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2)
什么鬼, 所有人中,最没资格反对的就是绝心吧?皇帝当到一半撂挑子,把江山扔给八岁的儿子和老母亲, 就这还有立场反对太子入道吗?
绝心的声音还挺大, 孝庄本来在祠堂里端庄地吸着香,闻声浑身一激灵, 也不用苏麻喇姑来扶了,一下猛冲过来,丝毫看不出苍老:“什么?保成又来信, 他还没放弃?”
“呃,”直面两个家长的怒火, 青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差点退进罗睺怀里, 惊得他赶紧往前一步, 硬着头皮挺胸道, “又不关我的事!之前不是让您和太子聊吗?您没把太子说通?”
孝庄一噎。
青阳都想薅头发了:我都在自己观里宅着了,谁知道还能接到家庭调解?矛盾双方还有已经打入道观内部的……躲都躲不开。
绝心沉声对青阳道:“请务必要拒绝他。堂堂大清太子, 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这置江山百姓于何处?”
“……??”孝庄向绝心投去异样的眼神,盯着看了一会后,老太太做了个生前绝不会做的姿势——提拳就打,“你怎有脸说!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当初你抛下我与玄烨的时候可曾这么想过, 现在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绝心猝不及防,孝庄这一下也没留手, 直接把他给墩蹲下了:“施主, 施主冷静。”
青阳看着家长突然内斗, 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劝架, 最后缓缓伸出手来,趁机将窗户悄无声息地关上,低头继续看信:“……唉。”
青阳不禁叹气。通读全文,倒是能感到太子诚心,这心态也变了,并非为一时意气或争强好勇,看得出这段时间研读了不少道经,也感悟了不少,谈吐中颇有些超脱的意思。
他回想起太子在历史中的命运——周岁即为皇太子,三十四岁被废,第二年复立太子,三十八岁再次被废,最终死于幽禁他的咸安宫中。
对于太子来说,入道是否比在太子之位上饱受蹉跎更好呢?
青阳有些犹豫,拿着信喃喃:“这要怎么办……”
“嗯?”罗睺本来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看戏,谁想到小道士的态度居然动摇起来,“干什么,你还想同意吗??”
罗睺这脾气又要起来了,一把抢过信怒道:“你自己说的,活人不收!这人来了睡哪?跟你睡一块吗???本尊不准!!”
青阳:“……????”
实属迷惑,这观里到底多少双标,刚刚说师尊陪弟子睡很正常的是您,现在说不准的也是您。再说了,他也没必要和太子睡一块啊!不能把大床改成双床吗?
青阳想说的来着,想想估计罗睺会不开心,还是吞了回去:“我再劝劝吧。”
青阳拿纸笔来写信,名为劝说,实则考验。看看太子对帝位有多少留恋,如果当真一点眷恋没有……与其让太子经历二立二废,幽禁死于咸安宫,倒不如引他入道,能不能升仙另说,至少落得一个闲散自由。
因为青阳的及时救治,温宪的病情有惊无险。避暑的行伍略经波折后重新启程,顺顺当当地抵达热河行宫——皇帝的私人避暑山庄。康熙计划,再过一年,就派人来扩建这里,届时便将行宫改名为承德离宫,日后也方便木兰秋弥的时候来此歇息。
一般来说,康熙会在五月左右启程来热河行宫避暑,九月或十月才返京,这么长的时间,当然不是说放暑假不工作了,而是将政治、军事、外交等一应事务,都搬到行宫来处理。
张廷玉作为康熙信赖的年轻臣子,自然也得随行侍驾,这会儿趁着闲暇,康熙就在一边吃西瓜,一边批奏折:“……按张鹏翮的意思,这黄河堤坝修筑形势大好,也不缺什么银钱,唔,这瓜挺甜。”
根本没有西瓜吃,只能喝热茶解渴的张廷玉:“…………”
痛苦,折磨,蓝瘦,香菇。
随行的还有不少老大人,看着康熙手边的小半西瓜偷偷咽口水。
按照宫里的规矩,贵人进餐,每道不得过三筷。水果、糕点也是一样,不得多吃,以免暴露喜好,为人所利用。既然如此,那这瓣西瓜吃完,圣上是不是就会把剩下的瓜赏给他们了?
哎呀……看这瓜,外皮还攀着冰霜,且瓜瓤鲜红,汁水饱满,能分一口也是这炎炎夏日中的一份享受啊!
都眼馋着,众人就看康熙吃完一瓣,旁边的太监立马上来,又切了一瓣。
康熙:“嗯?多切几瓣……”
众大人们纷纷激动:是不是要分瓜了!
康熙:“切大点,这么薄一片朕怎么吃得痛快?”
众大人:“????”
康熙完全是故意的,迎着众人的目光,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时再神态淡然地抬头,冲着众人微微一笑:“让众位爱卿看笑话了。这瓜啊,是胤禟花重金,特地从开封买来孝敬朕的。朕虽然不爱吃这性寒的瓜果,但毕竟是胤禟的一片孝心,倒也不方便分与各位大人了。”
众大人:“……”
张廷玉:“……@#¥@¥%@”
虚伪!装模作样!不要说了,既然没打算分,那倒是别端到他们面前吃啊,分明就是故意炫耀!
臣子们低头腹诽,手上的工作却不断,足足耗到了日落西山,康熙才总算是将剩下的西瓜消磨干净,中途感慨了数次西瓜好吃,但他不喜,只是不忍浪费儿子孝心,听得张廷玉脑袋嗡嗡儿的,越发想死了。
此时已时值傍晚,张廷玉混在诸位大人身后,向康熙告退,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的院落中。
南书房地位特殊,在职的官吏每日替康熙撰述谕旨,除非离职或告假,基本都住在紫禁城或随行在皇帝身边。好在与家人之间尚可书信联系,张廷玉的父亲张英也是随行官员之一,进了门,服侍的宫人就将张英的信交给张廷玉。
“有什么事好特地写封信来的……”张廷玉兴致不高地在桌边坐下,就着烛火一看,“……”
【吾儿亲启:
今日仪事,圣上手边放着一盘冰瓜,白霜欺绿,红瓤看起来甚为甘甜。为父本想得圣上赏赐后,分与你吃,未料圣上一人吃净了所有的瓜。听圣上赞誉,此瓜为九皇子特地前往开封所买,九皇子聪慧孝顺,为父深为圣上高兴。只是离开时,为父与众位大人难免交谈,深觉九皇子乃天下孝子的榜样,吾等之子远不如矣!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你爹我买瓜?
父张英】
张廷玉:“………”
裂了,什么鬼,圣上怎么到哪都吃瓜,也不怕大热天的吃坏肚子吗?还有你们这些老大人,吃瓜的事,你们也要攀比?还特地写信来讨要……咋的,不买瓜,我就不是孝顺儿子了?
正薅着头发,隔壁院里也响起年轻同僚痛苦地呻吟:“呃啊!这让我上哪儿买瓜!”
“……”张廷玉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平衡,看来被老父亲灵魂拷问的不止他一人。
与此同时,另一头。
温宪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大好,其中有一大半的功劳要归功于青阳那把三百两的棕扇。
“唉,姐姐,”来“探望”温宪的六公主挽着温宪的胳膊,看似柔弱实则阴阳怪气地说,“怎么生了场病,你变得如此节俭了。用这棕扇,未免有些失皇家的体面……”
正说着,花园另一头迎面走来皇太后与众妃的仪架,走在最前头、被众女眷拥簇的贵人们,人人手上一把巴掌大的棕扇……
六公主目瞪口呆。
温宪抽了一下嘴角,不客气地从六公主手中抽回手臂,故意放大声音:“哎呀,妹妹你说什么呢?这棕扇拂开尘事,纳凉驱蚊,兼具风雅与朴素,你却说它有失体面!”
阴阳怪气谁还不会了,来啊,别输不起。
皇太后果真投来敏锐且具有威慑力的视线,跟在她身后的女眷们,除了妃嫔、公主,还有些朝廷命官或贵胄的女眷,也纷纷向六公主投去目光。
六公主:“……不是啊,我是说它很体面!!”
六公主差点跪了,心想这啥时候出现的新潮流啊,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皇太后淡淡地看了六公主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周围的那些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起来:
“……对啊,很雅致的!”
“温宪公主说的没错,此前京中向来流行绣扇,人们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只有皇太后与众位娘娘才是真正懂得风雅之人,这炎炎夏日,一扇拂去万般愁,正是最恰宜的!”
“对……对。”
女眷们胡乱附和,其实心里和六公主是一样的懵逼。她们也是来请安才发现这个新潮流的,同样不明所以。
留给普通人的法器,青阳当然不会做的太过招人耳目了,这些棕扇与他腰上挂的法器不同,唯有手持之人方可体会到凉爽,其余的人哪怕靠得再近,都不会察觉出不对。
总而言之,谁用谁知道,就连皇太后手沾了这棕扇以后,也分不开了,睡觉都要放在枕边,用手挨着。
至于拿着棕扇的妃嫔,其实也不是全然淡定。也就只有德妃一人知道全情,其余被敲过竹杠的隐隐约约猜到点隐情,所有人都在想,可惜不知道这大师到底是何底细,皇上瞒得还挺严实,大抵是怕结党营私吧。
女眷们的尬吹还在继续:
“看得我都想也东施效颦一番,买几把棕扇了。”
“现在想想,那绣扇真是华而不实,其实扇起风来,哪有棕扇实用?”
“是啊是啊,庄子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温宪差点笑吐了,这还能扯出一句庄子来。
六公主的审美观崩塌再聚数回,再看棕扇,仍然没法强扭自己的审美,违心地说棕扇比绣扇美,她就是更喜欢绣扇啊!怎么了!众人皆爱荷花,我独爱牡丹!
温宪看着六公主的表情,怜悯地拍拍这个妹妹的肩。
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不好受啊,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来,可能贵女手持棕扇真的会成为新风潮吧,说不准未来大清的棕扇都要贵上不少钱,以后可能还会出现金丝棕扇、盘花棕扇……
六公主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怎么熬到回自己屋里,刚进门,一向消息灵通的教养嬷嬷就绷着脸上前:“公主,如今朝中以棕扇为美,您身为大清公主,怎可用绣扇这般庸俗的东西?奴婢已经替您想法子讨来了几把棕扇,日后您就用这棕扇吧。”
“?!”六公主强忍住呐喊,小声问,“那,那我的绣扇呢?”
教养嬷嬷眉头一皱:“那都是不入流的女子才会用的玩意儿!奴婢已经分给宫女们了。公主,您的身份和她们不同,日后万万记得,要用棕扇,莫用绣扇,自降身价……”
六公主:“…………”
怎么会这样??我是在梦里吗???
热河行宫中的风潮要卷席到秦淮,还要不少时间。在此之前,孝庄与绝心的争执,已经发展到白热化,就是孝庄会蹲在八相寺门口叫绝心出来讲清楚的那种。
绝明一个头两个大:“这张老爷子年纪大了,老太太的阴气又重,老爷子偶尔在院里打盹的时候,都会被老太太的呵斥声吵醒。师弟,你是不是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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