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2）

植物一样。

一个……会吃人的植物。

无论是中城区，还是下城区，都不过是植物的养分罢了。

钟玖冀皱眉，揉了揉眉间。

这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是规则罢了，既然现在的发展是这样，那必然是有必要发展成这样的理由。

钟玖冀再一次做着自己的工作，他的工作，仅仅只是看守好他的下西城区，仅此而已。

“这是什么？好大一块，是生肉吗？”突然间一个声音引起了钟玖冀的注意，莫名其妙的就操纵着监控机器人向着那面移动，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听到一声惊呼，“天哪，是人，是人的尸体！”

钟玖冀心中一惊，立刻操纵着过去，然而屏幕中所展示出来的却让他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即便他不去做信息确认，这样的肉块会在钟玖冀的眼中不断的拼接成钟玖冀所熟悉的模样，是那个高大的，喜欢喂养流浪动物的男人！

男人的尸体上有被动物啃咬过的痕迹，曾经他如此的宠爱的野生动物却只是将他当做一顿美餐。

他的头没了，只剩下了壮硕又庞大的身|体，在肉块的上面还能看到黑色的布料，和他昨天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钟玖冀莫名其妙的，脑海中一片轰鸣之声。

巨擘给他提供了信息，他上报了上城区，上城区才派来了军队。

钟玖冀十分确定巨擘必然是死在了昨天的那一场争斗之中。

巨擘那样的体型和强大的武力值，在下城区的不会有人能将他弄到如此地步，所以真正将巨擘变成这样的，是上城区派来的军人。

钟玖冀的心脏微微收紧。

巨擘出于信任告诉了他这件事。

而巨擘所得到的后果，却是自己的死亡。

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钟玖冀的眼中都是迷惘。

难道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吗？

机械体，是可以被替换记忆甚至替换人格的东西，他们曾经是人类，现在却早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心。

高高的盘踞在上城区的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玖冀看了看时间，在换班和下班的空隙去了一次牢房，今天有他需要放出去的犯人。

钟玖冀来到了那个一直反反复复会进入监狱的男人面前，看着他此时浑身干干净净在监狱里好吃好喝反而把脸颊养出了点肉男人，心情很复杂。

他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被灌进来的属于外城的入侵者，诸赤阳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要比之前好了太多，外城的人到底生活的有多困难，钟玖冀并不了解，他从出生开始就在中城区，从未理解过其他人生活。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注视着下城区，所以才会对下城区的人多了几分亲近感而已。

“你不如一直关着我。”此时在钟玖冀身后的男人说道，“你知道我还会回来的。”

钟玖冀微微皱起眉头，并不喜欢对方无所谓态度。

“无论是什么理由，犯罪始终是犯罪，你做的并不是好事，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钟玖冀说道。

然而男人却耸耸肩：“上城区，中城区那些家伙给我们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那些垃圾，废物，各种各样的权利，还不够麻烦我们吗？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能工作？”

“最好闭上你的嘴。”钟玖冀的语气略显冷硬。

但是这样的冷硬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男人好。

上城区的人是不可以被冒犯的，任何诋毁他们的人都会被惩罚。

钟玖冀本身并不想要承认上城区的冷血，可在真正的看到了这一次事件之后，认识到也许上城区根本不将下城区的人当做生命来看待。

他们可以友好的对待中城区，可以随意的杀伐下城区。

那些被困在楼中无辜死去的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因为懒得去搜索，一次性剿灭了而已。

“钟玖冀。”此时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冲着钟玖冀笑了一声，“你这么特立独行，他们难道没有排斥你吗？”

钟玖冀皱眉：“律法是不可侵犯的，既然律法被制定出来，就有去遵循的理由，所以才会有我们执法者。”

“可是，你看到我们的时候，真的就没有一点点迷惑吗？”男人问道。

这句话，钟玖冀没有接。

没有接的必要，也没有接的理由。

这个男人的身|体虽然健全，可是实际上就连站立都很困难，他的骨头和身|体的健在，然而却无法控制自己。

男人生长在垃圾堆，在垃圾堆里摸爬滚打着长大，吃的都是垃圾堆里不能吃的食物，意外的活了下来，但是也仅仅只是活下来了，他的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无法工作，又因为一直以来都没能上学，根本就没办法做脑力工作。

独身一人。

吃垃圾过活。

当这个人类在某一次忍不住去偷盗之后，被钟玖冀抓进了监狱，在监狱之中他尝到了甜头，就开始了从监狱中被放出去再犯罪进来的反复生活。

他甚至还专门研究了上城区制定的法律，绝对让自己在最低限度不被抓向其他监狱，又偏偏能够达到最长时间的刑期。

为了能够进入监狱他做了非常多的准备，就仿佛将监狱当成了他的家一样。

钟玖冀觉得人类是奇妙的，即便是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他依旧竭尽全力的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都不愿意死去。

钟玖冀拉着男人的衣服，将对方带到了入口处，不需要他去押送，自然会有机器人帮忙。

“我还会再回来的，在你这里真好。”男人被机器人押送之时，回头看了一眼钟玖冀。

“别犯法！”钟玖冀厉声说道。

“只有犯法，才能得到你的庇护，钟玖冀，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安心生存的执法者。”

随着机器人将男人带走，钟玖冀站在门口，看着对方彻底消失的影子，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钟玖冀转身，想要离开监狱，然而突然之间他的衣服下摆被扯住了，回过头去，看到的是钟玖冀。

钟玖冀垂眸。

“我想和你说说话。”诸赤阳说道。

“你说话的机会已经没有了。”钟玖冀将诸赤阳的手拉开。

他在刚进来的时候一直都在给诸赤阳机会说话，可是诸赤阳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说出来为什么要入侵下西城区的理由，既然如此他当然也不想多做什么。

钟玖冀不知道到底诸赤阳想说什么，但是只要把他扔出下西城区，那么就不会有问题。

之后再拴上定位器，只要他一靠近下西城区就立刻警报，就能永绝后患。

诸赤阳刚想说什么，突然间旁边大肚子男人嗷嗷的叫了两声，钟玖冀看了一眼，直接甩开了诸赤阳的手，走向了那个肚子圆滚滚的男人。

“怎么了？”

“没，没事儿，刚刚不小心提到床脚了。”男人故意呲牙咧嘴的捂着脚。

钟玖冀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不再说话，起身离开。

诸赤阳抬头看向那个男人。

“小子。”大肚子男人坐在牢里，眼神阴霾的看了诸赤阳一眼，“我不是说了吗？别惹事儿。”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诸赤阳的眼神略显阴冷。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现在觉得这样挺好的，如果你真的要做什么，我可不会容忍你继续下去。”本身一直都表现的很和蔼的男人突然露出了狰狞之色，显然是在威胁诸赤阳。

诸赤阳眉头微微皱起：“大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个男人狠戾的目光在诸赤阳的身上移动了一会儿，之后才突然露出微笑，语气回归了平和，说道：“我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现在的生活不错，再加上太阳一直把下西城区管理的很好，我们现在虽然算不上过的有多好却也算是安居乐业。”

诸赤阳问道：“你是希望维持现状是吗？”

“是啊，谁不想呢，大部分的人不就是希望能够安心的活着吗？”男人缓缓的说道，之后又看向诸赤阳，“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会安居现状的人了，你想做的事儿和我的愿望相违背，我当然会想方设法的阻止你。”

诸赤阳一言不发，垂下双眸。

钟玖冀下班，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躺在床|上，想要让自己进入睡眠。

律法……

他一直遵守着律法，强制别人去遵守的律法，却在他的面前眼睁睁的被打破了。

钟玖冀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长长的输出一口气。

钟玖冀第二天下班之时，突然旁边被人拍了拍肩膀，回过头，看到的是下东城区的同事。

“帮我个忙？”

对方要求的帮忙是希望钟玖冀暂时替代他六十分钟的时间坐在监控室，因为有新出机械体很符合他的喜好所以要去发布会，这一次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可是机械体和人类的工作方式不一样，他的替班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的。

对方以“人类总是喜欢互相帮助”为理由叫住了钟玖冀。

钟玖冀点头同意了，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是同事之间帮帮忙很正常。

因为只有一个小时，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行了。

当时那人说：“什么都不用管，就坐在那里就行，任何事情我会回来处理的，因为处理方式不同会导致被发现，评分不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大的事情一个小时再处理也不会有问题。”

对方说了很多遍，要求是‘记录’而不是‘管教’。

钟玖冀点头应了，他坐在了同事的位置上。

一模一样的房间，全部都是监视器的地方。

钟玖冀并没有调整传感器，如果调整了同事翘班的事情也会被发现，他只能全神贯注的去查看。

这是他第一次去看除了下西城区之外的地方。

然而钟玖冀却仿佛看到的，是一个垃圾场。

和钟玖冀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的下西城区不同，下东城区的整个城市都弥漫在高密度的有害物之间，街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生活废物等垃圾，大街上人烟稀少，店面更是寥寥无人，一个人数众多的城市，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荒城一般。

钟玖冀要进行‘记录’，短短的二十分钟之内，他记录了十三起案件。

偷窃行为三起、入室盗窃二起、聚众斗殴两次、疑似拉帮结派、抢劫一次、乱扔垃圾三次、丢弃有害物会造成重大损失的一次。

钟玖冀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城市的犯罪发生率。

钟玖冀莫名其妙的，打开了过往犯罪记录。

他所拥有的权限足够他去查看各式各样的犯罪记录，作为天空警卫会有人员流窜的事情发生，所以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查询到下东城区的犯罪。

然而平时看到的和真正在下东城区的管辖中所看到的，完全是两个地方。

每一次他的同事们上报的违法犯罪的案件都很多，钟玖冀一直都只当他们不过有些混乱，所以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这件事，然而在真正的观察到之后，钟玖冀才明白，他们所上报的信息，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些混乱的记录，都仅仅只是被记录出来的而已，甚至其中很多都没有记录。

钟玖冀终于明白为什么同事说只要坐在这里就行，就算是有犯罪案件一个小时之后出来处理也没问题。

钟玖冀在录像中看到了大量的违法犯罪，甚至都没有被记录。

乱象。

这是唯一能够形容这个场面的词汇。

完全找不到规律。

找不到逻辑。

这是一个没有管制的世界。

下东城区的人口统计比钟玖冀所管辖的下西城区的人少了十倍，明明是同样的面积，可街道上的人没有笑容，甚至是没有表情，他们麻木的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甚至钟玖冀看到了被打劫了所有财物的人，不过是在人走之后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无动于衷的离开。

不会报警，不依赖别人，就只是认命一般。

又像是……

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就会发生一般。

钟玖冀无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心口被堵住，难以呼吸。

“回来了回来了，感谢你啊。”此时下东城区的同事进来，开开心心的，手中还抱着发布会的纪念品，“啊真是太棒了，新的机械体无论是设计感还是细节都堪称完美，而且还有独特的创新设计，尤其是那个正圆形设计，简直是太棒了，等出了我一定会去购买的！”

同事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才想起来钟玖冀对机械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抱歉抱歉，忘了你不喜欢了，不过没关系，我买了人类的食物回来，给你当谢礼，这家挺贵的呢，但是很出名的味道好，不知道你吃过没。”

钟玖冀接过了食物，垂眸看着，无意识的说了声谢谢。

“哎，说起来你们下西城区平时汇报的案件也真是太少了吧，不是每一个案件都需要审核的吗？上城区的人会来查的。”

钟玖冀的手指突然一顿：“恩。”

上城区的人，会抽样调查他们的管制的资料，在资料中所有的一切都会看的清清楚楚。

而上城区的人，如果看了资料，就是故意放任他们天空警卫玩忽职守。

下城区的人怎么样他们都无所谓。

“我也很想拿一次优秀啊，可是我实在是太懒了，你看看下城区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样子啊？真是野蛮，哎……你怎么走了？”

钟玖冀在回家的路上，打开了食物包装，放入口中。

中城区的食物味道都很好，比他在下西城区吃到的要美味的太多了。

但是钟玖冀还记得，下西城区的人们在偶尔购买了好吃的食物之后脸上露出的幸福的表情。

平静，简单，平凡。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的，他给了他们一方守护，这或许已经够了。

其他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他只是一个天空警卫，被分配了一个任务，仅此而已。

但是……

为什么会这么不甘心呢。

钟玖冀站在人流稀疏的道路上，抬起头看向天空。

湛蓝色的天空，难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吗？

钟玖冀低下头，连接了砂格：“砂格，我有件事，想和你说。”