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任他予取予求(2/2)
这些秘密与疑团如同跗骨之蛆,烂掉了鱼非池的心脏和灵魂,被废墟与淤泥埋着,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啃噬着她。
就像一条恶狗,啃噬着它的肉骨头,撕咬得血肉模糊。
她活得像个罪人,却不得不继续活下去。
她渴望解脱,以死亡的方式,却不能死,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
当一个人连生死都不能再自己做选择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可以选的?
她捧了一把黄土,洒在了南九黑色的棺材上,埋下去的这个人,她清晰地知道,那就是南九,可是她仍然会不自觉地回头,唤:“南九,带我回家。”
真的没有家了,如果连亲人都不在了,哪里还有家?
无人可说她内心是痛苦难过,还是麻木绝望,最勇敢的斗士如她,与上天相斗无数回,不肯屈服于命运之下,她坚信着她可以走到黑暗的尽头,沐浴光明。
现如今光明于她,已变得不再重要。
大家只是眼见着,好不容易自沉郁中走出来,再一次机灵开朗的鱼非池,重新归于沉寂。
她不再爱说话,不再爱笑,甚至不再爱跟人相处,更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呆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像是避世的蜗牛,躲起来,不愿被任何人找到。
石凤岐很清楚,鱼非池的天塌了一半,满是灰暗。
她所珍视的,她所守护的,都化作了云烟。
她张开双手,任上天予取予求。
要拿走她的生命,也无甚不可。
她了无生志。
深夜里石凤岐忙完手头回来,看着蜷缩在床角的她,无声叹息。
他该要怎么做,才能撑起属于南九的那片天来?
石凤岐缓缓打开她的身子,将她僵硬冰冷的身体拥进怀中,想要温暖她,告诉她自己的存在,不要沉溺在绝望中不肯出来。
“非池,老胖子和上央死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撑着我一直强大的一片天全部坍塌,那时候的我觉得,被全世界遗弃,我一无所有。商帝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无所不能,我在那时候也感受到过那种感觉,没有下不了的决定,没有做不出的事,但我知道,那不是我。没有灵魂的人是很可怕的,没有仁爱,没有善良,没有心怀天下的包容,只有不择手段。”
“那时候,是你让我活过来,哪怕活过来的过程那么痛苦,让我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但至少我能感觉得到痛,知道痛,就还有知觉,就可以觉醒,我曾以为我一辈子都不能再追回你,那时候的你,把你自己交给了你所热爱的苍生大地,你把你的灵魂献给了这个世界,我是这世界之一,却也只是之一。我以为,我与你一辈子便是那样了,我想,那便追随你,甘之如饴。你把灵魂给世界,我把灵魂给你。”
“但现在你在我怀里,你听着我说话,感受着我的温度,我重新拥有了你。所以,非池,这世上真的没有过不去的坎,熬不了的痛,那么多的锥心刺骨我们一起挺了过来,那么多次我们灵魂被痛击到要碎裂,但我们依旧在一起,依旧坚强地与这个世界对抗。我曾经设想过,还有什么样的事情是我无法承担的,思来想去,只有一样。”
“那就是失去你。”
“所以非池,醒过来,痛可以,哭可以,绝望可以,多长时间我都等你,但是你一定要醒过来,不能放弃你自己,也不能放弃我。”
他字字句句说得轻轻缓缓柔柔慢慢,如同低喃的情话细细绵绵,还藏着微不可查的恐惧,那些害怕会有可能失去鱼非池的恐惧。
他吻过了鱼非池脸上横过鼻梁的泪水,像是想吻干她全部的悲痛与绝望,可是要用多少爱,怎样的爱,才能抚平鱼非池此生所经历的一切磨难?
石凤岐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抚慰那些在非池心口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但他愿意尽全力去爱,用尽生命的力量,来爱这个被命运反复戏弄的人。
唇瓣相接,鱼非池红唇动了动,吻上石凤岐,一直僵硬的双手也松开,环住他脖子,那些吻自唇齿轻触到辗转悱恻,缠绵至深,她带着抽泣的声音与他拥吻。
所有生命之中不可承受之痛,全都交给交缠的身体和欲望,所有那些千疮百孔的伤疤,全都放逐在连绵不息的喘息与相拥。
占有,索取,付出,给予,与甜美的欲望,痛楚的快感交汇,编织出带着鲜血一般罪恶又绚烂的缱绻。
如果世界坍塌,便以无尽的欲望来填补,如果精神被摧毁,就握紧手中可以握紧的一切,如果这是一场延绵不止的玩笑,便以最骄傲的失败者身份,潇洒着落魄。
只是这一次,她再难从长夜中苏醒,她与长夜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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