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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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 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里的阵地若失守,等待患者的,大概率就是冰冷的太平间。
这里每天都在上演悲苦的故事, 门外墙根处站了一批又一批的家属,有些人到了深夜也不愿散去,就坐在墙角,隔着厚厚的大门,守候里面的亲人。
隔壁床的亡者已经裹上了白布,被送往太平间, 门外的家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围在床边的医生们散开, 护士熟练地换上崭新的被褥, 等待下一位患者的到来。
这里的医护没有时间去感慨一个患者的死亡, 去体会他父母子女的悲恸, 也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
这时候能做的, 就是投入到下一个患者的救治工作中。
鹿饮溪的记忆还停留在初五上午的教学查房, 此刻听见耳畔传来轻声的恳求, 在心里悄悄应下:好,我会活下来, 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她愿意当教学病人,但不愿意出现在他们的死亡病例讨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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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6点,下了班, 简清没有第一时间去icu陪伴, 而是去行政楼7层的会议厅,参加院级的死亡病例讨论。
平常每个科室都有各自的死亡病例讨论时间,院级的死亡讨论是某领导出国了一趟,从国外医院引回来的模式,一个季度才开一次, 这是第三次。
医务部主任组织,各科室轮流分享,有时还会邀请其他医院相关专科的专家过来。
检查、诊断、用药、抢救,每个步骤都会被拎出来评判合不合理,临床、医技、药房、供血室……每个科室都有可能被分析责任到不到位。
病人死亡,对医生而言是很常见的事,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站在这里接受讨论,乃至批判,需要一定的勇气。
在这里说实话,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科室的死亡病例讨论,上级指导下级很容易,哪里做得不好该说就说,但院级的讨论是以科室为单位,各大主任都是同级。
同级之间互相评价,就需要掂量掂量人情关系,否则今天你当着全院人面前驳了这个主任的颜面,明天他就敢来拆你的台。
因而讨论起来拈轻怕重,需要牵头人再三强调不是批评,而是讨论、改进。
有时效果还不如科室内部的讨论,但领导有自己的想法,底下人只能配合着来。
这次轮到心内科分享病例。
心内科一名医生站在台上,打开ppt:“各位领导同事晚上好,我是心内一区的丁晓麦,今天分享的死亡病例是一名20岁的女性,病毒性心肌炎(vmc)入院,经icu救治病情一度好转,10号转入心内科,病情稳定,15号返院检查发现心衰加重,进展为扩张型心肌病(dcm),伴低血压,15号晚上9点30分,突发心跳骤停……”
病例分享中,患者的姓名被隐去,只显示住院号,52104。
简清坐在台下,记不清那一串数字代表谁,但看见ppt上展示的病史、体格检查、检验检查、入院诊断、治疗经过,她就猜出了患者是谁——
何蓓,那天倒在公园,最后联合急诊、重症、心内抢救了近三个小时的病人。
简清无心感慨生死无常,只是蹙眉思索。
最危险的时候都抢救回来了,为什么病情稳定后,又突然进展成了扩张型心肌病?还发生心跳骤停,抢救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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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
鹿饮溪躺在icu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眼神清亮。
压在胸口的大山被搬走一般,呼吸变得顺畅起来,混沌的神智也变得清晰起来。
不是回光返照吧?
她扭头看自己监护仪上的数据。
各项指标都在正常值范围,生命体征平稳。
“醒了?”
有人走到她床边,轻声问她。
她挪动脑袋,看见了站在床边的简清。
简清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明天可以拔管。”
鹿饮溪觉得自己的手腕能使上力了,抬起来,做了个握笔写字的姿势。
简清会意,摇高床头,递给她磁性笔,把磁性板摆到她面前:“想说什么?”
平常都是鹿饮溪叭叭叭说个不停,现在她不能说话,简清成了话多的那个。
鹿饮溪看了简清一眼,在磁性板上又写又画——
【患者缝针伤口:—iiiiiiii—
带教指示拆一半:—i-i-i-i-i—
学生拆一半:—iiiii—】
一个经典的医学笑话,说一个患者的伤口缝针后将要愈合,带教指示学生拆一半的线,正常操作是隔一根拆,结果没有经验的学生只拆了右半边的线。
她在讲笑话逗简清开心,她想让她开心,不是现在这副凝重严肃的模样。
简清面无表情。
鹿饮溪皱眉瞪她。
不好笑吗?
迫于威胁,简清拉开口罩,单耳挂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短暂的笑容给鹿饮溪看,然后重新戴上口罩。
鹿饮溪不逗她了,只是看着她。
简清也看着鹿饮溪,良久,眼里有了笑意,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
第二天,鹿饮溪拔了管,盖上氧气罩,又观察了一天,医生评估体征平稳后,转出icu,腾出床位,转入呼吸内科。
这天简清值科研班,没有待在实验室,抱着电脑,守在鹿饮溪床边统计数据。
在普通病房她也戴着口罩,但没有穿白大褂,穿着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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