认他家中有妻女,倒不如先叫娘亲为这妇人寻个差事安定下来,再让人去查。
朝廷命官谎报家中实情,还胆敢踩着高门贵女的婚事往上爬?
当她们是傻子不成!
江柔敛去眸中的算计。
映枝在旁边逗糖雪球玩,猫儿蹦来蹦去捕捉一个小毛绒团子,看上去映枝是它的老熟人了。
屋中安静了片刻,映枝感受到一股探究的视线,她蓦然抬起脑袋。
姐姐江柔正盯着她。
“姐姐?”映枝拿毛绒团的动作慢了下来,糖雪球便凑过来蹭映枝的手。
江柔眸色暗暗,语含深意,幽幽道:“妹妹,这是谁的猫?”
映枝看看依偎在她臂弯的糖雪球。
等等。
这是子瑕的猫!
映枝感觉自己的一张嘴被黏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糖雪球越蹭,她的脸就越红。
江柔看着映枝这般小女儿情态,微微一顿,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她也是过来人。
一时间江柔不说话,映枝也不说话。
街上小贩叫卖冰糖葫芦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糖丝儿的甜味和山楂的涩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
熙熙攘攘的,江柔唇边露出苦涩的笑。
姑娘家的情意就像这坊市里的叫卖,热热闹闹,百转千回。等天儿渐黑,那人走楼空,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早就不奢求什么了。
退婚也好无情也罢,怪只怪她知道世态炎凉,可没认清是有多凉。
“妹妹。”江柔屏退了谷雨,招呼映枝来身边,低声问,“他可有家室?”
映枝抱着糖雪球,一双眸子半敛着,长睫轻颤,乖乖摇头。
“那他对你可好?”江柔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同你一起时,可有看别的女子?”
映枝坐在江柔旁边,一张脸羞的通红,点点头又摇摇头。
江柔抿着唇,顿了顿,严肃告诫道:“他若是故意惹你伤心流泪,让你受惊担忧,就不是良人!”
糖雪球在映枝的怀里滚了两圈,伸出小爪爪勾着映枝的手指。
子瑕是如何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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