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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无论你去哪儿,你做过的事都跟着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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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一段政治风波不断的日子里,我梦见了阿维娃·格罗斯曼——她是佛罗里达版的莫妮卡·莱温斯基。

除了那些在世纪之交居住在佛罗里达的人以外,也许没人记得她。那则新闻曾在短时间内登上了全国头条,因为阿维娃·格罗斯曼竟然傻乎乎地写过一个匿名博客,在里面详细记述了那段婚外情的“精彩片段”。她从未提到过男方的姓名——可所有人都猜得到是谁!有人推测阿维娃早就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干吗要写这个博客?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她只是年轻莽撞,而且人们当时对互联网尚不甚了解——话说回来,他们现在也不太了解。

好吧,说回阿维娃·格罗斯曼。阿维娃是个二十岁的实习生,与迈阿密的众议员亚伦·莱文有了私情。按照他在新闻发布会上吞吞吐吐的说法,他并不是阿维娃的“直属上司”。

“我从来都不是该女子的直属上司,”莱文议员说,“我固然要为自己造成的伤害向我深爱的人道歉,特别是我的妻子和儿子们,但我敢保证,我并没有违反任何法律。”

“该女子”!他甚至连直呼阿维娃·格罗斯曼名字的勇气都没有。那桩私情的细节通过当地每一个新闻频道、每一份报纸被公之于众,足足有几个月——其中的内容有多肉麻、多俗套、多展露人性,你尽可自行想象。有家电视台甚至开辟了个新版块,叫《阿维娃瞭望站》,仿佛她是一场飓风,又仿佛她是一头莫名其妙在沙滩上搁浅的虎鲸。十五年过去了,莱文仍然在国会任职,而阿维娃·格罗斯曼空有迈阿密大学政治学和西班牙语文学的双学士学位,拥有一个在谷歌无法删干抹净的博客,还有一段臭名昭著的实习经历,求职无门。人们没有在她胸前“戴”上红字,但他们根本不必那样做,因为互联网就可以替他们做到。

不过,我梦里的阿维娃·格罗斯曼早已摆脱了这件事的影响。在我的梦境中,她四十多岁,梳一头干练的短发,身穿中性色调的套装,戴一条样式抢眼的绿松石项链,参加国家级政治职务的竞选,不过我在梦里并不确定她竞争的是什么职务。我隐约觉得是国会,但那也巧得太有诗意了。不过这毕竟是我的梦,所以暂且当作是国会吧。总之,在记者招待会上,有位记者问起了那场私情。起初,阿维娃给出的回答是政治人物的标准答案——“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对于我给他人带来的痛苦,我感到很抱歉。”——她的答案与莱文议员不无相似。记者继续追问。“好吧,”阿维娃说,“如今处在这个年龄、这个职位,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绝不会与自己竞选团队里的实习生发生关系。但是当我回顾过去,反思自己在这一事件中的角色和行为,我只能说……只能说我当时太浪漫,也太年轻了。”

2

我叫简·扬,三十三岁,是一位活动策划人,不过我策划的活动主要是婚礼。我在南佛罗里达长大,但我现在住在缅因州的艾力森泉,离波特兰大约二十五分钟车程,这里在夏季是个著名的旅行结婚目的地,到秋天热度减退,入冬后则更显冷清,但我仍能维持生计。其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喜欢我的工作,还有,不,我小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一行。我在大学所学的专业最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用在工作上,但我发现自己具备综合运用不同学科的天赋——人际沟通、心理学、政治、舞台表演、创新力等等,都是策划婚礼所需的才能。哦,我还有一个少年老成的八岁女儿,露比,她的父亲则不在我们母女生活之中。露比聪明过人,但她过早地与新娘们接触,这对她并无益处。上个星期露比告诉我:“我永远都不想做新娘。她们都很惨。”

“没那么夸张吧,”我说,“有些人看上去还是挺幸福的。”

“不,”她坚定地说,“有些人比看上去还要不幸。”

“不幸的新娘各有各的不幸。”我说。

“我猜你说得对,”露比皱着眉头说,“那是什么意思?”

我向她解释,我不过是挪用了托尔斯泰他老人家的名言而已,露比翻了个白眼,说:“拜托你认真一点。”

“这么说,你永远都不想结婚?”我说,“这对我的生意可没什么帮助。”

“我没那么说,”露比说,“我不确定我将来会不会结婚,我才八岁。但我知道我不想做新娘。”露比现在的年纪刚刚好,她能和你正常交谈,说话又不像个青春期的孩子。她有点书呆子气,身材圆滚滚,容貌可人。我真想把她一口吞掉,或者咬住她肉乎乎的胳膊。即便如此,我从不谈及她的体重,因为我不想给她种下心结。我在她这个年纪时也偏胖,而我母亲总是没完没了地讨论我的体重。没错,她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如今的我自豪地拥有好几个心结。不过谁还没有几个心结呢?细想下来,人不就是多方因素共同作用创造出的个体吗?

3

我的店面位于镇上的繁华地带,被一家文具店和一家巧克力专卖店夹在当中。时值十一月,生意冷清,给几位春夏季的客户做完回访以后,我整个上午都在网购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一个女人究竟要有多少条黑色直筒连衣裙才够穿?假如你是我,答案是“非常多”,我最后一次清点数目时是十七条。婚礼策划人在婚礼上总是穿得像参加葬礼一样。我正在琢磨露比那番“每个新娘都很惨”的言论,弗兰妮和韦斯走进了我的店门。他们没有提前预约,不过在这个时节,他们也没必要预约。

弗兰妮全名叫弗兰西丝·林肯,二十六岁,却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她容貌娇美,可是不知怎的,总给人一种面团没发酵好的感觉。她是名幼儿园老师——这还用说嘛!世上实在找不出比她长得更像幼儿园老师的人了——不过她说她现在休假。韦斯的全名是韦斯理·韦斯特——就凭他这个名字,我推断他的父母很不讨人喜欢,不禁想见识一下这两位是何方神圣。韦斯是名房地产经纪人,他告诉我,他的办公室离我的门店很近,不过我之前从没见过他。他说他有志于从政:“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那语气像是在谋划一件大事,他似乎觉得我既然要为艾力森泉未来的大人物策划婚礼,就不应该对此毫不知情。他二十七岁,握手用力得过了头——兄弟,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客户,这两位也算不得与众不同。婚礼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就落入旧观念里丈夫和妻子的窠臼。

“我们本想雇个城里的策划人。”韦斯说。“城里”指的是波特兰,话里透着瞧不起人的意思。

“我就是城里长大的。”我面带微笑地说。

“但我转念一想,为什么不找个本地人呢?我是说,我每天都会路过你的办公室,这里装扮得很漂亮,你把一切都布置得非常整洁、雪白,我很喜欢。而且,因为我想参与市议会的竞选,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本地的生意,也就是我的选民,你懂的。这个季节你的生意恐怕有些冷清吧。”

我问他们有没有确定日期。

他看看她,她也看看他。“我们想一年后结婚,明年十二月,”她说,“这样时间够吗?”

我点点头:“足够了。”

“她觉得冬季婚礼很浪漫,”他说,“但我更看重它的性价比。我们可以随便挑地点,而且价格只有夏季的一半,我说得对吧?”

“不是一半,不过的确会便宜很多。”我说。

“冬季婚礼就是很浪漫,你不觉得吗?”她说。

“我同意。”我说。新娘和伴娘往往冻得半死,而且,要是遇上雪天,外地宾客有一半都不会来。我想这多少带些捉摸不定的浪漫色彩。不过,冬季婚礼的照片总是效果绝佳,而且我觉得照片给人留下的印象总是比婚礼本身更加深刻。总而言之,他们都是大人了,我可不会说错话,白白断送一单冬季的生意。

4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可能是他们去拜见过大城市里的婚礼策划人之后——他们约了第二次到店时间,跟我签合同,再付一笔定金。这次来的只有弗兰妮自己,这其实没什么不寻常的,不过他的缺席倒让弗兰妮十分尴尬。“这样古怪吗?”她问,“这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好?我是说,他也应该来,对不对?”

“一点儿也不古怪,”她把支票递给我的时候,我说,“到头来我经常只跟夫妻中的一方沟通得比较多。毕竟谁也没有分身术。”

她点点头:“他在带客户看房子,”她说,“什么时候看房子不总是他说了算。”

“我完全能够理解,”我说,“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我好像没问过你。”我把她的合同放进了文件柜。

“哦,那浪漫极了,”她说,“浪漫”是她的口头禅,“起码我觉得很浪漫。不过等我讲给你听,你也许会觉得很古怪。”“古怪”也是她的口头禅。

他是在她母亲的葬礼上向她求婚的。不是葬礼中途,而是葬礼刚刚结束后。我估计是在公墓的停车场,但我并不确定。她悲痛欲绝,哭个不停,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时他单膝跪地,说了一番话,大致是“好了,这不该是你这辈子最悲伤的一天”。真让人反胃。不过,我猜他的本意可能是好的,但这目前仍然是让我对他印象最差的一件事。有没有搞错啊,有些日子就应该是你这辈子最悲伤的一天。再说,让她在母亲刚去世时就作出重大的人生决策真的好吗?我并不了解这两个人,但听上去他好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了。我不禁有点开始讨厌韦斯·韦斯特。只是稍微有点讨厌,而且才刚开始。合作到最后,我通常都会讨厌新郎,不过一般没这么快。

“哦,这太古怪了,”她说,“这很古怪,是不是?”

这不是古怪,而是糟透了。这件事糟透了,可它又是件寻常事。我并不了解她,何况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半是为了填补这段时间,半是为了避免我的想法从脸上流露出来,我做了一个完全不像我的举动。我把手伸过桌子,握住了她的手:“关于你母亲的事,我非常抱歉。”

她的嘴唇颤抖起来,蓝色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哦,天啊,哦,天啊。”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我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说。

“不,你失去了亲人,”我说,“你一定感觉非常无所适从。”

“对,就是这种感觉,无所适从。你的母亲还健在吗?”她问。

“健在,但我们很少见面。”我说。

“那太糟了。”她说。

“我也有个女儿,”我说,“所以我能想象这样的——”

“那你母亲也不想见她吗?她的亲外孙女?我不敢相信!”

“也许她想见吧。我们的关系很复杂。”我说。

“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弗兰妮对我微微一笑,“我管得太多了,”她说,“对不起。你对人很亲切随和,所以我忘了我们并不熟。”

她是个好人。“你们做作业了吗?”我之前让他们回去做个展示板,描绘他们梦想中的婚礼。

她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他们拼贴出了穿牛仔靴的新娘和穿燕尾服、系阿斯特领巾的新郎;馅饼自助宴和七层的婚礼蛋糕;一个装满非洲菊的铁皮桶和一个百合、玫瑰组成的三尺高的花台;红色格子桌布和雪白的亚麻桌布;烧鸡和菲力牛排。这简直是城里老鼠和乡下老鼠的婚礼。

“我们还没想太多,有些是他的想法,有些是我的想法。”

“看得出来。”我说。

“他希望氛围高雅一些,但我更想要乡村风格,”她说,“你能帮帮我们吗?还是我们彻底没救了?”

“你们彻底没救了。”我说。

弗兰妮大笑起来,脸也红了:“我们为此算是吵了一架。只是很小的一架。他说我的品位太寒酸,”她说,“但我想让宾客们放松、自在一点。我不希望办得——”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阵词汇,最后作了决定,“商业气息太重。”

“优雅而质朴的风格,让我想想。可以在谷仓里装上大吊灯,铺上白色桌布,既然是在十二月,可以给广口玻璃瓶扎上红白相间的格子布彩带,装进满天星,配上松树枝条、粗麻布,布置成干净利落的舞会大厅的样式。在舞池上扯起闪烁发光的圣诞节小灯,宾客的座位卡则写在迷你小黑板上。天棚用薄纱覆盖,餐巾用白色的亚麻布,餐食是烧烤和馅饼,再生一丛熊熊燃烧的篝火。没错,那个场景几乎就在我眼前。”而我眼前的确出现过这样的场景,最近每个人都想要优雅质朴的风格。

“听起来很美。”她说。

门铃响了一声,露比走进店里,把书包扔在地上。“这是我的助手。”我告诉弗兰妮。

露比和弗兰妮握了握手。

“我叫弗兰妮,”弗兰妮说,“你这么年轻就当上助手了。”

“你太客气了,不过我已经五十三岁了。”露比说。

“她保养得非常好。弗兰妮想要一场既优雅又质朴的婚礼。”我告诉露比。

“你应该有一辆冰激凌车,”露比说,“妈妈策划过一场带冰激凌车的清新复古风格婚礼。所有人都喜欢冰激凌车。”

“在办公室里不能管我叫妈妈,”我说,“你应该叫我老板。”

“所有人都跑到停车场去了,”露比继续说,“他们想要什么冰激凌都可以免费挑选。这差不多是天下最大的好事。”

“的确很好,可是弗兰妮的婚礼在十二月。”我告诉露比。

“是的,”弗兰妮说,“不过这听上去太有意思了。我们能不能在十二月也这样做呢?反正也不是一到十二月就没人吃冰激凌了,在十二月找辆冰激凌车来反而更有趣。比方说,我们难道不应该拥抱寒冷吗?”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韦斯的电话,告诉我他对冰激凌车这件事“无法理解”。“我认为这种做法看上去很愚蠢,”他说,“我邀请的客人中有些人以后可能要为我投票,还有的可能要为我的竞选出资,我不希望我留给他们的印象是一个在冬季婚礼上安排冰激凌车的人。”

“好吧,”我说,“不要冰激凌车。”

“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但这种做法好像有点……不负责任。”

“不负责任,”我说,“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就是不负责任,”他说,“考虑不周全,脑筋一团乱。我很爱弗兰妮,但她有时会冒出些想法来。”

没错,我心想,她长了个脑子,长了脑子就有产生想法的风险。“你明显反对这种安排,”我说,“说实话,我们目前只是在头脑风暴,韦斯,并没有真的租下冰激凌车。”

“好吧,问题是,”韦斯说,“你能不能告诉弗兰妮,就说你在冬天没法租到冰激凌车?因为她现在打定主意想要冰激凌车,她觉得这样很别出心裁,我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如果你亲自告诉她你不喜欢,这样不是更简单吗?我是说,她的确很喜欢这个想法,但我觉得这对她来说并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她喜欢的事物很多,她是个开朗的人。”

“对,”他说,“对,我觉得应该你去说。如果是我说,我就成了那个在婚礼上扫兴的人。如果是你说,那就只是一个事实:婚礼策划人在十二月找不到冰激凌车。”

“但我很可能能把冰激凌车找来。”我说。

“好吧,那是自然,但是弗兰妮不必知道这一点。”韦斯说。

“说实话,向你的未婚妻撒谎,这样做我心里不太舒服,”我说,“我尽量从不向客户撒谎。而且在我看来,无论我们两个谁去说,都没必要为了冰激凌车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撒谎。”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事,谁去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这也不算真的撒谎,我付钱要你提供服务,你只是在按照雇主的意思行事,”韦斯说,“我对你有信心,简。”

我很想告诉这个窝囊废,他大可以到别处去寻求服务,但我没有那么做。我之前没说,不过我那个可爱的书呆子女儿露比在学校时常受人欺负。凡是孩子受人欺负的家长应该做的事情,我全都做过,我跟学校的管理人员见过面,跟其他的家长通过电话,留意她在网上的行为,还为露比报名参加了各种据说可以树立自信心的课外活动——体操!童子军!来者不善的对策,我全都跟露比讨论过,全都没用。我在考虑让她转学到私立学校去,但那需要很多钱。缺钱就意味着你没有资格挑三拣四,只跟自己喜欢的人共事。

“简,”他说,“就这样说定了?”

“好。”我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我绝对不会给这个人投票,而且,但凡他参加某个职位的竞选,我还要奔走游说,拆他的台。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婚姻。

我没有对弗兰妮撒谎。我说我又想了想,觉得在冬天伴随冰激凌车而来的后勤保障很麻烦。而且,说实话,的确是这样。仅仅是取大衣、还大衣这一件事就已经是一场噩梦了。

5

“可以,”弗兰妮说,“我也只是突发奇想。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我知道我们基本敲定了用广口玻璃瓶盛放百叶蔷薇,我也非常喜欢这种设计,不过我想问问你对兰花有什么看法。”

“兰花?”我说。

“是这样的,”她说,“我看见你的窗台上有一株兰花。我最喜欢它的一点就是,它永远都不会死。我每次到这里来,它看上去总是和原来一模一样。而且,我也说不清楚,它让人感觉很平和,很有家的感觉。”

我从没听过有人评价兰花有家的感觉。“它们也会死,”我说,“不过只要你坚持浇水,它最后总能起死回生。”

“哦,我喜欢这样,”她说,“我不知道它跟优雅质朴的主题是不是相配——”

“什么东西都能搭配这个主题。”我说。

“我在想,能不能用兰花盆栽做花台,这样人们就可以把花带回家。那样一定非常高雅,而且还很……怎么说呢?”

“质朴?”我接过她的话。

“我其实想说‘绿色’。这一点对韦斯和我都很重要。好吧,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说不好,可能是因为它看上去比百叶蔷薇更有特点吧。”

我带弗兰妮去了席勒的花店。每当客户夫妇想要不同寻常的花卉,我总是去找埃略特·席勒。他是我见过最一丝不苟的花商。我不会用“花卉艺术家”形容他,因为这个词略带调侃的意味,不过,用“艺术作品”来形容席勒的花毫不为过。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略带点偏执,卖的花价格也不便宜。

席勒说:“冬季婚礼?唯一的难题是怎样把它们用卡车运到礼堂。兰花很怕冷。”

“那客人还能把它们带回家吗?”弗兰妮说。

“能,只要你告诉客人,不要在停车场磨磨蹭蹭就好。而且我可以打印一些养花指南做成小册子。你知道的,多长时间浇一次水,浇多少水,什么时候开始施肥,在哪里剪枝,怎样换盆,怎样选土,日照时间。弗兰妮,你知道吗?兰花喜欢让人摸它们的叶子。”

“真有灵性。”她说。

“我从来不摸我的兰花的叶子。”我说。

“那我敢打赌,你的兰花一定很郁闷,简。”席勒说。

“兰花都有哪些种类呢?”弗兰妮问,“简有一盆白色的,我很喜欢。”

“简那盆是新手养的蝴蝶兰,很普通,在路边摊就能买到。我没别的意思,简。我们可以用那种花,没问题。不过兰花有上千种,你不应该刚看见第一种就马上选定。”

“嘿,席勒,”我说,“你说的可是我养的兰花,我从大学时就开始养它了。”

“那盆兰花很不错,简,它非常适合刚开始养花的人。不过这可是婚礼,是年轻人开启新生活的时刻!我们应该更加用心才对。”他拿出了兰花的大文件夹。

她选了白拉索兰,看上去像一簇纤柔的马蹄莲。

“啊,”席勒说,“夜夫人。”

“它真的叫这个名字吗?”我问,“还是你自己给它起的古怪昵称?”

“它每到晚上就会散发出香气,”他说,“别担心,弗兰妮。它的味道很好闻。”

席勒说他会估个价。

过了几天,他把报价单送到了我的办公室,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株兰花——花朵是紫色的,叶子有点像竹笋,还有一张便条:“我的名字叫迷你石斛兰。我想和你的路边摊蝴蝶兰交个朋友。他虽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是他很孤独,希望有人能跟他做个伴儿。”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我的蝴蝶兰是女孩。”

“我可不这么想,”他说,“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这是性别偏见。并不是每一朵花都是女孩。”

“我也没那么说。我只是说我的花是女孩。花朵也分性别吗?”

“你高中没上生物课吗?”席勒说。

“我没认真听讲。”

“真可惜。有些花朵只有一种性别,有些则有两种,得一株株、一朵朵地观察才行。而且准确地说,绝大多数兰花都是雌雄同株的,包括你那一株,而且很多花都是双性的。”

“我还是保持我原来的观点,”我说,“不论我的蝴蝶兰外在性征和性取向是什么样,她都是个女孩子。你再争,就是混淆性别。”

“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喝杯咖啡,把这件事敲定一下?我可以帮你看看你那株兰花。”

“我不确定这样好不好。”

“兰花完全不会有感觉的。”

“不,我是说咖啡。我不喝咖啡。”我说。

“那就喝茶。”他说。

“席勒,”我说,“我要澄清一下,这可不是一次约会。”

“不,”他说,“当然不是。不过我们这些做婚庆行业的人团结起来对彼此都有好处,你不这么认为吗?而且,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我知道你跟‘缅因州庆典花卉店’合作的次数比跟我多,而我想成为你的首选花卉供应商。”

“我并不是针对你。缅因州庆典花卉店更便宜。”我说。

“而且他们的名字还有个谐音,”他说,“这谁能比得过?”

“我希望我这么说不会显得先入为主,”在餐馆里,席勒说,“但我跟不少婚礼策划人合作过,而你给我的印象并不像是常见的婚礼策划人。”

我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从小就开始幻想自己的婚礼的女人,办完了自己的婚礼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就做起了这一行。”他说。

“我觉得你这么说带有很强的性别偏见,或者别的什么偏见。”我说。

“抱歉,”他说,“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很踏实,是说你的个性,而不是身材,不过你的身材看上去也很结实。我好像说错话了。”

“你的确说错话了。”我说。

“我得解释一下,我认为你很迷人。你让我想起了《埃及艳后》时期的伊丽莎白·泰勒。而我说的‘踏实’,是指头脑聪明、心思缜密——在做你这一行的人当中很少见。”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说。

“糟了。其实我是想说,你是怎么走进婚礼策划这个行业的?你在大学里学了什么?你读过大学吗?你小时候想做什么职业?总的来说,你是谁?简·扬是何方神圣?”

“你可以上谷歌搜一下。”我说。

“那还有什么乐趣?”他说,“再说,我已经搜过了。你的名字很普通,我搜出了大约一千个简·扬。”

“你的问题真多。”我说。

“我过去是老师,我相信苏格拉底反诘法。”

“我感觉自己像在参加工作面试,”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再教书了?”

“我也不知道。我想花更多的时间照料花草。”

“那是自然。”我说。

“植物比人更容易对照顾和关注作出反应。我做老师的时候经常觉得自己让孩子们感到厌烦。为什么别人一提问你就紧张?”他说。

“我不紧张。”我说。

“你看上去很紧张。”他说。

“我向来坦荡无私,”我说,“你问吧,随便问。”

“你大学时学的什么专业?”他说。

“政治学和西班牙语文学。”我说。

他看看我,微微点点头:“这还有点意思。”

“很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可。不过我要解释一下,尽管我没料到自己会做这一行,但我的确很喜欢策划婚礼,”我说,“我喜欢那场仪式。而且人们邀请你参与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这是一项特权。”这是我固定的说辞。

“你知道每个人的秘密。”他说。

“知道一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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